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子落瘦小的身影,是在牛车快要驶出临河村的时候,出现在秦兰菁视野里的。
看罗子落背着竹篓往村外走,秦兰菁还是很诧异的。
罗子落今个不需要下地帮忙家里干活?罗家? 送蝗蛔粤耍月拮勇浯税闳蚀攘耍?br /> 就在秦兰菁心存疑惑之际,牛车停了下来。
“子落这是要去镇上?”开口询问罗子落的,是前面赶着牛车的秦毅。
因着上次秦兰菁给了罗子落鸡蛋,还给罗子落端了饭,秦家人只当秦兰菁和罗子落是玩伴,对罗子落也就多了几分照顾之心。
此刻碰巧遇上,秦毅是一定会开口的:“来,上车,一起去。”
罗子落本来想要拒绝的。他跟村里的人都不熟悉,就算知晓秦毅是秦兰菁的大哥,他也不擅长承受人情。
然而,视线一转,落在牛车上的秦兰菁身上,罗子落明显迟疑了一下,还是轻轻点了点头。
秦兰菁对罗子落上不上牛车,是没什么想法的。罗子落愿意上来,她就往旁边稍微挪一挪。罗子落不上来,她便一个人占着牛车,更加自在。
至于罗子落是不是要自己步行去镇上,秦兰菁完全不关心,也不会过问。
此刻罗子落既然上来了,秦兰菁也不会将其赶下去,只是好奇的瞅了瞅罗子落背着的竹篓。
“是一只野兔。”见秦兰菁看过来,罗子落抿抿嘴,主动说道,“我今个在后山逮着了一只野兔,就想带去镇上换些银钱。”
“咦?你自己逮的?”野兔不算什么稀罕东西。可罗子落居然还会逮野兔?这就让秦兰菁感兴趣了。
“嗯。我挖了洞,放了夹子。之前一直没有抓到,今个是头一回。”这些捕猎技巧,是没人教罗子落的。是以罗子落虽然一直都很想抓些猎物去镇上卖钱,但事实上,他从不曾成功过。
今个他先是去跟秦兰菁道了谢,随后才去的后山。本来没抱希望,没想到居然真的抓到了一只。
对此,罗子落固执的认定,是沾了秦兰菁的福气。
第11章
秦兰菁并不知道罗子落此刻心中所想。如果她知道,一定会无力吐槽。
像她这种人,身上是不可能存在“福气”二字的。
反而是罗子落自己,幼时受这么多的艰辛和磨难,除非一辈子都被困死在罗家,否则一旦翻身,那必然是飞黄腾达的富贵命,铁定连身边的鸡犬都能升天的节奏。
不过说到捕猎,秦兰菁眼神闪了闪,指了指竹篓里的那只野兔:“你下次什么时候上山?带我一起去。我也想看兔子,活的兔子。”
“可是后山很危险,时常会有野猪出没……”罗子落话音还没落地,就敏锐的捕捉到了秦兰菁陡然间迸发出来的斗志。
尽管秦兰菁很快就收敛了不该露出气息,罗子落还是清清楚楚的感觉到,也意识到了。
然而,因着是秦兰菁,就算罗子落察觉到不对劲,也不可能告知任何人。
最终,罗子落朝着秦兰菁微微颌首,就不再多言了。
很是诧异的看了一眼罗子落,秦兰菁不得不承认,罗子落很上道。这要是换了她爹娘、大哥姐姐和小弟,肯定不管她怎么闹,都不会准许她轻易去后山。
但是罗子落不一样。明知道有危险,也劝了她,却在触及她不小心露出的强大气息之后,陡然间就选择了对她无条件的信任。
难道这也是良善小动物本能向强大生物臣服的习性?
倘若真是这样,秦兰菁勾了勾嘴角。
她是不介意多带一个可以帮她打下手的小弟的,毕竟她也不是那么爱见血。看罗子落这般秉性,应该勉强还算靠得住。
自顾自在心里为罗子落下了新的定位之后,秦兰菁再度看向罗子落的眼神不自觉就变了。
小弟也是自己人。以后她会罩着罗子落的!
前面赶车的秦毅并没有仔细旁听后面两个孩子的谈话内容。只是见自家小妹对罗子落没有排斥和抵触,越发认定秦兰菁和罗子落确实是小伙伴的想法。
自家小妹什么都好,就是有些孤僻。除了自家人,从不去跟村里的其他同龄小孩子玩。
虽然家里有小弟可以陪着,但小妹这般爱笑的孩子,还是要多去外面跑动跑动,才能更加活波。
不得不说,秦毅跟李翠香一样。对比面对秦兰灵时候的想法,换了秦兰菁身上,立刻就变了。
在秦毅看来,秦兰灵打小就文静,合该呆在家里绣绣花,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但是小妹秦兰菁,就不该被拘着性子,而是理当活的更加恣意自在。
是以,才会他来镇上,带小妹而不带大妹,道理都是一样的。
一路畅通无阻的到了镇上,因着不放心罗子落一个小孩子去卖野兔,秦毅很是厚道的先将罗子落送去市场,陪着罗子落一道寻了过去。
秦毅都这样做了。才刚晋升为“老大”的秦兰菁二话不说,也跟上了。
她的小弟,她可以欺负。但是外人,不准。
这是罗子落第一次来市场卖野味,什么也不懂。本是很有可能吃亏的,然而有了秦毅和秦兰菁两兄妹的陪同,瞬间就不一样了。
秦毅怎么说也是马上要成亲的大小伙子,高高大大的身材往那一站,没人敢轻易忽视,也就不敢随随便便虚报价格了。
秦兰菁就更厉害了。先是每个收野味的摊位都跑了一圈,问遍所有的价位,最终却是一个也没选。拉着罗子落随意选了个角落蹲着,再将野兔往面前一摆,完事了。
“小妹,咱们不卖?”指了指方才那家报价最高的摊位,秦毅疑惑了。
“卖啊!但是不卖给他们。”秦兰菁眨眨眼,老神在在的晃了晃脑袋,“他们收咱们的,再卖给其他人,中间差价肯定很高,这样才有钱赚。”
“对啊,这有什么问题吗?”秦兰菁说的很浅显,秦毅点点头,不无诧异的问道。
乡下地方,拿东西来镇上换银钱的次数很多。大家来镇上卖东西,都是这般来的。这么多年,也没见村里有人提出异议。
“没问题。”秦兰菁摇摇头,不等秦毅再问,就笑着眯了眯眼,“可是咱们也就这么一只兔子,自己蹲在这里卖,遇到合适的买家,价格一谈拢,直接就卖出去了。为什么非要便宜了别人赚中间的差价?”
理是这个理,可自己蹲在这里卖,如若卖不出去怎么办?秦毅张张嘴,又闭上了。只因为下一刻,他又听到了秦兰菁的后续安排。
“就算非得卖给他们,也不是现在卖。咱们现下有时间,也有精力,完全可以先尝试自己等上一等。实在等不住了,再拿去卖给他们,不也一样?”秦兰菁向来不爱占人便宜。同时,也最烦别人占她便宜。
这些人给的价格也不是多高,秦兰菁很确定,哪怕她再往上提一半的价格,也轻易就能卖出去。
真要换了这些人往外卖,估计是翻倍,亦或者更多。既然这些人卖的出去,他们为什么就卖不出去?
是以,不到万不得已,她是不会随随便便把这只野兔卖给这些收野味转手再倒卖的人的。
秦兰菁的语速并不快,可字字在理,秦毅想了又想,愣是没能找出反驳的话来。
既然无法反驳,那就是他家小妹占理了。此般想着,秦毅也不多言,认可了秦兰菁的打算。
“那大哥先去买娘交代的东西,你和子落蹲在这里卖,不要跑的太远,也别……”秦毅话还没说完,就被秦兰菁打断了。
“大哥你等等,先别走。市场这么多人盯着,就我和罗子落两个小孩子,万一被抢走了野兔怎么办?”哪怕遇到了一家很是良善的家人,秦兰菁也从来不会低估人性的险恶。
如秦奶奶、如罗家人,不都是最好的印证?
此刻在这陌生的市场,究竟有多少双眼睛正盯着他们面前这只毛色不错的肥兔子,秦兰菁不打算去仔细逐一考证,却也能猜到。
还真是!被秦兰菁这么一说,秦毅本打算离开的脚步,又收了回来。当即也不二话,就陪着蹲在了一旁。
秦兰菁跟秦毅说话的时候,罗子落一直没有插嘴。等到秦毅陪同一块蹲下,罗子落忍不住就看向了秦兰菁。
他一直到都知道,秦兰菁在家里很受宠。以往只觉得秦兰菁就是个被家里宠着惯着的孩子,不通世事。但是方才秦兰菁一番比任何人都要缜密的举动和头头是道的分析,是他不曾想过,也未曾预料到的。
如若是他自己一个人来镇上,肯定找到第一家收野兔的摊子,就直接卖出去了。故而,就会错过后面更高的价格。更加不会想到,还可以自己蹲在这里直接卖给真正的买家。
此外,刚刚秦兰菁说服秦毅可以自己卖的时候,罗子落自己也被说服了。而在秦毅说出先行去买东西的时候,他根本没意识到,只有他和秦兰菁,会有危险……
不可否认,比起他,秦兰菁想的更加周到。对比他的愚笨,秦兰菁才是真正的聪慧。
全然没有意识到她在罗子落心目中的地位此刻正在翻腾上升,秦兰菁自顾自盯着来来往往的行人,忽然就锁定了一个穿着富贵的胖大叔。
“大叔,买野兔吗?”秦兰菁的嗓音很是清脆,带着小孩子所特有的娇憨,当即就引起了那位胖大叔的注意。
“哟,这只野兔很肥啊!”胖大叔确实是买家,而且是很有实力的买家。看中野兔后,也不废话,直接就问了价格。
只听胖大叔一张嘴,秦兰菁就很笃定,胖大叔确实如她所料,不差钱。
照理来说,碰到这么一位大主顾,秦兰菁是应该狠狠宰一顿肥羊的。
然而,瞥了一眼身边的罗子落,秦兰菁忽而就转了口。还是照着原定想法,只加了一半的价钱。
秦毅和罗子落登时就睁大了眼,不敢确定的看向秦兰菁。
他们本来以为,秦兰菁只会稍微意思意思,随便加几文钱而已。没成想,秦兰菁一上来就提升了一半的价钱。这……确定卖得出去?
当然卖得出去!尽管秦兰菁提升了一半的价钱,对比其他摊位的价格,那也是很实在的。胖大叔二话不说,就直接确定要了。并且,立刻给了钱。
好在秦毅和罗子落都不是多嘴的人。虽然惊讶,可还是安安静静的保持了沉默。所有相关事宜,都交给了秦兰菁负责。
“谢谢大叔。”麻利的收好钱,秦兰菁就打算走人了。
不过,秦兰菁离开的动作并不是很快。仔细观察就能发现,她似乎在等什么人。
“等等。”不出秦兰菁意料,胖大叔果然在她迈出脚步之后,开口叫住了她。
来了!秦毅和罗子落也不意外。两人只是想着,这位胖大叔肯定后悔了,想要把多给的银钱要回去。
谁料想,胖大叔确实是后悔,却不是后悔买了这只野兔。而是对着秦兰菁招招手,将秦兰菁叫到了一旁的偏僻角落。再之后,又拿出一贯银钱,递给了秦兰菁。
秦毅和罗子落都有些傻眼,完全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这个胖大叔怎么会突然给秦兰菁一贯钱?
第12章
胖大叔姓许,是镇上聚福楼的掌柜,人称许四。许四买野兔,并非自己吃,而是要端上聚福楼的包厢桌上。
能进入聚福楼包厢的客人,尽数都是不差钱的主,吃的也就是个新鲜和奇味。毋庸置疑,要最好的,也是最稀奇的。
当然,许四也不差钱。不过,许四很爱钱,是以才看中了秦兰菁这条可以来钱的大长线。
许四常年做生意,眼光贼准。他一眼就能瞧出,秦兰菁三人不是正儿八经的小摊贩,而是自己拿了山上的猎物来卖的村民。
对于这种地地道道的朴实村民,许四其实是很看好的,也一直都在卖力寻找。然而,机缘不巧,他一直没能找到信得过的下线。
而今碰上秦兰菁三人,只听秦兰菁方才跟他报的价,许四内心就有了想法。见到秦兰菁三人说走就走,他忍不住就叫住了秦兰菁。同时,支付了定金。
“可是大叔,我们不一定每日都能逮到野兔的。”许四的银钱递了过来,秦兰菁却没有第一时间接过。摇摇头,为难的说道。
“没关系没关系。大叔不急,只要你们什么时候逮到了,什么时候送去聚福楼就行了。”秦兰菁越是不接银钱,许四越是看好这单生意。不由分说的,就把银钱塞进了秦兰菁的手里,“大叔是聚福楼的掌柜,姓许。小姑娘不管何时,都可以去聚福楼找大叔。”
这一次,秦兰菁没有拒绝,而是郑重的接过银钱,对着许四点了点头:“那就这么说定。等我们下次再逮到猎物,立刻就给大叔送去。”
“好好好。”许四一脸乐呵呵的留下了秦兰菁三人的名字和临河村这个地址,甚是大方就放任了秦兰菁三人离开。
直到走出很远,秦毅仍然有些不敢置信,拉住了秦兰菁的手:“小妹,这贯钱,那位许掌柜就这样给咱们了?也不写个字据?”
秦兰菁忍不住就笑了。一边将那串银钱连带卖野兔的钱全部拿给罗子落,一边回答秦毅道:“咱们那只野兔如若是从其他那些摊贩手中买,许掌柜肯定得出更多的钱。这贯银钱,不过是许掌柜对我们的试探罢了。他既然是聚福楼的掌柜,必定不差钱。会乐意结交咱们,也不过是图之后的善缘,寄望咱们将所有的猎物都送到他那里去罢了。”
“难道他就不怕咱们拿了银钱,却不给他送猎物过去?”秦毅越想越觉得,这里面好像哪里不对劲。
“不会。”秦兰菁说着就比了比她自己和罗子落,语气很是笃定,“就只说我们两个小孩子,许掌柜就没有那么多的忌惮。更何况,临河村也不是多么偏远的地方,这贯银钱连半只野兔都买不到,许掌柜还怕找不到咱们还债?”
秦兰菁说的确实像那么一回事,秦毅却是听得有些懵。最终,摇摇头,不再多想。生意人的头脑,他是远远及不上的。
罗子落没有接过秦兰菁递过来的银钱。顿了一下,认真的看着秦兰菁,坚定道:“你帮我收着这些银钱,我跟你对半分。”
“咦?”秦兰菁诧异的看向罗子落,没成想罗子落竟然会这样说。
对半分?罗子落倒是大方。就算孝敬老大,也不差这么一次。等以后真的从她这里学到了本事,再来跟她提分成还差不多。
不过真等到了那个时候,只怕不是对半分就能解决的了。以她的功劳,不占个□□,也必须要七三的。
“我拿回去没地方藏。”不是什么值得隐瞒的秘密,罗子落直言道。自然,他会当着秦毅的面说,也是想让秦家人清楚,秦兰菁手里的钱有一半,理当归属他。
如若是别的人家,罗子落不会愿意交托这份信任。可如果是秦家人,罗子落的视线落在秦兰菁的脸上,没有半分收回前言的后悔之意。
“那行。我帮你收着。不过你放心,这些银钱都是你的,我一文也不要。”秦兰菁虽然很自私,却也向来讲究公平公正。不是她的,她不会贪图。反之,但凡是她的,谁也甭想抢走。
“不,对半分。”罗子落并非不知好歹之辈。今日野兔能顺利卖出,而且是这么多的银钱,全都是因着有秦兰菁在。
而且因着秦兰菁,他之后的猎物也不怕没地方卖了。那位许掌柜能出得起一串银钱当定金,肯定不会扣着他以后卖猎物的钱。
这般想着,罗子落心下越发安定了。
“以后再说。”看出罗子落的坚决,秦兰菁也不跟罗子落争辩,直接将银钱又收回了自己的怀里。转过头,看向秦毅,“大哥,该去买娘吩咐的东西了。”
“好。”银钱怎么分,秦毅没有参与,也不会插手。在他而言,自家小妹说的很对,银钱是罗子落的,他们不该拿走哪怕一文钱。
不过,罗子落恐怕是想要图个心安吧!倘若罗子落真的把这些银钱拿回罗家……
性子宽厚如秦毅,也忍不住皱皱眉,不认为这是一个很好的提议。
罗子落听出了秦兰菁的言外之意。但是,只要银钱还在秦兰菁那里,他总有机会分出一半给秦兰菁的。
没人再提出质疑和反对,最终,此事就这样先定了下来。
李翠香交代的东西不少,秦毅带着秦兰菁和罗子落逐一买完,又顺道买了一些小孩子喜欢吃的糖果和零嘴,全部交给秦兰菁拿着。
不需要秦毅多说,秦兰菁就已经直接开吃了。当然,也没有忘记拉上一旁的罗子落一起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