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一会儿,一群鸟儿“噗噗”自天边飞来,挥散了安静的风。鸟儿们拍打着翅膀环绕到白璧身边“唧唧咋咋”的叫,白璧半眯着眼,手先揉了揉头,然后懒洋洋的伸出手来,口中也发出清脆的鸟鸣声。
萧景琰偏过头躲过一只差点撞到他脸上的鸟。口中问:“出了什么事?”
“等等我问着呢。”一只翠绿的鸟儿在白璧身边叫着,其它的鸟儿都安静了下来,只有这一只鸣叫不绝。听完后白璧面色古怪,他摸了摸小鸟的脑袋,顺手从袖子里摸出带在身上的小锦囊,拿出几块糕点捏碎了放手心里,任由鸟儿随便吃,这几只小鸟都集中到白璧的手上。萧景琰见白璧脸色实在古怪就问了:“到底出了什么事。”
白璧看着景琰左打量右打量,萧景琰被他看的不自在的摸摸脸,怎么了?
“也没什么。就是你那头麒麟选好了宅子,再过些天就算你不用去他府上,也可以通过他挖的地道,嗯,跟他私会。”
“咳咳咳咳”萧景琰被自己的一口口水呛到了。“私会”?这,什么词儿啊!
白璧好心的给他拍拍背,手一挥鸟儿全被放走了。
萧景琰咳嗽完:“你就一天到晚监视着他?”
“没有。”白璧转了个身,萧景琰怕他掉下去给他护住,就听白壁道;“我本来是叫了几只去看着的,后来我就没让他们看着了,但是它们好像在那里玩上瘾了,三天两头往哪里跑,听到些什么又跑到我这里讨吃的,都成了精了。”
“我看是着全金陵的鸟都被你给圈养了。”萧景琰摇摇头。
“诶,对了还有个消息,皇上已经决定滨州侵地案交给你处理,再过些天应该会正式传召你。你会不会弄啊?”白璧又觉得侧躺不大舒服又转个身平躺着仰头看着景琰逗他。
萧景琰低头看他,白璧笑眯眯的和他对视。萧景琰看他这一副算计着什么的狐狸样。忍不住揉他头,没有和他人一样全数拢在发冠里,只是用了条带子松松的系住,掌中的发丝柔软顺滑,还被阳光晒得暖暖的手感不是一个好字了得的。
但是白璧脸一抽,抬手就要拍萧景琰,萧景琰一收手就给躲过去了,道:“有话你就直说。”
“滨州侵地案,庆国公是誉王在军方唯一的势力,恰好邢部尚书也是他的人,恐怕着绊子子是少不了喽。嗯,你别看我,我可不管,你自己解决。这些年你外放太久了,官场的门道你知道什么呀。”白璧掩住嘴打了个哈欠,继续道:“其实这些东西我也不大会,不过我倒是可以同你说说这朝廷上各方的势力。”
靖王听白璧娓娓道来。后又问了一句:“那你最近又在忙什么?”
“不是最近在忙,而是一直在忙。”白璧闭上眼睛:“我在查秦般弱。不过好像那只麒麟也在查,等什么时候有机会我和他对对号。”然后他又叹了一句:“果然还是有人好啊!”
靖王笑了:“动物不容易被人发现。”
“可前提是他们不知道你是他们的敌人,而敌人的身边有一个懂鸟语的下属,可趋使鸟的下属。”白璧一通说下来又想睡了,太阳暖和的很,他嘟囔着问:“腿麻不麻?不麻就再借我用用。”
萧景琰哭笑不得,腿也能借?
白璧小声道:“景琰。”
“嗯。”萧景琰应。
白璧觉得心头有些泛苦,不论初衷为何,他到底隐瞒了这个全然信任与他的人。他全然的托出,不介意将自己的秘密暴露在他的眼前那般光明磊落,而他又瞒了他多少?
白璧声音轻的消失蚊子叫唤:“我有很多事情没有告诉你。”
“我知道。”
“介意么?”
“你不说自然有你的理由。”
“可如果我一心为你好,可最后却伤害了你怎么办?”
萧景琰沉默,许久在白璧都快睡着的时候道:“我不知道。”
白璧笑了:“这样的事情不到那个时候谁都不会知道的。可你是萧景琰呐,你是最重情义的。景琰,我告诉你好不好?”
“你既然知道我回答不来还问什么。不想说就不用说出来。既然不到时候,你怎么就知道最后会伤害到我?”他坦坦荡荡,如是说道。
白璧笑容咧的越发大,颊边的梨涡小小的深深的,白璧边笑,不知怎么的就想落下泪来,为这个人好好哭一场,但他到底没哭,他说:“景琰,我身子不好。我师父从小就对我说你这辈子是活不长的,在短短的生命里要放肆的活着,到了时间将用尽的时候只要不要后悔这辈子所作的一切,那就是莫大的幸运。我活到现在这个年纪,觉得这一生无悔,只要看到祁王殿下雪冤,报答他的恩情。再陪你看到林家翻案,你放下心结,那时候......”
“那时候你还要看我登上那个位子,监督我执政,帮我在权欲与黑暗里保持本心。我们要一起创造出一个大梁盛世。你是我的贤臣,我们该一起讨论政务,一起研讨法令,你会同我争辩怎么做最好怎样可以更好的为老百姓做事。然后看着在我们的努力下老百姓安居乐业,国防安稳,军事强大。”
这是景琰的愿望啊!白璧笑着,想如果真的可以该是多好,如果他能等到那个时候。可他什么也没有说,他只是低低的吐出一个字:“好。”,如果他能活到那个时候就好了。
太阳渐渐落下,可到了明天它又依旧会照常升起。少了谁都一样。不是,么?
第5章
大雪纷飞的时候,景琰果然被召入宫,主审滨州侵地一案,三司协理。白璧也依他先前所言一点也不管。好吧!其实是他想管也管不了,他又病了,一到冬天白璧身体越发不好,萧景琰只要是能不让他插手就不让他插手。而现在就是直接告诉白璧,最近的事你别管,你问了也没人会告诉你,那些鸟你就更别想了,一到你房间周围就给赶出去。
白璧在床上挺尸。景琰一到他病就“欺压”他。还有那一帮子的校尉,等他好了,那些帮凶,呵呵!
列战英没由来的打了个寒颤,若有所感道;“殿下,属下怕咱们这么对先生,等先生有了力气......”
靖王淡淡道:“你怕什么,等他有了力气也是我顶着。”
列战英没说话了,心里却道:先生他是会先找您的麻烦,但也不会放过我们呀。软柿子他更好捏。
冬天的雪下了两场大的后便停了,等天放了晴,白璧也能下床了。
随处走走的时候远远的就看见景琰带着人往书房走,是......苏哲?
白璧问身边的士兵:“今日苏先生来访?”
“这......”士兵这了老半天也没这出个所以然来,他也不知道这样的事情能不能告诉先生啊。
“算了算了,不难为你,你继续扶着我走走就是。”说着仿佛对刚刚的事毫不在意,可他的目的地分明是靖王的书房。
看士兵为难的停住,白璧微笑的看着他,语气温柔的很,“怎么了?难道殿下的书房我还不能进了不成?”
“不不不。”士兵连忙摇头。
“那我进去有什么问题么?放心,景琰问起来我就说‘我只是来看看他而已。’。”他说着挥开了士兵,自己上前两步敲敲书房的门:“景琰,你在里面么?”,装的那个好啊。
里面的萧景琰与苏哲俱是一愣。
“白先生来了,殿下不请他进来么?”苏哲道。
萧景琰起身,道:“先生稍等。”
就萧景琰打开门的一会儿工夫,白璧又叫了一声:“景琰?”
门应声而开,萧景琰看着披了白色狐裘,毛茸茸的狐毛遮到下巴的白璧:“你怎么来了,病还没好外头又冷,你不怕?”
白璧牙尖嘴利:“什么叫我怎么来了?难不成我来找你都不成?知道我病还没好你就要这么堵着门不让我进,要我在外头边吹冷风边与你说话?让我进去呀,外头冷死了。”
萧景琰为难,说不出话。他本意是不想让他多思伤身,可白璧一番话让他怎么开口都不对。
白璧一挑眉,“怎么,里头还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不许我知道?”
“白先生说笑了,哪里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不过是苏某正在与殿下议事而已。”苏哲开口了。景琰哪里挡得住白璧呀。
白璧越过萧景琰的肩头一看,“哦,原来是苏先生。”然后又转头问萧景琰:“苏先生到了,殿下怎么也不让属下打声招呼呢?”,他这一开口,称呼一变,只要有人在场他便一口一个殿下属下,绝口不喊一声景琰,萧景琰也是知道,可今天怎么就觉得怪怪的。
他侧身让开一步:“你病刚好多久就又倒了,道是好意思说。”
“属□□弱又不是什么丢人的事,有什么不好意思的。苏先生,你说是不是?”白璧笑着淡淡说道,口吻却与上回差之千里。他在外人面前一向给景琰面子,做足了下属的样子,可这今日却是不大同。
苏哲看他,白璧却已经转头对着外面:“再端盆碳火来。”
“是。”外头的人应。
白璧旁若无人的在桌边坐下,对着还站着的两个人道:“你们说你们的,在下旁听即可。”说完,自己给自己沏了杯茶,还真就不再说话了。靖王与苏哲对视了一眼,走过来面对面坐下,又接着刚刚的说。
士兵端来火盆,又拿来了新的手炉,白璧就抱着不撒手了,好像根本不关心他们在说什么的模样。
苏哲喝了口茶水,道:“对于这件案子殿下有什么想法?”
“我已看过证据清单,此案并不难审。”靖王辞气凛凛,“庆国公不仅仅是纵容,他还是主犯。”
“可他是二品军侯,有获恩赦之权。”
“犯人命案满三人者,不赦。”
“他在京都,人命案他并非亲自所为。”
“朱家村屠村之举,有他的密函为证。”
“密函不是他所写,仍是他府中师爷所书。”
“这位师爷昨晚被我请来,今天就招了供,也不是什么硬骨头。”
“哦,原来是殿下请来的。”梅长苏目露赞赏之意,一笑道:“殿下能够在悬镜使的证据链中发现少了这位师爷,下手如此之快,抢得先机,苏某佩服。”
苏哲说道:“如今朝廷最担心的局面是各地豪强联手结盟,所以殿下在处理不同的案件时,要恰到好处的有些偏差。有的轻判,有的严惩,让他们摸不着你的规律。这样一来,各豪门之间利益不均,从而相互猜疑,这盟就结不成了。”
听他这一席话,萧景琰神色震动,沉吟良久,低声说了一句:“先生所言甚有道理,如果只是一视同仁,说不定反而达不到效果。”
梅长苏一笑,顺便又道:“既然誉王现在愿意助殿下一臂之力,你也不要太不给他面子,如果偶尔遇到他手下的人犯了事,你就挑几个情有可原的从轻发落,以示给他回应。”
靖王奇怪地道:“他本应该全力维护庆国公才对,怎么会拿着手里的肥肉,向我这块硬石头示好?”
“你现在对他来说可是相当重要的。”梅长苏伸出手在炭火上烤着,眼中亮光轻闪。
“为了让我显得很重要,承蒙先生让誉王兄舍弃了庆国公,又让谢玉露出了马脚,”靖王冷淡地哼了一声,“真是多谢了。”
“怎么,殿下不愿意给记我一功吗?”
“先生的意思我明白,只是……我不想让人觉得我是站在誉王那一边的……太子和誉王,谁的身边我也不想站……”
“殿下这些年受的委屈人人皆知,纵然姿态有些放软,大家也是可以理解的。”
“其他人的看法,我并不在乎。”靖王的牙根微微咬紧,视线有些不稳,“可是逝者英灵在上,我不想让他们也以为我萧景琰,最终低了头。”
白璧握紧了手中的瓷杯,微微开口,却没有说出声。他看向苏哲,只听他轻声说:“既然是英灵,当知你心。”
萧景琰无言。
白璧放下茶,也不当隐形人了,道:“祁王殿下是什么样的人,英灵在上,你当他们就没有脑子不会想。又不是人人都同你一般,一根肠子通到底。”
萧景琰看着他,哑口无言。白璧瞪他:“怎么,还不许我说话呀。那我闭嘴好了。”他继续往火盆烤边靠了靠。
萧景琰一时不说话,直到苏哲缩了缩身子。萧景琰看了,才问:“怎么了?先生还是冷吗?”
“没什么,坐久了脚有些麻,起来走两步就好了。”苏哲站起身,弯着腰微微挪动着步伐。
萧景琰深深的吸了口气,白璧给他倒了杯茶,萧景琰刚接住就见苏哲看到书房边上挂着的弓,伸手似是想要摸一摸。
“别动!”靖王立即叫了一声,梅长苏一惊停手,略一沉吟,慢慢将手臂放下,也不回头,口中低低说了一句:“抱歉。” 靖王也觉有些失礼,讪讪解释道:“请先生不要介意,这是我朋友的遗物,他生前最不喜欢陌生人碰他的东西……”
苏哲沉默一会儿,回身一礼:“是苏某失礼了。”
白璧一向能言善辩,可这个时候他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苏哲抬头时目光扫过白璧,白璧对他一笑,不加任何修饰的友好的一笑,眼中装着许多东西,有善意有无奈还有,沧桑。这让苏哲一下知道了他的来意,怪不得他方才如此作为,为的不过是想见他一面,想要告诉他,他已经知道了,他是......
苏哲不动声色的和重新坐下,伸手烤火道:“户部侍郎沈追,殿下已经与他相识了吧。”
“苏先生那日传信,让我去积云楼小坐,我怎敢不去。既然去了,又怎么会没注意到沈追呢。”
“户部掌管国库钱粮,关系国计民生。可现在却被楼之敬搅得像个大染缸,放眼望去能够扎扎实实做事的,竟只有沈追一人。”
“我与沈追相交甚是投契,只是,他既不是东宫的人也不是誉王的人,想要再进一步拿到尚书之位,只怕不容易吧。”
苏哲换了个姿势,道:“鹤蚌相争,渔翁得利。”
白璧坐久了也难受,既然他的目的已经达到,也不想再打扰这两个说话,虽然,一个面目全非,一个什么都不知道。但两个人联络联络感情也好啊。他虽然已经尽量缩小自己的存在感,但他活生生的一个大活人实在是变不成空气。
恰是这个时候外头响起一个尖细的声音像是什么鸟在叫,可这些天往日里群鸟嬉戏的靖王府鸟儿都快绝迹,哪里来的鸟。
鸟儿一下下撞击着书房的窗户。白璧一下脸色大变。景琰伸手就想说赶出去,可白壁已经站了起来,还以为坐久了又一下子站起来差点又给摔回去,景琰扶住他,见他脸色一下子惨白又有些激动,失了平常的从容也觉得不对,疾声问:“怎么了?”
苏哲也是疑惑的看着,可白壁却稳不下心绪浮动,连走一步都难如登天一般,他一推景琰,“把窗子打开。”
“什么?”
“我说吧窗子打开,放它进来,快去呀!”白璧急的要命连连推萧景琰。
萧景琰一见立马快步上前一把打开窗就见一个白色的小小影子一闪而过快的像是一道闪电。萧景琰回头就见那白色的影子一头撞进白璧的怀里,只是通体雪白只在翅膀尖端有些许黑色的小鸟,巴掌大,活泼可爱的很,在白璧怀里直蹦哒。
白璧抱住小鸟,“我,我先出去。你们聊。”说着脚步匆匆的就走了,连礼数都失了。
“我从来没有见过他这般失措,仪态尽失的模样。”景琰看着白璧的背影,如是说道。
苏哲不接话,只是道:“殿下坐。”又从从怀中摸出一页对折好的纸交给靖王,道;“皇上让殿下自己来选辅审的三位官员,据我所知殿下只在邢部选了一个主司是吗?”
“我......”
书房里的人依旧谈着,而白璧躲回自己的房间,看着白鸟脚下绑着的字条,连拿下来的勇气都没有。
第6章
到了晚上,白璧端着一盘饺子敲开了萧景琰的门。
萧景琰打开门:“这么晚了,睡不着?”
“差不多,来向你解释那只鸟。”白璧低眉一笑,举了举手中的端盘:“还有冬至了,吃不吃饺子啊?”
“其实你......”萧景琰想说自己并不介意,又不是不知道白璧身上秘密多,反正白璧不会害他就是。
白璧打断了他的话:“能告诉你的,我就不瞒着你。你诚心待我,我这个朋友做不到你的坦荡,但也想尽量去做一些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