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昊旲个人网站的论坛里,一个题为帖子在短时间内飘红,号召粉丝们去医院探望。起初,理智派的粉丝坚决反对这个主意。但在一些人的恶意带动之下,狂热派的粉丝最终占了上风。
医院的走廊里此刻还是静悄悄的,浑然不知一场大骚乱即将来临。坐在椅子上的丁梓衍打了个呵欠,又赶紧摇摇头,强迫自己保持清醒。
尉檀离开之前委托他照看苏昊旲,并且叮嘱,在他回来之前不要让任何人进入苏昊旲的病房。丁梓衍觉得这个要求有点奇怪,但尉檀这么说了,他就这么做。
白亮的灯光令人困乏,丁梓衍摇摇晃晃站起来,准备去厕所用冷水洗把脸。走到窗前,他突然看到外面的街道上远远过来了一大群人。
这条街通往市中心的商业区,再往前走不久,就能看到栉比鳞次的缤纷店铺。
这些人一定是去购物狂欢的吧。丁梓衍羡慕地叹息,摸着下巴,开始想象这样的场面——
他和尉檀手拉着手,一起甜甜蜜蜜地压马路。五光十色的节日彩灯一盏一盏从头顶晃过去,像是五彩斑斓的幸运星。
天空下起了雪。尉檀还是穿着平时那件单薄的黑风衣,冷得直呵手。他赶紧拿出一杯热气腾腾的外卖咖啡——好吧,他承认,这是受了苏昊旲那个咖啡广告的影响——放进尉檀手里,然后用自己的双手紧紧包裹住尉檀的双手。
尉檀羞涩地绯红了脸——不对,依尉檀那样冷清的性格,应该不会做出这样的表情。嗯,不管了,反正是yy嘛。尉檀羞涩地绯红了脸,说:阿衍,你真好。
丁梓衍看着尉檀的眼睛,含情脉脉地说:为了你,我做什么都愿意。
……噢噢噢,好肉麻!但是也好幸福!!
从白日梦里恋恋不舍回到现实,丁梓衍猛然发觉,楼底下的情形好像有点不对头。
为什么他觉得,那一大群人的目的地好像是……这家医院???
他的猜想很快得到了证实。浩浩荡荡的人群直奔医院大门而来,表情都无比急切。
难道出了什么事?
又过了几分钟,丁梓衍听到了仿佛热水快要烧开的沸沸声。声音越来越近,越来越嘈杂。走廊另一侧的护士站传来惊呼:“你们干什么?站住!这里是重症监——”
后面的话语被轰然而至的噪音淹没了。纷乱杂沓的脚步,七嘴八舌的喊叫,还伴着让丁梓衍熟悉至极又反感至极的“咔嚓咔嚓”快门声。
只用了一瞬,丁梓衍就立即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头皮顿时阵阵发麻。糟糕,一定是苏昊旲的入院信息被泄露,记者找上门来了。
记者和粉丝可以疯狂到什么程度,丁梓衍有耳闻,也有过类似的经历。在他刚红起来的时候,有一次去烧烤店吃宵夜,结果被旁边的食客拍了照po上微博,还附上了地点。于是他很快遭遇了一场极不愉快的强势围观,幸好他跑得快,成功夺路而逃。
可现在的苏昊旲却是不可能夺路而逃的。别说逃,就连动都动不了,只能静静地躺在那里,像一片等待暴风雨席卷过来的树叶。
这一刻,丁梓衍突然
作者有话要说: 对苏昊旲生出了无限的同情,还有一种无上的责任感。他立刻把常崇留在这里的那几个工作人员全都叫了起来,排成一排阻挡在苏昊旲的病房门前。
丁梓衍豪气冲天地想:不论等一下的情况有多混乱,都绝不能让任何一个记者接近苏昊旲的病房。
尉檀的托付,就是他丁梓衍的使命。
第58章 防盗章
这是一处位于城市边缘的住宅区。大片低矮破旧的平房分布杂乱, 裹在长年不散的灰色雾气里。那一个个黑洞洞的窗户后面看不见人影, 但却隐藏着无数不怀好意的眼睛。
常崇把车停在一叠水泥预制板后面, 走进这片灰色的雾气。由于缺乏规划,房屋之间的通道横七竖八, 交错如迷宫。但他显然熟门熟路,脚步毫不迟疑。这里是他生长的地方。
从小常崇就知道一件事:人类之中有“虫族”存在着。这个“虫族”不是指科幻小说里那种外形像甲虫的异星生物,而是一群像虫蝇一样蜷缩在角落和缝隙里的社会边缘人。
他自己就是这个族群中的一员。
他的名字音同“长虫”。长虫是蛇的别称, 但他觉得自己更像一条真正意义上的虫——蜿蜒在黑暗的地底, 以腐物为食。在无数光鲜亮丽的红男绿女脚底游走,伺机把他们拖入地底变成自己的给养。
一条虫本身没有多大力量, 但许多虫类聚集在一起就大不相同了。所以这么多年来,不论他的身份已经与过去多么判若云泥,他始终与这里的同伴保持着联系。他把这里视为自己的虫穴。
当然, 就跟他和谢紫鑫之间一样,他和这些同伴之间的信任也并非出于友情,而是因为每个人都握有其他人的把柄。他们共同成长, 相互知根知底, 旅进旅退。
不管什么时候,常崇都可以回到这里寻求同伴的帮助。这些所谓的“帮助”都是永远不可能摆上台面的下三滥手腕, 但总是非常有效。
可也正因为如此,他被这里牢牢束缚住了, 永远无法化虫为龙一飞冲天,真正跻身于上流社会。
这就是身为虫族的悲哀。
“崇哥,你要的人我给你找好了, 保证手脚利索。”
一个男人像是从地底钻出来似地突兀出现,“你说吧,怎么弄。”
常崇勾勾手指让男人靠近,对他低声耳语一阵,又把手机里的医院楼层平面图发给对方,“车在外面,蓝色箱型客货两用车。你们把它开回市区以后停在一个不起眼的地方就行。我晚一点搭公交车回去。”
男人接住凌空飞来的车钥匙,又突兀地消失了。
跟苏晋江猜想的一样,常崇的计划并不复杂。先让大批记者和粉丝冲击医院扰乱秩序,他安排的人好趁乱偷换配药室里的药品,把奎尼丁的剂量加大。
在医院里的时候,医生曾向廖总一行人说明过,苏昊旲之前已经出现过一次心室震颤,现在的心率依然很不稳定。
常崇很有把握,如果在这种情况下给病人使用过量奎尼丁,几乎一定会引发室颤甚至心梗,迅速致人死亡。——他以前就用过类似的手法让一些人永远闭嘴,包括很多年前那个吴心。
等苏昊旲一死,常崇就会把这件事渲染成医疗事故,鼓动媒体大做文章,让那家医院跳进黄河也洗不清。
常崇本人肯定也会进入警|方的调查视线,但绝不会进入主要嫌疑人的圈子。在外人看来,他和苏昊旲完全无冤无仇,顶多只有些许工作上的联系而已。
看了看时间,常崇半躺进墙角的沙发,把工作手机放在一个信号屏蔽的角落。
他打算在这里休息一个小时左右,然后乘坐公共交通工具返回市区。那个时候,头几批记者和粉丝应该已经聚集在医院里了。
他不能太早出现在那里,否则廖总会命令他马上摆平事态。必须等到事情混乱到了不可收拾的地步之后,他才能姗姗登场,然后对一切“无能为力”。
事后警方和廖总一定会追问,中间这一两小时他去了哪里,为什么紧急关头联络不上。但这很好办,他有一箩筐的借口可以用。
常崇明白一个道理:所谓的“不在场证明”不一定要毫无瑕疵,那样反而会显得过于刻意,一看就像事先安排的。最好是像他现在所做的这样,没人能替他证明什么,但也没人能推翻什么。最严重的后果,也不过就是落一个“玩忽职守”的处分。
又把前前后后的计划都回想了一遍,确认没有什么纰漏,常崇舒坦地伸展开四肢躺下,打量着眼前的房间。还是那么肮脏,根本就不像个住人的地方。
常崇轻蔑而厌恶地冷哼一声。这帮所谓的“兄弟”,根本就是扶不上墙的烂泥。给了他们的那么多钱,也不知道都花到哪里去了。
沙发旁的劣质音响正在播放滥俗的口水歌。常崇觉得有点聒噪,但没有把它关掉。他现在想听些欢腾的音乐,好让心情放松。
他掏出另一部私人手机,翻出里面存的一张照片。苏昊旲正对着镜头,嘴角微扬笑容优雅。这个人的确是天生的明星相,就连这种一般人都很不上相的标准证件照也这么好看。
“姓苏的,你看我多用心,就连遗像都早早替你选好了。”常崇得意洋洋举着手机,“你不要怨恨我。可能你确实没有听到我和谢少那天的对话,但在我常崇的法律里,从来是‘疑罪从有’。”
那一天——就是胡导叫苏昊旲试镜的前两天,常崇的私人手机上突然收到了一条匿名短信。发信人的号码是隐藏的,只有三个字“未显示”。短信的内容令常崇大吃一惊——“今天是Tay被你害死的日子,你还记得吗?”
虽然想到也许是有人敲山震虎,但常崇到底是做贼心虚,没法坐视不管,急惶惶去谢紫鑫的办公室商量对策。
他进去之前和出来之后,外面都没有一个人。但在回放监控录像的时候,常崇的心突然一沉:他们二人密谈期间,苏昊旲曾经从门外路过。
摄像头并没有直接照到门,看不见苏昊旲是否曾在门口倾听过只言片语。常谢二人忐忑不安,第二天就先后出现在了苏昊旲试镜的现场,想试探他的反应。
结果,一看见谢紫鑫,苏昊旲吓得当场捏碎了杯子,一直到试镜完毕都还脸色苍白。
从那一刻起,常崇就做出了决定:不管姓苏的到底有没有听到什么,他从现在开始都已经是个死人了。
之后就是一系列的阴谋。
说来也怪,自从常崇开始着手暗算苏昊旲之后,那个发短信的“未显示”号码再也没有出现过。常崇由此愈发坚信,这个诡异的号码就是苏昊旲在搞鬼。只要干掉了这个姓苏的,这件事就能被彻底抹平。
……
正盯着屏幕上的苏昊旲回想前事,手机里突然进来了一条短信。
扫一眼发信人,常崇全身的血骤然凝结成了冰块:又是“未显示”这三个不祥的字。
短信内容也只有三个字:Tay微博。
常崇满腹狐疑地登上微博账号,手不听使唤地一个劲发颤。他有一个从不发布任何消息的小号,悄悄关注了Tay。
这些年里,他偶尔会用这个小号把Tay每一条微博都重温一遍,就像一个逍遥法外的犯人回到自己的作案现场寻找成就感。每当这么做的时候,他心里就充满不可告人的喜悦。
但这一次,他心里却是满满的恐惧。这恐惧在他看到Tay微博的一瞬间,扩大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这个早已沉寂多年的微博账号,居然刚刚发布了一条新内容!
猜猜我现在在哪里。@常崇
这句话下面po了一张手机拍摄的照片:大片低矮破旧的平房分布杂乱,裹在长年不散的灰色雾气里。
常崇感到自己的脑子里一霎那钻进了无数马蜂,巨大的嗡嗡声响得震耳欲聋,让他心慌想吐。照片上的景物他太熟悉了,就是他所在的这片住宅区!
他颤抖着手刷新了一下,不料又刷出了一张新照片。还是那片平房,但视角更加接近了,就好像拍照的那个人正举着手机慢慢走近。
常崇像被烫了手似的一下子扔掉了手机。但他还算镇静,马上想到了一种可能性。
Tay的微博密码多年来没有更换过,只有三个人知道:常崇,Tay本人,以及谢紫鑫。
常崇拒绝相信这个世界上有鬼。那么就只剩下了唯一一个解释:是谢紫鑫在搞鬼。常崇早就看出,谢紫鑫已经厌倦了他。一定是那个姓谢的J货舍不得苏昊旲了,所以在这里装神弄鬼的吓他,想把他吓死或者吓疯!
其实这个结论经不起推敲。把Tay重新引入公众视线,对谢紫鑫也没什么好处。但以常崇现在混乱的大脑,只能做出这种程度的推断。否则他就必须相信,是Tay的鬼魂来找他复仇了。
拾起手机再次查看,Tay的微博还在以
作者有话要说: 令人惊惧的速度一条一条飞快刷新。每次都附有一张照片,照片上的景物都距离常崇更近了一步。
常崇实在不敢再看下去了,哆嗦着给谢紫鑫拨电话质问。
第59章 防盗章
手机里响起忙音。常崇机械地挂掉再拨, 依然是忙音。他一遍又一遍重复这个动作, 连自己也不知道这么做究竟是不是真有意义。奇怪的是, 不论拨打多少次,始终只听见忙音。
“接电话!你这个——”暴怒的咒骂刚出口一半, 手机突然发出一串清脆的提示音。
一条彩信。发送人:“未显示”。
打开一看,常崇的头皮轰然一麻,头发根根立起。那又是一张照片, 拍摄的正是这个房间的门口!
常崇蓦地意识到, 所有这些照片拍摄的角度都非常奇怪,视角很低, 贴近地面,就仿佛是一个伏在地上的人所看见的景象。
常崇神经质地大瞪双眼盯住房门,脑中不由自主想象出这样一幕画面:Tay此刻正趴在外面的地上, 举着一只手机,青色的脸上带着可怖而诡异的笑容。他四肢着地,缓缓向前爬, 爬, 爬……
门,门能挡住鬼吗?Tay会不会破门而入?还是他根本不用打开门, 直接就能穿墙入室?
常崇的两条腿都发起抖来,竖起耳朵捕捉屋外的动静。可那该死的劣质音箱还在不识趣地唱着歌, 常崇恼怒地伸出手去想把它关掉。
谁知指尖还没触到按钮,音箱里传出的音乐忽地走了调,像是被什么信号干扰了, 发出不规律的怪声。
常崇的手一下子僵住了。不仅仅是因为音箱的古怪,更是因为他无比清晰地听见,门被轻轻敲了三下。
极度的恐惧猛然转变成了极度的愤怒。常崇抓起一条凳子腿,一个箭步冲到门前,霍地拉开了门。艹你××!!管你到底是人是鬼,老子今天跟你拼了!!
一阵冷风卷进房间。门外空荡荡的,半个人影也没有。
常崇又害怕又不死心,一边骂着脏话给自己壮胆,一边提着凳子腿走出去几步,左顾右盼。
两旁那些破旧的平房前面拉着乱七八糟的晾衣绳,绳上的衣物被风吹得晃晃悠悠。常崇因愤怒而暴增的胆量也被风一点一点吹走,他倒退着回到了房间里。
屋子另一侧有一把转椅。原本上面空无一物,可现在它却发出了旋动时才会产生的轻微咯吱声。
常崇循着声音看过去,瞬间肝胆俱裂。在那缓慢转动的椅子上,居然不知何时多了一个男人!
那个男人赤祼着身体,皮肤被日光灯映照得白惨惨,背对常崇,低着头一动不动。他没有转过头来,脸部被黑发的阴影遮挡,依稀像是苏昊旲。之所以说是“依稀”,是因为常崇已经被吓得视力不清了。
应该说,常崇的反应比一般人强得多。即使到了现在,他也没有当场吓死或吓昏,还在拼命为这一切找一个合理的解释:自己刚才出门时没有留意背后,这个家伙一定是趁机溜进房间里来装鬼吓唬他的。一定是这样的。这个世界上没有鬼,没有鬼,绝对没有鬼!
那把椅子还在继续转动着。椅背渐渐旋到了面向常崇的一边,然后又慢慢旋开,重新露出椅面。
常崇的脑子终于炸了。就在这短短的一两秒钟里,就在他的眼皮底下,椅子上的那个男人凭空消失了。
常崇手里的凳子腿咣当一声掉落,腿也软了下去,瘫坐在地上,手脚并用跌跌撞撞往外爬。
不管现在的情况是不是谢紫鑫在整他,都已经无所谓了。因为,他确确实实,撞鬼了。
常崇永远也没有机会知道,其实他撞见的不是鬼,而是神兽。
一定要说的话,的确也有一个灵魂在这里。但苏晋江的灵魂唯一做的只是干扰了一下音箱的声音——他也仅能做到这么一点事情。
绝大部分时间里,苏晋江都是一个吃瓜看客。他看着尉檀从车底爬出来,小心翼翼张开嘴吐出一只手机。偷听完常崇跟他手下的对话,尉檀躲起来变回人形,悄悄给姚菁打了一个电话。
再然后他又变成了小兽,拖着圆滚滚的屁股往前爬。每爬几步,就竖起手机拍一张照片,发送给姚菁,再由姚菁将它们发布在Tay的微博上。
那个“未显示”号码的主人,自然也是姚菁。
常崇听到敲门声出来察看时,尉檀从他脚边溜进了屋子,爬上了椅子。尉檀的侧面跟苏晋江有几分相似,常崇心里有鬼,很容易误认。再说,在那样诡异的情形之下,常崇不管有没有认出尉檀,都一样会被吓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