遗憾的是,这一次宋唯并没有第一时间接听。
秦水水忍不住胡思乱想:是不是宋唯还在生自己的气?
她心情开始忐忑。
最后当铃声戛然而止时,秦水水心里空落落的。
有人开门走了进来,秦水水赶紧收拾好情绪,同那人点了点头,转身离开了洗手间。
算了,热脸贴人冷屁股这事,做起来还真需要点勇气。
秦水水生怕自己离开座位太久被夏青发现,捏着手机匆匆向办公室走去。走着走着,她感觉手里的手机猛地一震,下一秒铃声大作。
秦水水拿起手机一看,当看到上面显示的“宋唯”两个字时,欣喜得想要尖叫出声。
她迫不及待按了接听,脚步飞快地又躲进了洗手间。
突然有些紧张是怎么回事?
不等她开口,宋唯就开门见山地说:“抱歉,刚刚有点事不方便接电话。”
进来之后又碰到了之前那位同事,秦水水眉飞色舞地同她打招呼,却是按捺住内心的躁动,尽量用平静的语气说:“没关系。”
“有事吗?”宋唯依旧冷清。
秦水水早就想好了借口,眼睛眨也不眨地说:“昨晚没跟安安视频,有点想她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秦水水说得太露骨,一句话抛出去后那边就沉默了。她也知道宋唯一向待人冷漠,指望对方主动找话题根本不可能,可是连回应都得不到,这就有些尴尬了。
秦水水清了清嗓,决定自找台阶下,“安安醒了吗?”
潜台词是她要跟安安通电话。
“安安她现在在上课。”这次宋唯很快回复她说。
“上课?”秦水水诧异不已,“安安她去幼儿园了?”
“嗯。”宋唯语气淡淡,顿了顿,破天荒地耐心同她解释:“我刚刚才把她交到老师手里,现在准备回去了。”
听说安安终于可以去幼儿园了,这个消息对于秦水水来说还是蛮震惊的。
晚上,秦水水打着想念安安的名义再一次来到了宋唯的家。
因为安安去了幼儿园的缘故,宋唯五点就去接安安,路上顺便吃了晚饭。
秦水水事前了解了情况,她跟杜雨薇去外面随便吃了点东西,最后匆忙道别:“雨薇你先回去吧,我去一趟安安家。”
杜雨薇表情一怔,忙问:“安安这次又怎么了?”
秦水水险些被她问住了,笑了笑说:“安安很好,谢谢你关心。”
杜雨薇表情有些落寞,故作轻松地说:“那你早去早回。”
宋唯对于她的贸然前来好像已经习惯,开了门就转身走了进去。秦水水在后面仔细关上门,自觉地换鞋。
此时安安正趴在茶几上涂涂写写,有人走近也没有打扰到她。
秦水水难得见她这么专心致志,轻手轻脚来到她身边蹲下,看着她在白纸上涂鸦,轻声细语地说:“小安安,你在做什么?”
安安倏地偏头,看清了秦水水的脸,她眼睛弯了弯,下一秒脸耷拉了下来,苦恼地说:“我今天去上学了。”
秦水水看情形不对,顺势问道:“上学不开心吗?”
“不是。”安安摇了摇头,“今天老师给我们布置了作业,可是我不会。”
秦水水从小在福利院长大,她不清楚现在的幼儿园都有些什么作业,只好顺着安安的话问道:“什么作业?居然把我们聪明可爱的安安给难住了。”
安安被表扬了,瞬间眉开眼笑的,身体一歪靠进秦水水怀里,看着茶几上铺开的白纸,说:“老师让我们每个人画一幅画,说上面至少要画爸爸、妈妈还有自己,可是我又没有爸爸,我不知道怎么画。”
原来安安发愁的是这个。
同是孤儿,秦水水有那么一些了解安安的心理。她也曾经幻想自己能跟别人一样可以有个疼爱自己的妈妈,可是却事与愿违。
不存在的东西只能靠想象,只是秦水水不清楚,作为白狼的安安,她脑海中设想的爸爸到底是个什么样。
总不能让安安画三只白狼在上面吧?
这也太扯了。
转念一想,安安似乎对于自己是个白狼这一身份的概念不是很强烈,安安潜意识里觉得自己是个有着特异功能的人类吧?
到最后秦水水自己陷进了死胡同,她低头看着安安,引导她说:“没关系,你心里怎么想的就怎么画。”
安安身体一个激灵,仰头看她,不确定地说:“那我随便画可以吗?”
秦水水摸了摸她的头,笑容宠溺地说:“你想怎么画都可以。”
安安像是得到了保证,重新拿起画笔埋头开始作画。
趁着安安专心画画的时候,秦水水看到宋唯从冰箱里拿了几个苹果走进厨房。她想了想,也悄悄跟了过去。
宋唯听到了脚步声,却是头也不回地继续做自己的事。
秦水水靠在门口欣赏宋唯的倩影,看着宋唯纤长的手指被水侵湿,她打破沉默说:“宋老师,你这一天几乎不说话,你不觉得很闷吗?”
“习惯了,不会。”宋唯言简意赅地说。
秦水水见她肯搭理自己,她像话家常似的又说:“你每天都要照顾安安,怎么还有时间做设计?”
宋唯将清洗好的苹果放到过滤的编制篮里滤干,漫不经心地说:“设计消耗的是灵感和脑力,在我看来,跟时间没有什么直接的联系。”
秦水水心说:你是个特立独行的人,没人催也没人管,当然觉得时间不成问题。
秦水水腹诽完毕,不动声色地小心试探道:“那天我跟安安不小心闯进了你的设计房,我看到你很生气。”
宋唯终于停下手里的动作抽空看了她一眼,神情突然变得严肃,“那个房间除了我谁也不能进去,安安明明是知道的,那天不知道怎么突然不乖了。”
同样“不乖”的还有秦水水,此话题敏感,秦水水眼神闪了闪,决定转移话题。她看到宋唯把水果也洗得差不多了,借机说道:“你好像挺喜欢吃苹果的。”
宋唯好像并不愿意同她闲聊,她侧了侧身,皱眉看着她,“你到底想说什么?”
宋唯最擅长的就是用这样一句话来堵她的嘴,久而久之秦水水也有些习惯了,她心里早就打定了主意,深呼吸一口气,说:“宋老师,我觉得你一个人太孤单了。”
宋唯不以为意地说:“我不是一个人,我还有安安。”
“我指的是感情方面。”
宋唯扯了扯嘴角,像是对她说的话嗤之以鼻。
秦水水不给她一丝反驳的几乎,敛了敛容,一本正经地说:“宋老师,你也老大不小了,我觉得你应该找一个跟你性格互补的人一起生活,这样你才能真正的开心。”
听到这里宋唯反被她逗乐了,饶有兴趣地看着她,“你哪里看出来我不开心?”
宋唯脸上的表情一直很浅,她现在虽然嘴角挂着笑,可是那笑意却只流于表面。
秦水水试图看进她眼底,那里面却是波澜不惊,深不见底。她缓了缓神,说:“宋老师,安安她有见过你真正的笑容吗?”
宋唯嘴角那一点难得的浅笑一点点地隐去了。
俩人就这么无声对视着。
秦水水难得强势,她不肯轻易退让,像是在跟对方较劲。
半晌,宋唯脸上僵硬的表情慢慢松懈,颇有些无奈地说:“我现在发现你好烦,话真多。”
凝固的空气瞬间因为宋唯这句话发生了一丝微妙的变化,秦水水心情前所未有的轻松,她下巴微微扬起,鼓起了十足的勇气,粲然一笑,“这证明我们两个的性格非常互补。”
宋唯越听越觉得有意思,看到秦水水此时一副得意洋洋的样子,让她不由得想起当初秦水水成功试探她身份时候的表情。
鬼使神差地,她开始重新认真审视眼前的人。
眼前这个女人长相并不是很出众,她性格很多变,宋唯有时候感觉她胆小怯弱,可有时候她又很大胆妄为。她有些故作聪明,可是她无疑很善良。
安安喜欢她,而她,似乎一直对自己别有用心。
这个女人毕竟还太年轻,可正是因为年轻,她身上有使不完的劲。她像是一只不安分的兔子,带着勃勃的生机,贸贸然就闯了进来。
刹那间,宋唯感觉左心房像是被什么轻轻撞了一下,“怦”的一声……
她恍然收回心神,好整以暇看着对面的人,抿了抿唇,说:“扯了半天,不就是想要我找个跟你一样的吗?”
第40章
宋唯恍然收回心神,好整以暇看着对面的人,抿了抿唇,说:“扯了半天,不就是想要我找个跟你一样的吗?”
虽然没皮没脸说了这么多,不过好在宋唯听明白了不是吗?
秦水水拿捏不准宋唯的态度,但是她清楚自己想要什么。宋唯也许在笑话她,也许会不屑一顾,可是她管不了许多。
她深呼吸一口气,张了张嘴刚要说话,就在这时,客厅外面传来安安的呼叫:“小妈咪!”
秦水水只感觉一口气梗在了喉咙,她差点被自己口水给呛到,脸涨得通红,进退不得。
一时得不到回应,安安再次拔高声线说:“小妈咪你在干嘛?你快来呀!”
秦水水原本还故作淡定,被安安这么一催促瞬间就绷不住了,她头也不回地回应道:“马上来!”
顾不得跟宋唯说最后一句话,秦水水满面通红就这么灰溜溜地跑出了厨房。
客厅里,安安上半身趴在茶几上,伸长了脖子往厨房这边看。直到秦水水出现,她脸上才露出笑容,满怀欣喜地招手,“小妈咪快来,我已经画好啦!”
秦水水一面整理复杂的情绪一面向安安走了过去,凑近一看,发现整张白纸几乎被涂满了色彩,五颜六色,看得她有些懵。
虽说小孩子应该解放天性,可是安安作画的水平实在有些令人不敢恭维。秦水水指着上面不明形状的“物体”,难以置信道:“这是个人?”
安安点头如捣蒜,咯咯笑道:“这是唯唯啊!”
这是宋唯?
秦水水目瞪口呆。
宋唯要是知道安安把她的头画得巨大无比,而且还是绿豆眼没鼻子大板牙高低眉,她会作何感想?
趁着秦水水发愣之际,安安埋头下去,肉呼呼的小短手点着中间那个圆脑袋的大头娃娃,兴奋地说:“这是我。”手指一偏点在一旁脑袋细长,鼻子眼睛几乎看不到的“人物”上,“这是小妈咪你。”
听到最后,秦水水猛地回过神来。她不由得多看了几眼安安手指点到的位置,震惊道:“安、安安,你怎么把我画上去了?”
安安偏头看她,一脸无辜地说:“不是你说想怎么画就怎么画的吗?我没有爸爸,可我现在有两个妈妈,你们都是我的家人,我肯定要画你们啊!”
安安年纪小,她很少说这么长的一段话。秦水水诧异于安安的惊人的语言组织能力,被她说得哑口无言,只是一愣一愣地看着她。
安安见她不说话,纳闷道:“小妈咪你不喜欢我画你吗?”
秦水水恍然摇头,她努力找回自己的声音:“不,我很喜欢。”
安安一听就乐了,将画纸举起来,炫耀似的说:“那你觉得我画得好不好?”
坦白说,画得的确不怎么样,可安安毕竟是个小孩,不能对她太过苛求。最主要的是安安那份心意着实令人感动,秦水水忍不住抱了抱她,由衷地说:“安安很棒,画得非常好。”
安安心里跟吃了蜜似的一样甜,她直起腰来,将她的得意画作举得更高,又是叫又是跳的。
秦水水从来没有见到安安这么开心过,她被安安的笑声感染,不由得嘴角弯了弯。突然余光瞥见宋唯拿着洗好的苹果从厨房里走了出来,她立即收敛了笑容。
“什么事这么开心?”宋唯径直走来,漫不经心地说。
安安跟打了鸡血似的还在尖叫,她没有听清宋唯说的话。
秦水水却很快缓了缓神,解释道:“安安刚刚画好了全家福。”
“全家福?”宋唯费解。她将果盘放到了茶几上,恰好安安欲将画纸平铺上去,她顺势拿了起来,定睛一看时,皱了皱眉,“这画的是什么?”
“这是……哎呀!”宋唯站着,安安踮起脚尖也够不到她的高度,着急得不行。
偏偏宋唯还不自知,带着疑惑的眼神转移到了秦水水脸上。
秦水水只好站起来,看着上面鬼畜一样的画风,她伸出了手指,难为情地介绍说:“这是你,这是安安,这是……”
她突然有些不好意思了。
“那个是小妈咪!”安安终于逮到机会帮她补充。
秦水水心里一突,不敢抬头也不敢乱看。
下一秒,她清晰地听到宋唯从鼻子里发出一声冷哼。
秦水水倏地抬头,好巧不巧对上了宋唯探视的眼。
宋唯放任自己的目光在她脸上流连,像是发现了什么有趣的东西,嘴角微微上扬,带着一丝戏谑地说:“画得还挺像你的。”
秦水水:“……”
要嫌她丑可以直说,不用这么拐弯抹角吧?
或许是因为第一天去学校,安安显得异常激动,一直拉着秦水水的手不肯撒开,盯着那副画作,硬是要秦水水再讲一遍之前在她家里过夜时临时编的那个故事。
秦水水差不多快忘了当时那故事是怎么样的了,只好硬着头皮又瞎编了一通。
但好像不管她说什么,安安都听得津津有味。听着听着,不知不觉安安脑袋耷拉下来,咚地一下砸在了秦水水胸前。
这突如其来的一下将秦水水打了个措手不及,她小心将安安的头抬了起来,发现安安紧闭着眼睡着了。
秦水水完全没想到安安这么早就困了,她轻轻将安安抱了起来。正不知道要把她放进宋唯的房间还是安安自己的房间时,她看到宋唯从设计房走了出来。
“睡着了?”宋唯看着秦水水怀里的安安诧异道。
秦水水点了点头。
“抱去我房间吧。”
秦水水将安安抱进了主卧,将她轻放在床上时,突然耳朵里钻入轰的一声雷鸣。她手一抖,感觉安安的身体也抖了抖。
生怕安安此时惊醒,秦水水已经松了手,却保持着弯腰的姿势不变。她紧紧注视着安安的脸,看到她神色如常,这才放心地抽离开。
“下雨了。”宋唯悠悠地说。
话音刚落,天空哗啦啦突然下起了雨,雨点敲打在玻璃上发出乒乒乓乓的声音。
宋唯看了一眼窗外,迈开脚步,不紧不慢地走过去将窗帘拉上。
窗帘的颜色偏素雅,宋唯悠然转过身时牵动了后面的帘子,秦水水恍惚觉得有一种江南烟雨美如画的感觉。
她就这么怔然地看着宋唯靠近,直到听到对方说:“你带伞了吗?”
秦水水出门时太仓促,也没注意留意天气,哪里料到今晚会下雨。
她定了定神,摇头。
今晚在这里逗留的时间比平时久了些,如果早一步,或许就没有这些顾虑了。
秦水水正准备开口跟宋唯借把伞,这时宋唯轻飘飘看了她一眼,说:“走吧,我送你回去。”
宋唯要送她?
这简直就是天大的惊喜,秦水水半天才反应过来。却突然想到了什么,她忙对正要走出房间的宋唯说:“安安怎么办?”
安安今天睡得这么早,秦水水担心是不是安安身体的原因。
宋唯看了眼床上睡得正香的安安,目光回落到秦水水脸上时,像是一秒洞察了她的顾虑,一派轻松地说:“没事,安安睡眠一向很好,基本上一觉到天亮。”
秦水水这才放心。
雨点并不是很大,其实宋唯根本没必要亲自送她。可是机会难得,秦水水又不想轻易错过。
下雨天开车,远比坐地铁回去麻烦多了。车上上了主干道之后,秦水水又有些后悔了。她觉得自己太不矜持,居然要这么麻烦宋唯。
宋唯开车的时候一如既往地专注,秦水水坐在她旁边还是觉得有些小压力。
之前要不是因为安安打岔,说不定在厨房的时候秦水水就把持不住自己跟宋唯表白了。
现在想想当时还真是不理智,如果贸然表白了,要是被宋唯干脆地拒绝,到时候她要怎么收场?
越想越局促,秦水水假装去看外面忙碌工作的雨刷。她逼迫自己不要胡思乱想,小心翼翼地说:“安安是不是已经没事了?她以后都能正常去幼儿园了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