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丫鬟只来得及说一句,绿萝就抢在前面,急切的问道,事情怎么样?那丫鬟不答她的话,反而张口就问她出府干什么去?问的绿萝怔了怔,她寻思着她家姑娘没跟她解释买药材做什么,就是不想让别人知道,所以支支吾吾了半天,想出了个自个儿身体不舒服,想要出府瞧瞧大夫的理由。
那丫鬟听过之后,一句话没说,转身便离开了,不过半盏茶的功夫,那丫鬟又折回来告诉绿萝,大夫人不同意,至于原因未说,末了又催促着她赶紧回去。再之后绿萝便撅着嘴,气呼呼的回来了。
“绿萝,我问你,在我落水之前大夫人有没有限制过你们不能顺便出府?”听完绿萝的话,顾清宛沉吟了片刻,漆黑的眼睛望着她,一脸认真的问道。
闻言,绿萝不明所以的摇了摇头,“以前除非逢年节,不然不会限制丫鬟婆子外出的,毕竟府里这么多夫人小姐,谁还没个旁的事需要去办。”
听完绿萝的话,顾清宛沉默了片刻,就让她和绿绮下去了,而她则是把自己关在了屋子里。
顾清宛在卧室里来回走着,大脑不停的运转,太奇怪了,以前从未限制过府里人外出,而她一来却被限制,莫非大夫人参与了绑架她的事情?亦或者是背后的主谋就是大夫人?
想到这,随即摇了摇头反驳掉,不可能,不符合常理,而且大夫人也没动机。先不说宁雪沫的死跟她一点关系都没有,就算跟她有关系,依着大夫人那心计之深的样子,不可能摆不平一个小小的且不受宠的庶女,既然如此,那她为何又煞费苦心的把她绑架过来冒充宁雪沫?根本就吃力不讨好么。
再者说,今儿早上去跟大夫人请安,大夫人见到她,一丁点儿异样都没有,这种情况只能说明两点,要么大夫人不知道她是冒充的,要么就是大夫人心计太深,演技太好。基于以上两种情况,她宁愿相信第一种,要不然她还真没信心能斗的过这个宅斗老手。
可如果不是大夫人,那限制府里人自由外出的事情就说不过去。想来想去也没想出个所以然,顾清宛不禁颓废的一屁股坐在绣榻上,伸手挠了挠额头,简直要疯的节奏,要不是她多年的修养能让她快速的冷静下来,这会子真不知道会做出什么疯狂的事情来。
此时的顾清宛有些后悔,出门时怎么就把小东西留在家里了呢?要是有小东西在跟前,她压根就不会被莫名其妙的绑到这里去冒充一个不受宠的庶女。不过说到底,是她大意了,她自己本是制毒祖宗,却没料到最后栽在了这上面,真是应了那句,终日打雁却被雁啄了眼。
☆、第九章:发威
在屋里子闷了半天也没想出个所以然,顾清宛当下便决定明天去梅苑请安的时候,再探个究竟。
不知是因着落水之事,大夫人良心发现,还是因着大姑娘宁雪莲回门,大夫人心头高兴,反正今天的晚膳相当丰富,比平时多加了两个菜不说,而且还有一道她最喜欢的青椒炒肉丝。
看着桌子上的青椒炒肉丝,顾清宛有些觉得不真实,水汪汪的大眼睛眨了又眨,肉还在,没飞。要知道她前两天可是顿顿吃‘白菜炖水’,没错,就是‘白菜炖水’,听绿萝说,那道菜本来叫白菜炖猪肉,可她愣是一丁点儿的肉末都没找到,盘子里除了白菜就是汤水,所以她就给它起了个别名。
除了青椒炒肉丝,还有一小碟腌制的咸萝卜,再加上白菜炖豆腐和酸辣土豆丝两个素菜以及一碗蛋花汤,醒来三天,顾清宛总算过上了荤素搭配的日子,而且最重要的是耳朵旁边没有费妈妈的聒噪声,更没有了什么身子骨弱吃不得油腻,只能喝些白粥的话。
身边没有费妈妈在一旁盯梢,顾清宛三天来头一次吃了一顿欢畅的晚饭,将站在一旁服侍她用饭的绿绮绿萝两个丫头看得鼻子酸红酸红的,均把自个儿的眼睛瞪得大大的,死死的盯着房门,生怕费妈妈进来看见顾清宛毫无形象,狼吞虎咽的吃肉,更怕费妈妈听见顾清宛说的那句宁愿被一盆肉腻死,也不想每天吃‘白菜炖水’的胡话。
回想起这一天所发生的事情,顾清宛方才深刻体会到宁雪沫在这府里有多不受宠,不过这也怪不得旁人,因为绝大部分原因都是缘自她自己。人以自卑而没自信,以自傲而过自信,两者皆不可取。而宁雪沫恰恰是第一种,一个连自信都没的人,又何谈让旁人尊重你?
想及此,不由得轻叹了口气,她又何尝不是?如果不是因为她自己太过自信,如今又岂会落到这步进退不得的田地,不得不说现实狠狠给她上了一课。
到现在她都还没弄清楚自个儿身上种的什么毒?医者不能自医,此刻的她不得不承认这话还是有几分道理的。
一边想着事情,一边囫囵吞枣的用了一些,见桌子上剩了大半的菜,顾清宛便瞪着眼睛让两个丫头把剩余的饭菜拿下去分掉,补充点营养,经过两天的相处,她知道绿绮绿萝两个丫头平时吃的比她的还要差。如果不是顾忌着费妈妈会突然进来,再加之两个丫头胆子小,饭菜刚端来那会儿她就想让两个丫头坐下来一起吃了。
饭菜比平时好太多,吃着吃着便撑着了,晚饭后,顾清宛挺着撑了的肚子,在院子里来回走着消化食,直到天色黑漆黑漆的看不到人影,方才折回到屋子里。等进来后才发现,绿绮这个勤快的小蜜蜂已经把花棚子都准备好了,顾清宛略微停顿了一下,便开始飞针走线,绿绮绿萝两个丫头也没闲着,都围着顾清宛忙活着。
约莫过了半个时辰,顾清宛放下手里的针线,站起身不雅的伸了个懒腰,这时费妈妈从屋外进来,看见顾清宛闲着,便有些不耐烦的催促道:“三姑娘,荷包绣的如何了?快让老奴看看,赶儿明儿好禀告夫人。”
说到这,顿了顿,一双略微浑浊的眼睛闪着不屑的目光,撇了嘴,埋怨道,“三姑娘,不是老奴说您,您这身子也太金贵了些,两天才绣好一个荷包,您以前不是这样的啊,怎么落了下水,连手脚都变慢了?”
听到这话,顾清宛无语的翻了个白眼,像这种事情每天都在发生,她早就见怪不怪了。可是有一只蚊子每天在你耳边嗡嗡乱飞,吵的你烦不胜烦,再大的忍耐力也会日渐消磨,等到哪一天忍无可忍时,你就会想方设法的把这只蚊子狠狠拍死。
“费妈妈,大夫人让沫儿绣荷包时就说了,只是无聊时打发时间罢了,并没有规定沫儿一定要绣多少?沫儿只是觉得这两天身体老是有些不舒坦,荷包才绣的少了些,费妈妈你为何一直要催促沫儿呢?”扮猪吃老虎她最在行,此刻顾清宛扑闪着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鼓着腮帮子,撅了嘴,声音里带着丝丝委屈。
催促你自然是因为想多赚些银子!当然,这话费妈妈也就只是敢在心底咕囔着。
三姑娘的绣艺那是好的没话说,大夫人看两个庶女怎么看怎么都不顺眼,嫌弃这嫌弃那的,二姑娘因着嘴甜会哄大夫人高兴,即使大夫人心里讨厌她,表面上倒还过得去,只是三姑娘性子木讷,不会说话,大夫人对她厌恶的不行,可偏偏三姑娘的绣活入了她的眼,没少当着她的面夸赞呢。
眼下她借着大夫人当挡箭牌,把三姑娘绣的其中一部分荷包偷偷拿出去卖掉,还别说,每次都能挣好几两银子呢!又不用干活,又能赚到银子的美事,谁不喜欢?故而只要大夫人一让三姑娘绣荷包,她就会不停的在三姑娘耳边提醒着让她快些。
听到这话,费妈妈不屑的眼光更甚了,“三姑娘,夫人那么说只是客套一下,您还当真呢?话说回来,夫人体谅您身子骨弱,您怎么不体谅一下夫人的难处,您要是个有心的,断断不会如此做。”
哟,这是骂她没心没肺呢?顾清宛微微翘起唇角,眼睛不动声色的盯着费妈妈的一举一动,嘴里说着与神色不同的话,“费妈妈,沫儿有心的,沫儿以前绣了好多荷包呢,可都被费妈妈以绣的不好拦下了,没能送到大夫人那。”声音里透着委屈。
今儿是怎么了?小蹄子居然敢跟她犟嘴?眼中嫌弃的目光一闪而过,没理会顾清宛,瞧见不远处绣篓里的荷包,径直走上前去,丝毫没有将顾清宛这个侯府三小姐放在眼里!
“放肆!”
瞧见费妈妈的动作,顾清宛凌冽的眼神一闪而过,冲着她冷喝一声。费妈妈听了,身体忍不住一颤,脚下就不自觉的止了步,不知为何,她竟然感觉到背后传来冰彻入骨的凉意。
顾清宛不说话,费妈妈被威慑的站在原地不敢动,一时间整个房里寂静了下来,尤其在黑夜的衬托下,房间里陷入一片死寂,屋子里安静的能听到每个人噗通噗通的心跳声,费妈妈的额头上更是在不知不觉中布满了细细密密的汗珠。
正当费妈妈感觉自己快要窒息时,顾清宛动了,只见她踱步到费妈妈的面前,细细的从头到脚打量着她,不说话,却有一种无形的压力从身上散发出来,便是以往极尽嚣张的费妈妈此刻吓得浑身忍不住哆嗦了几下,内心的震撼就更不必提。
“怎么?费妈妈难不成要越俎代庖替沫儿绣荷包?既然这样,那沫儿便让绿绮将绣线锦缎收拾好,给费妈妈送过去,这剩下的就交给费妈妈替沫儿完成了!”
说完,不等费妈妈有所反应,转身作势就吩咐绿绮把绣篓里的金丝银线收拾好,继而看向费妈妈接着道:“费妈妈走的时候,把这些都拿着,你放心,明儿我还禀告大夫人,说这些全都是费妈妈你的功劳,你看可好?”
费妈妈哪里敢担下这样的担子?三姑娘的绣工哪里是她一个老太婆能比得了的,再说了,这些荷包是要送到威远侯府的,代表的是宁国侯府的脸面,大夫人正是知道这点,所以才让三姑娘在病里就开始着手,如果这件事被她搞砸了,大夫人和大姑娘定不会轻饶她的。
思及此,费妈妈敛了心神,深深的吸了口气,压下心中的胆战心惊,一脸褶皱的脸笑成了菊花样,朝顾清宛讨好道:“三姑娘,您这是误会老奴了,老奴跟您开玩笑呢,就老奴这手艺怎么敢跟您比?谁不知道这府里就数三姑娘您的绣艺最是出众,老奴就算再回去练个十年八年的,也及不上你的十分之一,这点儿自知之明老奴还是有的,三姑娘您就莫要再寻老奴开心了。”
嘴里说着,那双充满算计的眼睛还不忘往绣篓里瞥了一眼,回眸无意间对上顾清宛冷若冰霜的凤眸,心里一咯噔,脸上的笑意却是越发浓烈,“嘿嘿,三姑娘别误会,老奴只是好奇,好奇,既然三姑娘不喜欢被人看,那老奴不看也罢,不看也罢!那什么,三姑娘,您先忙着,老奴手低下还有点儿事,就先下去了。”
出了屋子的费妈妈却是脸色铁青,先前被那丫头给唬住了,眼下回过味来,忍不住冲着房间冷哼一声,什么玩意?不过是大夫人捏在手里的棋子,还真以为自己是宁国侯府正经的主子?看她明天怎么在大夫人面前说她!哼!
费妈妈黑着脸出了房门,一旁的绿萝却急了,“姑娘,你这是何苦?费妈妈的脾性你又不是不知道,她是大夫人的人,若是她在大夫人面前编排个什么是非,那姑娘你往后的日子岂不是更难过……”
☆、第十章:告状
梅苑,大夫人重重的将手里的茶杯放下,目光向旁边凌厉的一扫,“你说的可是真的?”
“回夫人,奴婢说的千真万确!这消息是咱们安插在蔷薇苑的人儿传回来的,那丫头说二姑娘进去时一副嚣张跋扈的样子,可从三姑娘回来后,两人密谈了小半个时辰,这二姑娘再出来就像是丢了魂似的,因着门口有绿绮绿萝两个丫头守着,她不敢靠太近,所以二姑娘和三姑娘具体说了什么她也没偷听到。”
说到这,略微停了停,暗中打量了一下大夫人的脸色,见她抿着嘴唇,神色莫名,心中沉吟了片刻,方又接着道:“夫人,奴婢去翠薇苑瞧过了,打二姑娘回去后,就把自个儿关在屋子里,谁也不让进,连晚膳都没用呢。”
大夫人秦氏是极其有心计的一个女子,从来不把事情寄托在一个人身上,费妈妈是她的人不错,但她不相信费妈妈贪婪的性子,故而蔷薇苑内,除却费妈妈,她还安插了别的人监视宁雪沫的一举一动,不仅仅是蔷薇苑,府里的各个院落内都有她安插的人手。
“奶娘,你有什么看法?”大夫人抬眸看向恭敬站在一旁年约五六十岁的老妇人。
“夫人,老奴觉得这件事情太过蹊跷,三姑娘性子木讷,这是府中上下皆知的事,而二姑娘因着有您给的脸面,平日里嚣张跋扈惯了,要说二姑娘把三姑娘欺负了,老奴还能相信,可说三姑娘把二姑娘欺负的像丢了魂似的,打死老奴也是不相信的……”
“容嬷嬷,奴婢说的都是真的,奴婢绝不敢欺瞒大夫人……”听到大夫人的奶娘也就是刚才那位老妇人容嬷嬷的话,回禀这事的红雀急得一张俏脸涨红涨红的,忙开口解释道。
只是才说了两句,就被容嬷嬷抬手阻止了,虽然心里焦急,但碍于容嬷嬷在大夫人心中无可撼动的位置,只得悻悻作罢,只竖起了耳朵听她接下来的话。
“你别急,我没有不相信你的意思,只是这人的性子一旦养成,岂是一朝一夕就能改变的?”说到此,浑浊的眼睛中闪过一抹精光,随即而逝,而后看向大夫人,意有所指道,“夫人觉得呢?”
“奶娘你的意思是沫儿会转变是因为竹苑那个贱人?”似是想起了什么,大夫人一张精致的脸上闪过一丝怨毒。
说起竹苑内的那位,一直是大夫人秦氏心头的一根刺,想她秦芳淑可是宁侯爷的正室原配,堂堂一品大员的嫡次女,凭什么让一个农户之女夺了她夫君的宠爱?
当年她嫁过来时,宁侯爷身边已经有了暖床丫头丁氏,她无力改变,再加上那个丫头温顺听话,便依着母亲的意思,大度的将那个暖床丫头的位分提升到姨娘。原以为这样可以留住宁侯爷的心,可万万没想到舒心的日子没过多久,宁侯爷就被一个村姑够住了心魂,非吵着闹着要娶回来当二夫人。
笑话,她堂堂的大家小姐,怎会容许一个村姑与自己平起平坐,那件事情出来之后,她当时便放话道,‘宁国侯府有她没我,有我没她!’加之有老祖宗在一旁压着,最终以宁侯爷退一步,纳那个村姑也就是如今的二姨娘张惠兰为良妾,事情才算平息下来。要说大夫人自是不同意张氏进门的,她知道宁侯爷心中一直惦记着张氏,在外面都能将他的心给勾走,若迎回家里来,还不定得怎么样呢。
可纳妾不比娶妻,纳妾在富贵人家是经常发生的事情,京城的官员哪个不是三妻四妾的,就是她爹有她娘压着,还纳了几个小妾呢,故而就算大夫人心里有一百个一千个不愿意,最终宁侯爷还是把张氏迎进了门。张氏进门后,宁侯爷几乎是夜夜宿在竹苑,把大夫人气得那是一个咬牙切齿,她身边的奶娘容嬷嬷瞧不得从小看到大的小姐受委屈,就出主意给她,说是夫人生不出嫡子之前,其他的姨娘不得有子嗣。
嫡子对于大家族来说尤为重要,故而当她的这个想法在老祖宗,宁老侯爷,宁老夫人面前提出来后,得到了一致同意。宁侯爷虽心有不甘,但拗不过老祖宗,加之有温顺善良的二姨娘在一旁劝着,宁侯爷方才勉强同意。
十二年前老祖宗过世了,宁侯爷没了制衡,一下子就猖狂起来了。从前宁老侯爷顾念家中祥和,也不想与同朝为官的秦大人弄的太僵,遂才同意嫡子未出世之前,姨娘不得有子嗣,不过现在不同了,大夫人虽然出身一品大员府,但是嫁入宁府多年,除了生育一女外,却至今没有给宁家生下嫡子。每次老友聚会,别人都是自家孙子长孙子短的,宁老侯爷便坐不住了,再加上宁老夫人时不时的在他耳边唠叨孙子如何如何好,大夫人若是一直生不出来,那宁家岂不是要断后了之类的话,如此一来,宁老侯爷也就对姨娘生育之事默许了。
可这样一来大夫人就不乐意了,她还没生出儿子,凭什么那几个贱人就要生儿子了?只不过宁老侯爷发话了,她也不敢违抗。老祖宗去世了,这府中就属宁老侯爷最大,她就是再嚣张狂妄,也不敢在老虎头上拔胡须,只好咬牙忍着。让她高兴的是,十几年一来,除了二姨娘三姨娘那两个贱人各生了一个女孩以外,宁国侯府并未有男孩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