简洺一路轻功而行,以直线直奔岫云寺,虽费了点内力,却很是轻快。一个时辰左右,寺庙便以隐于高树间,遥遥在望。简洺停下脚步,凝神略作调息后,才掠身飞向钮钴禄氏所居之处。
透过窗纸可以看到烛火明亮,隐隐透出一个身影正伏在案桌上书写,简洺心绪突然间平静了下来。她眯眯眼,冷笑一声,催动内力用劲直接击开合拢的木门。
木门无风自开,吹进的凉风使得烛光轻轻跳动,钮钴禄氏当即身子一僵,心中些许恐慌蔓延,轻喝到:“谁!”
“多年不见。”简洺冷笑着,大大咧咧的跨门而进,随即似笑非笑的嘲讽道:“不曾想姐姐竟成了这副病怏怏,风一吹便倒的模样。”
十几年了来,简洺这具身躯变化不大,只是看着更成熟了些,容貌仍算不得靓丽,只是红润的脸颊显示着她极佳的身体状况。而钮钴禄氏,偏生最最是瞧着这一点不顺眼,没有健康,再美的容貌又有何用!
“妹妹这几年来,活得相当潇洒吧。”钮钴禄氏心头气闷,面上却是不愿表现出来,她撩了撩垂落的额发,颇为自怨自怜的道:“哪似姐姐,窝在这深山老林里,见不得天日。”
“就算见不得天日,不照样搅风搅雨,手伸得老长,为别人铺路。”简洺冷笑一声,立在原地,看着钮钴禄氏缓缓起身。
“他是天命所归,我这么做,不过是顺应历史。更何况,你有什么理由这般说我,我到如今这种地步,还不是因为你!”
钮钴禄氏突然间神情大变,方才的温柔娇弱,转眼便化作于嗜人的凶恶疯狂。见着她不过情绪激动便轻喘着气,简洺轻轻一笑,眼中冷光连连。
“因为我?”她好笑的指了指自己,随即不顾对面之人奇差的面色,悠然说道:“你自个儿作死罢了,天机哪是这般随随便便能广而告之的,你每泄露一句,寿命便相对应减少一些,你算算,你如今,还有多少日子可活呢?”
简洺面上尽是张狂的笑意,不断刺激着钮钴禄氏,钮钴禄氏听言,果真瞪大了眼睛,她手捂着胸口,嘴角突然溢出一缕鲜血。
“你胡说!”她直勾勾的盯着简洺,眉头紧皱,一字一句的反驳道。
简洺笑的风轻云淡,她摇摇头,一脸怜悯:“不,不是胡说!若不然呢,你为何会这般病怏怏的模样,说是我所害,也不过是自欺欺人吧。这是原则问题,就算是穿越者,在历史中,用你的智商想想,可不可以胡作非为而不牺牲代价。所以,自己作死,你怪的了谁!”
“噗!”
一口鲜血猛地喷出,钮钴禄氏捂着胸口,缓缓下蹲,神色复杂、迷茫而悔恨。简洺看到她略显黯淡的眼神,心中却无怜悯之心。本就快成了个空壳子,再气急攻心,就算苟且吊着命,也过不得多少时间了。能够如此兵不见刃的解决掉一桩麻烦,她心绪多少有点轻松,这回,她会眼睁睁看着她死,大概以她的命数灵魂,连转生都不可期待吧。
“来人!给我杀了她!简洺,我不得好死,也要拉着你偿命!”
嘶哑的声音难掩凄厉,钮钴禄氏蜷缩在地上,面色苍白毫无血色,唇瓣发青,正疯狂的盯着她。简洺瞳孔一缩,便见到自门窗两侧,飞速袭来两个身着黑色劲衣的男子,手中的长剑冷光连连,直指她面门。
她眼中冷意顿生,右袖间白绫飞卷而出,夹带着内力往四周一环。随即快速跃身而起,左手手掌掌心向外画了一个圈,房内的轻巧之物,皆开始颤巍震动。
“嗖!”
一声轻响,钮钴禄氏方才用过的狼毫便被吸入掌心,简洺眼神一斜,反手间变将其往其中一个男子胸口飞击而去。她打斗确实招式平平,可胜在内力占据了优势,对战两人,保护自己绰绰有余。
等着钮祜禄氏咽了气,她便可抽身而去,房内之物皆成了她的武器,动用内力将其飞腾而起,随后击向敌人,简洺做的极为顺手。
轻轻一卷,特制的白绫绕住长剑,简洺心中一喜,用力一拉,长剑自黑衣人处脱手而出。他连连反应过来,简洺已手腕一转,将长剑握在手中,随即往向她冲来的黑衣人,反手一甩。
剑入胸口,穿透而出,鲜血涌现,那人嘴巴张张合合了几次,头一歪,便没了气息。既然杀了,那另一个也无需留了,心中杀机横生,简洺眼神一冷,回身便攻向另一人。
白绫绕住他的脖颈,狠狠一拽,黑衣人当即窒息身亡,简洺按了按肩膀处被划伤的伤口,缓步走到眼中难掩恐慌的钮钴禄氏面前:“既然想死,便不留你那点时间了。”
说罢,她神态平静的举起手,握着长剑狠狠刺进她的胸口,鲜血当即喷涌,钮钴禄氏喉结动了动,靠在桌边的身躯重重往地上一倒。
寻出屋内的蜡烛,掰断成几节,分散在屋内,简洺握着蜡烛缓缓点燃一切易燃的纱帐、木制处。火光开始熊熊,又在燃烧的蜡烛油流现后更加猛烈,简洺面无表情的离开屋内,反手将手中蜡烛往后一扔,掠身飞往不远处的树梢。
夜黑风高,果真是杀人放火夜!
☆、第125章 清宫夺嫡(35)
“起火了!起火了!”
岫云寺守夜的僧人远远见到红光映天,走上高楼处一望,便看到后山林中的那座庵堂已燃起熊熊大火。他心下一惊,忙高声呼喊,那里头可是住着人的呀,阿弥陀佛!
胤禟匆匆赶到岫云寺时,便看到不少衣衫略有不整的僧人,手中提着水桶等灭火器具,往后山而去。他心中一紧,几个跃身,径直往庵堂跃去。火光熊熊已蔓延整座房屋,连带着周边的树木也被熏的些许焦黑,里头是断然冲不进去了,僧人们只得在周边区域的树木与地上倒上大量的水,以防火势蔓延。
而另一头,离庵堂不远处,简洺正掠身在林间穿梭,前方不远处正有个丫鬟踉踉跄跄的跑着,那是漏网之鱼,钮钴禄氏的贴身丫鬟冬儿。这一回,她会斩草除根,眼神一厉,她折过一根树枝,往前一甩。
从背后出蔓延剧痛,冬儿生生感觉到自己心跳减慢,她闷哼一声,手不由自主的向前抬了抬,身躯已控制不住重重落地。简洺目光闪了闪,面无表情的蹲身探了探呼吸,确认无误后,才准备转身离去。
“你何时变得那么心狠?”敏锐的察觉到此中有动静,胤禟忙掠身而来,却恰恰看到这一幕,他眼中闪过难以置信、惊疑,亦或是懊恼,眼前的这个女子,是他所认识的那个女子嘛!
简洺对他的到来毫不意外,毕竟当时留下了纸条,就已经预备了这一点,她目光平静,缓缓转身苦笑着道:“不是心狠,只是斩草不除根,会留下无穷后患。爷倒是说说,你平日里做事,遇到生死大敌,可会因正义道德,而放他一马?”
“我们不同,一个女子又如何能……”胤禟皱眉摇摇头,斩草除根自然是一贯的做法,可一个女子不应当如此。
他的心思一目了然,简洺轻轻笑了笑,她垂了垂眼,再抬起头时,双眸染上了淡淡的悲伤:“所以说,爷是觉得妾身心狠手辣,失望了?厌恶了?若真是如此,便寻个机会上报内务府,称妾身暴毙了吧。妾身会离开京城……”
“你这是什么意思!”话未说完便被打断,胤禟满脸怒火的瞪着他:“你要离开京城,离开爷!”
“爷厌恶妾身,妾身自然只得离开,省的碍眼。”
胤禟顿时被气乐了,他看出对方以退为进、胡搅蛮缠,但他还该死的觉得可以理解。方才的恼怒也不过心头太过震惊,他其实又何尝不明白,侠以武犯禁,本身拥有着巨大力量,人命的重要性在这种人眼中,算得上极为薄弱。只是简洺一直以来的乖顺,让他差点忘了,她也是属于这种人,只不过在他面前收敛了锋利的爪牙罢了。
从本质而言,死个几个人,对高高在上的天潢贵胄不算什么,他也并不会因此而觉得简洺犯下了多大的罪孽。余光瞥见她面上的委屈落寞不似作假,胤禟心中顿时一软,这是相随了他十几年的人啊!
“叮!目标反派好感度增加5点,当前好感度为96。”
计划很成功,简洺不知该松一口气,还是觉得失落,毕竟任务不曾圆满,但好感度好歹增加了。在这个时代,皇权大于一切,身为皇子皇孙,胤禟某些根深蒂固的思想,其实并不难猜测。
“你胡思乱想些什么,爷没有厌恶你。”胤禟瞪了她一眼,语气又不由放软了些:“只是一时气急,女子舞刀弄枪终归是不好,再说,这是四哥的人,名义上还是他府上的格格。”
“你放心吧,会没事的。”简洺讷讷的说道,她潜意识中觉得钮钴禄氏在胤禛心目中或许没那么重要,况且,就算很重要,她当年可还有一个条件不曾用。
“你倒想的简单!”胤禟笑骂了一声,没好气的瞥了她一眼:“还不快走,等着人赃俱获嘛!”
“爷看你这回回去,又该静心修身养性一番,杀气重可是会短寿的,尤其是女子,阳气不足阴气重。”
策马快速行路,风声在耳边习习,简洺不知胤禟的那套说法是哪来的,不由暗暗翻了个白眼。
“妾身上一回抄佛经可是十年前了,其实养花养草也是能修养身心的。”
“十年啊,你这回怪不得又气性不佳了,原来是时日隔的太长,温故而知新,佛经还是不错的,你这回看了,就定然能再挨十年。”胤禟轻笑着,说着些谬论,感受到环在腰间温热的感觉,桃花眼眯了眯。
“十年啊……”简洺感慨了一句,没再继续说些什么。下一个十年,怕是不会有了。
两人一骑,速度自然较为缓慢,回到府中时,已经是凌晨。一夜未合眼,内力又消耗较大,简洺头脑颇有点浑浑噩噩,便径直回了竹间院补眠。
胤禟略作小憩,便顶着两个黑眼圈换上朝服去上朝了,胤禩见了,还倒以为他为昨日之事一夜未眠,暗暗有些愧疚。
“有事启奏,无事退朝!”
例行朝会开始,近段时日并无大事发生,朝堂上也不过是些相互扯皮的事,康熙帝有点不耐烦,不轻不重的敲打了一下,便退了朝。
“四哥请留步。”
散朝后,众大臣皆有序踏出大殿,胤禛走在前头,与一位大臣正交谈着。胤禟快步追了上去,那位大臣见此识趣的拱了拱手先行一步,而其余大臣见此,皆不由心中暗暗嘀咕。
“九弟何事?”
胤禛的态度一如既往的面无表情,胤禟也不在意,直接道:“昨夜岫云寺发生之事,四哥是何打算?”
“岫云寺?”胤禛皱了皱眉,不解的问道:“岫云寺发生了什么?”
胤禟不曾想胤禛还未得到消息,他一愣过后,便沉声道:“那四哥便先去了解了,再给弟弟一个答复。”
说罢,胤禟拱了拱手,快步往前走去。
知晓定是出了事,胤禛回到府中连忙着人去了解情况,依着胤禟的性子,若是无关紧要之事,断然不会主动寻上他。
而岫云寺那,能出事的,唯有那个女人!
☆、第126章 清宫夺嫡(完)
胤禛刚回府踏入书房,苏培盛便上前奉上一份灰色信函,上头的火漆形成一个独特的图案,这是粘杆处的情报密函。眼皮子跳了跳,他接过立马去掉封口,取出其内情报。
略略一看,他不由抿嘴轻轻一笑,他确实是怀疑钮钴禄氏出了事,却不曾想竟是死了。
凶手九贝子府上简氏!
怪不得啊!轻轻一叹,胤禛撇去心中不大爽快的感觉,开始细细思索这件事。胤禟今日的所言,问他是何打算,无非是想让他做个选择。追究此事,则他彻底站在他的对立面;若不追究,说不定可得到一个助力。两者选其一,胤禛笑笑,他自然是毫不犹豫的选后者,钮钴禄氏在十年前便是个弃子,只不过依旧散着余光余热,而今身死也有如此作用,倒真是个意外之喜了。
往后几日,胤禛毫无动作,胤禟冷眼旁观了几日后,知晓了他的选择。他在朝堂上能量浅薄,可在银钱上却远超其他皇子好几条街,而争夺储位,这黄白之物是最不可少的。
风平浪静下的暗潮持续到康熙六十一年十一月,康熙病体反反复复,便命皇四子胤禛到天坛斋戒,以便代行祭天仪式,同时自身也宣布斋戒五日,不接奏章。
曾经意气风发,一生励精图治的帝王终究挨不过这一年。十三日丑刻,康熙病危,深夜召见胤祉、胤祐、胤禩、胤禟、胤誐、胤祹、胤祥等七位皇子和隆科多,宣布:“皇四子胤禛人品贵重,深肖朕躬,必能克承大统,著继朕即皇帝位。”同时从斋所征召胤禛。
当晚戌刻,康熙帝驾崩,隆科多宣布康熙末命,连夜将康熙遗体运回大内。
压抑的马蹄声响了一整晚,消息灵通些的人家皆门户紧闭,京城变天,政权交接,可最是混乱之际。
十六日康熙遗旨公布,二十日雍正即皇帝位,二十八日拟定康熙圣祖庙号。
“一切尘埃落定,争夺了半辈子,其实如今想来,也是没什么必要。”胤禟抢了简洺的摇椅,轻轻晃动着。
简洺默默翻了个白眼,调侃着道:“爷何时也伤春悲秋了,当年努力过,如今便不会后悔,爷若是当年不争不夺,做个闲散皇子,说不准现在还后悔呢?”
“歪理!”胤禟轻笑一声,眼中含上了些许担忧:“爷如今有些担忧额娘,额娘向来性子傲,以往也是最瞧不上如今的皇太后,一个人在深宫大院的,着实让人担心。”
“接来府上奉养,岂不是更好?”简洺眨了眨眼,她记得雍正登记后似乎是可以这么做的。
胤禟摇摇头,苦笑着道:“爷虽在后期也算暗地支持当今皇上,不过,他对爷可不容易彻底放心,若爷去提,十有**会不成。”
“对了,恒亲王!恒亲王向来与人和善,与当今皇上更无冲突。”
“不错。”胤禟眼睛亮了亮,他一时未想到这一点,倒是忽略了。
宜妃的去处是**不离十了,胤禟这几日面上带笑,心情尚且不错,可几日后,他下朝后突然沉着脸回到府上。简洺去书房见此心头一跳,回路时,忙问了问一直跟在他身旁的小路子。
“爷被皇上派去西宁驻扎,听人说,这可是变相的驱逐啊,那等子地方,去个几年还不是活受苦!”小路子一脸忧愁,语气很是愤愤。
简洺听言愣了愣,历史出其意料的步入正轨,就算后期胤禟明显远离八爷党,继而还略支持胤禛,依旧是这个下场。她想到那个仅剩的条件,心中有了决定。缓步再次踏入书房,简洺看着神色平静,眼底却难掩失落的胤禟,眼神动了动:“若可以不去西宁,只在京城当个闲散宗室,爷可愿意?”
胤禟听到询问诧异的抬起头,他笑了笑:“本就是抱着那样的念头,却不曾想皇上来了这一手,说到底,还是心中对爷不快。早知……”
气话戛然而止,简洺笑了笑,眼中染上了些许轻松的意味。
入夜,简洺换上深色衣衫,直往皇宫掠身而去。皇宫不比其他地方,森严的很,以她的身法,也需要小心翼翼。
养心殿内依旧烛火通明,雍正刚登基,政务最是繁忙之时。
木窗被打开一条缝,简洺纵身而入。
“谁!”稍稍有点瞌睡的苏培盛立马清醒,往简洺看去:“是你。”
“妾身见过皇上。”简洺福了一福,面上带着笑意。
雍正见她眼神一动,将批示过的奏折放至一旁,轻笑着道:“无需多礼,许久不见这般大费周章的来此,可又是有什么事?”
“妾身确实有事请求皇上应诺。”简洺笑了笑,落落大方的说道。
“应诺?”胤禛双眼眯了眯,带上了些许凌厉。
“是,皇上可还记得十多年前的那三个条件,妾身记得,还有最后一个不曾提。”
“那你说说,最后一个是什么条件。”
胤禛勾了勾唇,唇角玩味中夹杂着冷意,简洺对此视若无睹,双膝跪地,一字一句道:“妾身请求皇上免去贝子允禟驻扎西宁之务,只在京城当个闲散宗室。”
“你想保他?”雍正一眼看出了简洺的想法,似笑非笑的说道:“可单凭这个条件不够。”
简洺心头一跳,心念一转,冷声道:“皇上还需什么?”
“以命换命,用你的命,换取老九一世安然。朕知道,你与钮钴禄氏,是同一类人,你当知道,朕不可能让自己的统治下存在异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