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咱就拿这饺子配洋酒啊。”
何斯年喝了一口洋酒,更乐呵了,
“现在那些读书人不都讲什么中西结合嘛。更何况咱还有这么一桌子菜呢。”
傅桥也不说其它,将倒了一杯给顾清久,又给自己满上。
“喝过酒没。”顾清久看着何斯年又往酒往嘴里送,问了一句。
“以前唱戏师父不让喝。”何斯年摇摇头,又接着狡黠地一笑,
“不过我和小虫子把师父的酒偷来喝过,后来就直接在戏园子里打起了醉拳,然后就结结实实挨了师父一顿打。”
捂嘴偷笑“你还别说,喝醉了师父打着都没那么疼!”
顾清久听后淡淡对何斯年说道
“没喝过那就少喝点儿。”
何斯年点点头,心里偷想,酒杯子在我手上你还能管着我咯!
学着师父的样子,夹一口菜,就往嘴里送一口酒,别说,还真挺悠闲!
“今儿个过年总算多了一个人了。”傅桥突然举杯,“来来来,咱还是走个形式!”
何斯年笑着举杯,然后三人的酒杯撞得叮的一声清脆的响声。
顾清久轻轻说了一声“过年好。”
何斯年放下杯子,一口一口地抿,杯子里也快见底了,眼里带上了微微的醉意。
“清哥,以前你们都两个人过年啊。”
顾清久只是微微点头。
何斯年又往嘴里灌一口,杯子已经见底了,
“桥大眼儿!满上!”说话的语气都放肆了不少。
傅桥也没损他,听话地又给他倒了一杯。
何斯年又看向顾清久,“十六岁以后我和小虫子也是两个人过年。”
又突然委屈似的撇撇嘴,“可心酸了!”
顾清久看着他的样子像是醉了,不动声色将何斯年的酒杯移开。
何斯年眼角一瞥,死死按住顾清久的手,
“清哥你干什么!这是我的酒!”
和护食的小动物没什么区别。
顾清久只能放开手。
何斯年一抽鼻子,又说,
“小虫子还没成角的时候,又没吃又没穿。”
“他还老带着我这个病秧子,什么也不让我干!”
“就他一人唱戏得管我们俩啊!他嗓子都唱哑了!”
“过年的时候他还非得给我发压岁钱买新衣服。”
说着突然一拍顾清久的肩膀,
“清哥啊我是个累赘!”
眼里包着眼泪花儿。猛地将一杯酒往嘴里一灌。“满上!”
傅桥看着他已经不是在抿了,行为举动一看就是个醉汉,没了动作。
何斯年又粗着嗓子喊了一声,“满上啊。”
说着泪汪汪的眼睛又看向顾清久,一脸悲愤欲绝
“清哥我啥都知道啊!小虫子蒙我,你们都蒙我啊!”
知道什么?顾清久只知道已经开始胡言乱语了。
何斯年晃晃悠悠端起酒杯,“来!清哥我敬你!”
自顾自地碰了一下顾清久还在桌上的杯子,
“清哥你真是个好人呐!肯收留我这个累赘!”
闷下又满上的酒,何斯年一头扎进顾清久怀里,突然嚎啕大哭,
“清哥小虫子肯定是不要我了!还好你肯要我!只有清哥肯收留我了!”
傅桥哭笑不得,看来是醉得不清。
顾清久看着何斯年的脑袋,心里思忖着,是不能让他自个在家瞎琢磨了。
瞧着酒后吐真言吐的都是些什么!
第46章 第四十六章
顾清久看他却是是醉得不轻,揉了揉怀里的脑袋,
“上去休息了。”
何斯年的头抵着顾清久的胸腔使劲儿摇,闷闷的声音传来
“不成!我还得等到十二点压岁呐。”
傅桥看着何斯年的举动,扑哧一乐,
“你这哪里是带回来了一个舒长华,分明就是拐回来了一个小屁孩!”
顾清久没说话,把何斯年搀到沙发上,
“难不难受?”
何斯年眼睛恍惚地看他一眼,然后猛然摇头。
“你先睡会儿,十二点我叫你。”
又眯着眼摇头,“不成,待会儿我还得放鞭炮呐。”
顾清久拗不过他,只能让他在沙发上撒泼。
何斯年要么突然唱一两嗓子,拗着顾清久和傅桥说好听。
要么就絮絮叨叨地说着小时候的事儿,怎么怎么皮实。,怎么怎么挨打啦。
然后说着说着就扯到他被江安忆悲惨“遗弃”,抱着顾清久的脖子使劲儿摇,还带着要哭不哭的语气
“清哥,你说我是不是累赘啊!是不是啊!”
然后又恶狠狠地看着傅桥,“你说是不是!”
两人要是摇头,何斯年就会怒气冲冲地说他们是骗子。
两人要是点头,何斯年就会无比伤心地呜呜呜。
一晚上何斯年把俩人折腾得不行。
“真是个小祖宗!”
傅桥受不了,骂骂咧咧地看着顾清久,不耐烦地问“几点了?”
“才十点一刻。”
傅桥跳脚“你丫就给他说十二点了,他怎么知道!”
结果刚刚被顾清久哄得安静了一点地何斯年一下子就从沙发上蹭了起来,“我知道!”
眯着眼睛指向墙上的挂钟,“你瞧!十点、十点一刻!”
傅桥骂娘,这你倒是清楚!
还能怎么办,跟着熬呗。
等何斯年又撒了一会泼,傅桥嘴角浮起一丝痞笑,想要逗逗喝醉了的何斯年。
“何斯年!”
何斯年抬起眼皮子,醉意朦胧,“什么?”
“在这儿呆了这么久,你喜不喜欢咱顾司令。”
顾清久脸色沉了沉。
何斯年想都没想,“喜欢!”
“为什么啊。”
何斯年努努嘴,想了一下,喝醉酒还带着一点大舌头
“因为、因为顾司令对我可好。”
“除了小虫子我最喜欢的就是清哥了。小虫子也对我好……”
“跟着清哥吃得好穿得好,清哥还不计较!”
说着幸福地眯了眯眼。
傅桥又逗他,“那你怎么不想想咱顾司令为什么对你这么好啊。”
顾清久面色又是微沉。
何斯年眯着眼睛想了想,开始撇嘴、撇嘴,又是一顿嚎啕大哭,
“因为我是累赘啊!”
顾清久沉着脸瞥了傅桥一眼,又绕到这里来了。
傅桥心说关我什么事啊!哪里知道何斯年喝醉酒了后思维这么跳跃!对他这么好跟他是累赘有什么关系!
反正何斯年也不管,一晚上就认“累赘”这个死理儿!
然后闹着闹着就累了,脑袋一歪,直接躺在了顾清久腿上眯着眼睛打呼。
傅桥叹一口气,“终于消停了。”
“丫心眼多着呢,可不能再让他自个瞎琢磨了!”
顾清久沉默,算是默认了。
两人又压低声音谈论军部的事情。
直到何斯年迷迷糊糊的声音传来,“清哥几点了。”
顾清久看了一眼挂钟,“快到十二点了。”
何斯年蹭的一下就坐了起来,脸上还带着醉酒后的潮红,
“放鞭炮!快快快!”
顾清久看他醉呼呼的,路都还走不稳,又吵着非要自己去点火。
只能用火纸卷成长条状,在前面弄了点火星子,“用这个点。”
何斯年兴冲冲地接过火纸,等到傅桥一声令下,院子里噼里啪啦的声音连绵起伏。
何斯年和顾清久站在门口,看着四溢的火光。
何斯年又想去点炮竹,结果脚刚踏出去,手腕便被顾清久抓住了。
顾清久不知从哪里摸出来一个红色的东西。
何斯年眯着眼睛定睛一看,不知是什么东西,被一层红布包着。
将红布包放到何斯年手里,还沉甸甸的。
顾清久语气依旧平淡“压岁,岁岁平安。”
何斯年的眼睛笑得都快眯成一弯,含糊说道
“清哥我就不给你磕头了啊!”
说着用脑袋在顾清久胸上狠狠一顶,抬头满眼都是璀璨的笑意,
“清哥,新年好!”
第47章 第四十七章
点了炮竹,醉晕晕的何斯年又嚷嚷着摔碗。
傅桥问为什么,何斯年理所当然的回答,
“碎碎平安!”
自个儿摔了还不算,还得看着顾清久和傅桥摔了才算数。
傅桥被这个醉汉祖宗折腾得不行,摔碗直接上楼找了一间空房,啪的一声关门,傅桥倒头就睡。
带小孩这种精细活,比带兵打仗还难!
顾清久也提着何斯年上楼睡觉,没办法,何斯年嚷嚷着不想睡啊!把楼下当成戏台子憋着劲儿唱。
“清哥我给你讲!我学戏这么多年,就没真正上过戏台子。”
跟着顾清久上楼,又开始话痨。
“小虫子就不让我上戏台子。”
“我问他为什么呀?”
本来开开心心乐乐呵呵的唠嗑,何斯年突然撇嘴,嚎啕
“因为我是个累赘啊!”
顾清久真的很想一巴掌把他拍晕过去。
好不容易等到何斯年进了被窝,顾清久松一口气,转身准备回去休息。
结果被何斯年拉住,“清哥、你不睡吗?”
转头,何斯年的脸上依旧红红的,说话也吐字不清的样子,眼里依旧带着醉意
“马上睡了。”
何斯年傻笑着把被窝一掀,“那就睡吧。”
顾清久微微皱眉,“嗯,我回去睡。”
手腕子被何斯年一拉,顾清久略往前倾。
顾清久微微抽手,何斯年就一脸哭天抢地的模样
“小虫子以前和我一起睡的!清哥你也嫌我是个累赘!”
好不容易瞧着何斯年眯着眼睛快要着了,
结果,只要顾清久轻轻一抽手,何斯年便带着一脸的眼泪鼻涕
“清哥你也嫌我是个累赘!”
顾清久直接钻进了被窝。
让他没想到的是,何斯年喝醉了晚上睡觉撒夜症更厉害。
本来迷迷糊糊快要睡着了,结果腿肚子莫名其妙挨了一脚。一个没留神,手膀子还挨了一口……
何斯年只是轻哼两声,睡得很香的样子。
而那只微抖的右手,也被何斯年紧紧攥在手里……
何斯年睡得香甜,顾清久失眠了很久,想起床抽烟,却不忍掰开何斯年的手,直到快要天亮,顾清久才有微微的睡意。
日上三竿,何斯年这才醒来,晃了晃有些沉的脑袋。
顾清久也醒了,黑色的眸子直直地盯着何斯年。
模模糊糊想起昨晚上自个撒酒疯,俊脸一红,对着顾清久呲牙一笑
“清哥醒了啊。”
顾清久起身看看窗外,天气依旧很好,太阳也露了一张脸。
“记得换上新衣服。”不冷不热地说了一句,径直走出房门
出了房门就看见傅桥坐在楼下的沙发上抽烟,冲他挑眉,轻佻地一吹口哨,“可以啊!这都睡一起了。”
顾清久不咸不淡地回了一句,“早就睡过了。”
傅桥脸上笑容更甚,“速度够快的啊。”
顾清久没接话,走回了自己的房间。
何斯年在房里打量了一下顾清久给他置的新衣裳,墨色的素色长衫,外罩一间大红色的瑞兽马褂。
还好,只有马褂是红色,以前小虫子给他弄得一身红,别人见他就发笑。
将自己的衣裳换下来,结果掉出来一个沉甸甸的东西,黄色的。
何斯年定眼一看,嚯!一条完完整整的小黄鱼!
金条压着红布的边角,更显的金光闪闪。
何斯年碎金子都没怎么见过,哪里见过这种整条小黄鱼的阵仗!
以前小虫子给他的压岁钱也就是意思意思,买串糖葫芦再来一包酥点心就差不多了。
这得多少串糖葫芦,多少包酥点心呐!
顾清久给压岁钱也这么大方呐。
试着掂量了一下那根金条,何斯年觉得拿在手里都发烫!
三两下换上新衣裳下楼,“清哥!”
傅桥听见下楼咚咚咚的声音不由得抬头,就看见何斯年手里攥着一个黄色的东西往楼下冲。
“什么事儿啊这么着急忙慌的!”
何斯年对着他摊开手,一根金闪闪的小黄鱼展现在傅桥面前。
傅桥脸色一变,“你哪儿来的?”
何斯年摸摸脑袋,“好像是清哥给的压岁钱……”
傅桥听得眼睛都直了!
压岁钱!
顾清久你丫哄孩子挺大方啊!
第48章 第四十八章
顾清久洗漱完毕,这才信步下楼。
傅桥又是一个颇有深意的眼神,挑眉看向顾清久
“这小黄鱼挺有分量啊。”
小黄鱼这分量,都比不上何斯年了!
顾清久轻瞥他一眼,没说话。
何斯年赶紧把小黄鱼往顾清久兜里塞,
“清哥这压岁钱我可不敢收。”拿着都烫手啊。
顾清久眼神扫过他,按住他的手
“哪有压岁钱收了又还回来的。”
何斯年一愣,收下了吗?好像是从自个怀里掉出来的。
“太多了……”
顾清久淡淡说了一句,“我给人发的压岁钱都这么多。”
他就没给人发过压岁钱。
何斯年一脸不敢收,“可我没收过这么多啊。”
别说收了,就连见都没讲过。
顾清久瞄他一眼“自个安心收着吧。”
何斯年讷讷点头。心里想着等顾清久要用钱了再还给他。
傅桥瞧着俩人你推我让的,这才注意到何斯年的穿着,一脸戏谑道,
“小破孩穿得挺喜气啊。”
何斯年眼睛一挑,颇为神气“清哥给准备的!”
下人们过完年,今天一早就回来了,将吃食都准备好了,见着人都齐了,这才摆上桌。
新年里,吃食比平时还要丰富。
傅桥却笑着来了一句,
“你们可先吃着,我还有事儿呐。”
一反常态啊,菜都摆上了桌子居然没来蹭,倒是准备走了。
何斯年一愣,还有点不习惯,“你怎么了?”
傅桥径直走向大门,“没怎么,还有事儿呐。”
余光瞥到昨晚上没放完的鞭炮还剩一拢,顺手拿走,
“这个不要了吧!我可拿走了。”
初一早上也是得放鞭炮的,何斯年看着傅桥都拿在了手里,也没说什么,眼神不解地看向顾清久。
顾清久语气轻飘飘的,说了一句
“由着他去吧。”
何斯年不解地点点头,回头却发现顾清久的手微抖。
“清哥你手是不是有毛病啊。老是见着抖。”
似是关心地问了一句。
“冷的。”顾清久淡淡回答。
何斯年将信将疑,让人给顾清久烧了个火盆儿,放在顾清久脚边。
吃得差不多了,何斯年咬着筷子,含糊不清道,
“清哥,那些我不明白的事儿你都还没给我说,我手可都好了。
顾清久扫他一眼,没说话。
何斯年不依不饶,用筷子将碗敲得叮当响,
“清哥你可别想这诓我!我聪明着呐!”
顾清久依旧没说话,眼神平淡扫过何斯年。
何斯年将碗敲得更响了,发出清脆的响声,
“堂堂司令说话可不能不做数!”
故作恶狠狠地看向顾清久,“快说!”
顾清久轻轻叹了口气。
何斯年撇嘴,“清哥你又不想说。”
自己一个人絮絮叨叨,“怎么能言而无信呢。说好的等手好就告诉我。你不告诉我算了,我自己一个人也能琢磨出来。”
顾清久听着他又得一个人琢磨,又叹了口气。
“你真的想知道?”
何斯年重重点头,“你们老是蒙着我。别以为我傻,我心里清楚着呢!”
顾清久无奈,向他伸手,何斯年以为是把他惹急了要动手,见势就躲。
没成想后脑勺被顾清久捞住,将他的头按向顾清久。
只轻轻一吻,唇与唇之间轻轻地碰触,顾清久放开了何斯年的后脑勺。
何斯年吓得当场就愣在了原地,直愣愣地看着顾清久,。
顾清久轻轻挑眉,“明白了?”
何斯年吓得不轻,这可是第二次了,嘴皮子直哆嗦,
“你、你、”
半天没憋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顾清久见势轻笑一声,“知道我为什么要留你在这里了?”
何斯年依旧说不出话来,愣愣地看着顾清久。
憋了半晌,这才颤颤悠悠憋出一句话来,
“咱俩、咱俩可都是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