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殷浮分神之际,地表突然出现一阵激烈的颤动,不远处属于湖主的藏宝洞穴上方突然冒出一道光柱,冲破坚硬的石壁,直射上天际。
“嗷!!!”一声洪亮的龙吟紧接着响起,只见一条青龙从石洞的破口冲上半空,沿着光柱,不断攀升。
青龙原本是被困于玄冰当中,青龙的出现,意味着山洞失去玄冰柱的支持,随着一声又一声的龙吟声响彻天际,湖主心爱的藏宝洞转眼就崩塌了。
湖主向青龙发出愤怒的咆哮,青龙充耳不闻,攀升到湖主所在的高度,忽然龙头指向湖主的巨口,龙身化为一道青光,向湖主直射而去。
“呜呜……”湖主鲸大而又笨重的躯体根本无法躲避,青龙直贯它的身体,从鱼尾冲出,湖主的身体猛地燃烧起来,青色的火焰迅速蔓延整个鱼身。
湖主痛苦地扭动着身体,构成湖主身体的鱼群再也无法凝聚起来,不到片刻的功夫,便分崩离析。数不清的小鱼在半空中不知所措地游动,更多的被青色的龙炎烧成灰烬。有燃烧的小鱼跌落到地上,连同地上的妖怪尸体一同烧起来,很快,整个庙会会场也陷入火海之中。
随着鱼群逐渐散去,原先位于湖主头颅的位置,出现了一条浑身散发着银光的小鱼,它的尾部长有孔雀一样的尾羽。它惊慌地穿过鱼群,一头扎向湖面。
突然,青龙追到小银鱼背后,一口将小银鱼吞没。
“啊啊啊啊!湖主被吃了!”地上幸存的妖怪见到小银鱼被青龙吃掉,吓得放声尖叫。
有只年迈的乌龟妖说:“完了,完了,这个幻界是湖主创造出来的,湖主一死,这个世界也不复存在。”
“别说了,赶紧逃!”
妖怪们纷纷向着幻界出口逃窜。
随着湖主的消失,幻界迅速走向崩溃。
空中密云翻涌,电闪雷鸣。接着迅雷将天空劈开一道道龟裂,大块大块宛如碎玻璃的天空碎片剥落,掉入湖中。湖面上吹起阵阵狂风,浪翻潮涌,激起百丈高的巨浪扑入庙会会场。
庙会会场地震不断,地表忽然生出一条条尖锐的石锥,有妖怪躲避不及,被石锥自下而上贯穿了身体。
霍重阳好不容易在湖主的宝洞中搜刮了大量珍宝,两手都捧得满满的。想不到山洞突然崩塌,他只好舍弃宝贝,夺命而逃。逃出山洞,正当他以为可以松一口起的时候,地上突然冒出一道石锥,狠狠地刺穿了他的身体。
“不、不可能,本公怎么死在这里!”霍重阳身受重伤,吐了一口血,然后挣扎着脱离石锥。然而石锥已经贯穿了他的五脏六腑,就算救下来也回天乏术。
这时,青龙恰恰在他头顶飞过,霍重阳瞪大双眼,拼尽最后的一丝力气喊道:“尊上,救我!”
可惜,青龙听不见他的呼唤,更别说看他一眼了。可怜的霍重阳,不,应该是活了上千年的蟹公公,就这样不甘心地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再说殷浮,他勉强地撑着身体,奋力地朝出口逃去。途中险些被突然冒出的石锥刺中,惊得他出了一身冷汗。就在他跑到庙会会场直道的中心,湖上一个巨浪冲了过来,将他掀翻在地,撞到不远处的一个摊位台上。
摊位上的商品纷纷砸到殷浮身上,令他忍不住痛呼出声,再定眼一看,原本放置在摊位上的精美手工艺品,诸如风车、扇子。风铃等的物品,滚到地上竟然全部化成雪白的骨头。一个疑似人类的头颅骨滚到了殷浮面前,吓得殷浮大声尖叫。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一个恐怖的设想在殷浮脑海中形成,难道这个会场上是妖怪们用的人类骨头所搭建的。
眼看着妖怪们的摊位倒的倒,塌的塌,掉在地上的残骸不是木头而是白森森的骨头,正对了殷浮的设想。
殷浮顿时毛骨悚然,他现在所在的地方,难道是地狱吗?
不久前还是热闹祥和的庙会,转眼间,天空破碎,白浪翻滚,烈风呼啸,青色龙炎熊熊燃烧,花花白骨层叠满地。殷浮怔怔地看着这一切,他本来想继续逃跑的,但他的双腿不幸被摊位塌下来的无数白骨压住,无法抽身。
殷浮的脑海中闪过无数的念头,唯有逃跑是他最想做却又无法做到的,殷浮非常绝望,他静静地趴在地上,等待着死亡的来临。就在他闭上双眼的前一刻,一道青色的光芒向着他直扑而来……
再度恢复意识的时候,殷浮发现自己躺在温暖而且柔软的被褥上。迎接他的是面色惨白的刘庆,面无表情的护士、医生,还有一脸严肃的警察同志。
殷浮一脸茫然地望着刘庆,问:“发生什么事了?”
刘庆支支吾吾,竭力避开殷浮投过来的求助目光,“听人说你失足掉进湖里,被人救上岸,并且送来医院。”
殷浮说:“哦,原来如此,那好心人在哪,我得感谢他。”
这时一旁的警察上前说:“少年,既然你醒了,请你跟我们到公安局走一趟。”
殷浮点点头,以为警察要他去做笔录,意想不到的是,警察拿出手撩,扣在殷浮双手上。
殷浮顿时懵了。
警察同志说:“现在我们怀疑你涉嫌杀人未遂。开湖日当日,你和G大一名叫苏然的女生在湖光湖边发生争执,你先动手打了女生,然后女生跟你打了起来,在打架的过程中,你把苏然推下水,苏然在挣扎时把你也拖下水。在场的目击者把你救了上来,但苏然却找不着。”
殷浮不敢置信,反驳道:“怎么可能,那天我根本没跟苏然在一起,怎么可能会跟她发生争执。”他整天跟敖闻风在一起,苏然还是狐狸形态,跟她的小伙伴们一起摆摊,怎么莫名其妙跟他跑到湖边还大打出手?
“警察同志,这当中肯定有什么误会。”
警察冷冷地说:“是不是误会,先跟我们走一趟再说。”说完,就让同伴一左一右把殷浮从病床上架起身。
“不是这样的,我没有跟苏然吵架,我那天连她的影子都没见着。”殷浮在慌乱中,捉住刘庆的手,大声说道。
刘庆甩开他的手,神情无比哀伤,“殷浮,我知道你不是坏人,但是有人都亲眼目睹了,你和苏然在一起。”
殷浮颤声问:“是谁?”
刘庆说:“是厉枝颂师姐,还有何磊大哥他们……”
“不,他们说谎,我没有见过苏然,更没有推她下去,刘庆,你要相信我!”殷浮拼命地哀求刘庆。
刘庆撇下他,头也不回地冲出病房。
很快,殷浮被带进了公安局,经过连夜审问,殷浮咬定自己是清白的,但警方依然认为殷浮有杀人嫌疑,将他关进拘留所。
三日后,警方找到苏然的“尸体”,人证物证俱在,殷浮的杀人事实成立。
殷浮简直吓懵了,他坚决不认罪,要求上诉,但警方有人擅自替他在认罪书上签字,法院甚至没开庭,就将杀人判决书送到殷浮手上。
殷浮被判杀害苏然的事实成立,判二十年□□,即时生效。
监狱的铁门被关上的瞬间,殷浮明白了,这是敖闻风以及霍家对他的报复,而且仅仅是开始而已。
在狱中,殷浮受到了其他囚犯的殴打,狱警视而不见,甚至有几次,殷浮差点被侵犯,狱警也只是在一旁看着。幸好囚犯们只是恐吓他,而不是想占殷浮便宜。
殷浮害怕极了,但恐怖在不仅是这样,他的身体开始急速衰败,也许是失去了灵泉之力的缘故,他的身体很虚弱,动不动就生病。被敖闻风折断过的手脚,更是在阴雨天气来临的时候,疼痛难耐。蛟印时不时会啃咬他的身体,尤其是心脏,他几度痛得晕过去。短短半个月的时间,殷浮被折磨得不成人形,骨瘦如柴。
刘庆探望过他一次,给他带来了令人绝望的消息。G大开除了他的学籍,他的档案会被刻上杀人犯的烙印。刘庆对他很失望,尽管殷浮坚称自己是无辜的,作为殷浮唯一的朋友,刘庆最后提出要和殷浮绝交,从此一刀两断。
也许刘庆就是压垮殷浮的最后一根稻草。
没有人相信他的清白,朋友离他远去,心爱的人背叛他憎恶他。殷浮没日没夜地思考自己到底犯了什么过错,始终都想不到一个结果。他想得快疯了,漆黑的头发一夜变得花白,整个人仿佛老了四,五十岁。他今年才十九岁,距离二十岁生日还有整整半年的时间,他就在一夜之间变成五、六十岁的老头。
一个月之后,厉枝颂等人来监狱探望了他,同时也带来了已经被“宣告死亡”的苏然。
苏然没变成人形,用狐狸的模样冲着殷浮咧牙,狠狠地嘲讽他。“殷浮你这个大笨蛋,大傻瓜,你以为你自己是什么东西?这个世上谁会无缘无故跟你做朋友,对你好啊?竟然连这一点也不清楚。”
厉枝颂说:“要是早知道你是殷海的儿子,打死我们也不会理你,跟你这样的烂人说话让我感到恶心。”
苏然说:“你要怪就怪你投错胎,拣错老爸,可不要怪我们,我们也不过是奉命行事。”
奉谁的命?
苏然冷笑:“你连这个都不知道啊?当然是奉了尊上的命令。”
尊上又是谁?殷浮在霍重阳口中也听过这个称呼。
苏然说:“自然就是咱们的妖族的妖王陛下,虽然他还未登基,但早已经受到万妖敬仰。没有妖怪敢违抗他的命令。”
妖王?那是谁?难道是敖闻风?
苏然一爪子拍到桌上,愤怒地吼道:“不准你直呼尊上的名字,你没有这个资格!没错,就是他,要不是看中你还有一点用处,尊上早就杀了你了,哪会任由你□□。你这该死的贱人,不但欺负尊上,甚至还得罪霍家,咱们没把你撕了算是仁慈了。”
“什么得罪霍家,我连他们是谁也不知道,凭什么要这样对我?”殷浮激动地说。
苏然说:“就凭尊上看得起霍家,霍家的事,就是我们妖族的事。你爸得罪了霍家,你也得死。不过尊上宅心仁厚,他说要让你生不如死,要你永远活在他和霍家的恐惧之中,你就好好在监狱里享受吧!哈哈哈哈哈哈!”
苏然走后,殷浮受到巨大的打击,尤其是对敖闻风十分失望。每当想起敖闻风的时候,身体就会被蛟印狠狠地啃咬,撕心裂肺的剧痛痛遍全身。
渐渐地,殷浮对这种痛楚麻木了,痛苦让他知道自己仍然活着,但如同苏然所说,他很蠢、他是烂人、他很恶心,各种负面的情绪不断折磨着他虚弱的神经,他明白爱上敖闻风就是自己的罪恶,他对敖闻风的爱就是亵渎敖闻风的威严,尽管如此,他竟然还有一丝丝奢望敖闻风对他尚有一点爱意,否则不可能和他做。
殷浮不断地钻牛角尖,意识到自己还有一丁点爱着敖闻风的时候,他觉得自己很下贱不堪,终于,他崩溃了,他受不了这样可恶的自己,最终将暗藏的利刃对准了自己的咽喉。
可惜,殷浮自杀未遂。试过好多种死法,殷浮都无法如愿死去,蛟印会阻止他的死亡,在监狱里更有狱警对他加强监视。医生认为殷浮患上了抑郁症,经常给他下镇静安神的药。
死不了,却无法阻止殷浮自残,他会用利刃在身上割开很深的伤痕,他甚至爱上自己制造的痛楚之中。但蛟印一次又一次将伤口抹去,这令殷浮再一次感到绝望。
生不如死,人间处处是地狱,看着吾痛苦挣扎,不知君愉悦否?
作者有话要说:
写完这章,我表示很心塞。
请大家关爱身边的抑郁症患者,精神上的痛苦绝不比肉体上的痛苦要可怕,也许这章你会觉得殷小受咋就这么懦弱呢?弱爆了是不?这也是殷小受性格的一部分,内向、孤独、同时内心又纤细、温柔的一个人,受到这么大的刺激,还没彻底坏掉已经算不容易。殷小受才十九岁,性格属于晚熟的类型,还有成长的空间。
谢谢观赏。
第31章 来信
所谓的复仇手段,不过是如此。
折磨你的肉体,击溃你的精神,抹黑你的履历,使你在社会无处立足,扭曲你的自我认识,使其产生自我厌恶。
敖闻风和霍家,前者只是下了小小的诅咒,后者不过动用了些许社会资源,就足以让殷浮这样的小人物生不如死,永无翻身的机会。
可怕吗?实在太可怕了。
残忍吗?确实有点残忍。
可是,蜉蝣朝生而暮死,尚且完满了一生。他殷浮连二十岁未到,就要被莫须有的罪名摧毁了人生。而且,那个苦主长什么样子,殷浮也不知道。
殷浮每每清醒的时候,都会对命运充满不甘。他对敖闻风有怨,却一时恨不起来。殷浮怪自己认真地了解过敖闻风,他们相处的时间太短暂,相爱的时间还不如蜉蝣的一生,不足以了解彼此。谁一生里没遇过一个半个渣男,痛过热爱过,便不曾白活过,就当不小心被自家的狗咬了一口,还能怨得了谁?
稍微想通了一点点,心里就没那么难受了。不得不说,殷浮的心理自愈能力还是不错的,也许天生是小强的命格,打不死的精神,在心理创口渐渐愈合的时候,不经不觉,殷浮越过了二十岁的边界线。
二十岁生日过后的第二日,殷浮收到一份来自殷海的信,一份公证过的文件。
信和文件是殷海生前,通过以前的客户认识的一位律师转交到殷浮手中。
与其说是普通的信件,倒不如说是遗嘱。薄薄的两张纸,被殷海用鬼画符一样的字撑得满满的,只有殷浮看得懂,完全不担心别人看了去。
信的开头是十分没趣的老爸对儿子的问候。也许是知道自己命不久矣,殷海向殷浮忏悔,承认自己是个不尽责的父亲。
“儿子,不知道你在看到这封信的时候,你到底长高了多少。对不起,这些年老爸为了工作而冷落了你。别人家的孩子和你一样大的时候,早就随亲爸满山跑了,而你却独自一个人在家。在外面工作,我看见别人父子团圆,忍不住眼睛发酸……”
“我有一件重要的事必须跟你说,你并不是我的亲生儿子,但你确实是你妈的亲生儿子。你妈是我买来的媳妇,你是买大送的小。就算你妈没能跟你说,也许你心里早就知道我不是你亲爸。每次回家,听到你喊我叫叔叔,我就知道你是明白人,但是,我还是很希望你能叫我一声‘老爸’,毕竟我真的把你当亲儿子疼。日后,我这个爸也许会给你添麻烦,所以我特意托人做了一份鉴定,我真心希望你永远用不上……”
默默地看完信,翻出那份文件,是殷海托人办的一份DNA鉴定书。上面白纸黑字说明了殷浮和殷海并没有一丁点血缘关系。
读到最后,殷浮脸上浮现出一丝苦笑,他好想对殷海说,连你也打算放弃我么?
殷海的信令殷浮又消沉了好几日,但仔细阅读殷海的信,字里行间都流露着一个父亲对儿子的关爱和悔恨,信上有多处擦拭重写的痕迹,都把纸给写成老头儿一样的皱巴巴脸,还有水湿的痕迹。
那个从来只会嬉皮笑脸的殷海,该不会在写信的时候哭过了吧?
然而,早已干透的湿痕上很快被新鲜的泪水打湿,这回是属于殷浮的眼泪。
信最后的一段话,殷浮每次看都忍不住热泪凝眶。
“儿子,谢谢你能当我的儿子,让我这个四十好几的老男人能当上一回父亲。尽管我是个很糟糕的父亲,但你肯定是最棒的儿子。日后就算老爸不能再当你的老爸,但我也希望你能当个堂堂正正,顶天立地的男子汉。等你将来有了孩子,你的孩子会以你为荣。”
殷浮:“该感谢你的是我,谢谢您当我的老爸,可是我却辜负了您的期望。”
如今他遭遇牢狱之灾,连一点反抗的力气都没有,更别说能够重新做人。
既然自己不是殷海亲生的,那么敖闻风和霍家有什么理由憎恨他?这么说他连自己亲生父母是何人都不知道,他该怨恨谁去?
思及此,殷浮简直怒不可遏。
要他忍气吞声当任人宰割的炮灰,他殷浮无法做到。既然殷海为他指了一条明路,他就不该放弃自己。
于是殷浮决定再挣扎一下。他在狱中给领导写了无数的伸冤状,强调自己是清白的,要求上诉,虽然消息屡屡石沉大海,但他不打算放弃。如果连自己都放弃自己,那就真的完了。
那之后又过了两个月,也许是被他的坚持所打动,有些人再也坐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