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说话都是骗小孩的,你爸爸肯定也是个矮子,所以你才是个矮子。”
“你胡说。”
“哈哈,哈哈……”
“闭嘴,不许笑我爸爸。”安柏宁红了眼睛,谁都不能说爸爸的坏话。
安家的人,生而便是强势凌厉的,在外人看来,他们身上流着的血液更可以说得上冷酷无情。安昊养出来的孩子,自然也潜移默化了这种特性。
“呦,原来还会生气啊。你们看,这个小矮人的妹妹生起气来很漂亮哟。”
安柏宁因为大病头发长时间没去打理。后来,林妈觉得天气冷孩子头发长些会不容易头痛,安昊看了也觉得他这个模样没什么不妥,也没带孩子去理发。这些日子里碎发已经遮住了耳朵,黑亮的刘海覆在一双桃花大眼上,细腻白嫩的脸,秀挺的鼻子下一张樱桃小嘴,因为年纪小还没长明显的轮廓,倒真给人心中升起一个漂亮小妹妹的感觉。
但要是认真听他说话,那是属于正常的男孩清亮的声音,只是这群孩子忙着讥笑他,未去辨想他的音色。
“我不是妹妹。”性别被扭曲,安柏宁觉得自己受到了侮辱,出其不意伸手用力推倒说话的小孩。
第十七章
“你敢推我。”那个同学捂着后脑勺,被推倒时刚好隔壁桌角,如今痛地直嚎,“呜呜,好痛,我要死了,呜呜。”
“对不起。”安柏宁见同学满脸痛苦,从没打过架的他晓得自己闯了大祸,一时手足无措,“你,你没事吧?”
“出血了,乡巴佬把孙胖子打出血了。”身后眼尖的同学看见,有鲜红的血液顺着后颈流进衣服里。
安柏宁一听,也随同学们的目光看去。那鲜艳欲滴的颜色让他脸刷的惨白,双腿犯软。自从遭绑架后,他一旦见到这种颜色,仿佛梦靥下一刻便会到来,恐惧的不得了。
“新同学欺负人,都没道歉。”
“告诉老师去。”
安柏宁掌心发冷,茫然站那儿。
“啊,孙胖子你都打不过一个矮子。”几个小男孩看足热闹,在一旁煽风点火。
“我、我才没有。”
“你就是,你都受伤了,好可怜啊。”
话刚落,那受伤的小孩就扑了上来,按倒安柏宁。被压倒在地的小孩,除了最开始一瞬的怔愣,后极力反抗,动作有些疯狂。这样被人制住,使得他不由自主想起挨打时的情形,随之,那些痛苦汹涌而来,侵袭脑海。
很痛,痛!他不要被打!
扭打的两个小孩不停撞到过道边的桌椅。教室里的起哄声越来越大,直到班主任拿了教鞭进来。
“安柏宁,你上学第一天就和同学打架。”
他手背身后,乖乖在办公室受训。
“叫你爸爸过来。”
这下小孩有些委屈的缩缩鼻子,“老师,我不是故意的。”
老师盯着他,心中越想越郁闷。班上小孩的底细他都明白,今天受伤的那小子是教育局副局长的小公子,现下,要她怎么交代呢?
“人都被你打出血了,还狡辩。今天必须找你家长来。”女老师从通讯薄里一页一页翻他的资料。
安柏宁忙上去拉着老师的胳膊,哀求,“老师,我错了。以后我不会再犯,你不要打电话给爸爸。”
他不想让爸爸担心,失望。
女老师看着他的表情有些心软,即使她也调查到是那群小淘气先惹事,但有什么办法,饭碗更重要。安抚性地拍拍他的手,“只是让你爸爸来谈谈赔偿的事。”
“老师,我向他道歉,好不好?不要找爸爸来。”
最终无论他怎么哀求,班主任还是拨通了安昊的号码。安柏宁小脑袋低垂,黑顺的碎发遮住眉眼。他觉得很伤心,躲进自己的世界里,对老师接下来的问话不闻不答。
“宝宝?”
安昊一接到老师打来电话说儿子在学校打架,便放下手头工作马不停蹄地赶过来,“宁宁,你受伤了没有?”
安柏宁就着刚才的姿势摇摇头。
“怎么了?给爸爸看看。”
安昊去拉他,却被孩子躲了开,小家伙的肩膀微微耸动。
“那你告诉爸爸,为什么和小朋友打架?”富有磁性的声音诱导道。
“没有,没有,爸爸。不想的,脑子很痛。”他前言不搭后语,磨磨唧唧一会,他梗咽着抬起来脸,纤细的眼睫沾着泪珠,“我不想在这里读书。”
“……”
“爸爸,我想回家。”安柏宁静静淌着眼泪,白净的小脸蛋一时水洗般。安昊行事素来无情,坚硬,唯独这个孩子,是他身体中拔不出的软肋。
他心软的一塌糊涂,将儿子揽近,揩去他滚热的泪水,“告诉爸爸,为什么呢?”
“我想爸爸,我不喜欢这里。”安柏宁窝在他怀里拉拉他的衣襟,奶声奶气的说,“爸爸,求求你答应我,我不想上学。”
孩子哭得这般难受,他不由得妥协,抱起柏宁,“好了,爸爸带你回家,别哭了。”他拍拍着儿子背,轻声安抚。
“柏宁的爸爸。”一听他要走,女老师从男色中清醒过来,没忘记叫人来的目的,清清嗓子,“是这样的,毕竟另一个小朋友受伤了,你看,是不是需要去见见他家长?”
“我的律师会处理。”安昊声线由柔转硬,俊脸毫无温度,“老师,宁宁的性子我很清楚。关于今天的事,我也不会就此罢休。”
留下一脸惊呆的老师,父子两的身影消失在办公室门口。
回家后,安柏宁为自己犯的错和任性老实道歉,“对不起,爸爸。”因为哭过,小孩子的声音糯糯哑哑的,听着特委屈。
“以后不要打架。”
“嗯。”
“打架,你自己会受伤,爸爸会很不高兴。”
小东西带着有点撒娇的口吻说,“不会了,不会的。”
反正他打定主意不去学校了,以前他就不喜欢,现在更讨厌学校那个地方。安昊不知他这点小心思,他本意是让孩子回家休息两天,再送儿子去学校。
谁料那天,安柏宁死活不愿去。小孩把自己裹在被子里耍赖,不肯出来。安昊费了好半天功夫,将白白嫩嫩不停扭动的幼蛹穿戴整齐。下了楼,小家伙不肯上车,手脚并用缠着当爹的,硬是不撒手,眼泪鼻涕一起使,好不伤心。
折腾了几次,安昊放弃了,他心疼孩子这样。
他想,反正儿子还小,休学一年调整调整,把身体养好才是头等大事。虽说休学,安昊还是请了家庭教师给儿子进行基本的知识教学。
第十八章
安昊新置的宅子前坪是个郁郁葱葱的的人工花园,雕砌的假山喷泉林立其中,几棵高耸的椰树下是泛着碧波的泳池。波澜涟漪的池水上,金黄的暖阳与娇艳的鲜花交相辉映。红花绿叶边,一个十六七岁的男孩躺在一张乳白人躺椅上休憩。
近看,远看,这是个实实在在的美少年——
碎发黑顺,肤若瓷胚,轮廓精致,丰眉红唇,样样像从书画中描摹刊出的一般,美好得令人不愿移开视线。
安昊处理完公务,一回家,看儿子肚皮朝天睡得香甜,浮躁的心不由定下。
原本半学期的休学一直延迟到现在,柏宁不愿去学校,甚至产生了社交恐惧症。见了陌生人,别说发抖脸白,一身冷汗更如同掉河里。如此,他岂能忍心逼着孩子进行学校教育?家里除了请日常打理的清洁工,四周装满摄像机,远的可达几千米外。柏宁一人在家,且算安全。
另一方面,未免再发生类似的绑架事件,这几年,安昊明里暗里动手脚,加之大侄子的相助,他脱离了安家的黑道势力,自己开了家公司。
他随手拔了根狗尾巴草,毛茸茸的一端不时拂过安柏宁的脸颊,嘴唇……,睡觉受骚扰,小孩不乐意了,“唔”模糊咕噜一声,他转身接着睡。
当爸的还闲欺负不够,捏着狗尾巴草在小孩敏感的耳廓直捣腾。
“痒。”柏宁抓抓耳朵,长密的翘睫毛扇两扇,他睁开眼,迷瞪瞪将来人瞅着,“爸……爸。”
低喃着,他瞳仁蓦地一亮,腰板一挺,坐起来,“爸爸,你这么早回来了?”
安昊抱住这个还没完全长开的孩子,嘴角噙笑,“事少,回来陪你。要不然,有只小狗又一天到晚念叨,我回家都不给饭吃了。”
漂亮的少年一听,笑容灿烂,波光潋滟的眼里泛着幸福的光芒。不一会,他有些懊恼,“可是,我还没做饭。爸爸,你饿了吗?”
“等闻到宝贝做好的菜香味,爸爸的肚子才会饿。”
此类表扬,安柏宁理所当然的接收了,他抬起线条优美的下巴,“爸爸的味当然只听我的话嘛。”
安昊拍拍这只骄傲小孔雀的黑脑勺,半揽入怀往屋里走,“是,只听宝贝的话。”
“那,爸爸明天还能再早点回来吗?”小孩飞快看了他一眼,又侧过脸。
安昊没错过儿子双眸里满满的期盼。他知道,即便儿子不喜生人,一个人生活终归是寂寞的,曾经,他深有体会。
“唔”安爸爸假装思索。
孩子急了,紧紧握住他的手,“明天让林奶奶多买点菜回来,我做些酸辣牛肉,铁板鱼,干煸冬笋,乳鸽汤……”他报了一长串男人喜欢吃的菜,最后回到问题上,小小声,“爸爸,你明天能早点回来吗?”小孩的表情溢满期待,偏偏他还想努力藏起来,两种相反的表情砌一张脸上便显得可怜兮兮的。
安昊笑着摸摸他的脸,“爸爸明天休息,一天都在家。”
默,少顷。
“你刚才骗人。”小孩立刻醒悟过来。
安昊眨眨眼,笑。
“不给你做饭了,坏蛋爸爸,还骗我。”
柏宁嚷起来,侧身,爪子就要往爸爸腋窝伸去。安昊眼疾手快,一把逮了个正着,“又来这一招。”擒住人,他干脆将小鬼的屁股往上一托,半抗着人往屋里头走。
小孩身子骨还未张开,瘦瘦的中等个,抱着走也不吃力。
柏宁乖乖的伏在宽厚的肩上,捏了爸爸一束黑发玩,嘴里窃喜道:“安昊牌汽车,安柏宁专属。”
他极少出门,白天在家看书上课,等爸爸回来一起吃了饭,父子俩就坐在长长的沙发上看电视。偶尔安昊忙,敞开门在书房办公,他调低声音便一人看。因此,各类广告词给他背得溜顺。
安昊苦笑不得,扬手在他屁股上重重拍一下,“你这臭小子,爸爸是汽车啊,嗯?”
安柏宁自己伸手往后揉揉,撅嘴,“以后我也愿意当爸爸的汽车嘛,等爸爸老了,我背你去任何地方。”
“唔,我记住了。”安昊答道。
按了指纹和密码,两人换鞋进了客厅。别墅装潢并不奢侈华丽,沙发主打现代黑白元素,墙壁上,山水田园画装裱精致。
安柏宁饭做到一半,便接到安然的电话,收线后,他解下围裙拉着正在捡青菜的一头雾水的男人出了门。
第十九章: 番外换牙记(上)
柏宁七岁时。
某天早上,安昊醒来,原本温柔的轮廓变得有些僵硬。
因为安柏宁竟然扒开他的睡袍,咬着他胸前的一点,像是小孩啃食美味的糖果一样,细细的、轻轻的咬磨。
男人早上晨勃是很正常的现象,但加上一个这样的小磨人精,境况就变得不一样了。安柏宁细细的,像情人在温柔的轻咬胸前的茱萸,更加强了安昊的欲念。他有些郁闷,黑着脸好不容易将自己的米粒从小鬼倔强的吸允中解救出来,起身去了浴室。
一身清爽出来后,安昊趴在床上,掰开儿子的嘴,摸摸他洁白、细小的牙齿,小孩的牙龈里面很舒服,安昊故意逗弄两下,指尖在他的嘴里摸索,暗想:不会是换牙了吧?
第二十章
相比其他对他来说没什么印象的安家人,安然是安柏宁喜欢的一个兄长。他深居带园林的独栋别墅里,素来没朋友,更把这个共患难的哥哥当成知心好友。
安然和他小叔打过招呼,便朝柏宁笑笑,“柏宁,两个月不见,你都变成小帅哥了。”
少年小模样真的极为不错,加上难得的纯净气息,刚进饭店大门,就有不少女孩明里暗里拿眼瞧过来。他怕生,猜不懂那些打量的眼神,自发靠紧父亲。
“都两个月不见面了!安然哥哥,你很忙吗,都不来看我?”
安然点点头,“忙完这一个月,要我带你去玩吗?”
“好啊,你准备去哪里呢?”安柏宁眉开眼笑。
安然略一沉思,说:“原始森林探险。”
很少有男人在听到“探险之类”的字样时不兴奋的?柏宁便有社交恐惧症,也不妨碍他对此类活动的喜爱。果然,他一双黑眼珠明亮璀璨,“没骗人?”而后,安柏宁摇摇身旁男人的手臂,“爸爸,听到了吗?一起去吧。”
安昊在少年光洁的额际屈指一弹,出声,“爸爸不去。”
“啊,为什么?”某人漂亮的小脸蛋拧成一团。
安昊眨眼,“怕被老虎吃了。”
安然拿眼飞快掠过他叔——人送冷面神的安大总裁竟会说玩笑话,还这么幼稚的?!
一边的安柏宁蹭到安昊眼前,抬起双臂勾住男人的脖子,涎着脸示好,“老虎来了,让它先吃我。”
视线在他身上扫一圈,安昊笑道,“那就多长点肉。看你瘦得,估计老虎嫌咯嘴。”
少年闻言,眼里顿时流动着光彩,亮晶晶地,“爸爸,你是不是答应去了?”
男人握着小孩的腰,将人自然的圈入怀里。
安然暗暗忖思:不是亲父子却胜过亲父子!柏宁不是叔叔的孩子,家里人心底都明白,但没人说破。如今小叔手中的钱权足以让爷爷都忌惮三分,他不想让柏宁知道,谁敢去忤逆呢。
“小叔,柏宁。”声音入耳,请人的正主出场了。
安君慕推门进来,一身铁灰色西装,身材挺拔,英姿飒爽。随着他的走近,安柏宁下意识往爸爸胳膊后侧挪。他知道君慕哥哥是好人,但噩梦做多了,除安爸爸外的所有高大成年男人都让他胆战心惊。
安昊握了握儿子的手,朝侄儿点头。仅一分钟功夫,他脸部的柔情悉数没于肌肤内,神色淡淡的,即不过分生疏也不热情过头。
安君慕本身也不是感情丰富的人,礼貌周到的寒暄后,四人进了早预定好的包厢。
此次,安君慕是有事请安昊帮忙。他准备办场商业晚会,奈何一直打理安家黑道的生意,人脉有限,只好求助如今在商界能翻手云覆手雨的小叔。后,他委婉表示,晚会多优秀的名媛,或许能够给柏宁找个好妈妈。
安昊还没开腔表态,身边的小孩倒急了,嘴巴里含满爸爸剥的蟹肉,话说得模糊不清,“#¥%……”
众人黑线。
“吃完再讲。”安昊不喜欢吃外面店里的东西,便专心给自家孩子服务。
两口咽下美食,安柏宁脆生生道:“君慕哥哥,不要找妈妈了。我可以照顾爸爸,爸爸也能照顾我。”简而言之,我们父子两能互相照应,闲杂人等统统避开。
“宁宁,多个人照顾你和你爸,不是更好吗?”
安柏宁显然一愣。以前他从未想过这个层面,此时听安君慕这么一说,觉得甚有道理。不过,心里头总归不舒服就是了,无法纾解的烦闷。
安昊望着小脸完全垮下的小孩,敲敲他脑瓜,“少想多吃。”随而,对侄子正色道:“君慕,既然你开口了,要做的事我会给你办妥。”
……
浴室传来“哗哗”的水声,穿一身湖水蓝棉质地睡衣的少年一个劲在床上翻来覆去。放水声停了,房间里顿时静悄悄的。
安柏宁赶紧钻进被子里装睡,他屏气凝神。此时的感官格外灵敏,他听见浴室门拉上的声音,听见刻意放轻的脚步声,须臾,床一边下陷,熟悉的薄荷清香萦绕鼻端。
安昊本以为孩子真睡了,扯好被子,弯腰去把另一方向的被角捻好。这时,他看见孩子安静覆在眼窝处的羽睫颤了颤,如蝴蝶振翅欲飞。
男人脸上笑意浮动,也不拆穿他。扭开一旁的台灯,拿了本书认真看起来。
安柏宁等啊等,也没听到爸爸如往常一样逗他两句,就连晚安吻都忘了。想起就气人,小孩霍的睁开黑玛瑙般的水眸。
头顶上方,男人眸子盈满戏谑正笑盈盈睨着他,黧黑的瞳仁里印着他小小的美好容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