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打架吗?”迟傥将一侧袖子挽起,目光笔直注视起那双冷漠而理性的烟灰色眼睛。
“在你的辞呈受到批准前,我还是你的老板。”
他朝对方走近一步,笑了笑,“去他妈的老板!”
“Okay,我收回刚才说的话。”视线相交十余秒,男人些微露出虎牙,大度一笑,“我只是难以理解,既然你仍处于这种易怒而狂热的爱情之中,为什么要只身离开?”
“因为某些不便透露的理由。”迟傥微微垂下眼帘,轻喘了口气说,“在他对我毫无保留地信赖前,在事情没变得不可收拾前。”
“找个女人结婚吧。”谢罗彬以眼梢指了指徘徊于门口不时偷偷瞟来一簇火热目光的戚露露,“告诉世人,你对摇滚偶像的迷恋不过是一时的情难自控,你骨子里仍是个异性恋。”径自将白色信封撕了个粉碎,扔进了废纸篓,“一劳永逸的方法,也不用背井离乡。”
迟傥陷入了沉思,似乎觉得这个法子大有可行,而此时一个护士慌慌张张跑进门,告诉他们那个刚刚动完颌面手术的女孩,好好看着电视却突然发了疯。
包裹着强力绷带、面孔肿胀不堪的女孩在病床上嘶声力竭大跳大叫,像只疯狂的兔子。受损的鼻腔喷出鲜血,滴滴溅落在洁白床单上。
不得11 已,两位整形师同时跃上床,把她抱了下来。
两个男人的用力压制仍不能阻止女孩的疯狂,她一面因激动而四肢痉挛,一面左觑右看地嚷了起来,“他太酷了!你知道吗,他太酷了!”
迟傥把视线投向病房里的电视,一个同样激动的女记者正在作现场报道,“监狱的暴乱还在继续。毫无疑问,这个视道德为枷锁的摇滚偶像又一次以他的方式给世界带来了破坏……”
※ ※ ※
摇滚偶像在警察局长的家里住到第三晚的时候想要离开。他受不了对方堂而皇之地摆出一副“监护人”的嘴脸,却在自己要脱衣洗澡时在浴室外干咳不止。
“我没有囚禁你的意思,邀你入住只是为了保护你的安全,毕竟那个程子华还没有归案。这周末霍伯特就会回来了,然后我就会把你交给他。”
“我自己也能保护自己。”从头至尾都没朝对方投去过哪怕简单一瞥,殷之纯翘腿躺在沙发上,聚精会神地摆弄着手里那只会动会发声的巴斯光年机器人。
“我的男孩儿,”吞了口唾沫,努力将目光从对方衣角掀起露出肚脐的白皙皮肤上挪开,儒雅面孔摆出一个长辈才有的宽和笑容,“如果你保护得了自己,就不会在一觉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赤身露体地躺在一个废弃的仓库里。”
“那我可以叫一些朋友来吗——‘飞向宇宙,浩瀚无垠’!”
巴斯光年机器人接到声控,将手举过头顶,竖起了个大拇指。
殷之纯盯着手里的玩具笑了,“成天对着你这张老脸,很乏味。”
“如果你想要找乐子,我倒有个更好的主意。”警察局长丝毫不因被轻视和嘲弄而面露忿色,他笑了笑说,“起来吧。我带你去个好地方,一个保管让你一见难忘的好地方!”
※ ※ ※
李口中的好地方是由一家修道院改建的监狱,只关押犯有谋杀、强奸、持械抢劫、爆炸等重罪的重刑犯。
正是一天当中犯人们最自由放松的时光,他们都被允许在操场上进行一个小时的户外活动。有的犯人在打篮球,有的则低垂头颅坐在一边。
警察局长和典狱长同时出现的场景几乎从未发生过,犯人们很快意识到,来了个大人物。
一个传染一个,他们开始向铁丝网聚拢过来,像饥饿的狮子集结成群慢慢靠向一只美丽的瞪羚。
“你们认识他吗?”李大起嗓门冲被铁丝网分隔两边的犯人嚷了一声,猛然重重推了殷之纯一把——他就跌在了铁丝网上。重刑犯们当然不会放过这个和摇滚偶像亲密接触的机会,几十只手同时从孔隙中伸出,撕扯起他的身体。
花了很大的力气才从那些疯狂探出的手里挣脱而出,衣服被扯开不止,肩骨都快被捏碎了。
他再晚挣脱出一秒,真的有可能被撕成碎片。
殷之纯每往前走一步,犯人们就跟随他往前走一步。他们朝他比划起“捅屁眼”的下流手势,粗声叫嚷,“宝贝儿,快到我这儿来!”
童年那个最可怖的梦魇重临眼前,摇滚偶像将视线从左边移至右边,又从右边移回左边,他呼吸急促、面色惨白,铁丝网受到了那么多犯人的一齐围攻,显得非常不安全。
李面带和煦笑容,开始一个个犯人指认给他看,“这家伙叫‘老虎查克’,他鸡奸了十二个男孩,从七岁到十七岁不等,其中三个被殴打致死,尸体在水沟里烂光了才被人发现。若有一天你来这里与他作伴,他一定会爱死你的。”那个瘦得畸形的“老虎查克”一面冲他眨眼睛一边朝他伸出了舌头,又长又柔软的红色舌头上下舔动,发出“吧嗒吧嗒”的恶心的声音。
“还有这个,兔子罗杰。他是毫无疑问的监狱之王,他的老二简直比得上你的手臂。这个监狱里至少一半的犯人都被他强奸过,而被他强奸过的那些犯人里又有一半肛口撕裂,失禁了半个月之久。”指了指一个高大壮硕、不止身体连面孔都纹满怪异图腾的南美男人,夸大其词的威胁后,警察局长格外优雅地笑了,“你能想象你住在这里会是什么情形吗?”
“所有的警察都在寻找那个失踪的摄影师。如果,我是说如果,他的尸体被人发现了,而你又偏巧留下了什么无法证明自己清白的线索——到时那个美国佬花再多的钱也救不了你。”李将头凑近贴向他耳郭,呼出一股温热的气,柔声地说,“其实你还可以有别的选择,你应该知道,我愿意豁出命去保护你。”
“你想把我关在这里吗?”殷之纯忽然用力将对方从自己身旁推开,唇角邪邪上翘,“我今天就可以告诉你,那决不是个明智的主意。”
以最快的速度跳上高处,随后以撕扯的姿态开始脱去衣服。
“Scream,baby!”扯掉扣子的衣衫大开,露出洁白美丽的身体。他摊开双臂,尖声而唱,做出一些妖冶放荡的举止与表情,做出一些让犯人跟随自己的手势,不断号召着、煽动着、鼓惑着、呼唤着他们向自己靠近。“Scream for freedom!Scream for me!”
无法想象拥有天使般美丽面庞与身体的男人可以瞬间爆发出来自地狱般的声音,那个声线就像蛰人的毒针,喷涌的血浆,燃烧的硫磺,充满了疾厄、死亡、暴力、性诱惑这类负面的种子,令听的人不知不觉被其传染,洁净的灵魂也生长出罪恶的蛆虫。
铁丝网经不住疯狂撕扯,摇摇欲坠,震耳欲聋的声响如同伴奏。门徒虔诚追随他们的领袖,所有的重刑犯齐声随他一同尖叫,“殷之纯!殷之纯!”
殷之纯则以更为高亢而尖锐的歌声回馈了这些追随者,几个忍受不了的狱警蹲在地上捂住了耳朵。
这种吸血鬼似的金属唱腔太刺耳了!分贝简直可以媲美波音飞机。
“好了!”典狱长和警察局长同时对属下大嚷起来,“让犯人们回牢房!”
狱警动用武力想让陷入凶暴与狂躁的犯人们各归各位,但不肯离去的犯人们开始围攻狱警。
监狱暴乱了。
第37章 非洲,非洲(2)
结束了对一些刚完成大型整形手术的患者的巡诊工作,整形师驱车回家。隔着几分钟的车程,他就看见了自己房间的灯是亮着的。像黑色天幕中的一颗启明星。
打开房门,赫然注意到窗户被砸开一个洞。
所有的灯都打开着,电视机的荧屏发出幽幽白光,但是没有发出声音。
早眠者让世界万籁俱寂,只有浴室里传来水声,他循声走近——淋浴室的角落里瑟缩着一个人,抱着膝盖坐在水花噼啪作响的瓷砖地上。
听见有人向自己走近的声音,殷之纯仰起脸看向对方,愣愣睁大眼睛说,“那个地方太可怕了……我不想待在那——”
话还未完,迟傥就走过去将他抱进怀里。
淋浴头洒下的水已经非常烫了,一片雾蒙蒙的白气,可迟傥仍感受到被自己牢牢箍于怀里的人在瑟瑟发抖。
于是他低下头,将那张美丽脸孔捧在手心里,用自己的嘴唇抚慰起他的嘴唇。奇怪的是,四唇相接的一刻,怀里的人就停止了颤抖,这个吻便怎么也停不了了。
他们很快裸身相对,于弥漫四周的白色水气中,长久地拥吻在一起。
恨不能就此嵌进彼此的身体。
※ ※ ※
殷之纯趴在床上,绕有兴致地朗读着迟傥专程让戚露露买回来的报纸——几乎所有的报刊都为摇滚偶像的又一次“壮举”让出了头版的版面。他们言辞凿凿,妄图披露在那些“惊世骇俗”之后所蕴藏的精神现象;更痛心疾首地指责他肆意浪费与挥霍自己在音乐上的非凡天赋,纵容自己堕落成了一部噪音机器。
“‘殷之纯,这个游走于天堂与地狱的安琪儿,没人知道他灵魂上的恶疮是否与生俱来,就像没人知道他为何会以破坏和屠戮为荣。可令人遗憾的是,再多正义的舆论也无法将他拉下偶像的神坛,只要他依然美丽如此,就仍会有一群嘶声尖叫的傻姑娘宁可出卖身体也要为他的噪音埋单。’你知道我要对这评价说什么吗?”听见迟傥从浴室走出的声音,殷之纯合上报纸,不屑地笑出一声,“狗屁!”
不知道是不是存心而为,内裤没有好好穿上,只是松松垮垮地斜挂在髋骨处,半截白皙臀部就这么大大方方地露了出来。
小巧而紧绷,臀型美妙得让人想凑脸上去亲吻。
男人用毛巾擦着自己湿漉漉的头发,站于床边,犹豫着要不要向床上那个故意在诱惑自己的家伙靠近。
倒是殷之纯主动凑向对方。
“我很小的时候听我母亲说,‘再疼再深的伤口,将它治愈的方法无外乎两种:一支朗姆酒口味的冰激凌,或是一个亲吻。’”他半跪于床,仰脸在迟傥右眼眉骨处的伤疤上轻轻吻了一下。
那柔软一触发生于皮肤,却让视膜前划过一道来自北极的电光。
“好了,现在该你了。”
重又躺回床上,朝眼前的男人打开双腿。以拇指指甲轻蹭着含着一抹坏笑的嘴唇,向大腿内侧指了指。
为程子华所伤害的伤口依然留有痕迹,从大腿内侧延伸至腹股沟处。
沉默片刻,做了个深呼吸。迟傥低下头沿着那道可怖的伤痕,小心翼翼吻了下去。
“还有……”殷之纯咬着下唇笑了起来,几颗漂亮的白牙闪闪发亮,又朝胯间正中央指了指,“这里。”
喉骨极不自然地动了动,他试图别过脸,把视线从白色内裤突起的迷人曲线上挪开,可显而易见的是,他的目光根本不受控制了。
窥伺出对方的迟疑与手足无措,板起了脸孔,口吻无辜而又一本正经地说,“真的有伤口,要我脱下内裤给你确认吗?”
“不……不用……”几近窒息,几丈高的热浪一阵一阵掀起,理智的最后一根锚链已被那种奔涌在血管中的欲望给击碎。
埋下脸,隔着内裤吻起了那个地方。
那一吻像一把钥匙,瞬间开启了情欲之锁。不再是一贯的苍白失血的模样,殷之纯的身体完全变成了一种柔嫩欲滴的粉红色。他一面动情呻吟,一面又孩子气地打岔,“能不能告诉我,有没有哪种爬行类动物会在发情的时候身体变色?”
本来只是个玩笑,可迟傥居然停下了动作,起身把脸埋向了对方的颈窝。声音干涩嘶哑,似乎正身陷深渊,于无比痛苦的矛盾与挣扎中寻求救赎。模模糊糊地反复说着,对不起。
“为什么说‘对不起’?”伸手去摸他的脸,却发现有一些滚烫的液体滑落在那英挺的面颊上。
“就是……对不起。”
“我的链子掉了。可我觉得似乎也并不那么糟……没准是那个常住天上的老家伙的安排,好让另一个人代替它的位置。”殷之纯抓起男人的手放于自己的心口之上,“别想自己动手解决,也别指望再用那些发生于非洲的故事搪塞我。如果你是在为你将要做的事而道歉,那么,我原谅你了。”
略有些粗糙的掌心感受着最贴近心脏的那寸光滑似缎的肌肤,迟傥垂下眼眸,笑了。
真的有一个他从未向别人提及的故事。
发生于那块热烈多情的大陆,非洲。
他远走非洲的时候曾一度寄居在一对当地夫妇的家中。丈夫是个白人,妻子则是个黑人。丈夫英语流利,但妻子只会讲当地的土著语和少有的几个英语单词,她和中国男人之间的交流更多依靠对彼此肢体语言的灵犀领悟。
如果派得上用场,迟傥会用自己在医学院所学的医学知识为当地人治疗一些疾病,大多时候则在夫妇家中无所事事。白人丈夫早出晚归为生计奔忙,于是尽管语言不通,共处一室的黑人妻子和年轻英俊的中国男人之间还是产生了某种微妙的感情。
以整形师的专业眼光来看,这个黑人女性算不上漂亮,不是哈利?贝瑞这样璀璨夺目的黑珍珠,除了拥有一口所有黑人都拥有的洁白牙齿,一张脸孔全无过人之处。
但是她的身材非常棒,四肢修长有力,瘦的同时又肌肉丰富。一条大蛇的图案纹在她的身上,蛇尾缠绕于脖颈,蛇身盘过双乳,蛇头,对了,蛇头正对向女人的阴部。
女人的私处一根毛发也没有,光溜溜的令人奇怪。
那条从血盆大口中吐出鲜红信子的蛇恰是唯一遮掩。
蛇信子的终点就是两片嫩红的阴蒂,以至于中国男人在与她交合的时候常常心有所悸,担心自己的老二会被突然咬断。
迟傥知道许多非洲妇女会在幼时接受割礼,他也看到过不少。但是这个女人没有,她的阴蒂完好无损,像一张柔软湿润的小嘴含住了他的性器。
年轻英俊的中国男人在与黑人妻子偷情前早已拥有十分丰富的性经验,这从他微微泛出褐色的性器上就能窥出一斑。他睡过的女人当中有黑人,白人,以及那些连名字都不可能说全了的中国女人。但只有这个连简单交流都很困难的黑人女人能给他脱胎换骨般的快乐感受。
像在与一条蛇交媾,危险而神秘。
从此爬行类动物令他痴迷不已。
那天忘了带午餐的丈夫半路折返,看见了交合着的那对男女。
深感背叛的男人怒不可遏,抬起猎枪,一枪就轰掉了自己妻子的脑袋。
这是迟傥一生中最为恐怖,也最为快乐的时刻。女人的头颅已经被猎枪轰掉了半个。血液脑浆飞溅了他一脸,但是高潮非但没有停止,反而愈演愈烈。那具已然死亡的身体依然保持着骑跨的姿势,并且不住地收缩与颤挛。
这的确是他一生中最为恐怖,也最为快乐的时刻。
死亡唾手可近,如此真实。
因为是救死扶伤的医生,男人没有受到丈夫的惩罚,只是被赤身裸体地赶出了门。
满手血腥的味道,他蹲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呕吐,又一次感到了活着的迷茫与奢侈。
阳光铺天盖地,等死一般躺在一片全然陌生的宽广原野,侧过脸,看见蜥蜴爬上手背。不知这么过了多久忽而恍然大悟,决定回国。
褪掉了自己与身下男人的内裤。为了避免肌肉的过于紧张而造成进入时的疼痛,他没有抚摸他的阴茎,而是直接将他的两腿打开成一个最适合的角度。
女孩们争着向这个英俊男人奉献贞操,他也来之不拒,可是当他的性器抵上那个狭小的穴口之时,他就明白了——出生与回归,好像他存在的全部意义就是为了等待与服膺这一刻。
殷之纯的体内像蕴含了一处磁场,一类电荷,一个黑洞中的奇异点。迟傥几乎没花什么力气,他的阴茎就顺从对方身体的指引,自己被吸了进去。
一个长吻过后,他们完全地合为一体,一上一下地平行对视。
抽送的频率并不快,每一下抽出都刻意放缓节奏,仿似要脱离对方的身体,然后又重重地、迅速顶入。
非洲,非洲。
膨胀、摩擦着炙热的壁管,岩流在血管中奔涌,空气炙烫无比。极致愉快的感觉仿佛并非来自交合的下体,而是飘在不可触及的云端,像一只尼罗河畔的鹳鸟展翅高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