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诩深深地注视着他,“我没有开玩笑,”他站起身,对庄宴说,“我给你时间,等你想清楚了,我们就结婚。”
颜诩走了,庄宴还沉浸在不可置信中。颜诩说什么?他要跟他结婚?不可能,更是绝对不可以!庄宴按住自己的头,告诉自己不要去想这些事情,现在最重要的是奶奶的安危!
庄宴没敢把这事儿告诉庄玥,于是他一个人在急救室门口从上午守到下午,终于等到急救室的灯灭了,护士把奶奶推了出来,庄宴扑上前去,看见手术床上的奶奶双眼紧闭,生死不明的样子,心都紧紧攥了起来,“医生!我奶奶她怎么样了?”
医生摘下口罩,说:“手术成功了。”
庄宴松了口气,医生的下一句话,却又让他心口刚刚放下的大石又提起了,“不过现在还不敢保证病人绝对安全,我们还得看她能不能醒来。”
庄宴心中一惊:“这是什么意思?”
医生似乎已经看多了这样的场面,冷静又残酷地说:“我的意思是,她也有可能醒不过来。”
庄宴一下子瘫坐在椅上,喃喃道:“醒不过来……”意思就是,可能会变成植物人?庄宴看向躺在床上的奶奶,仿佛还能透过她长满皱纹的脸,看见她从前爽利的笑容。
不,不会的,奶奶一个人把他们拉扯大,她那么坚强的一个人,怎么可能会挺不过来呢?!庄宴猛地起身,小心地握住奶奶的手,眼中满怀坚定。
不管怎么说,她知道他跟颜诩的事情,她还没有骂过他,他还没有对她反省,她怎么会醒不过来呢?一定会醒来的。一定。
庄宴在奶奶的床边照顾了她整整三天,三天之后,奶奶醒了。
庄宴几乎要喜极而泣,更加无微不至地看护奶奶。又过了一天,奶奶可以说话了。劈头第一句就是“跪下!”
庄宴立刻重重地跪在地上,膝盖与坚硬的地板相撞,发出一声闷响。奶奶心里哆嗦了一下,又骂道:“跪那么重做什么!”
庄宴低着头,说:“对不起!奶奶!”
奶奶平复了一下气息,慢慢问道:“那那事情……是真的咯?”
庄宴抬起头,注视着奶奶的眼睛,认真地说:“是真的,也不是真的。”
“他是有钱人没错,但我……”庄宴想到颜诩那天的话,犹豫了一下,还是道,“我们是真心相爱的。”
奶奶咳嗽了一下,庄宴连忙上去为她拍背,回过气来,奶奶生气地说:“胡闹!要是你是姑娘家还好说,可你是男儿!男儿如何能与男儿相恋!更何况,你还得传宗接代!你这幅样子,让我怎么见你那死了的爸妈!”
庄宴咬了一下嘴唇,低声道:“我知道,我……已经和他分手了。”
奶奶知道他是个犟脾气,这回却那么简单的就松口了,真是大大出乎她的意料,不过她更知道,庄宴对他绝不撒谎,于是她语气放好了一点:“你知道悔改就对了,这男人和男人在一起是没有好结果的,你生得这样俊俏,品性又好,哪里愁没有好姑娘呢?那硬邦邦的男人,有什么好的!”
庄宴没有说话。
又过了三天,肖晟来了。肖晟见到他时,因为一个礼拜的磋磨,他早已经没有了初见时鲜活干净的好看模样了,肖晟皱着眉,对他说:“真该让你的粉丝们来看看你现在的样子。”
庄宴正在给他用纸杯接一杯水,听到他这话,微微一顿,然后把水放在肖晟面前,坐下了,没有说话。
肖晟不来,他已经几乎要忘记自己现在还是颜氏娱乐旗下的艺人了。
肖晟没有喝水,只是敲了敲桌子,提醒他:“赶紧回去开工,我已经给你挑好剧本了。”
庄宴垂着眼睛,说:“我已经和颜诩分手了。”言下之意,他不必再管他了。
肖晟眉头紧蹙,“所以呢?”见庄宴终于看向了他,他继续说道,“你既然已经签在了我的手下,我就不管你是不是还是颜总的情人,你都得给我开工,要是你不想干了,你就得付违约金。”
庄宴微微一呆,嘴角撇了撇,很可怜的样子。
肖晟语气就放软了一点:“更何况,你现在不工作,就没有收入来源,你怎么给你奶奶付医药费?当艺人是你自己的一份工作,和颜总无关。”
庄宴沉默了一会,他奶奶现在的医药费,某种意义上来说还是算在颜诩的头上的——那是个超出他预料的数字,再加上因为又做了个手术,需要很长的恢复期,费用就更为庞大。这让他从前那退回去的想法,显得可笑而不切实际。
于是他最终还是轻轻点了点头,“我知道了。”
肖晟见状,就从包里拿出一份剧本,推给他:“这是一部颜氏正在筹拍的电影剧本,我已经给你挑好角色了,再过一个月就开拍,你这段时间好好准备。”
庄宴接了,“谢谢。”
肖晟说:“你成为大明星,就是对我最好的感谢了。”
肖晟走了,庄宴就开始了在医院一边照顾奶奶,一边练习的生活。这是一部时下热门的丧.尸.题材的作品,由热门IP《围夜》改编而成。本.国.一直没有哪家敢率先做这种题材,直到现在颜氏大胆地走出第一部。不出预料,不管它拍得差还是好,票.房都不会低。
而庄宴饰演的角色,一只有初步自我意识的丧尸,是小boss,一直活跃在影片的前半段。这个角色,其实有一定的表演难度。要如何表现出同时具有人的灵性和兽类的凶残,对庄宴来说,是一个考验。但万幸的是,因为是丧尸,所以只在身为人类的回忆中有些台词,整个角色下来的台词,要比他上一部戏少很多。
他就整天在网上搜有相似角色的作品,包括小说、电影、电视剧等,然后仔细揣摩其神情行为,然后自己对着镜子练习,有时也做给护士或者路人看,请他们品评。期间有人认出了庄宴,偷拍了他的照片放到网上,大家都在揣测他是在为《围夜》做准备,有不少人看了他认真敬业的样子,大呼“可爱帅气”成了迷妹迷弟,也有不少人因此开始有意识地关注这部电影,无形之中增加了不少热度。
如此,到了开机的那天。庄宴这回不是空投户了,于是参加了开机仪式。男女主都是时下正热的明星,女主还是他第一部戏的女主——孙绣。开机时,男一男二和女一女二都先穿了戏服,孙绣黑色背心、军绿长裤和坚硬皮靴,配上她那头特意剪短的短发和不羁的妆容,整个人透露出一种女王攻的气势,和上一部戏娇俏可人的模样完全不同。
庄宴混迹在人群中,又沉默又低调,不过有几个人同他搭话,他总算还是给了一个萌萌的笑容,回应了几句——他现在没有颜诩了(自以为),又开始真正想靠这个吃饭了,自然不能再摆出从前那副高冷的样子。
于是旁人都诧异地收到了善意——在他们的情报里,面前这人到底是很有几分不近人情的。
孙绣也看见了他,开机仪式后,就热情地过来打招呼了:“小崇宁~我们又见面了!”
庄宴笑着说:“别叫我崇宁了,叫我庄宴吧。”
孙绣嘿嘿一笑:“谁让你的崇宁太可爱了呢。”
庄宴就故意说:“难道我现在就不好看不可爱吗?”
孙绣看着他换上破烂脏污的T恤和长裤,又揉乱一头头发满脸血污的样子,摇头叹息:“唉,一言难尽啊。”
庄宴:“……真有那么难看吗?”
孙绣诚实地点了点头:“嗯,这身打扮掉粉掉的非常厉害无疑。”
后来,观众们在电影院里看见庄宴落拓丑陋的样子之后,又忍不住翻出了他以前被偷拍的练习照片:穿着常服正正常常的样子,做这样的动作是萌炸,换上戏服和妆容之后就是心理阴影啊!#论明明可以靠脸吃饭却偏要靠演技对粉丝的伤害#
作者有话要说: 终于又开启了娱乐圈模式= =
☆、金主的愿望
对庄宴来说,《围夜》的拍摄,是远没有《女医》来得轻松好过。或许是因为这是一部电影,还是一部科幻电影,很多部分都是靠后期合成,而前期的演员都是对着绿幕、虚空在演戏。再加之,随着荧幕的变大,每个人的演技都被放大了,导演对演员的要求也就更为严格。之于庄宴这样初出茅庐的新人来说,丧尸小boss路丛这个角色,演好了他就能收到巨大的效益,演不好,就会被人诟病非常。
显然,他现在面对的是后一种情况。
“庄宴!你行不行啊?”已经是第四次cut了,导演此刻已经不耐烦起来了。
所有的导演,尤其是商业片导演,对这种小新人被放在较重角色的做法是颇有微词的。像《围夜》这种大制作,分分秒秒都在追赶时间,因为分分秒秒都在烧大钱,还要防止被有心人偷拍泄露,导演又是个暴躁的性子,于是整个剧组都弥漫着一股紧张的氛围。
“对不起,导演,再给我一次机会。”庄宴也已经满身都是汗。此时他们正在野外的一段公路上取景,是女主被小队抛在公路边,路丛与女主第一次相遇,死死追着女主不放的情节。他不仅仅要想象自己身边有一群丧尸小弟的包围,还要想象女主正骑着摩托车狂奔——孙绣是坐在摩托车上不动的,而他却要做出奔跑的样子,其实则是在原地跑。
此时正是烈日当头,这个镜头他已经拍了一个小时了,导演看他都有点脱妆了,就说:“算了算了,休息十分钟!”
庄宴就慢慢走到棚子下坐下,让化妆师给他补妆。
“导演真是的,给我们小宴皮肤都要晒坏了。”化妆师姐姐是个三十岁的御.姐,对庄宴这种小可爱一直充满着母爱,见他这幅累坏了的样子,心疼的不得了。
庄宴冲她笑了笑:“没事儿,演戏嘛。”
“雯姐,给我补个妆呗。”这时,另一个演员过来了,他饰演的是抛下女主的小队中的队长,名叫连浒,坐在棚子里等庄宴这场戏过完已经等了一个多小时,妆也有些花了。
化妆师姐姐就白了他一眼:“去去去,没看我在给小宴补妆嘛,待会儿来。”
连浒就不满地说:“雯姐,你对庄宴那么温柔,怎么就对我那么粗鲁啊?”
雯姐嘲笑似的看了他一眼,也是开玩笑道:“人家可是小鲜肉,哪是你这种老腊肉能比的。”其实连浒也不老,二十六七岁罢了。
雯姐正在给他补眼妆,庄宴闭着眼睛,淡淡的样子,连浒见了,心里就升起一股厌恨感,愤愤地走到一旁:“什么人呀,真当自己是大腕儿了。”
雯姐听了,从喉咙里发出一声嗤笑,“别理他,这人就这样,踩低捧高又爱耍帅,我早就看不惯他了。”
庄宴也不知道说什么好,就只局促地应了一声:“嗯,知道了。”但他却隐隐地感觉到自己似乎树敌了。
十分钟休息时间过去了,庄宴开拍。这回,他告诉自己,绝对要放松、放松,代入一个失去理智、眼里只有血肉渴望的丧尸……仿佛身体与意志终于达成了统一,他喉间发出低低的嘶吼,眼睛里充满渴望,如同已经失去了人类的知觉……
“cut!过!”导演大喊,那个眼神,的确有一番味道。看来这个小新人,也并不全一无是处。导演心里对庄宴改观了一些,态度也更和蔼了,“庄宴,这回演得不错!”
庄宴摸了摸头发,有点害羞地说:“谢谢导演。”
“去休息吧,下一场!”导演拍了拍他的肩,拿起喇叭朝休息场地喊:“下一场来人!”
庄宴就走到休息区,助理给他拿了水和能量棒,给他擦汗:“我们小宴真是辛苦了。”庄宴喝着水,冲她笑:“这有什么辛苦的。”他从十四岁开始就边打工边上学,什么辛苦的事情没做过,现在这样已经很不错了。不过他现在也确实累了,不知道是之前精神太紧张的缘故,还是这几个月来被颜诩养娇了……
庄宴这样想着,不知不觉竟然又想到了颜诩。回过神来,他自己都陡然一惊。不行不行,说了要分手的,赶紧忘记他。
助理接了个电话,面上便露出难色,“小宴……”
庄宴看向她:“怎么了?”
助理道:“我家闹闹生病了,现在吵着要我回去,不然就不吃药,你看……”
庄宴体谅地说:“没事没事,你赶紧去吧。”他的助理今年二十八岁,已经是一个四岁小男孩的妈妈了。真幸福。
助理就松了口气,道:“太谢谢你了,我去去就回,你中午记得领盒饭然后好好休息啊!”
庄宴笑着点了点头,“我又不是小孩子去了,快去吧。”
助理就拎着包走了。庄宴看着她的背影,有点发呆:他从小就没见过他妈妈,爸爸也是。他……是被他奶奶捡回来的。也正因为奶奶先是拦着她的亲生儿子把先天性眼盲的庄玥扔掉,而后又在大过年的时候捡了他,奶奶的儿子和奶奶决裂,搬走了。从此奶奶一个人带着他们俩长大……他没有爸爸,没有妈妈,只有奶奶和弟弟……或许曾经他还有颜诩……
颜诩。自从那天以后,他已经没有回过别墅了。不知道颜诩是否还会回去呢?他的鞋子、衣服、书、牙刷杯子毛巾……所有的东西都统统留在了那幢房子里,如果颜诩看见了,会想什么呢?
庄宴晃了晃脑袋,逼迫自己把这些想法都扔出去。
因为要在这里拍一整天,午餐也是直接送过来的。庄宴就过去领了份盒饭,然后回到自己休息的地方,一回去就发现自己原来的位子被占了,是连浒那几个人。
“回来啦。”连浒几个人大约是自己买了外送,此时正优哉游哉地搅着汤,看着庄宴。
庄宴眉头微蹙:“这是我的位子,你能让让吗?”
连浒就笑了:“你还真当自己是个人物?看清楚了,这可是公共休息区,要是你要找自己专属的位子,得,”他拿手一指主演区,“去那边。”
庄宴沉默了一下。他说得的确没错,只有主演才拥有自己的专属休息区,他的虽然是个有一定分量的角色,但也只能和其它演员共用一个休息区。本来大家友好相处并没有什么毛病,但要是有人针对,矛盾就显得很尖锐了。此时,周围的人虽然都假装自己做自己的事情,但其实都悄悄竖着一只耳朵听这边——他们都需要估量自己这个新人有没有背景,是可以踩一脚的那种,还是要被捧着的。
庄宴环顾四周,此时休息区的其他地方已经被演员和助理占满了,如果他再要找位子,他就得离开棚子到太阳底下去。
正当他犹豫时,幕后区那边响声了:“小宴,这边还有位置,到这边来!”是雯姐。
庄宴就搬着他的椅子、包和盒饭,去幕后了。
说实话,幕后这边,因为有些工作人员中午休息时间也不能休息,所以倒是比演员区空一些,此时服化组的小姐姐们凑在一起,一边聊美容养生,一边吃着自己带的水果汤肴,真是一派休闲。
雯姐突然招了个树苗子似的男孩儿过来,姐姐们都十分友好,见庄宴只是乖乖坐在那里吃饭,还一口一口吃得又斯文又好看,都捧着妆容精致的脸儿看着他,“真是没想到,还有人能把剧组盒饭吃得这么认真,你今年多大呀?”
这个问题,庄宴已经被人问过无数遍了,于是老练地抬起脸笑:“虽然算不上好吃,但认真吃饭是对饭的尊重,还有——我十八岁了。”
小姐姐们沉默了一下,害怕自己捂着胸口惊呼“好萌好小好母爱泛滥了怎么办”,然后纷纷热情地把自己的吃食分给庄宴:“来来来吃点水果吃这个皮肤好”“姐姐还有薏米红豆汤当饭后甜点了”“小孩子要多吃点长身体”。
庄宴目前最大的杀伤性武器——软萌无害的脸和与脸相配的年纪。
连浒那边,见到这副景象,恨恨地扔了筷子:“啧,那个臭小子。”不过他现在也基本确定了,这小子没什么背景。想到这里,他不禁露出了阴冷的笑。还在剧组这么久,他有的是时间对付他。
中午只有一个小时的休息时间,庄宴吃了午饭,就靠在椅子上小憩了一会。睁开眼睛的时候,发现一个小姐姐在偷拍他,被他抓到,小姐姐也很理直气壮:“小宴宴睡觉的样子很好看嘛。”
庄宴想了想孙绣对自己造型的评价,觉得小姐姐品位真是独特。
下午又拍了一下午的野外戏,晚上就就地在这边安营扎寨,打算趁着布置,在这边拍几天,把野公路戏份都拍完。下午的时候庄宴的助理就回来了,她是个很会打关系的老手,很快就听说了下午的事情,登时气愤极了:“真是小人,趁着我不在就这么欺负我们家庄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