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qiang?”严啸回过头来,脸上是戏谑的笑。
沈寻咳了一声,朝严啸抬了抬下巴,又转向焦国庆道:“焦厅,你还是让我们进去吧,好歹里面那位少将是他哥,亲哥。”
焦国庆半张着嘴,一脸难以置信。
沈寻在他肩上拍了拍,凑在他耳边道:“焦厅,您也知道,‘长剑’是有一些特殊权力的,他们要处理什么人,上头都很难拦住,何况张远亭这回是被抓到了切实的犯罪证据。他之前向省厅下达过一些隐晦的指令吧?比如将某些受害者的遗体从我们市局转移走?焦厅,这事儿没多久就会自上往下层层调查,我劝你诚实交待,包括5年前让骆燏‘牺牲’的那场阴谋。”
焦国庆此时已经汗如雨下。
沈寻握紧乐然的手,“走了,进去看看。”
特警与武/警分开一条道,严啸冲一名高大的“长剑”队员扬了扬眉,那人“哟”了一声,“严二也来了?”
“除奸惩恶这种好事怎么少得了我?”严啸大步迈进省/委大楼,突然又回头拦住沈寻,“你等会儿不会冲动吧?”
“冲动什么?”
“姓张的间接害死了骆燏,又险些害得乔羿没命,我怕你……”
沈寻垂眼笑,“我一qiang都没带在身上的人民警察,能对他做什么?”
省/委书/记办公室里,张远亭坐在办公桌后的转椅上,没人绑着他,也没人用qiang顶着他,他却不敢站起来,整个人哆嗦成了一团,哪里还有什么省一把手的气派。
严啸站在门口喊了声“哥”,严策转过身来,剑眉一蹙,脸上冷硬的线条却突然有了一丝柔和,“你来干什么?”
沈寻在一旁道:“策哥,还有我。”
严策神色一变,伸出食指隔空点了点,嘴角终于有了一弯笑意,“你小子。”
乐然盯着严策,呼吸都顿了一拍,眼睛瞪得老大,脸颊迅速变红。
沈寻觉得身边的温度高了几分,侧过脸一看,才发现乐然正像个小粉丝似的巴巴地望着严策。
大约对Z战区的所有特种兵来说,“长剑”的队长、战区特种作战总部的老大严策都是神一般的存在。
沈寻将乐然往前一推,“策哥,我带了个您的粉丝来。”
严策略显诧异地看向乐然,那利刃一般的目光几乎将乐然定在原地,无法动弹。
“这位是?”
严啸道:“乐然,我跟你说过。”
严策眸光变得幽深,上前几步,布满老茧的粗粝手掌往乐然肩上一拍,“没能护住你,是我的失职。”
乐然双腿一软,沈寻一把将他搂住,低笑道:“然哥,见了偶像就这点儿出息?”
乐然心脏狂跳,语无伦次,“不,不是,啊我……”
沈寻在他脑门上一拍,“外人看着呢,别给我丢人。”
这屋里的外人,?7 匀皇钦旁锻ぁ?br /> 省/委晚上开会,当一群带着“长剑”臂章的人冲进会议室时,他就知道自己完了。
如果是被公安部、最高检的人抓住,他还能靠齐家的政/治资本活动活动,但“长剑”不行,这支“法外”部队没有任何情理可讲,等待着他的要么是法律的严惩,要么是横来的子弹,就连岳父齐文武也救不了他。
同一时间,远在Z战区集团军的梁华也被控制,出面的是Z战区的司令员韩山河。
短短几小时,军队老虎与政/府高官双双落马。
夜里,中/纪/委和军/委的官员赶到,严策在移交周远亭时不咸不淡地说:“请给人民、受害者们一个公正的交待,如果做不到,那么‘长剑’会继续行动。”
漫长的一夜结束后,乐然和沈寻连眼都没合,就直奔市人民医院。
乔羿还是没有脱离危险,刑警们通宵达旦地守在病房外。
沈寻站在重症监护室外,隔着玻璃与防护罩看着他,半晌后低语道:“乔儿,醒过来吧,害骆燏的人已经被抓住了。”
这是极其混乱的几日,在网络舆情和“长剑”的压力下,中/央立即对张远亭、梁华极其党羽进行彻查,临江省与北筱市大量官员牵涉其中,就连市局的几名局长都被带走。公安部直接下派了一批精锐坐镇省市两级公安系统,沈寻身为刑侦队长,却扛起了局长的担子,成天忙得脚不沾地,几乎只有半夜才有时间去医院看看乔羿。
一直陪着乔羿的是乐然。
乔羿被宣布脱离生命危险时,乐然浑身的劲一松,一头栽在病房外的联排椅上,睡得“不省人事”。
醒来时,已经躺在一张松软的病床上了。
沈寻罩在他身上,俯身吻他的眉心,声音疲惫而柔和,“乐乐,辛苦了。”
他撑起身子,双手环住沈寻的脖子,孩子气地索吻。
在控制梁华、张远亭这件事上,沈寻表面上什么也没做,就连打小和他穿同一条裤子的严啸似乎也很无辜,军政上下都知道出手的是“长剑”,是严家那个雷厉风行的大少爷。但沈家家长不用打听都清楚,自家儿子在其中一定扮演了一个不算轻的角色。
沈母打来电话,拉了几句家常后道:“现在跟着你的那小伙子,你打算什么时候带回来和我们见个面,吃顿饭?”
沈寻不奇怪家人已经知道了乐然。
他本就打算和乐然安安定定地过下去,“见家长”是无法避免的,好在他出柜早,父亲虽一向反感他和男人在一起,母亲却十分难得地没做过多阻拦,于是笑了笑说:“这阵子忙过了就回来,现在局里太乱了,乔羿也没出院,我和乐然都忙,实在走不开。”
沈母出自书香之家,善解人意,说话温声温气,“那就春节回来吧,我和你爸在家等你。”
沈寻给乐然说了春节去北京的事,乐然立即紧张起来,“我,我这是要见岳父岳母了?我还没准备好!”
沈寻不纠正他的“岳父岳母”,捏了捏他鼻尖,“有什么可准备的?”
他正襟危坐,喝了口水,也不知是不是想压压惊,愣了几秒苦恼道:“沈队,你爸妈能接受你喜欢男人?”
“早接受了。”
“哦。”乐然抓抓头发,松了口气,想了想又说:“但是如果,我说如果啊!如果他们不接受我,叫你和我分开,你会……你会怎么做?”
沈寻无奈地笑,揉他的额发,“你这么好,他们为什么不接受你?再说你是不是都市情感新闻看多了,觉得全天下的公婆都不讲理,全天下的儿子都是妈宝男?”
乐然眉头一抬,“公婆?”
沈寻立即改口,“岳父岳母。”
乐然又“哦”了一声,“哎,但这些都是现实问题啊,首先,我们俩门不当户不对,你家是当官的,还是大官,我是从福利院出来……”
“打住打住!”沈寻差点气笑,“然哥,告诉我,您小时候在福利院都看什么电视剧?这什么年代了还门不当户不对?”
乐然一本正经地说:“我们福利院穷,只有一台小电视,院长夫人看什么我们就看什么。”
沈寻一想,乐然小时候好像正是琼瑶剧风靡全国的年代,不由得叹了口气,“然哥,您放一百个心,我跟谁谈恋爱跟谁过日子是我自个儿的事,我爹我妈都不管。顶多背后吐槽一下您长得丑,骂我没眼光,绝对干不出棒打鸳鸳的事儿。”
乐然咧嘴,“我长得丑啊?”
“哪儿能呢?您长得比我帅多了。”沈寻揪他的脸颊,“我这话的意思就是您放心,您的公婆……不对,您的岳父岳母挑不出您的毛病。”
乐然被夸得眼睛一亮,浅浅的眸底尽是瞎得瑟的光,就势将沈寻压在沙发上,舔了舔沈寻的唇角,kua部轻轻在沈寻腿上蹭。
沈寻捏住他下巴,“想干嘛?”
“让我蹭蹭。”
本就是生理欲/望特别旺盛的年龄,这阵子忙,又搁了好久没解决,乐然憋得难受,牵着沈寻的手往自己那儿压,蹭得也格外卖力。
沈寻解开他的裤子,扯下内/裤时,粗/硬的xing器一下子就蹦了出来,虎虎生气。
沙发空间窄,不像床上那样易于发挥,乐然红着脸在沈寻腿/间蹭,释放时在沈寻小腹上画出一块yin靡的地图。
沈寻拿过茶几上的抽纸,擦干抹净,乐然还压在他身上不肯走,低下身来亲了他一口,又向下一滑,含/住他kua下之物,一下一下地舔/起来。
他就势摸了摸乐然的后颈,被包裹着的快/感逆流而上,他微闭着眼想——然哥,悠着点儿,多大的人了,还玩火。
半个月后,乔羿情况好了很多,虽然枪伤对于肺部来说是不可逆的伤害,但好歹捡回一条命,休养一段时间,还是能回市局工作。
沈寻见他就骂,他看到沈寻也烦,想吵又没法大声说话,看到沈寻就头晕脑胀。
好在有乐然支开沈寻,每天作为“沈寻代表”来嘘寒问暖。
几天前公安部已经将梁、张,以及另外48名知法犯法的军政官僚移交检察院。该案社会关注度之高,“长剑”与另外四个战区特种大队给的压力之大,已使齐家没有任何周旋的余地。
还有一周就是春节了,沈寻已经订好回北京的机票。
这天乐然休息,开车去医院探望乔羿,离开时给沈寻打了个电话,说在家里闷得慌,等会儿去市局和他一起加班。
严啸车多,有两辆丢在北筱市就来看沈寻时开开。沈寻干脆找他要来一辆奥迪,把自己那辆大众代步车给乐然——他们经常分头行动,乐然没车不方便。
乐然就开着这辆车往市局赶。
午后,沈寻收到一条微信语音,乐然声音有点兴奋,说不来市局了,具体的晚上再说。
他当时正在忙,也没多想,语音里乐然明显很高兴,总不至于是什么坏事。
半小时后,他的手机又响了,来电者是锦和区分局交警支队的队长余亮。
他有些诧异,接起只听见一阵嘈杂。
余亮在那边粗着嗓门喊:“沈队,你车出事了!”
他头皮一紧,猛然站起身来,“怎么回事?”
“刚才二环立交上出了车祸,一辆四驱越野超速行驶,把一辆大众撞到立交下去了。我看着车眼熟,一查车牌才知道是你的车。里面的人是你朋友吗?你快来看看!”
第50章 第五十章(上)
非高峰时段,二环立交上畅通无阻,一辆黑色大众正匀速行驶至转弯处,再往前开大约5米,就将驶入复线桥。
突然,后方一辆四驱越野车猛然加速,悍然撞向大众。大众根本无暇避让,侧翻着撞破桥上的防护栏,车头朝下,轰然一声巨响,砸向桥下的柏油马路。一辆正好驶过的出租车被拦腰砸中,车上的司机当场死亡。大众翻落在地,车头已经完全报废,一滩暗红色的血从车中淌出,以令人晕眩的姿势渐次弥漫。
车上有两人,交警与急救赶到时,一位白发苍苍、衣衫褴褛的男性已经断了气,他紧紧地压着驾驶座上的年轻男子,将对方整个罩在怀中,就算已经死亡,仍未放松半点力道。
交警将昏迷的男子从他身子下方营救出来时很是花了一番工夫。
车中空间本就不大,受撞击影响又彻底变形,他卡在方向盘与男子之间,脊椎已经被压断,颈椎也被震碎,手臂却奇迹般地撑在座椅两侧,为男子挤出了一方相对安全的空间。
交警最终锯了车门,掀了车顶,才将男子送上救护车。
而肇事的四驱越野车早就拉起一阵尾烟,逃之夭夭。
沈寻放下手机,血液似乎突然被蒙上一层薄冰,寒气疯狂地在体内叫嚣,浑身毛孔骤然收紧,汗毛根根立起。他不由自主地抖了一下,猛地起身,却眼前一黑,大脑像进了无数只苍蝇般嗡嗡作响,太阳穴痛得钻心,眼眶酸胀,似乎下一秒就会有血从眼角奔流而出。
他倒吸一口凉气,指尖像触电一般颤抖。
乐然被人撞了,从立交桥上摔下来,身上多处受伤,正紧急送往临近的医院抢救!
心脏像被一双长着长长尖指甲的手□□,每一下都带来尖锐的疼痛,每一下都有泪一般的血汩汩流出。
他来不及追问肇事者是谁,甚至无暇思考肇事者是谁,他带着一身寒气与焦灼冲向车库,连闯6个红灯,停在军医大附属医院门口时,却动作一滞,似乎连推开车门的力气都失去了。
医院,这个将生与死皆看做稀疏平常之事的地方,在阴云密布的天穹之下,就像一座沉重又巍峨的坟墓。
沈寻颤抖着猛力推开车门,下来就一个趔趄,他望着人来人往的门诊大楼,指甲已经嵌入掌心。
急救手术室的灯亮着,一扇白色的门几乎隔绝了生死。
沈寻站在门外,那是生。
乐然躺在里面,那或许就是死。
分局交警支队的同事赶来说明情况——事故中的另外两人已经死亡,乐然伤势很重,医生正在“尽力”抢救。
沈寻坐在走廊的排椅上,弓着腰,双臂紧紧抱着头。
一切都发生得那么突然,没有一点征兆。
不久前乐然还说一个人无聊,想来市局和他一起加班,如今却躺在手术床上,与死神拉锯。
他们认识一年了,有个充满误会的喜剧开场,过程却织遍了现实的辛酸。
乐然不是被命运眷顾的宠儿,童年凄惨,母亲以一种令人难以接受的方式离开,父亲将一切苦难都发泄在他身上,他从身心重伤中一步一步走了过来,靠催眠治疗才忘记不堪回首的年少。然而成年后的世界更加荆棘遍布,他为别人的恶毒埋单,几乎被不怀好意之徒毁了整个人生。
如今磨难看似到头,有了一份不错的工作,有了能陪伴终生的人,死神却又擎着黑影一般的刀,步步逼近……
沈寻从未有过如此灭顶的心痛。
在招待所第一次见到乐然,他就喜欢上了这个眼眸很浅的桀骜男子。他捉弄过他,最爱看他生气又认真的模样。
他带着他破案,告诉他每个案子里险恶而真实的人心,看他一点一滴地成长,看他从被部队遗弃的小狼崽渐渐变成成熟的社会人。
曙光明明就在伸手可及的地方,黑暗却陡然降临。
他还没来得及给乐然买一件像样的礼物,还没来得及给乐然一个温暖的家,甚至没来得及满足乐然那小孩儿一般的心愿。
上次乐然说,沈队,我想要你。
时至今日,他们都没能占有彼此的身体。
他原以为来日方长,未想到“意外”也许会比“来日”提早一步到来。
他重重地叹了口气,无神地看着穿梭的医护人员与病人家属,唯一能听见的是自己沉闷的心跳。
乐乐,乐乐。
他在心里轻声唤着。
一滴眼泪终于从眼角滑出,轻轻砸在惨白的手背上。
抢救持续了接近5个小时,刑警们闻讯赶来,连尚在休养的乔羿也知道了这突如其来的噩耗。
二环立交上的惊人车祸也已经在网上被刷成了本地热门,肇事的四驱越野车牌号公开,那竟然是一辆军方牌照车。
稍微冷静下来时,沈寻已经猜到了开车的是谁。
李司乔。
将乐然撵出特种部队的李司乔。
家族势力被一锅端的李司乔。
想到这个名字时,沈寻竟然并未感到特别深的愤怒。
他所有的心绪都放在乐然身上,担忧就像一层绝望又坚实的透明罩,将他罩在窒息之中,连愤怒也无法侵蚀,无法击穿。
无助的等待中,他还被告知了一件事。
那个本不该出现在车里的男性,是乐然的亲身父亲乐悉。
他不知道那人在失踪多年后再一次闯入乐然的生活是为什么,是为当年的所作所为忏悔,还是另有所图。
但在危险发生之时,乐悉终于捡起了身为人父的职责,用身体为乐然撑开一道生路。
乐悉的遗体惨不忍睹,脊椎与颈椎都碎了,后脑塌陷,脑浆糊得到处都是。
他还不到50岁,但外表已是风烛残年的老人了。
很难想象车从立交桥上坠下的瞬间,他是用一种什么样的力气钳制住自己当过特种兵的儿子,并在断气之后还保持着那种无畏的姿势。
唯一的解释或许是——迟到却终归没有缺席的深沉父爱。
急救室的门开了,沈寻跑过去时脚步虚浮,险些摔跤。
医生说,病人已经脱离生命危险,但失血过多,右手与左腿骨折,尚处在昏迷阶段,暂时不能探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