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凤也是一愣,一时竟无言以对。
“行了……”那人懒得看他们兄弟情深,抓着庄宴脸颊的手慢慢摩挲。比起长相艳丽但性格火爆的庄凤来,面前这个看起来乖乖的,明显好得手得多……况且,单比脸的话,这张脸也不比那个差。“跟我进去吧。”那人说道,语中暗示意味不言自明。
庄宴顺着他的手站起来,没说什么,他的脸微微埋进阴影,嘴唇轻轻抿着,拉成逆来顺受的弧线。
“站住!”庄凤霍然起身,他一双眼睛刀子一般瞪着那男人,“你刚刚不是想要我吗?我跟你去就是!把我弟弟放了!”
那男人就笑了,说:“你这么凶,我可不敢要。”他故意又摸了一把庄宴的脸,“还是这个好。”
庄凤气急,正要上前强抢,庄宴突然抬头望向出口,脸上是有点惶恐茫然的神色:“有东西来了。”
什么?
众人皆是一愣,下意识地随着他的目光望过去。几秒钟过去了,出口处静静的,隐藏在黑暗中的公路上,毫无异常。
“嘿,你这诓人还诓得真像啊……”孙州不自在地抖了抖肩膀,笑道。
庄宴没有说话。刚刚那一瞬间,全身紧绷的恐怖感,并不像假的。既然丧尸对他异常的无感,那他对丧尸接近敏感,听起来也并非不合理……“真的有东西来了。”庄宴认真地说,看向孙州,“如果不想后悔的话,快点把人集中起来吧。”
他严肃的样子,倒是很像那么回事。但那对他起色心的人经历了刚才那一回虚惊,已经完全当做这是他是在推脱的借口了,他直接拽着庄宴的衣领,道:“别耍花招了,你今天是不论如何都得给哥艹一回!”
庄宴抿着唇,面无表情,“不信就算了。”
孙州却没有动。他能从丧尸攘攘的工厂里带着十几个人逃出来,总归有那么点敏锐的直觉和判断力引导,只见孙州沉着脸,对那人道:“别玩儿了,去把大家伙都叫出来。”
孙州是他们的队长,是把他们从丧尸嘴下救出来的人。那人虽不情不愿,但终究还是老实照办了。他走进屋,把那些打过架又回屋搞起来的人都叫了出来,那些人也是老大不乐意,但还是提着裤子、拖着女人出来了。
“老大,怎么回事儿啊?”其中一人不满道,“这外头又没什么动静的!”
孙州抽了口烟,道:“大家伙等个十分钟吧,”他看向队伍里腿脚最快的小子,“你去门口守着看看,有情况赶紧跑过来通报。”那小子去了。
大家无所事事地说着话,调戏调戏宋念——对了,六子倒下那一下,就是宋念拿棍子砸的。她也是个人才,面对丧尸的时候屁都不敢放一个,对人倒是狠得下手。
宋念强颜欢笑着,走到孙州旁边,避开那些人。大家看在孙州的面子上,到底没再骚扰她。但孙州尝过了鲜以后,她迟早是他们的……这世道嘛,就是如此。虽然灾难爆发仅仅一天,但他们都已经非常迅速地适应了退化到遵循最原始的丛林法则的状态了。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大家渐渐的都有些不耐烦了。
六子拿胳膊杵了杵庄凤,小声道:“你觉得庄宴的感觉准吗?”
庄凤烦躁地说:“我也不知道。”从灾难开始,庄宴整个人就有了点不一样的感觉,或许他真的对丧尸有着超乎常人的敏感。但如今这个状态,他们已经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了,哪里还管他有没有丧尸。要是真的来个丧尸,让情况混乱点,他们好趁机反击也好……
正当庄凤自己都被自己这个大胆的想法吓了一跳时,守在门口的人突然开始往回跑,一边跑一边喊:“怪物!好多怪物过来了!”语中惊恐慌张不似作假,却令所有人都心头一沉。
“赶紧收拾东西上车!”孙州立刻命令道。不用他说,万分惜命的人们也纷纷开始收拣东西跑向自己乘坐的车。而孙州既然已经有了庄凤他们这辆好车,自然选择上他们的车。
庄宴的预感准了。
孙州意识到他是个宝贝,决定将他也带上车。
庄宴宁死不从,“把我的伙伴也带上。”他语气冷静,丝毫不见慌乱,“包括昏迷的人。”
“这车是军改过的,开起来可不比平常车!”六子立刻跟道,语带嘲笑,“别你自己一个人开开不好,开到丧尸堆里去了,谁都救不了你!”
其实这都是他瞎编的,但现在,他也只能赌这一把。如果是丧尸潮的话,不上车,他们铁定得命丧于此!
孙州盯着他们,两秒钟,便迅速下了决定,“好。”
时间紧迫,比起人与人之间的内讧,此时显然还是一致对敌更为理智。
车子发动起来了。他们冲出休息站的那一刻,与丧尸群正面对上了。眼前的场景,不禁令他们头皮发麻:丧尸,三三两两的丧尸,仿佛经历了一场长途跋涉,个个蓬头垢面、歪歪斜斜地走在高速公路上。密集度不高,但远远的道路望过去,都是没有尽头的丧尸。
他们前进或是后退的道路,都被丧尸霸占了。
而一听到汽车的响声,丧尸们显然激动了起来,行动速度陡然提高,前仆后继地围了过来。
“老大,现、现在怎么办?”一人听着砰砰砰撞门的声音,说话都说不利索了。他们的车是开在最后的,前面几辆车在丧尸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倒是能冲出去,但到了他们这最后一辆就都围上了。
路虎上此时一共有五个人,孙州,两个孙州的人,庄宴和六子。庄凤和明泽被他们扔到了另一辆车上。
“你问我,我哪能知道!”孙州不耐地回道,有点凶。他此时握着方向盘的手滚烫,背上却出了一片冷汗。他到底没敢把车给六子开,只把他捆了和庄宴一起坐后座,而庄宴的手,为了示好,倒是给他解开了,不过孙州还是派了一个肌肉虬实的弟兄在一旁监视着他们二人。
路虎撞倒拦路的丧尸,躯体滚入车底,一个两个还好碾压而过,可一多,车底下就有点卡住,车速慢下来,可这一慢下来,丧尸就更加兴奋地扑过来,用力地敲打着车窗、车门,还试图攀爬前盖。
他们一时间竟仿佛被陷在丧尸堆里了。
“说了让我来开,”六子趁机道,这路虎确实有点暗门儿,明泽是告诉了他和庄凤的,“我开的话,保准儿能出去!”
“我看你这小子就是在耍花招!”孙州也怒了,被死亡笼罩着的人,惊惧恐怖的心情宛如一只巨手,紧紧攥住心脏,头脑已经一片混乱。
“老大,要不我们干脆把这小子扔下去喂丧尸吧!”后座的男人紧紧压住六子的胳膊,说出了一个丧心病狂的脱困之法,“说不定那些怪物被活人吸引都蜂拥过去,前头就空了呢!”
六子心里咯噔一下,猝然骂道:“你他妈别做梦了!”
孙州居然觉得这是可行之道,他挣扎地看了眼庄宴,又看了眼六子。庄宴冷冷地看着他:“要是你们敢把他扔下去,休想我再帮你们!”
“呵!那你倒是说说我们现在该怎么办啊!啊?”那男人坐在车窗旁,一转头就能看见狰狞的丧尸大咧着嘴紧紧贴在车窗上对着他,恐惧得语无伦次,“老大,我看这小子离了咱们也活不下去,他肯定不敢的,咱们就行行这个办法吧老大!我不想死啊!”他虽然是个有大块肌肉的大老爷们儿,却贪生怕死得不行。
孙州一咬牙,“好!咱再往前冲开阔点儿,就把这小子扔下去!”说着,再次重重踩下了油门,冲开了些丧尸,可前方还有更多的丧尸等着他们,那人早已按着六子,他肌肉结实,六子被捆着手根本就不是他对手,饶是他百般挣扎也无济于事,“你们他妈还有没有人性!啊?!”六子怒吼道。
那人拉开一点门,“什么都没有活着重要!”猛地就一推六子。
门外半米不到,丧尸已经期待地追赶着伸长了手,就等着接住垂涎已久的猎物了。一刹那,庄宴猛地发力,一拉六子,就将自己和六子倒了个位子,代替六子重重地摔出了车。
六子眼睁睁看着庄宴消失在视线里,车门猛地关上。
“庄宴!”他撕心裂肺地大吼一声,身上忽然涌起无尽的力量。
捆住他的绳索,一瞬间猝然挣断。
有人从车里掉出来了!
这个懵懂的事实令丧尸们焦急地从车的四周赶到掉人的地方,一窝蜂围上去,牙齿和爪子都已经磨刀霍霍了,一低头,一上手,却发现感觉不对——
面前这个一点都没有食物的甘美,反而还浑身散发着令他们厌恶和拒绝的气息!
丧尸们颓丧地散开了,又开始蹒跚而无望地追逐不断远去的汽车。
当庄宴的视野里充满着丧尸们形态各异的脸孔时,他整个人硬得像块石头。虽然已经确定过丧失对自己没有食欲这个事实,但任谁被这样一堆血肉模糊需要打马赛克的丧尸包围,对方还摸了摸的时候,都会情不自禁地升起浓浓的绝望对死亡的恐惧。
但幸好,他的“异能”没有失灵。丧尸们对他还是提不起兴趣。
庄宴从地上坐起来,心有余悸地摸了摸胸口,感受了一下心脏的跳动。
他还活着。
抬起头,汽车已经完全消失在了视野里。昏黄的灯下,萧条寂寥的高速公路上,只有他一个人,与一大群早已经不是人的东西作伴。庄宴爬起来,眺望了一下一千米外的休息站,决定往回走。
休息站里还是和之前一样,灯火通明。庄宴上了二楼,找了间房间。这房间里铺着床,还有衣柜和电视机,显然是休息站的工作人员居住的地方。
庄宴锁好门窗,又在房里仔细地看了看,没什么异常,就上了床睡下了。
万籁俱寂,他一个人,呆在荒郊野外的休息站里。庄宴以为自己会精神紧张到睡不着觉,但其实他的头一挨到枕头,马上就睡着了。
一个昏沉的梦,有人抚摸他的发顶,看不清面容。
醒来,庄宴望着天花板发了会呆,才渐渐想起来昨晚到现在发生的一切。他起身,在凌乱的衣柜里翻了翻,翻出一件T恤和一条短裤,就进浴室冲了个澡。出来擦着头发,他坐在窗前望着外面的大坪,此时那里还游荡着丧尸。
日头已经升起来了,毒辣的太阳炙烤着大地。空调呼呼地吹着,令庄宴与炎热完全隔离。庄宴出神地想着,这末世中,恐怕也没几个人能有他现在的待遇了吧……
“咕噜咕噜”,肚子响了,庄宴摸摸肚子,决定还是去小卖部看看有没有漏网之鱼。下了楼,来到小卖部,他逛了几圈,货架上还剩些生活用品,他拿了牙刷,打算待会刷个牙,又在收银台里发现一本小说,他也拿了,打算路上休息的时候看。收银台柜子里还有一把糖和一包瓜子,估计是收银员的零嘴,庄宴拿了个小袋子装起来,有一颗糖掉了,他弯腰去捡。
不过这一弯腰,倒是让他有了新发现。庄宴跑到食品货架边,蹲下身,伸长了手探进去,摸出两个掉进去的面包,估计是太慌乱了撞倒了掉进去,又没时间捡,就给他给捡了漏。
有了面包的启发,庄宴如法炮制,把货架底下都看了一遍,又捡到一瓶水。
庄宴带着自己的战利品回了楼上的房间,稍加洗漱了一下,吃了半个面包和一颗糖,就准备出发了。他现在没有车,只能徒步行进。幸好他在房间里找到了手机充电线,给他的手机充满了电,于是他还有庄虔给的地图可用。
庄宴走出了休息站,沿着既定的路线上了高速。他还在休息站里找到了一把伞,虽然是把女生用的小红伞,但到底能遮阳。于是便可以见到,毒辣的阳光下,高速路上,一个撑着红伞的身影慢慢行进着。
庄宴的打算是尽快找到新的补给,但休息站本就建在高速公路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位置,他这一走,就从太阳高挂走到了日落山头,好歹在离高速路不远的地方遇见了一个小村落。他不敢在村子里行走,比起丧尸,他现在更怕的是人。于是他只进了离高速路最近的民房,里面同外面的大多数地方一样,混乱不堪,还带着挣扎打斗的痕迹和血迹,看来也是被丧尸袭击过了的地方。
不过比起有大型发电机和地下供水的休息站,这个小村落已经断电断水了。
幸而庄宴找的这户人家院子里打了口井,庄宴同前夜一样,就着人家院子里的井水喝了喝,但没有找到什么食物,只有放了两天已经坏了的饭菜,看来也是被人扫荡过的。他长了个心眼,在房子里上上下下都找了一遍,果然又在二楼卧室床下发现了一箱牛奶。
庄宴休息了一晚,他一个人扛不住一整箱牛奶长途跋涉,就带了几盒上路了。
此时庄宴身上的物资只有打的一矿泉水瓶井水,和几盒牛奶。
太阳一如既往的毒辣,正午大概可以上升到四十度,但晚上骤降到零度左右。因此,庄宴必须在下一个夜晚到来以前找到新的收容地,否则幕天席地过夜,他简直不敢想象那滋味。
一把小红伞在高速路上挪动着,如同一朵鲜艳的蘑菇,在阳光下闪闪发亮。
庄宴只想着食物和水,以及晚上不被冻死,却忽略了他在高温的天气下,在蒸腾的柏油马路上行走,很可能会中暑。灾难爆发的三个夜晚里,虽说他都有容身之所,可一整个白天的疲惫和紧张,到底不是一个晚上的休息就能弥补的。更何况庄宴现在除了不被丧尸攻击这一个特殊之处,身体素质还是和他以前无异,是个连庄凤都能甩几条街的弱鸡。
于是,庄宴几乎是毫无悬念的,在高温公路徒步的第二天下午,倒在了滚烫的公路上。
意识昏糊,耳边嗡鸣,干渴得喉咙仿佛要炸开,可他现在根本没有力气去拿背包里的水。
没死在丧尸嘴里或人的手下,却死于高温中暑……太搞笑了……
庄宴乱七八糟地想着,觉得自己真叫人心疼。视网膜里是一片紫黑的点点,头脑的嗡鸣声越来越大……仿佛有一个高大的黑影出现在了自己面前……错觉吗?还是……丧尸?
身体突然腾空,是一双有力的手臂将自己整个抱起。
失去了红伞的遮挡,阳光直.射.在眼皮上,怀里的人一下子被刺的流出眼泪,嘴唇干裂脸色苍白流泪的样子,看了的确叫人心疼得不得了。男人定定地盯着,突然低下头去吻住那两片枯萎的花瓣,湿润的舔舐,对方却恹恹的根本提不起力气回应。
意识到这个事实,男人将少年的脸按在自己怀里,决定还是回去再说。
寂静的野外,忽然起了风。那风却如同有生命般,团团地聚集在男人周身,将他整个人托了起来,一瞬间的停顿以后,男人开始奔跑,如同离弦之箭般在半空中冲了出去。
作者有话要说: 和哥哥们分道扬镳了,正攻出现了,宴宴成功开启主场恋爱模式。
☆、末世的愿望
庄宴再次醒来的时候,以为自己还在梦中。因为他清楚地记得他晕倒的地方,是下午烤得焦热的高速公路,而绝非这装饰精美、被铺柔软的房间。
不过他下了床,腿脚一软,跌倒在铺着软垫的地上时,膝盖上的疼痛清楚地告诉他——不是梦。
那他这是在……脑中疑惑刚刚探出苗头,紧闭的门从外面打开了,来人看见他坐在地上茫然的样子,眉峰一蹙,大步走过来,弯腰将他抱起,放到床上。
“真不乖。”男人的嗓音,低沉中带着一丝喑哑,如同一头微微有些不高兴的雄狮。他高大的身形极有压迫力地笼罩在庄宴上方,一只大手轻轻捏住他下颌抬起,不由分说地吻上那双重新恢复光泽的唇瓣,缠绵厮磨,缱绻舔舐。
然而,令庄宴惊愕到不能自已的事情不是自己被一个第一次见面的男人强吻,而是他居然对面前的这个人升不起一点反抗的念头,甚至还打心底里非常喜爱他的触碰和疼爱。
“喂……”眼见着男人已经把自己按倒在床上,打算脱衣服了,庄宴才羞红着脸出声,“你是谁啊?”
庄宴的推拒软绵绵的,声音也细细的,泛着粉意的脸颊,虽然长相不一样了,但壳子里的,还是他最疼爱的小樱花。
唇角荡开一抹柔软的微笑,他耐心地答道:“容戈。”
陌生的名字。可如果是陌生人的话,为什么会对他感到如此熟悉呢?庄宴的脸上浮现出困惑的神色,容戈见状,竟低低笑出了声,“真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