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良吉坐在餐桌上,看洪泽涛已经夹了两次咸菜到嘴巴里了,不由得笑出声:“洪先生,你不口渴么?”
“啊?”洪泽涛好像没回神一样。
“你都吃了两口咸菜了!”石宏大指了指咸菜盘子。
洪泽涛脸一红:“这事儿闹得,我都没注意。”
“还有,林先生,你已经干着吃了半个馒头了,不噎得慌?”石宏大也跟着看热闹。
林杰低头一看,自己干啃了馒头,连粥都没喝一口!
“好了,好了,不紧张。”于良吉拿了个鸡蛋给他们俩:“好好吃饭。”
嗯,好好吃饭。
结果石宏大就发现,于良吉夹了两次咸菜,都夹的是白菜丝儿!
这是把自己当小兔子养呢么?
吃完了一顿乱七八糟的早饭,上了车子,于良吉就送他们俩去了贡院。
府城的贡院,可比县城的大多了,且连门前的街道都是四开,并非双开,就这,还差点被车水马龙给淹没。
门前不许停车,附近二十里的道路,都不许停,道路两边四排马车停靠的地方,可以停车在停车位,只不许路上停,怕堵了路。
又有专门的人行道,放考生们进去,但是闲杂人等不许在路上逗留,贡院大门里头十排人,在检验前来考试的学子,同样,此处分东西两个贡院,文贡院在东,武贡院在西,占了好大一片地方,基本上,两个贡院的前头已经净街了。
于良吉送林杰进了文贡院,那边石宏大也送了洪泽涛进了武贡院。
刘文喜驾着马车,拉着小于举人往回走,跟骑着马的石宏大在一处转盘道汇合。
“咱们回去吧!”于良吉蔫头耷脑,没办法,他也紧张,就是没表现出来,生怕给俩大龄考生增加压力。
回到家里,四野寂静,没办法,今天考试,东西两区都戒严,尤其是北区那边,更是十步一岗哨,于良吉觉得这闹的有点过。
“不过,你看。”石宏大给了于良吉一份今天早上的报纸。
上头老大一个标题:北疆启动战争预警,边关已发生多次冲突。
于良吉瞪大了眼睛:“这、这、说的事咱们这儿?”
“嗯。”石宏大点头。
“可我,我什么都没感觉到啊?”于良吉捏着报纸,傻呆呆的样子。
“这里是府城,整个东北的心脏之地,除非兵临城下,否者是不会有任何混乱产生的,只不过科举这种事情,就戒严很多了。”石宏大给他倒了一杯茶,放到他跟前。
于良吉低头看报纸。
报纸上说,是去年那场雪灾闹得外族人那边死了很多牛羊,而一开始朝廷是给予赈灾的,一匹马换五十斤粮食,一头牛三十斤,一只羊只有五斤,没办法,羊肉汉人很少吃。
且关内也不是没有羊,牛的话,草原上的都是肉牛,关内用得更多的是耕牛;马匹值点钱,可关内有着自己的养马场,买马匹进来最多是优化品种。
外族人是游牧民族,不管是哪个部落,没有了牛羊,他们只能等死。
可不换粮食,牛羊也得饿死,人更得死!
只能换购了粮食,可吃完了粮食,这牛羊也都没了,就剩下马匹,帐篷和弯刀,朝廷给了他们赊购的福利,但是要还的,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
可是这帮人呢?
不知好歹也罢,或者是血液里天生就带着不劳而获的基因,他们竟然不愿意朝廷给他们贷款度过这个困难时期,而是抄起了弯刀,骑上了战马,他们来边将打草谷了!
打草谷是辽代常见的词语。
辽初,军队出征,“人马不给粮草”,“日遣打草谷骑四出抄掠以供之”《辽史 兵卫志上》中如此记载。
这种无专门的后勤保障,靠军人自筹给养,掳掠民间粮草财物的方式,被辽人称作“打草谷”。
自此,草原上的外族人们就习惯性的来边疆打草谷了,但是在圣太祖横空出世之后,这种活动让他们付出了惨重的代价,在一百年前就已经停止了这种赔本的活动。
偏偏,一百年之后,竟然重现!
不过,幸好啊,边防一直是朝中的重中之重,哪怕是百年无战事,也没能让大家放松。
早在雪灾的时候,就拉响了警戒,之后这一年,更是枕戈待旦,果然,初秋的时候,长城外面的人就忍不住了。
长城自从圣太祖开始,就用水泥建造而成,坚如磐石,高达十多米,又蜿蜒犹如长龙,边疆全都建立的这种长城,还不是一个,是双层防御,外族人就是人摞着人,也爬不上来啊!
草原上是不产木头的啊!
这些人在初秋就动手了,但是没成功,随着天气越来越冷,他们也就越急躁了起来,想要翻越长城的心就越急迫,频繁的骚扰边关成了他们的家常饭一样。
而且报纸上说,他们已经开始杀马吃了,这是要逼死人命的节奏啊!
没了马匹,他们难道要靠两条腿儿走回草原深处吗?
而且听说草原九月中旬过后就飘雪花儿了啊!
今年朝廷都没开互市,去年起码开了半年,后半年才关了的,今年更惨啊!
不过幸好有两层把关,他们这些身在边关的居民,才没感受到任何风吹草动,不然早就乱套了。
战争,不论世界进化到何种程度,都是一个不让人喜欢的名词。
“怪不得呢!”于良吉放下报纸,他就说,怎么府城这么繁华,合着也是因为没了互市,他们的东西都放到了这里来买卖。
要是做了互市边贸的话,可能赚得更多。
“反正今年是不能怎么好过了。”石宏大对外族人没好感,大家都是敌人,你可怜,可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朝廷做到仁至义尽了,作为宗主国的朝廷,给予了草原人民帮助不说,还给了贷款的优惠政策,要知道,这么大个国家,自己都尚且自顾不暇,能有功夫管你们已经是看在你们那儿遭了雪灾的份上了。
去年他们东北这边也冰雪过重,那煤炭都涨价了,朝廷尽量平息物价,也是花费了很大代价的好不好!
“但愿他们能尽快想明白。”于良吉就不明白了,他们都是傻得么?就没想过,万一抢劫不成功呢?
朝廷给的贷款,可是一定能分派到位的,而打草谷,可是要冒很大风险的啊!
“还有,听说南方今年也有点冷……。”石宏大跟于良吉俩翻着看报纸,府城的报纸比县城的早到一天,他们看上头的消息,金秋虽然大熟,但是湖广等地因为去年冷的关系,今年的收成要晚一步才能运到京城粮仓。
而这边的军粮,有点支撑不住了,上头说,朝廷有意让边塞就地征粮,也就是说,很有可能边塞这边的城镇税粮,都是要运去兵营充当军粮了。
俩人中午随便吃了一口,大家也都担心考场里的俩人,有心思吃饭的也就巴家父子了,他们俩自己做的烤羊肉!
可惜,于良吉没胃口,石宏大也没心情吃。
一直到晚上,于良吉忧心忡忡地在石宏大怀中昏昏睡去,考举人要考三天,进士是九天。
贡士却只需要一天时间!
三天的时间过得无比漫长,于良吉都有点望眼欲穿了,等去接人的时候,他跟石宏大一大早就起来了,洗漱吃饭后,赶紧叫人准备好一切东西,人一回来,先灌上人参汤,人参是去药店买的,最贵的野山参。
然后拖去洗澡,一定要快,然后给刷牙洗漱,快速擦干头发,期间喂食一点流食,放个水,上个大号什么的,等头发干得差不多了,就可以塞进被窝里,睡觉!
俩人跟所有接考生的人一样,风一般的驾着马车跑了过去,然后按照号牌接到了人,带回家里,没请大夫,全城的医务工作者,都被人请走了!
他们没排上号。
按照以上程序,全部走了一遍,最后把俩人塞进了被窝里,呼呼睡得胡天黑地。
石宏大看到人累成这样,想到当时小于举人考完试出来,才在客栈睡了一觉,还没参汤等东西呢,就要启程回去,奔赴自己兄长的丧礼……
怪不得,大夫都说他心血亏虚的厉害,不能让他熬夜,所以他在情事上尽量在上半夜,结束的也早,很少放纵,更不敢拖到后半夜,让人不睡觉。
心疼他啊!
其实根本就心疼错人了,那个时候小于举人还没穿过来呢!
俩人这一觉睡了一天一夜,尤其是洪泽涛,那呼噜声响的啊!
等想过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早上了,俩人回来的时候,浑浑噩噩的,被折腾得不清,现在醒来却觉得全身都有劲儿,然后跑去放水了……
早饭准备都特别清淡,于良吉和石宏大一个劲儿的跟他们说报纸上的事儿,说边疆的战事会如何,税粮又该怎么办等等,绝口不提考试成绩,能否中第等话,就连家里人也对他们跟平时一样。
第266章 文武举人
在休息了一日之后,就启程回家了,他们在这边等得起,家里人肯定挂心,还不如回去等好了,反正要是报喜的话,也会直接到他们登记的家里去。
一伙人走了一天,终于在傍晚时分到了十八里铺。
全村人都出来迎接了!
隆重的让林杰和洪泽涛胆战心惊,心惊胆战啊!
“都回去,不许多嘴!”老村长往回撵人。
于良吉跟大家伙儿解释:“成绩还没出来,我们先回来的,大家多等两天啊!”
众人着才恋恋不舍的走了,其实大家都盼着能中举,这样他们的孩子就多了一份希望。
回到家里,于宝宝跑出来抱着于良吉的大腿撒娇,他想小叔和大叔了。
小叔就是于良吉,大叔就是石宏大。
好一番亲热之后,大家也都默契地没有问考试情况,该吃吃,该喝喝,甚至还有热水澡可以洗。
待到了第二天,老村长才过来,找于良吉和石宏大。
“今年收成虽然好,但是边关不太平,报纸上也都说了,很有可能就地征收税粮以补充军粮。”老村长坐在椅子上摸着烟袋锅子:“你们家暂时是没有税粮的,但是,这件事情,小于举人你怎么看?”
于良吉认真思考了一番,他们家因为有他在,所以是免除赋税的,石宏大陪嫁过来的那二十亩地,是开荒地,头三年是免税的,后五年是半税,今年才第三个年头。
所以也不用担心税粮的事儿。
朝廷有规定,税粮必须缴纳,为了防止人们有了钱,就不种地,税粮是硬性规定,十家之中,只许一家以钱顶粮,否则都给了钱,朝廷上哪里弄粮食去啊?
“若是上头来了命令,那就送吧,不过我家的高粱米多,可以跟大家先换点苞米什么的么?”于良吉道:“您也知道,我家人多,地少,所以先给我家点时间,等我买够了粮食,再送税粮。”
老村长就明白了,送税粮起码要过了九月初九,这是往年的惯例,只是这次不是送去粮食,而是直接送去驻军那边吧?
老头儿也有点发愁。
“那你尽快收粮食,虽然你们家不交税,但到时候有事了,也得给我站出来,我老头子可是会使唤人。”老村长将烟袋缠上了烟袋锅子。
“您放心,有事儿您说话!”于良吉乐呵呵的送走了老村长,转身就去找刘文喜:“赶紧收购咱们要吃的东西,把高粱米也拿出来,跟别人换个苞米粒子什么的都行,再收一些杂粮,跟往年一样,大米白面就直接去县城里买,多买点!”
“您是怕……?”刘文喜心一惊。
边疆开战的事儿,不是秘密,老百姓对这种就在家门口打仗的事儿可关注了。“还有蜂窝煤,买两千斤!”于良吉抓紧吩咐:“各种秋菜咱家存的差不多,再去买点菜籽儿回来。”
除却这些,还有棉布,棉花等过冬的东西,于良吉都大量囤积,去年那么冷,可把他吓坏了,滴水成冰亦不为过啊!
那大雪片子,真的跟鹅毛一样大!
一冬天,就没断了扫雪!
不光是于家,十八里铺都动了起来,刘文喜组织了人手,一起去县城大采购,于良吉也去了县城,找老山长。
“还要两位先生?”老山长皱眉:“这成绩还没下来呢?”
是不是太着急了点儿?万一没考中,这边也丢了工作,对林杰和洪泽涛来说,也太有压力了。
“考中,就送他们去府城读书,明年去京城读书,后年会试,进考场拼一把试试。”于良吉笑呵呵的跟老山长道:“没考中,也得去府城读书,地方我都预备好了,他们也是在十八里铺执教了三年的人,出去一说,我们那儿的孩子都是进士给启蒙的,也好听啊!”
老山长摸着胡须看于良吉,一点为难的意思都没有,这是铁了心啊!
“再说了,孩子比较多,两个老师不够用,再找两个过来吧,里头的那八个小秀才,可以分开带小班,大班就两位先生操心了,等那八个秀才考举人,我那儿肯定还有孩子考中秀才。”
这是一茬一茬不断代的意思啊!
“好吧,给我三天时间,我给你找两个人。”老山长想了想,还真有两个人比较合适,就是不知道他们俩愿不愿意。
于良吉欢天喜地地走了,留了难题给老山长去解决。
石宏大也跟着他来了县城,只不过他是去看的县令大人,俩人不知道说的都是什么,反正回来的时候,石宏大总是若有所思。
九月初六,一大早,就下了小清霜,这是要冷了的节奏,宋婶子和宋姑娘已经给大家发了冬装,俩人开始着手做春装,顺便绣嫁妆,毕竟十一月份要成亲呢!
于良吉先给于宝宝换上了薄的冬装,然后给自己和石宏大也穿上了,现在走在外头,已经有哈气了,九月份了呢!
就在这一天,来了报喜的官差,比起中秀才那一次,这次更加隆重,且有一点仪仗,虽然只有两个举牌子的,一个写着“高中”。另一个写着“举人”。
来的报喜的八个人,四个人一组,两组人是来给两个人报喜的,一个给林杰,恭喜他,府试考中,第二十八名;一个是找洪泽涛的,恭喜他,府试考中,第十八名。
府试考,文举人取二百名,武举人也取二百名,俩人都在前三十名之内,绝对的上上!
一千人里取二百,二百人里前三十,百分之七十的人都不如他们俩!
老村长挂出了一万响的大地红鞭炮,在十八里铺大门口放了好一阵子,于良吉朝刘文喜一眨眼,刘文喜立刻封上了双倍的红包给报人。
一个荷包里起码二十两银子,打头的给了五十两!
十八里铺再一次沸腾了!
就连老山长都赶了过来,他比他们知道消息的早,当时知道的时候,就收拾行李过来了,连县太爷也抽空过来贺喜,刘文喜早就跟两位新任举人老爷家打过招呼了,购买了很多食材,都是干货,不怕放,没中呢,就自己家吃,中了的话,办席面也够了。
林杰和洪泽涛,激动得眼睛都红了!
举人啊!
离进士一步之遥!
这都是小于举人精心教导的关系,俩人对于良吉感激不尽,在外人面前,都是一副谦虚的样子,跟于良吉站在一起,更是摆出了一副唯于良吉马首是瞻的架势。
于良吉自己还不觉得,喜报是一大早就飞骑快报的,等到了中午,该来的人都来了,在十八学堂接待的大家,刘文喜将他们家宴客的那堆东西拿了出来,贺喜的席面就摆在了十八学堂。
可能于良吉自己都没注意到,他光顾着高兴了,他走到哪儿,身后都跟着两个新科举人,八个小秀才,呼呼啦啦一帮人,全都是有功名在身。
过来看热闹的人也不少,有几个跟十八里铺有亲家关系的,例如嫁女儿到张贵家的李家村李老三,别提多得意了,看看,他多有眼光!
相比起来,刚刚失去了一个举人的张家村来客,就有点强颜欢笑了,虽然真正开心的就张老爷子。
张云逸的举人功名没有保住,被剥夺后,按律,退还所有不正当收入,并发配千里,徒役三年,劳役五年。
要不是看在张云逸曾经是举人的份上,这服役的时间,就得凑个整,十年,这才给免了两年。
如今看到十八里铺三个举人,八个秀才,这种盛况,本该是属于张家村的啊!
张玉文笑呵呵地拉着宝宝小声说话,时不时的给宝宝一个核桃吃,这种山核桃,外壳硬得很,老爷子很会剥核桃,剥出来的都是完整的,于宝宝爱吃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