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呼吸有些急促,叶钧迟自然能感受到身后人的变化,沉默了一下,忽地反手抓住了他的手腕。
“很害怕?”
“……不怕。”纪垣想问他是怎么弄的,却没什么立场问,硬生生将话头憋回去,垂下眸子。
叶钧迟忽地笑了笑:“不说这些。阿垣,先给我解释一下,那只金蚕为何会在你手上?”
纪垣:“……”怎么还记得这茬。
纪垣平静地说鬼话:“你不是把它弄丢了吗,我捡到了,觉得挺可爱,就收着了。”
系统道:“宝贝,咱撒谎能走点心吗?”
叶钧迟似笑非笑:“可爱?”他另一只手从水里伸出,盖住纪垣的双眼,“那日若不是我反应快将它们从你眼睛里逮出来了,你这双眼早就瞎了,还觉得可爱吗?”
……这话接不下去了。
纪垣摔帕子不干了,转身就想走,叶钧迟还握着他的手腕,轻轻巧巧一拉,纪垣整个人都撞回了木桶。今日叶钧迟似乎并不打算轻易就放过他,湿漉漉的手指慢慢抚过去摩挲着他的唇瓣,淡淡道:“这一路上我们只能彼此相信,我也想相信你。可是,阿垣,你偷金蚕是想做什么?”
纪垣顿感头疼。
金蚕是一条重要线索,他偷了金蚕,不就像在帮那些隐藏在暗中的人吗?
大佬这是对他起疑心了?
叶钧迟低声说着,下颔靠到纪垣的肩上,一侧头就能咬到他脆弱的脖颈。盯着少年露出了一小截霜雪般白皙纤弱的颈项,他的眸色深了深,语气依旧不疾不徐:“我们决定南下到晋河的消息,又是被谁透露出去的?”
毫无疑问,嫌疑最大的就是纪垣。
纪垣的喉咙发干,他做的许多事都是为了完成任务,做任务时也不会瞻前顾后考虑太多,反正都是为了离开。现下叶钧迟突然发问,他实在不知道该如何解释。
房间里的气氛有些紧张,水汽不断蒸腾而出,模糊着视线,纪垣沉默许久,听到了自己的声音:“我背叛你有什么好处吗。”
“好处不是挺多的?”叶钧迟笑得温柔,语气却不知是悲凉还是冰冷,“最大的好处,不就是杀了我,为修真界除害吗?”
纪垣瑟瑟发抖:“系统,接下来宽容我一下,我不崩一发人设解释解释,可能就要被丢去喂鱼了。”
系统同情他:“可以,不过叶钧迟并不好糊弄,他宽容你很久了,今晚大概是姨妈突然造访,不想继续宽容了……别担心,为你背的往生咒我还没忘。”
混蛋滚吧!
纪垣大怒,随即就觉得脖颈一凉——叶钧迟摩挲着他唇瓣的手转移阵地,卡住他的脖子了。
心中也跟着一凉,叶钧迟做事果然是看心情,体贴的时候像个温柔的情人,翻脸的时候就像一条随时能致命的毒蛇。
僵硬了片刻,纪垣轻声道:“我偷金蚕是迫不得已,原因暂时不能告诉你,但我也没打算将它扔掉或者销毁了,不是吗?我日日夜夜都跟在你身侧,身上并无通风报信之物,我也毫无修为,一举一动都在你眼下,怎么可能给那些人通风报信,你是不相信自己的眼睛吗?”
没听到叶钧迟的回应,纪垣只能加快语速:“而且我从未想过要杀你,你待我不薄,也并非传闻里那个残暴可怕的魔君,我并非恩将仇报之人。你其实……挺好的。”
叶钧迟继续沉默。
片刻之后,他松开了钳制着纪垣脖颈的手,强硬地将他转了个身面对自己,对上少年那双浅淡清澈、通透如琉璃的眸子,仿佛能看到藏在这具身体里那个让他感兴趣的灵魂。
叶钧迟唇角倏地一弯,缓缓道:“嗯,我知道了。不是你。”
纪垣松了口气,唇上忽地一软。
他睁大了眼,看到近在咫尺的那双眸子里含着星星点点的笑意,似乎荡漾出了几分温柔。贴着他的唇轻轻动了动,灵巧的舌尖伸出,耐心地描摹他的唇瓣轮廓,随即不容拒绝地深入他的口中,吸允舔舐,攻城掠池,缠绵入骨,让人几乎窒息。
还在思考的话被这个缠绵的吻打断,纪垣脑中成了浆糊,浑浑噩噩地任由叶钧迟掠夺,直至他有些恋恋不舍地退开,纪垣才重重地喘了口气,眼前发花,双腿发软,感觉自己差点就溺毙在这个吻里了。
叶钧迟若有所思地盯着他:“舒服吗?”
纪垣喘着气说不出话。
叶钧迟弯眸笑起来:“反正我很舒服。说不定我喜欢上你了,小东西。”
纪垣觉得他笑得太恶劣了,话里丝毫没有诚意,压根没往心里去,暗暗翻了个白眼就想离开,却又听到叶钧迟低低地重复了一下那句话:“……说不定我喜欢上你了。”
系统:“哦豁……”
纪垣警惕地道:“打住!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但是首先叶钧迟不可能喜欢我,他是个直男,其次我是要离开的人……”
系统冷嗤:“哪个直男会抱着个汉子啃得温柔缠绵。”
纪垣理所当然:“叶钧迟啊。”
“……”系统仔细观察了一下纪垣,发现他说这些是真心实意的,忍不住心生怜悯……这么迟钝,难怪上辈子浪了那么久还是个小处男,该!
纪垣和系统扯淡完一回神就发觉叶钧迟双目灼灼地盯着他,眼神滚烫得让他想一把把他的脑袋摁进木桶里。考虑到实力差距,他还是没敢出手,只默默往后缩了两步:“还有事吗?没有我回去睡了。”
叶钧迟抬手握住纪垣的手,盯着他俊秀冰冷的脸庞,想从中看出一丝自己想要的情绪。半晌,他有些挫败地揉揉额角,叹了口气:“今晚和我一起睡?说好的要一直抱着你。”
纪垣冷冷道:“你是变态吗?”
“你还没见过我变态的样子。”叶钧迟笑了笑,“真的不考虑和我一起睡?好吧……那来看看你堂姐记挂的那位的新婚之夜吧。”
一听这个,纪垣就默默靠过去了。
叶钧迟挑了挑眉:“水都凉了,你就让我泡在凉水里陪你看热闹?”
纪垣下意识地点头。
叶钧迟顿了顿,有些恨恨地把他扯过来又亲了一口,随即毫不掩饰地从木桶里走出来。纪垣不动声色地瞄着出水美人,宽肩窄腰翘臀长腿一览无遗,反正大部分地方摸都摸过了,不看白不看。
叶钧迟慢悠悠地转过身,眨了眨眼:“愣着干什么,过来给我擦干。”
纪垣表面抗拒内心欢呼着走到叶钧迟身边,取过干毛巾慢慢擦拭面前这具健美的身体,看着晶莹的水珠从□□的胸膛上滚下,滑过某两粒红豆时,忍不住暗暗咽了口唾沫。
……对于一个基佬来说,这样一具身体的诱惑,就像正常男人面对传说中玉体横陈的冯小怜。
擦拭完上面,纪垣慢吞吞地往下擦去,眼风忽闪忽闪地看到下面某个不可描述的部位时,眉尖不由一抽:“……你还是回木桶里泡泡冷水冷静一下吧。”
第24章 娇纵10
叶钧迟的目光依旧火热,盯着纪垣的似乎想要将他拆吞入腹,声音有些喑哑:“你不亲自帮我冷静吗?”
纪垣听得后背麻了麻,抽出怀里的匕首,淡淡道:“帮你切下来?”
“……”
叶钧迟再次失望地叹了口气,回身穿上衣袍。纪垣依旧警惕地持着匕首,坐在旁边看他穿衣服。
那副修长完美的身体背对着他,后背上的伤都被长发遮住,偶尔露出惊心动魄的一角。弯起腰时精瘦的腰线更为显眼,纪垣心痒难耐,脸上有些发热:“我……我是不是流鼻血了?”
系统道:“快了。”
“啥?”
“我说,不管你流鼻血没,任务时限快到了。”
纪垣:“……”
真是个坏系统,也不安慰他一下,他在忍耐巨大的诱惑好吗!
叶钧迟慢吞吞地系好腰带,随意将湿漉漉的长发往脑后一拨,俊美雅致的五官清晰露出,在稍显朦胧的烛光里似乎泛着层温润的光,一瞬间让纪垣有些移不开眼。
注意到他的视线,叶钧迟心情愉悦,唇角勾起,嗓音也温和下来:“魔族的一些小术法其实挺有趣,今日便给你看个新鲜的。”
纪垣目不转睛地盯着他。
叶钧迟忍不住伸手掐了掐纪垣白皙的脸颊,无奈道:“别这样盯着我。”
“为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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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垣头皮一麻,立刻转移话题:“你要带我重新潜入江家?”
叶钧迟摸摸他的头,轻笑着说了声“迟早的事”,随即在自己手心划了个小口子,血液珍珠似的滴滴滚落出来,在空中蠕动个不停,慢慢地抹开来,最后形成了一面与常人等高的镜子。
淡淡的血腥味在空中弥漫开来,纪垣都快吓哭了:“妈的系统叶钧迟不是鬼吧好可怕啊啊啊啊啊啊啊!”
“你见过哪个鬼会硬?”
纪垣:“……流氓,闭嘴。”
圆镜在空中流动了片刻,便趋于静止。叶钧迟伸出手指随意一敲,手指在血色映衬下,根根精致如白玉雕琢,漂亮得令人咋舌。
纪垣的目光再次被吸引过去,忍不住在心里骂了自己几声。
纪垣是完全朝着他那个风流成性的老爹反方向走的,他爹忙着四处播种,他却跟个性冷淡一样,看到身材火辣脱光了站在他面前的女人毫无兴趣,后来他明白了自己的性向,却也对身边的男人不感兴趣。
大概是厌恶父亲处处留情,他身在泥潭,却努力克制着自己,找不到自己喜欢的人,便不会去尝禁果,沉迷□□。
跟他有过最亲密接触的,除了五指姑娘,应该就是叶钧迟了。他退出家族产权竞争出去花天酒地的那几年,也都是只远远笑看着狐朋狗友纵情酒色,自己从来只喝酒。
脱光了跑到他床上的男男女女多得说不清,他却是第一次被一个人的身体与举动吸引到。
真是活见鬼了。
纪垣暗暗叹了口气,就见圆镜上映出了画面,有两人站在画面中央,渐渐清晰起来,连声音都近在耳边。
“……江歆,你到底有什么是没有骗我的!”
一听此言,纪垣立刻抖擞精神看热闹。
江歆的神智显然已经清醒过来了,意识到自己都同孙时玉说了什么,顿时脸色煞白,嘴唇有些颤抖:“不……时玉,你听我说,不是那样的,我是被人蛊惑了,我没有!我没有做过那些事!”
孙时玉温和的神情尽收,下颔线条紧绷,眼神沉怒:“是,你没做过!帮我治好双腿,也不是你做的!”
江歆浑身颤抖,努力维持平日里那副温婉的面孔,凄哀地看着孙时玉:“是我,时玉,你怎么能忘记我对你的恩情,我治好了你的双腿,你怎么能质疑我?”
她当年和江妙妙一样,对孙时玉一见钟情。只是听闻他有腿疾,又有些犹犹豫豫,没有把喜欢他这件事说出过,觉得丢人。
她是江家家主的女儿,将来要嫁的一定是个门当户对、天资过人的健全人物,孙时玉那种残废……不可能。
没想到江妙妙顽固得可怕,多年来坚持不懈地四处寻着方子。她本来不屑一顾,觉得只是徒劳,没想到江妙妙真的找到了方法,还邀请她来协助将孙时玉骗出孙家。
江妙妙给孙时玉治腿的那几日,她心里一直在挣扎。孙时玉是孙家大公子,天资也不错,除了双腿不能行,其他的都很符合她的标准,既然孙时玉的腿好了……
那这个优秀的世家公子就该是她的了。
她理所当然地偷了江妙妙的东西,看她愤怒地闹得孙江两家都不好过,心里其实又得意又嚣张。江妙妙说话永远直来直去的,脾气也不好,孙时玉怎么可能相信她。
孙时玉的脸色阴沉:“我一直信你,以为江妙妙在撒谎,觉得她面目可憎……”
现在一想到少女那双明亮的大眼中充斥着的愤怒和委屈,他就觉得心里难受。
叶钧迟扭头,注视了看得认真的少年片刻,不动声色地凑过去,伸出手臂将人揽进怀里,手放到他的肩上。
随即就被纪垣一巴掌拍开了。
叶钧迟不怒反笑,纪垣一巴掌的力道不痛不痒的,反而在肌肤相触的瞬间,他觉出少年手掌的细腻柔滑,心里痒痒的,很想把那只手抓回来在手里把玩。
不过……现在时机还未到。
叶钧迟眨眨眼,目光依旧停在纪垣清冷俊秀的侧脸上,悠闲地道:“果然后悔了,人啊……”
纪垣被他盯得心里毛毛的,努力维持着冰冷脸色,淡淡道:“他要娶的,本来就是江歆。”
若是孙时玉一开始就知道治了自己双腿的是江妙妙,恐怕只会送礼感谢。毕竟江妙妙说到底不是江家主的女儿,而他却是孙家主的大儿子,最适合联姻的是江歆。
此时的后悔,大概也只是恼怒于自己被江歆欺骗,外加对江妙妙的一点愧疚之情。
叶钧迟一愣,伸手顺了顺他的头发,轻声笑道:“你不是被当女孩子养的吗,怎么看得这么清楚,多少多点儿幻想不好吗?”
“我是男人。”纪垣冷淡地看了他一眼,扭头继续看热闹。
画面里江歆又狡辩了几句,孙时玉并不笨,眉目间的不耐越来越盛,到最后语气彻底冷了下来:“江歆,若真是你救的我,那你是如何救的我?从哪儿寻来的方法?药方呢?”
江歆顿时语塞,这些江妙妙都没告诉她。
见她答不上来,孙时玉冷笑一声,一把扯下身上的喜服掷到地上,转身就要离开。
江歆愈发慌乱,声音尖锐起来:“孙时玉!你要去找江妙妙?别忘了你我已经拜堂成亲!”
孙时玉身形一顿。
见此话有效,江歆一喜,继续道:“江家与孙家已经联姻,你想做什么?和我退亲,再娶江妙妙?江家是你能随意折辱的吗!同我和离?你一辈子都别想!”
孙时玉默然许久,回过身,冰冷的眼神对上江歆露出喜色的眼,后者不由打了个哆嗦,就听到男人淡淡道:“江歆,我一直觉得江妙妙粗鲁蛮横,不可理喻,怎么现在才发觉她其实直白得可爱,不像你,面目恶心得让人反胃。”
话毕,他转身毫不犹豫地推门而出,徒留面色青白交加的江歆。
“他要去找江妙妙?”纪垣皱起了眉。
讲道理他看不出孙时玉哪里喜欢江歆,更不可能喜欢江妙妙,他恐怕只是出于自尊和愧疚,想要补偿江妙妙。可正如江歆所言,他俩结亲后,发生什么事就都不是他们俩的事了,而是两个家族的事。
圆镜渐渐散去,血珠子消散在空中。
叶钧迟一脸漫不经心:“十有八/九,可惜我只给那个小姑娘下了血虫,看不到江妙妙会怎么对待孙时玉。”顿了顿,他笑着掐了掐纪垣的脸,“阿垣你说,江妙妙会怎么做?”
纪垣任由他蹂/躏自己的脸颊,淡淡道:“劈头臭骂,冷漠嘲讽,一脚踹出。”
虽然不可能真的这样,但应该也差不多了。
纪垣大概想不到,江妙妙是个什么都敢做的人。
热闹没了,纪垣回过神才想起任务,连忙找系统问时间,系统冷冷道:“看八卦看得开心吗?还记得任务啊?我来给你倒数,60,59,58……”
屋里安静下来,叶钧迟看着端端正正坐着的少年,目光在他纤长的鸦睫、挺秀的鼻梁、柔软嫣红的嘴唇上一一扫过,明白自己的心意后总是有些心猿意马,忍不住再次问道:“真的不和我一起睡?天气凉下来了,你一个人睡不冷?”
纪垣心惊胆战地听着系统倒数,面无表情地看了他一眼,转身逃也似地冲出了房间。
叶钧迟沉默了一下,下楼叫人上来处理房间里的木桶,回来路过纪垣的房间时,脚步有些移不开了。
他的一生从不为谁驻足,原先以为对纪垣好只是因为愧疚和一丝辽远浅淡的感激,再加上他干系到他的一身修为。
现在察觉到了纪垣的不一样,那一切……也都不一样了。
脚尖不由自主地往房门前凑了凑,又被他强硬地撤了回来。想起少年在赵家祖坟里和小树林里对某些东西的惶恐,他双眼一亮,笑眯眯地敲了敲房门:“刚刚下大堂,听掌柜说客栈有时会闹鬼,你当真不过来?我的怀里很温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