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
皇帝直接将云隙按在床里侧,拉过一床被子将云隙盖住,侧身俯望他,“云公子可别再说话了。”他都要被憋出内伤了。
“此时天色已晚,云公子暂且在这里歇息一晚吧。”
云隙莫名看着他,张嘴,“俺——”
皇帝拉过被子蒙住自己的头,表示自己很累已经睡着了。
云隙,“……”
他睁眼望着玄色纱帐,眼前不由自主浮出些许断续欢声笑语,他从那片记忆中挑挑拣拣,来回琢磨那人含糊不清的唇语。
到底是,扇儿还是蛋儿来这?
黎明刚至,云隙立刻醒了过来,他一动,身边的皇帝轻捂住他的唇,使了个眼色,让他往雕栏窗下看去。
窗棂下的青铜卧虎烛台正发出滋滋声响,一缕白烟袅袅直上,蜡油大颗大颗往下滴,皇帝低头看云隙。
云隙指了指,过去看看。
皇帝颔首,拎起小茶几上的茶壶朝窗边走去,没走两步,窗外呼的刮进一阵疾风,卧虎烛台哐当倒在桌上,桌面落得星星点点火星噗噗着了起来,皇帝泼上一壶茶水,火苗却丝毫不见灭。
云隙心下了然,抬手捏了个决,凭空落下几滴小青瓶中的东西,房间顷刻间弥漫朵朵馥郁花香,他凝神轻喝,“恁~娘~的~腿~儿~,还~想~烧~俺~呢~!”
话音落下,皇帝脚前噗通一声掉出个蒙面刺客,刺客摔在地上,全身迅速燃起大火,火人踉跄爬起来朝皇帝扑过去!
“冥火还能怎么熄灭?!”皇帝喊到,拉住云隙躲过火人,“别施法。”
前两日小妖施了大法,现在还没恢复好的吧,别浪费这小妖的法术了。
云隙摇头,眼睛一闪,伸手去解皇帝的腰带,“尿~他~~~!”
皇帝,“……”
冥火来自阴间,盛年男人的血气正旺,兴许能试上?1 皇浴?br /> 皇帝苦笑不得趁暗卫拦下火人的瞬间带着云隙跑出卧房,朝赶来的李易高声道,“脱裤子!尿!”
李易稍稍一愣,瞬间反应过来,毫不犹豫带着人齐齐扒掉裤腰带。
身后传来水注浇在火堆上的滋滋声。
皇帝带着云隙一路朝林子深处跑去,直到听不见喧闹人声后才微微喘了口气。
清风徐来,初秋的清晨天高云淡,偶尔有飞鸟越过碧蓝的天空,脚下银缎似的小溪潺潺。
一人一蜗牛都没说话,片刻对视后,朗朗笑声回荡在竹林中。
“唔~哈~~哈~~哈~~,为~什~么~不~让~我~施~法~?”
皇帝给他整了整衣襟,笑道,“你这小妖不是说了孤定会死在火中?既然如此,注定是这一次的话,就给你省些法术,好让你有力气自己去寻水喝。”
这么慢的小兔子好不容易修炼成人,为了他耗尽法术也太不值得,就算没耗尽,渴死了渴坏了,他想想也是怪心疼的。
云隙看着他,唇角荡来一抹笑意。
这抹笑皇帝第一次见,柔柔的,安静的,真心的,笑意染上眉梢,清透的眸子好似落进了斑斓破碎的点点阳光。
有了对比,他才发觉过去这小妖的笑是怎么的漫不经意云淡风轻,纵然好看,却少了几分真心。
他蹭了蹭手指,发觉自己竟还握着小妖的手,他拎了他的手放眼前,“你这手也太细白了,这让姑娘家可怎么活?”
明明也是练武之人,怎么养的这一身好皮囊。还有这一肩如水般墨色青丝,皇帝忍不住学起竹子精啧啧两声,又想到白嫩的王大牛那一身壮硕腱子肉,连忙摇了摇头,还是云公子这般好看,身材颀长,清隽温润。
云隙眨眨眼,傲娇的哼一声,这是自然,否则仙界妖界鬼界,现在人界王大牛为代表都想要他那小青瓶呢。
皇帝笑着看云隙,云隙一甩头发,慢悠悠道,“俺~骄~傲~!”
皇帝无奈一笑,追上去问他见过他那小蜗牛没,也是这般喜欢甩触角。
三鬼煞魂阵的最后一阵,欲害人不死绝对不会善罢甘休。
来自鬼界苍茫境的冥火非一般人能引来,而施阵人竟有这般能力,云隙猜测,也说不定不是人。他早些时候以为是为了牡丹花背后的皇位和权贵才要害他,可现在倒是有些迟疑,区区凡人需得这般精心狠厉麻烦吗,若按云隙的性子怕是早就持了剑干脆利落的解决掉对方了。
所以,牡丹花是因他过失得了这般惨痛过往,自己定然要还的,但他的过失顶多是折磨了这朵花掉些么花瓣失了点颜色,再怎么倒霉可怜,人还是活着的。
而牡丹花那蠢弟弟背后的人要做些什么,是要折花,还是要怎么,云隙暂且想不出,也懒的想,只得走一步看一步,跟他那多管闲事的师父学学什么叫该出手时就出手,风风火火闯凡界,嘿呀依儿呀,嘿哎嘿嘿依儿呀……
云隙趴在床上看占了他一半床的人。
皇帝的寝宫由于要熄灭那炤日的火人被一干大老爷们用尿浇透了,现在虽然宫殿没烧起来,但远远就能闻到一股味儿,只当做烧毁重建罢了。
而整个陵宫为了彰显后代子孙的勤勉,除了太庙外一切从简,除却皇帝那间不能住的,最好的就是云隙这处住处了。
他其实并不喜欢睡床,但想起自己竟然要给皇帝让位,着实显得太大方无私了,非小蜗牛风范。
这朵牡丹花便说了,昨夜是他收留了他,今夜也该有床同睡,有被同盖。
云隙一琢磨,把这朵容易引火上身的牡丹放在自己身边才算稳妥,也便应下了。
冥火一旦着起来,凡界的水是无用的,好歹今日是烧的小,听牡丹花讲,四十多名虎贲军轮着尿了好几回,才……漆黑的夜色里,皇帝在被子里翻了个身,低沉道,“云公子可否能不要再想今日的事了?”
云隙趴在枕头上,“你~怎~知~我~在~想~?”
皇帝沉沉笑了笑,这小妖藏不住什么的。
云隙歪着脑袋瞧他,“睡觉也不摘吗?”
皇帝右眸如墨,“嗯。”
云隙在心里道,带着这冰冷的面具不难受吗,这样能睡好吗?
他想,红色的眸子在夜里是什么样子?深夜能使天地失色,自然也会遮住骇人的血眸,何必再担心被人看着。
一提及此事皇帝便不大再会与他揶揄,牡丹花替他拉了拉被子,遮住云隙的肩头,“云公子,睡吧。”
在陵宫又停留了两日,交代完太庙的修建,云隙与皇帝一先一后,中间隔了整个白日,回到了半山腰的缘非寺。
离别前夕,郑重的给先皇父皇王叔磕了头,皇帝说不清心头的涩意,只是在重重磕下去,额头抵着冰冷的青砖路时想到这大概是他最后一次见他们了,自此别后,这一世的恩情将在他死后也就此消没在凡人短暂而延续的轮回之中。
远山寂静,夜色沉沉,秋寒渐至,乌啼落霜。
因为回来的太晚,皇帝直接回了自己的厢房没去打扰云隙。
厢房内站了四个高低胖瘦穿着夜行服的人,其中一个略胖的人噗通跪了下来,抱住皇帝腿,戚戚道,“陛下,奴才可是见着陛下了啊!可要把奴才担心死了!”
皇帝,“于述,多日未见,孤怎觉得你胖了不少?”
于述动了动嘴,喃喃了几句,身边最高的黑影禁卫军统领林子鞍替他解了围。
自皇帝被劫后于述便着急上火,病了好几趟,别看是胖了,身子是积了水,虚弱的很。
皇帝扶起于述,“辛苦你了。”
于述颤抖着手从怀里掏出个白净的琉璃盅,悲声道,
作者有话要说: “陛下,奴才该死,这这这灵物丢了!”
自从陛下被劫,这小东西好像也跟着弄丢了,于述吃不好睡不好,身上陛下交代的一件事都没完成,根本无颜再见皇上了。
他抖着手心如死灰,打开琉璃盅的小盖,等候陛下雷霆万钧的怒意。
皇帝往里一瞅,玉白透亮的小蜗牛甩着触角朝他欢喜打了个招呼。
俺要吃三春水泡好的蒲叶青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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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君:恁(nen)就是‘你’的意思~~~~熊二的调调。
我的小,新年快乐哒,明天更新的一章前四十给大家发小红包,聊表心意哒,抱!
☆、小别一下
皇帝嗤笑, “于述,你是年纪大了, 眼神不行了?这小东西孤看倒玩的欢实。”
小蜗牛左右甩着触角,很是无辜懵懂。
“这、这这…”于述狠揉了两把眼睛,震惊的哆嗦两下, 皇帝见他着实吓着了, 便拍拍他肩膀, 不逗弄他了, “好了好了, 你也说这东西是灵物,估计自己去玩了, 你瞧不住它。”
于述还叹着气一脸茫然, 琉璃盅中的小蜗牛倒已经爬上了瓷壁边缘,上上下下狠抖了几下触角, 抖得眼睛直泛花花, 才觉得舒服了些。
皇帝见它玩的欢实, 想起那清俊的公子颇觉得有几分神似,心下发痒,很想立刻便唤来云隙让他瞅瞅自己这小东西。
他正想着,见小蜗牛沿着瓷壁边爬上他的手背,故意拉耸下两支细嫩的触角一副怏怏的模样。
“饿了?”皇帝用毛笔扫小蜗牛的小硬壳。
玉白的蜗牛将怏着的触角对在一起,是哒。
“于述,可带了这小东西的膳食?”
“唉,带了带了,奴才这就去煮茶,陛下稍等。”知道要见陛下,于述专门灌了一壶三春水,虽日夜瞧着盅中悄无他物,但就怕有一日这小灵物突然出现,就好似今日般,所以该备的物什都备了齐全,一丝不拉下。
屋中的最瘦的黑影接着走了出来,身形苗条纤细,朝皇帝福了身,林子鞍接着道,“这位是......”他干咳一声,先说,“近日天气转凉,冬寒将至,陛下在外劳累,夜里还勤于政事,实在让臣痛心惋惜,恨不能为陛下分担。”
皇帝默默想,学左丞相学的不懒,林子鞍在语言这方面倒是也挺有天分,跟云隙有几分不相上下。
“今送来一女,此女是臣与各大臣为陛下精心挑选,知书达理才德兼备之人,望能为陛下分忧,日里温软体贴,夜里红袖添香。”
皇帝扫视林子鞍,“背了几遍?”
“三遍。”林子鞍咳一声,别过头。
皇帝将目光落在那姑娘身上,姑娘气质清冷,双眸澄净,少有的见着他而没有任何惧意。
云隙吃着于述送来的菩叶青,歪着触角也跟着瞧,还扭过头弯下一根触角挠了挠背壳前的那一点软肉,听皇帝道了句,“林卿年纪已大,还未娶亲吧,今日孤便为你定下,可好?”
林子鞍虎躯一震,连忙跪了下来,云隙含着叶片伸长了脖子,望见那清冷的姑娘脸上浮现一层红晕,蜗牛心说,这朵牡丹花还是没人来折了。
转手处理好了这两件事,夜已过半,再不睡下天就又明了,于述将林子鞍送来的奏折一摞摞整理好,带着其他人一同退了下去。
第二日。
天气明显转凉,缘非寺前一眼望不尽的延绵山脉含着一层薄薄墨绿轻纱,临近明前下了场薄雨,晨上就觉得冷了些许。
还未用膳,皇帝便托了琉璃盅前去敲云隙的屋门。
“云公子?”连着叫了好几声都无人应答,琉璃盅中的小蜗牛慢悠悠探出触角,吃饱喝足,一脸餍足的从琉璃盖未掩紧实的缝隙中朝外面望去。
“云公子,孤可否进去吗?”
于述在旁边揣着手,直到现在才知道劫走陛下的正是千罪宫那好看的公子,可让他一颗老心颠三倒四的忧愁了好一会儿。
“陛下,云公子可否是出门去了,奴才派人去打听打听,陛下不妨先用膳,等寻到云公子了再给他看这灵物。”
皇帝掩着凉风低头望着琉璃盅中无所事事甩着触角的小蜗牛,只得叹口气,顺了于述的意思。
寺庙的早茶一切从简,几碟精致的小菜配上熬了两个时辰的八珍香粥外加两根用清油炸出来的酥黄里焦的油条,味道香滋滋的。
云隙把两只触角搭在瓷壁边缘,小豆眼望着皇帝碗里的米粥若有所思,考虑应当捏个什么决才能隔空把粥吸到口中尝一尝。
他还没想起捏个什么决,门外便传来的敲门声,说皇驾已经准备好了。
“两个时辰后回宫,于述,下去准备吧。”皇帝放下碗筷,于述正欲走,皇帝又道,“云公子……寻到了吗?”
于述躬身道,“没人见着出来……陛下,可否奴才再去云公子房前问问?”
“孤去,无需跟着。”
云隙歪着脑袋想了想,口中默念了个决从琉璃盅中离开,清风一缕来到长生竹林间兜兜转转一圈,正欲离去,忽见竹子精伏在地上持着一根绿碧石制成的白毫在写着什么。
感觉到有神识灵气游走,竹子精掀起一缎暗色绸子说,“我昨日寻了有见识的精怪打算打听一下三界的有趣之地他日一游,却听一小妖说妖界出事了。”
云隙神识飘在空中,“什~么~事~?”
竹子精撇着眉道,“我这么说你可能不知道,此事发生在六千年前的伯荒时期,估摸着你还没从你娘肚子里生出来呢,不过你别自卑,我也没发芽。”
“当时四界之中的流波山生出了一只狰狞凶悍的恶兽,名叫奎避。是千百年吸收四界恶障污秽而修成的东西,此兽无恶不作,张口能遮云闭月吞没精华,吐出来的恶气能使各界三百年不见天日,所到之处无不日月颠倒,风雨作祟,严重扰乱了四界的生息。”
竹子精骄傲道,“自然,我要说的不是它,而是降服奎避的四大神子,分别为仙界释尊帝释天,妖界妖神钦封,鬼界鬼王伽勒王,人界神尊崇虚。”
听到最后两个字,云隙浮在空中的触角很是纠结的扭巴了一下,想到那疯疯癫癫不靠谱的和尚被称为人界神尊,内心着实很有触动。
“当年,若不是这四神封印了奎避,恐怕四界早就毁于一旦了。凡人大抵都忘恩负义早就不记得了,可妖神录上将当年发生的事记载的清清楚楚。”它叹惋着摸着脑袋上冒出来的嫩竹笋,“四神之中若不是妖神钦封在最后重击杀死了奎避,哪还有这四界的浮屠盛世,可你瞧瞧怎么着,妖神不就是受了伤,被奎避湮灭出来的恶气侵了身体嘛,那三神子竟然在奎避死后将妖神钦封也随之封印在了青西海之下。”
云隙瞧了眼缘非寺前悬在风中的铜铃铛,有些嫌弃竹子精,他说话虽然慢,但好歹都是重点,哪有这般啰嗦。
竹子精看他有些不耐烦,连忙道,“我听那小妖说,最近青西海的封印出现了异常,海面上浓雾滚滚,海水灼热冒泡,好像下面有什么东西要钻出来了一样。你且相信我这兄弟小妖,它可是土地精,只要有土地,天上人间都拦不住它的去路。”
“你说,这青西海的动静是不是妖神钦封要重见天日了?”竹子精自己嘀咕起来,又趴在地上写着它那缎绸子,“也不知这事是好是坏,若有幸我能见到妖神,定然向他——”
“吃~了~你~”,云隙凉凉说,微眯起眼,神情暗了三分,“钦封定然会吃了你,不吐骨不剥皮的吃。”
竹子精猛地跳起来,“哎!那可是妖神,怎会吃我这小妖?你不懂可不要瞎说!”
云隙瞥他一眼,快速道,“奎避的瘴气钻了他的神识中,他已不是八荒之纪的妖神了。”
“你怎么知道他不是?”竹子精捏着下巴,瞧着半空中那团看不清的清明雾气,云隙拢在雾气之中,脸色在竹子精这段话中来来回回的变,速度之快堪比他缩壳,听到竹子精惊讶的询问,便道了句,他看见了,说罢瞬间消失在长生竹林中。
没错,他看到了,他这两根小触角清清楚楚的看到钦封被瘴气钻身之后疯魔的样子,也记得钦封被封印时的天地黯淡,还记得他师父他老人家似悲似喜的说要替钦封多喝上一杯庆功酒。
云隙脑中乱乱的,从来没被这么多事一同卷在脑袋中,他那小小柔软的脑袋装不下太多东西,装的多了,便只想匆匆忘掉,或者在心里狠狠怨一下他那不靠谱的师父外加把他送给不靠谱师父的不靠谱的仙。
他幽幽怨着,终于化成了人形落在屋子里,然后从里打开了被敲了多时的屋门。
在他开门之前,皇帝已经在门外等候了近半个时辰,正打算破门而入看看是不是云公子出了什么事时,云隙便凑的很巧开门了。
“孤以为云公子不在屋内……是谁又惹着云公子了?”皇帝托着琉璃盅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