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现在只恨自己这柔弱身体,周围见美人摔倒,自然争先恐后地上来搀扶,他愤怒地拂开众人伸来的手,只觉得他们肮脏无比:“走开!”
此时,一列家丁拨开众人走了进来,见到他,又拿出一卷画像看了看,为首的家丁朝身后人使了个眼色,庄宴正觉不妙,挣扎着起身,被那人一把握住手腕,砍在后颈上,顿时昏迷过去,不省人事。
章晔被押着到了刑场,又上了行刑台,台前,崔殷正襟危坐,让人看着就觉生厌。
一个着蓝衣的家丁模样的人跑到崔殷身旁,低声对他耳语了几句。只见他面色岿然不动,眼睛里却忍不住透出几分神采,章晔想着,也不知是什么消息,能让这虚假小人这样开心。
崔殷开口了:“王爷,下官虽奉皇命监斩,但见到王爷如此,也实在于心不忍,现今只愿王爷一路走好。”
章晔淡淡道:“大人可知,狡兔死,走狗烹,本王今日,便是大人以后了。”
崔殷笑了一声,道:“王爷可是抬举下官了,下官一心向上,今日此事过了,下官便带着美眷,辞官归隐了。”他这话自然是假的,只是他不想在章晔面前落了下风。
“哦?”章晔淡笑道,“那便恭祝大人了。”
崔殷抬头看了看日头,见时候已经差不多了,他又迫不及待回去见到那个自己心心念念多时之人,便掷下行刑令:“斩!”
章晔缓缓跪下,将头放上斩台,闭上眼睛。这一刻,他头脑中闪过很多:母妃死时的模样、父皇赐给他戍边圣旨的模样、庄宴微笑的模样……还有,他方才跌倒了,也不知,伤得重不重?
刽子手举起了大刀,这一刻,仿佛风声都静止了。崔殷瞪大眼睛看着,自己功成身就的瞬间——跑马声,由远及近——
“刀下留人!刀下留人!”
作者有话要说: 其实我一直打算写虐来着,剧情也这么发展着,然而……我感觉似乎并没有虐到?
大约我只能做个萌哔的甜文写手来着= =
最后,不管是单身汪还是恋爱狗,都祝大家情人节快乐呀~~
☆、花魁的愿望
庄宴再次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一间装饰静美的屋子里,身上因摔倒而脏污的衣服已经被换过。他揉了揉尚在隐隐作痛的后颈,坐起身下了床,打开房门。
门口两个守卫见他出来,立刻拦住他:“公子,我家主人没有发话,您还不能出去。”
“你家主人?”庄宴冷道,“你家主人是何人?”
“这……”两个守卫对视一眼,似乎在犹豫要不要直接告诉他,其中一个道,“我家主人尚未吩咐,请恕奴才不能告知。”
庄宴心头怒起,转身“砰”地一声拍上房门。
接下来的一整天,那个所谓的“主人”都没有出现,直到深夜,庄宴从睡梦中惊醒,蓦然发现一个人坐在自己床边,正静静地注视着自己。
庄宴猛然坐起身,抱着被子警惕地看着他。
那人微微一笑,道:“你不必害怕,我不会害你。”
庄宴面无表情地说:“你就是他们口中的‘主人’?”得到对方的颔首后,他问道,“你是谁?抓我来做什么?”
那人道:“我名唤作崔殷,至于抓你来……我本意并不是抓你的,只是我的家丁行事粗暴了,我已责罚过他们了,还望你不要生气。”
庄宴冷哼道:“既然如此,那你还是快快放我回去吧!”
崔殷仍是微笑:“放你回去,恐怕是不能的。不仅如此,我大约还要带你走了。”说到这里,他脸上多了些阴霾。
庄宴嘲讽道:“你这人……”忽而想起一事,他话锋一转,急匆匆问道,“你可知那九王是否已被问斩?”
此话一出,面前的人神色微微一变:“你问这个作甚?”
他那变化虽细微,却仍被庄宴发现了,顿时心中一喜,激动地说:“他还活着对不对?”果然章晔绝不是这样愚忠愚孝之人!他逃过了!
他露出如此澎湃的神情,宛如海上珍珠一般烨烨生辉,却也令崔殷显而易见地察觉到不对的地方,崔殷问道:“怎么?若是他没死?你很欢喜吗?”
庄宴此时心中已经安定了许多,便轻快道:“自然欢喜。”听了这话,崔殷的脸色一沉,庄宴却若无所觉般,对他道:“你何时才愿意放我走?或者更明白的话,你要什么?”
崔殷此时忍不住问道:“你当真不记得我了?”他们明明不久以前才见过,他居然已经将他忘得一干二净了吗?
庄宴看了看他,摇头道:“我们曾经见过吗?”
崔殷道:“大街上,我的马车冲撞了你,我给了你一块美玉。”
庄宴总算依稀想起了这么回事,便道:“你总不会是为了向我要回那东西吧?那玉现在还在我的梳妆台中,你若是想要,我去取了给你总行了吧。”
崔殷却道:“我找你,并非是为了要你那玉。”他一顿,随后斩钉截铁道,“我要的是你。”
“我?”庄宴一愣,随即笑了,美得晃眼,“你可知我是谁?”
崔殷道:“不知。”
庄宴便笑得花枝乱颤,故意以一种轻浮的姿态,撩了撩动人长发,道:“我是这京城最有名的花魁,你竟是不知?”
这出乎崔殷的意料。他平日里向来鄙夷烟花之地,更没有去那地方的朋友,那日见庄宴虽美貌,身上又穿得精贵,但却并无风尘气,正是丝毫没将他的身份往那方面想。连着半月余来,在京城中大户人家之间秘密探寻,却毫无线索,他也逐渐生了心浮之气,才命家丁若是见到,必定要不择手段将人弄来。
庄宴见他愣住,便丢开头发冷道:“我这样一点朱唇万人尝的妓子,崔公子想必心生厌恶的吧,既然已经知道了,便请公子断了念想,或者到花街来找我。”他见崔殷一副正派的样子,便猜测他定然不喜花柳之人,于是故意做出那般魅惑姿态,“您绑了我一天,可不知要让多少等着见我的人心碎呢。”
崔毅敛起神色,站起身,有些僵硬地说:“夜深了,你还是早些歇息吧。”
庄宴吃吃笑出声,宛转道:“春宵一刻值千金,这夜深了,正好办事,公子既然将我绑了来,却并不想行那事吗?”
崔毅身形一顿,眼中不可抑制地划过一抹厌恶,随即便大步地出去了。
庄宴见他离开,才身子一软,躺倒在床上。他从小娇养,哪里遇过这样的情况?这人若当真贪图他美色还好,要是有别的心思,他可如何是好?
不过,幸好章晔是活着,只是不知道现在是个什么情况?他会来、能来救自己吗?
章晔的情况,比庄宴想得好得多。
那日正手起刀落之时,来自皇帝的加急谕旨送到,称经过多方调查,刺杀一事并非九王授意,通敌之事也是贼人栽赃,九王沉冤昭雪!
立时全场唏嘘,山呼“九王千岁!”,纷纷跪伏。马车随即赶到,将九王接回王府,好好洗漱整理一番。
这边崔殷下了刑场,便急匆匆地进了宫。一进入宫廷,他就察觉到整个宫中弥漫着异常紧张的气氛。来到议事殿前,正有一整排甲胄森严的兵士守卫着,面孔陌生,杀气腾腾,见他进去,却没有阻拦。
见到皇帝,只见皇帝颓然坐在皇位上,见他来了,眼中陡.射.怒光:“章晔这个胆大包天的反贼!”
“究竟是什么情况,陛下?”崔殷急问道。
皇帝咬牙切齿地、缓缓将巨变道来。今日本应该是个大快人心的日子,谁曾想,今日下了朝,朝臣刚刚退出皇宫,便在这宫门大开的交接之时,章晔的部队悄无声息地进入了皇宫!谁又会知道,他堂堂大朝的御林军,竟然会有一整半背叛皇帝,反水到章晔营下!
他千算万算,唯一错算的就是章晔的兵权之大,更没料到的是他竟然能秘密带一支部队回京!
皇帝朝服未褪,就被一群叛军逼至议事殿软禁起来,章晔那护卫,更是公然抢了玉玺,发诏书将章晔从鬼门关前抢了回来!
他本以为章晔是连只鸽子也不会让它飞进皇宫,可谁知他竟这样大摇大摆地放崔殷进了宫来!这又是如何打算?太狂傲以至于根本将他们看做困兽之斗吗?
崔殷在皇宫待到深夜才回府,这一天里,他也见着了,皇宫中除了多了许多兵士,对皇帝的待遇却一如往常,众人虽沉浸在改朝换代的恐惧中,却也只能战战兢兢地做自己分内之事。这章晔究竟是什么心思,谁也看不透。
而回到府中,本以为能见见朝思暮想之人换得些安宁欢喜,谁又曾想,那人原来根本不是自己心中的样子!
崔殷阴沉沉地吩咐手下,去花街查一查庄宴。
或许是庄宴实在名头太响,一触即到他的世界,所有关于他的故事便人人皆可称道。第二天清晨,崔殷就将庄宴之事摸得清清楚楚。
出身花街,长为花魁,九王一掷千金,宠爱非常。
九王……又是九王!
崔殷离开书房,来到庄宴房中,走近床边,见床上美人睡的正香,一派天真无邪的模样。崔殷缓缓抚摸着他的面容,想着,如此美人,不仅仅是妓子!还是那个……或许即将让他迈入死地的九王的相好!他的手滑到庄宴纤细的脖颈上,见人迷迷糊糊已要醒来,慢慢收紧了手……
“咳咳!咳咳咳咳!你、你放手!”喉上的窒息感令庄宴猛然惊醒,一睁眼,便见昨天还温柔相待的人,今天就面目狰狞地掐住自己的脖子,庄宴顿时挣扎起来,或者是因为崔殷本就是个书生,或者是面临死亡的威胁,庄宴猛然爆发,竟然一下被他挣脱开来。
庄宴大口大口地喘气,狠瞪向崔殷:“你疯了!”
“哼,”崔殷拍了拍手,候在房门口的两个守卫就冲了进来,将庄宴一把按住,他走过去,粗鲁地抬起庄宴的下巴,脸上竟然有一丝诡异的微笑,“庄宴,你说九王有多喜欢你?”
庄宴心中一惊,立刻否认道:“他不过是我的恩客罢了……你想做什么?”
“做什么……”崔殷眼中疯狂渐浓,“既然杀不了九王,杀了他心爱之人如何!”
章晔乍一回府,虽说控制了皇宫,但难保皇帝在外面没有眼线。因此他只安安分分地待在府中,深夜了才让十一到花街去看看庄宴的情况。
“失踪了?!”章晔杯子一摔,脸色沉下来。
“是!柳爹爹说庄公子早上偷出了门,直到现在都还没有回来。”十一低着头,将自己所知一五一十地告诉了章晔。
章晔眉头紧锁,立刻吩咐道:“马上派遣人马封锁各城门,并在城外城内仔细搜索,尤其好好询问白日囚车所经道路!”庄宴这样打眼,难保没有什么见色起意之徒将他掳了去,宴儿这样偷跑出来,真是太任意妄为了!
作者有话要说: 蠢作者肠胃炎发作,昨天拖了一天今天才去看医生
啊差点死掉!过年期间太浪了的报应,以后一定要好好吃东西= =
大家也是啊,肠胃不好真的很痛苦哎QAQ
下章这个世界结束啦!
☆、花魁的愿望
崔府阴私的地牢里,美人手脚捆着麻绳,蜷缩在脏污的草席上,宛如一朵落入泥泞的娇嫩花朵,令人心生怜惜,又升起隐蔽的践踏欲望。
崔殷着人打开大锁,走到庄宴面前,蹲下.身,捏着他的下颚令他抬起头来。
长长的头发半盖住他的脸庞,却遮掩不住他憔悴的样子。他很虚弱。崔殷虽然没有对他施以刑罚,却将他关在这阴冷潮湿的地牢中,每日只给一碗薄粥充饥。
庄宴抬着眼睛瞪他,恶狠狠的。
这令崔殷原本升起的那点怜意顿时消失得无影无踪,他用劲给了庄宴一个巴掌,“看什么!你这个贱.妓!”
庄宴惨白的脸上,因为这一巴掌,浮起了红意,他冷笑道:“贱.妓?崔殷!你就这么怕我这个妓子?这么怕九王?”
似乎庄宴那个“怕”字,戳中了崔殷的痛点,他一下推开庄宴,猛地站起身:“你胡说什么!”
庄宴重重倒在地上,因为手脚被缚竟一时没起来身,不过他还是一边咳嗽一边嘲笑道:“我胡说?哈哈哈哈……也不看看你自己现在什么样子!”
崔殷此时的样子,在某些方面看来,的确比庄宴还要可怜。庄宴虽然衣冠不整、浑身脏污,崔殷却神情混乱,好似已近精神上的崩溃。
九王已经得势,正在大刀阔斧地清除皇帝党羽,在百姓们不知不觉中,皇朝已经变天了!崔殷知道九王必定会寻个错处将自己贬斥,因此他最近日日心惊胆战、寝食难安。
他本以为自己即将位极人臣,此时却是近阶下囚!
自己面前的这个人!枉他当初觉得他天真可爱如金丝雀儿!谁知他竟同那人一样!不过是个肮脏卑贱的妓子!
崔殷的脑中,仿佛又浮现出多年前,父亲不顾众人反对,将青楼女子娶进家门的场景!那女子那样美丽,那么娇艳可人,笑起来的时候多么令人迷醉!
她竟将母亲一步步逼得投井自尽!
他恨!恨极了那人!连带着恨上了所有青楼楚馆、花街柳巷之人!
庄宴见他面上错乱至癫狂,实在狰狞可怖,心里一时涌上数不尽的恐慌,更加期盼有什么人能来救救自己……或者,有什么办法让他能逃出去啊!
“还没找到吗?”章晔的声音,冰冷沉重。
十一摇头,道:“那日在街上,的确有人见到了一伙人将庄公子抓走,但并无人能认出那些人,于出城要道把守的人也没有发现……因此,属下觉得,庄公子或许还在城中。”
“……”章晔起身,“去湘馆。”
章晔来到湘馆,正是白天里,四处都静悄悄的。柳爹爹甚至也没有出面,只是让青茗来,领了他去庄宴住的暖阁。
来到暖阁,一切都还如他过去来那样,没什么变化。章晔在桌边坐下,青茗给他上了壶茶。
青茗虽然很怕这位王爷,但一想到庄宴现在还杳无音信,他就抛开了那些恐惧,大着胆子问道:“王爷,请问我家公子可有些消息了?”
章晔原本正望着杯中袅袅浮起的热气,有点愣神的样子,听到他的问话,便将目光投到了他的身上。
青茗深深地低着头,只感到一道犹如实质的目光压在自己脊背上,让他忍不住瑟瑟发抖。
章晔移开目光,淡道:“正在追查。”
青茗一时无话,只在那静静跪着。
章晔问他:“你是庄宴的贴身小侍?”
青茗点点头,章晔便又问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跟着他的?”
青茗答道:“打从公子做了待选花魁时起。”
章晔问道:“那你可知你家公子接的客人,或是出门时,可有遇见过什么你觉得奇怪的人?”
青茗低着头,很仔细地想着,却只是徒劳。
章晔便没有再问他,而是站起身,在房中慢慢地打着转儿。雕花小榻,靠着窗儿,此时窗户半开,露出窗外有点萧条的秋景,若是庄宴见了,定不会喜欢;那张铺得暖暖厚厚的床,裹着毛皮的小枕,庄宴畏寒,这毛皮还是他特意命人送来的,上好的白狐狸皮;梳妆台,昏黄的铜镜,映得人脸有点糊。
章晔拿起桌上的梳子,又放下,然后打开庄宴的妆奁。庄宴有老天给的好容貌,自然不多么需要这些妆粉来增添颜色,因此它们都只静静躺在匣子里。章晔拉开第二格,里面放着些发簪,镂金饰玉、银翠缀宝者有,奇趣特别、质朴简单者亦有,都杂杂地混在一起。
看着这些带着庄宴气息的东西,章晔那阴暗的心情,便不知不觉明朗了一些。
他又拉开第三格。便是些玉佩珠玩。章晔关上格子,转身。
方才所见的那些东西,突然在他脑中一闪。仿佛抓住了什么,他转回身拉开第三格,从里面取出一块美玉来。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他将它递给青茗:“你可知此物是何人所赠?”
青茗接过,翻来覆去看了一番,便突然想起街头那事,道:“是有一日在街上,一辆马车冲撞了公子,那马车主人为赔罪,将此物赠给了公子。”
“那你可还记得那人有何特征?”章晔心中有种莫名的直觉,此物或许便同庄宴失踪有关。
青茗道:“看着十分清秀斯文,书生模样。”他见章晔神色有异,禁不住问道:“可是此物有何不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