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直是天怒人怨,人神共愤。
“小哥,你怎么不拦着我啊?”吴邪看着他那副盯着床不肯坐的蔫吧模样心疼的要死,眼泪都快滚出来了。
“拦不住。”闷油瓶淡淡道。
“……”
吴邪自知理亏,只能去客厅打电话给他请假,理由是……发烧。在厨房烧了开水,翻出曾经买来以备万一的药膏走回卧室,闷油瓶却安然坐在没有血迹的那一侧靠着床头。
“小哥,我帮你上药。”吴邪把水杯和药品放到床头,就要去扶他起来。
不想张起灵一躲,摇头道:“不要。”
“不上药不行的,你别害羞,算是给我个面子让我补偿一下好不好?”
“不好。”
“不好也得好。”吴邪态度强硬,张起灵回盯他,眼神里全是“我不要你负责”的意思,吴邪一下子心软,勾住他手指晃一晃哄着:“那吃点消炎片好不好?”
“……不好。”
“你这人怎么这么倔啊!”吴邪被他气得要哭出来,油盐不进软硬不吃,怎么就不知道好好对自己呢。
张起灵把脸转开看着别处,两手抱臂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吴邪坐在床边手足无措,只能愣愣地看着他的侧脸。
脸色已经好看了很多,嘴唇也不像刚才那样因失血过多而泛着青色,另一边床头上摆着半杯水和一个闹钟,昨天疑惑的黑色长瓶不知道被藏到什么地方去了。
这是血浆,扮吸血鬼的必备品之一。
阿宁的话惊雷一样在他耳边响起,吴邪打了个激灵,脑子里一乱,似乎摸清了故事的另外一个版本的——
“不行,你必须要上药,把裤子脱了。”吴邪站起来,双手叉腰盛气凌人。
“我没事。”
“那你让我看一下做确认。”吴邪很执着。
“……”张起灵看了他一眼,无动于衷。
于是吴邪不客气,直接撩起他衣服下摆就把睡裤往下拽。张起灵起身要躲开,被吴邪一把抱住腰,两手交叠在小腹前方,扣的死紧。
吴邪把内裤也一并褪下来,顿了顿。某人的屁股蛋子浑圆挺翘,因为常年不见日光而白皙,他咽了咽口水掰开臀瓣检查,菊花好好儿的,没病没伤,色泽健康。
果然是骗人的。
“放手。”张起灵在前头说。
吴邪不为所动,抬手对着翘臀抽了一个巴掌。
“……”雪白翘臀上顿时起了个鲜红的掌印,火辣辣的痛。张起灵被他抽的一愣,顿时心情复杂。
吴邪看着掌印也心疼,又伸手给他揉了揉,帮他穿好裤子,静静地抱住他的腰,不闹了。
“吴邪……”活了快四十年,这是头一回被人打屁股,张起灵简直不知道该用什么心情来面对他。后头那人把头贴在他腰上一动不动,这么站了半响,张起灵才转过身去,坐在床上和吴邪平视。
“心情有没有好一点?”张起灵问。
吴邪沉默了很久,点了点头。
张起灵捏了捏他的耳垂,小时候在教堂,照顾他们的嬷嬷就是这样哄孩子们睡觉的。他把吴邪揽进怀里,轻轻地说:“下一次让你上我,不要喝酒。”
吴邪摇摇头。“现在这样就好,换来换去太麻烦了。”何况昨夜的事情已经有几分真实,早上醒来被吓个半死,实在是不想再这样惊慌失措一回了。
张起灵乐见其成,也点点头表示同意。
于是吴邪又恢复正常情绪,看着满地狼藉,指挥张起灵去拖地。床单他是没脸去送洗,索性就不要了,被套上干干净净一点没沾上,只怪自己当时急昏了头什么都不检查。装满血浆的瓶子在洗手间的垃圾桶里被找到,看来是张起灵早上洗冷水澡的时候一起扔的。至于脸色苍白,嘴唇乌青,那也是冷水澡洗出来的。
吴邪一边收拾一边犯嘀咕,最后还是忍不住问张起灵:“那你为什么要请假啊?”既然是哄我开心,也不至于真的请假吧?
张起灵正在阳台洗拖把,洗完挽着袖子出来,想了想说:“懒得动。”
“……”吴邪把染血的床单往他面前一抖,“那你去送洗,还省钱。”
比姑娘家初夜还要惨不忍睹的床单横尸面前,张起灵终于加了一句实话:“这样……你才能对他们说,你成功了。”
成功地反攻了。
张起灵说的含蓄,但吴邪听的露骨。略一思索,抬头的时候几乎喜上眉梢:“小哥你想的真周到啊,床单我们就不要了!”
张起灵松口气。
棒槌
01.
咦今天吴总监怎么一个人来上班?
素啊素啊张总呢?是不是在停车啊?
请问你见过他们一起上班但是不一起进门的时候吗?
我猜是两人吵架了!
为什么你们都不猜吴总昨夜太猛张总起不来呢?新来的小朋友经过认真思考得出了一个他认为很可靠的答案。
正在上升的电梯里顿时陷入肃静。几秒后,小朋友悲惨的遭遇了众人的嘲笑和炮轰。
知道什么是攻受气场吗!
你敢说张总是受!啊你完了完了完了完了!
吴总监在张总面前多乖巧多温顺你看不粗来吗!简直就是个废柴啊亲!
不知道就不要乱讲话!会被仇杀的懂不懂!
亲你还年轻啊亲……
一个小时之后,王盟肩负着众人寄托来给吴邪送资料,离开时三思再三思,终于把话问出了口:“老大啊,那个……张总今天是不是出差去了?”
吴邪头也不抬:“没有,他请假。”
“啊啊?张总病了吗?那我们要不要去看看他?”王盟有点着急,因为张起灵在同事间口碑还不错,虽然不能靠近,但只要在安全范围以外就完全是一匹良驹,所以现在听说他生病,善良的王盟同学第一反应就是提一篮水果去医院看他。但是没想到吴邪继续摇头。
“他在家卧床。”
啊啊啊啊?
“昨天我下手重了点,他没起的来。”吴邪轻描淡写道,没人知道其实此刻他心里欢乐的跟有一万只百灵鸟在歌唱一样。
王盟颤抖着两条腿出去了,一定是我今天睁眼的方式不对。下了楼刚走到门口,就听见里面有同事的声音:“问过人事部了,张总今天真的请假!”
有人眼尖看见了他,顿时兴奋的嚎叫:“小萌萌回来啦!”
他被呼啦而上的众人请回办公室,人人眼冒绿光。
王盟吞了吞口水,努力的捋直了舌头重复了一遍吴邪的原话。
嘎~嘎~嘎~
大家纷纷咬住了拳头不可置信,只有刚才被炮轰的小朋友激动的跳起来:“看吧看吧我没说错啊!”
不到午休时分,吴邪那三句豪言壮语已经传遍了公司上下,不光是胖子和阿宁,连楼下的一众同事也都不能相信。但是……张总今天尊的木有来上班啊嘤!
吴邪在办公室翘着脚装大爷,胖子爱热闹,窜进来直接霸占了整个沙发嚷嚷着要听细节,阿宁坐了吴邪带软垫的大转椅靠墙剪指甲,边剪边跟胖子打商量:“下班了我们去买点补品,看看张起灵这厮怎么样?”
“那敢情好啊,这种嘘寒问暖的事情胖爷我最拿手了!”胖子一咕噜坐起来。
“啊?呃……那就不用了吧。”吴邪略为难。
“为什么不用啊。”阿宁张开五指高举着手检查,另一只手里指甲刀泛着金属的冷光,“除非你没说实话咯。”
呜——以前那个宁姐怎么又回来了!
“说不说啊,不说我现在就让胖子去买礼品了。”阿宁看了一13 眼胖子,胖子扭头看吴邪:小天真你终究不是大姐头的对手。
吴邪低了头,没有否认也没有再强调真实性。胖子又倒回沙发睡大觉,阿宁一脸恨铁不成钢:“你就这么点儿出息!两个人相爱要平等,互攻一次怎么了?再说你们圈子里头,变号儿的事情天天上演,谁一生下来就是给人操的?”
“……女人。”胖子道。
阿宁轻轻蹬了一下高跟鞋,胖子立马闭眼装死人。
“我知道宁姐又想训我了。”吴邪把腿收起来,丝毫无所谓,“但我觉得现在也很平等啊,起码我有享受到。”
胖子眼睛睁开一条缝,看见吴邪一脸的洋洋得意状,一扶额,这小子中毒太深了。
“宁姐你别总是这样鄙视我嘛。你看你和小哥二十年的交情,现在还是没我跟他亲近,所以起码我还是孺子可教的。”吴邪笑嘻嘻的说。
“那是,都亲近到负距离了。”胖子语。
“……”
胖子慢悠悠地坐起来,眯着眼睛在两人中间扫了个来回,托着下巴高深莫测:“天真,你刚和小哥在一起的时候,是不是还吃过大姐头的醋?”
“我没有——”
“当然有~”阿宁不留情面地戳穿吴邪,“他曾经视所有靠近张起灵的生物为情敌,我这样的履历,当然就被列入了重点观察对象,想起来真是好一顿折磨。”
吴邪恨不得钻到桌子底下去。
02.
第二天张起灵挺胸抬头的来上班,从前台到十楼以上的高层,都用一种“兄弟你真是不容易”的复杂目光对他行注目礼。
03.
时节很快就入了冬,上海的冬天湿冷寒潮,把胖子冻得呱呱叫。张起灵又被吴邪逼着穿上了秋裤,两个人带着同款的手套和围巾手牵手上下班。写字楼对面的眼镜店老板乐呵呵的向记者表示:我们这里销量最好的是墨镜,啊?为什么啊,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呵呵,来买的都是在对面上班儿的小年轻,可能是时髦吧,反正就是挺好的,我很幸福,呵呵。
这日上午阿宁给胖子打了个电话。下午的时候胖子收到了一封邮件。
“啊啊啊!!天真快祝福胖爷我!”胖子大力推开吴邪办公室的门,旋风一样冲到办公桌前。
“好好好,祝福你。”吴邪无奈应和他,“不就是终于被调到云彩那个区当总监了吗?”
“这简直是一件值得普天同庆的事情!!”胖子唾沫横飞,激动的用手掌拼命拍桌子。吴邪“诶诶诶”的拦住他:“这桌子很贵的!跟小哥的是一个款!”
“这样,晚上我请你们吃饭,地方随你们选!”胖子搓搓手,俨然一副大款模样。
“哎呀哎呀这真的是一件值得普天同庆的事情,恭喜胖爷高升,高升。”吴邪变脸比变天还快,立马把拦人的手收回来,狗腿的双手作揖,然后就往门外跑:“我去告诉小哥!”
最后地点定在一家中餐厅,人数还是和之前一样,铁三角再加上阿宁和她先生,一共五个人,开了个中包,点了一桌子的菜,上了几瓶红酒和酸奶。
因为都是熟人,也就不推行一上来先喝几杯的恶习,大家都先就着饮品吃个半饱,然后才开始正题。
每个人都站起来轮番跟胖子敬酒,恭贺他乔迁之喜,祝愿他早日抱得美人归。
吴邪说:“死胖子,好兄弟,遇上喜欢的姑娘就要像我一样,死缠烂打死皮赖脸追到手。不过要是她真不适合你,那就算了,天涯何处无芳草,何必自挂东南枝嘛对不对。”
“谁说她不适合我了?胖爷我还就非她不娶了信不信?”胖子虚挥一拳,眼神鸡贼的望向张起灵,“不过你家姑娘可真是够高的啊。”
众人哄笑,吴邪摸摸鼻子有些不好意思,阿宁在一旁暗暗发笑,吴邪啊吴邪,你被某人耍了这么多年还不自知,原本应当是他来追你才对。
张起灵看了吴邪一眼,也不甚在意,端起酒杯给胖子敬酒:“公司不允许员工之间互相恋爱,我和吴邪是情况特殊,你多小心。”
吴邪撞了一下他胳膊,嗐,真是煞风景。
大家沉默了片刻,还是胖子最先开口:“没事儿!这个可以算是幸福道路上的小小阻碍,能奈我胖爷何?”
幸好胖子不是吴邪,他最擅长解决问题化解痛苦,然后笑得像尊佛,端坐人世间,红尘里来去,沾上一身泥也不在意。
僵局被打破,于是阿宁夫妇也站起来向他贺喜。
许聿明:“王先生节节高升,可喜可贺。”
阿宁:“可算是心想事成了,天时地利都有了,我就等着喝你喜酒咯。”
胖子举杯和夫妇二人同饮:“也祝你们早生贵子啊。”
一杯喝完,阿宁菀菀而笑:“已经有了。”
“啊?!”是吴邪和胖子两人的惊呼。
许聿明搂过老婆的腰,笑的一脸满足:“对的,上周末我们去医院检查过,预产期在明年九月份。”
啊啊啊啊。
于是大家纷纷转而祝贺阿宁喜得贵子,胖子也很开心,挥手让服务员再加了几个养生的菜肴。
“我已经开始交接手头上的工作了,下个月正式离职。”阿宁挂着初为人母恩慈的笑容说道。
“这么快?”吴邪惊讶。
胖子立刻鄙视他:“头三个月是很重要的懂不?怎么还能在乌烟瘴气的办公室干那么多活儿呢?许哥你说对吧。”
许聿明点点头,再摇摇头:“宁宁准备做全职太太了。”
这下连张起灵都略微诧异,目光看向阿宁。后者安然道:“我这辈子可能就生这一个宝宝,当然是想好好教养,全职太太也是职业,我要学的东西还多着呢。”
“哪管堂前修罗面,只叫化身贤人妻。”吴邪再次发出长长的感叹,这两句诗是他杜撰,用在阿宁身上却很适合,胖子听完也颇为认同的点点头。
然后话题就转到了吴邪身上。
还是阿宁说:“我和胖子都走了,就剩你一个人。张起灵跟我说想带你去德国,那么好的机会,为什么不去?”
吴邪回头看了一眼张起灵,那人坦然接受他审视的目光,于是吴邪讷讷地搅动手里的勺子,组织了半天语言才断断续续道:“就是……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德国我没去过。一想到之后都要在那里生活……反正就是不想去。”
“是对未知领域陌生生活的恐惧吧。”许聿明道。
“大概或许是。”吴邪底气不足。
“不对,我觉得是因为吴邪不会说德语,到了那边就要从话唠变成哑巴,多憋屈。”胖子语。
如果可以使用网络表情,吴邪现在一定是一脸血。因为……胖子说的似乎也有道理。他挠挠头发,苦思冥想,最后说:“其实……中国也很好啊,地大物博人杰地灵,上有五千年历史,下有十四亿同胞共甘苦……这都是灿烂的文明瑰宝诶。而且中国国籍一生只能拿一次,出去了就回不来了,多可惜。”
“……”
“……”
“你可以只拿绿卡。”张起灵说。
吴邪无话可说,只是低着头把碗里的海鲜羹搅成了一碗水。父母朋友,还有大家说的几个问题,都是些小问题,虽有道理但不足抗衡自己的心愿。只是……如同聚沙成塔的道理,小溪汇成河流,小问题集结在一起,也就变成了大问题。
一顿饭吃得一波三折,胖子作为东道主内心忐忑,时不时就看向张起灵。后者淡然的把吴邪手中那碗羹拿开,换了一个干净的碗重新盛好摆在他面前,道:“别多想,我没有逼你。”
04.
到了月末,阿宁和胖子都把工作交接得差不多,每日闲工夫变多,只等着下个月开始过新生活。吴邪还是忙着市场部的一众大小事务,倒是张起灵,自从上回万圣节加班开始,就时常被上头的人请过去做事。吴邪疑惑,张起灵说是一个单列的项目,还在研发阶段,他过去做技术测评的工作,活不重,就是工作时间没规律,一日三餐也没个准点。
吴邪心疼他,可是饭点跑了几次办公室,助理都说在开会。于是只能在家里跟老妈子一样的叮嘱:你早年就胃不好,别总跟着那些神经病一起混啊。虽然知道这由不得张起灵做主,但总归该盯着他点儿。
所幸项目组的人都是精英,进度赶的快,到这个月底的时候基本告一段落,张起灵也终于恢复了正常双休日休息。
绷紧的弦一松下来,身体就开始告急,各种前些年积攒的疲劳统统找上门来。
他病了。
那天半夜的时候,吴邪和往常一样窝在他怀里呼呼睡的香,睡着睡着却觉得不对劲起来,大脑渐渐清醒,忽冷忽热,拉扯被子折腾了半天,终于被惊醒。
醒来发现张起灵一只手抵住腹部,嘴唇紧闭冷汗涔涔。摸了摸他额头,已经在发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