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音乐性之外,更简单粗暴的理由就是:不管在什么年代,都是一个看脸的世界。
易云舒长得好看,又是在舞台上玩迷幻摇滚的,一如当年他在混地下摇滚圈儿时,就是有让人们趋之若鹜的魔力——如此现实又无语。
这不仅仅是他的魔力,更是迷幻摇滚的魔力。
十二月的某一天,天空飘起了小雪。
正吃着晚饭,叶老爷子突然指着电视对叶歧路说,“小路,这不是你那个北大学长吗?”
叶歧路抬头一看——电视上正放着秘密乐队的一只MV。那年代的MV多数都是羞耻play,没什么内容和剧情,但还是那句话,多亏了易云舒长得好看,所以哪怕是穿着白衬衫背着吉他在树荫下随便走走,都妥妥的是一道风景线。
“哎呦。”叶奶奶放下饭碗,专注着看了会儿电视,“可不得了啦,还小伙子长得跟云舒可真像啊,一个模子码出来的。”
“…………”叶歧路无语了几秒钟,轻声说,“没错儿,这个就是易云舒。”
老两口一脑袋问号。
他不是在北大吗?
叶歧路不想告诉他爷爷奶奶之前他扯了慌,就说:“不是很正常嘛?北大的孩子打小就拔份儿,去歌坛随便点一卯儿成名了呗。”
“原来如此。”叶奶奶一脸恍然大悟,“我说他最近怎么不来我们家了呢,还以为去哪儿打联联了,敢情儿是去当歌星啦,倍儿牛。”
“哦对,小路。”叶老爷子突然想起来一件事,“前面炒肝儿老傅家的大小子,是不是也去当唱歌了?”
叶歧路往嘴里夹了一口菜,“恩。”
叶家老两口由易云舒和傅传心开始,聊起来歌坛的各种问题。
吃完饭,叶歧路帮着叶奶奶将桌子收拾干净,就回屋去学习了。
时间的指针很快就指向了十二点。
正在背英语的叶歧路突然听到有人敲他的窗户。
因为北方的冬天十分寒冷,为了防止漏风,家家户户都会用棉条或者胶布将窗户缝儿给贴起来。
叶歧路打不开窗户,只好爬在窗户缝儿上轻声问:“谁啊?”
“是我。”一个叶歧路熟悉无比的声音,“大非。”
“…………”叶歧路,“大半夜的你不睡觉跑出来干什么?”
“你见天儿窝着学习不腻歪?”涤非也将声音压得很低,“走啊,出去玩儿,今儿在国外是什么日子你知道吗?”
叶歧路捏着手指头算了算日子,想了一下,“圣诞节?”
“对啊!”涤非说,“郊外有个party,不是以前我们常玩的那种,是圣诞节的party,而且你知道吗,昨儿左珊回来了,都和顾小白他们在一起呢,今儿他们嘱咐我带你过去呢,不过我怕耽误你学习就没提。”
叶歧路无语,“那你大半夜的过来提这个?”
“哎呦喂。”涤非说,“你丫怎么轴脾气呢?我怕白天说了再给你添堵,你想见左珊想得不能好好学习啊,今儿日子特殊,你甭学习了,走,去刷夜玩儿。”
叶歧路:“…………”
他仔细权衡了一下……
算了,一年就这一次。
“那你等我几分钟啊,我再添一件儿毛衣——”
涤非骑着摩托车带着叶歧路在飘着雪的北京城中狂奔。
不知道骑了多久,叶歧路的脸颊被雪花打的生疼生疼,都冻僵了。
又过了快半个小时,摩托车才到达了“party”的会场——
一处地处郊区并不知名的地方——叶歧路从来没来过——这里有偌大的人工湖泊,湖泊中央小岛上有一座庭院。
十二月的北京是一年之中最寒冷的时段,这时候的北京不会给任何东西留面子——人工湖泊早就冻得别提多实诚了。
涤非直接开着摩托车横穿过人工湖的冰面。
叶歧路不知道这场party到底是谁举办的——走过庭院放眼望去全是熟人,都在与叶歧路和涤非打招呼。
因为叶歧路在摇滚圈儿名声赫赫,且又许久不露面了,很多人都围着他嘘寒问暖。
叶歧路见多了这个圈子里的那些“见不得人”的事儿,从心里不愿意搭理他们,但面子上又要假模假式地跟照了面的人简单说上一两句。
以涤非对顾小白和卫武这两个老同学的了解,他们百分之百会去参考烤肉party。
果不其然,叶歧路和涤非穿过庭院来到露天场子的时候,顾小白那些人就坐在细长的木桌尾端,桌面上摆放着情人草装饰过的托盘,托盘里堆满了充满创意的小点心——
还有堆成小山包的烤肉。
顾小白已经看到他们,对他们招了找手,并喊着:“这里这里。”
叶歧路和涤非笑着走了过去。
除了顾小白、卫武,竟然还有柯芳。
真够热闹的……
涤非挨着柯芳坐,叶歧路坐在了涤非的对面。
叶歧路拿起一块烤熟的面包边吃边四下扫了一圈儿。
易云舒和左珊不在这儿。
“找什么呢?”涤非用筷子头敲了下叶歧路面前的盘子,笑了出来,“找左珊呢?”
叶歧路挑了下眉,笑着看涤非给柯芳夹烤肉,打趣道:“你丫甭就给嫂子挑糊肉啊,想跪键盘了不成?”
涤非咬牙切齿地作势要打叶歧路,“你丫找不到左珊就挤兑我!”
叶歧路灵巧地躲过涤非没什么拳风的拳头,与此同时抓住对方的双手按在了木桌面上,扬起笑容:“你——”刚说了一个字,他就透过层层人群看到了在长廊拐角处走出的人,以及她身旁的另一个人,尽管都带着鸭舌帽,可那两抹身影对他来说再熟悉不过。
那是左珊和易云舒。
“找左珊?”顾小白听到叶歧路和涤非的对话,似笑非笑地说,“你和云舒还真是一对儿难兄难弟,那左小诗到底有什么魔法,看给你们两个给迷的晕头转向的傻样儿。”
叶歧路一时之间没有动作。
易云舒和左珊已经走了过来——过了走廊,左珊笑着走近,可易云舒却停住了脚步。
他的视线汇成一个焦点,以叶歧路的脸蛋为起点,在对方的身上一寸寸地移动着——
对方的胸膛更壮实了。
再移动——
易云舒的目光轻轻一顿。
他看到了叶歧路与涤非在木桌上交叠的手。
呵呵——他的心里冷笑了一声。
左珊已经走到了叶歧路的身边,她带着非常低的鸭舌帽,基本上整张脸都埋在了阴影下——但叶歧路还是可以看到她的笑容,“好久不见啦!”
“是啊。”叶歧路松开了涤非的手。
“走啊——”左珊邀请道,“要不要去那边儿的舞池共舞一曲?”
叶歧路没想到左珊上来就邀舞,稍稍愣了一下,笑着说:“行啊。”
左珊轻轻挽上了叶歧路的胳膊——
两个人乐呵呵地往舞池那边走去。
顾小白挑了下眉——他看着那两个人的背影,再往易云舒那边一瞟。
立刻徐徐地笑了出来。
然后他分别拍了下涤非和卫武,轻声说,“你俩儿还他妈吃呢?走走走,看好戏去。”
卫武刚往嘴里塞一大块烤肉,“怎么了啊?”
“你丫是不是傻帽儿?缺根弦儿?”顾小白抽出卫武手中的筷子往桌子上一扔——抬起下巴朝他的身后指了指——卫武迷茫地回过头——
正好看到易云舒紧紧咬着下唇火冒三丈地往舞池那边儿大步流星的。
“多久没见到这好戏了?”顾小白贼笑着,“就凭左珊和云舒现在这名声儿,搞不好明天报纸头条见了!快走——”
作者有话要说: 修罗场,云舒终于要面对自己的内心了。
是歧路还是左珊呢?
第42章
庭院虽然装修的非常精致——但毕竟那一年是1991年, 再前卫的装潢以二十世纪之后的眼光看来都未免有些粗糙复古。
这里的舞池已经近乎是当年最高的配置——不亮也不算暗的光线,很纯很暧昧, 没什么情丨欲之色在里面;舞池周围摆放着五颜六色的假花,将整个场地点缀得美轮美奂。
以及悬挂在舞池上方正中央的一盏用轻纱和玻璃制作的、巨大的琉璃灯, 暖黄色的光线映照在镶嵌的七色亮片上,折射出五光十色的光泽。
舞池的场地不算大,下场跳舞的更是少之又少。
算上叶歧路和左珊也只有那么三四对。
就像三年前他们在东四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一样, 叶歧路还是不怎么会跳舞。
好在左珊这些年早已是各种老手,交谊舞什么的手到擒来。
左珊能感觉到叶歧路的舞步稚嫩,她压在鸭舌帽下的笑容很畅快, “从来没和女孩子跳过交谊舞?”
“…………”叶歧路略微尴尬地一笑,“没有……”
左珊接着笑:“那你们平时在学校组织的晚会上都做什么?”
“大概……”叶歧路想了想,“在教室里吃喝玩乐?”
“其实我上高中那会儿也是这样——”左珊笑道, “书桌沿着教室周围排成排, 满屋子挂满拉花儿, 然后每个人带着好吃的,有的表演唱歌、有的表演跳舞, 下面的同学拿着喷雪和彩带满屋子乱喷——”
听到这叶歧路笑出声来, “对对对, 哈哈哈。”
左珊也大笑了起来,“还故意往脸上头发上喷, 沾在头发上花花绿绿的,一个不小心就落在好吃的上面了,心疼的直想哭!”
叶歧路“哈哈”大笑着。
易云舒一走进来, 远远就听到叶歧路和左珊有说有笑的声音——
他就觉得自己的胸口堵着一团气,他微微扬起头,深深地长吁了好几次,都没有将胸口那股浊气吐净。
易云舒面无表情地坐到了舞池旁边的座位上。
舞池里没什么人,四周的桌席上也没什么人。
易云舒就坐在一个无人的阴暗角落,将头上的鸭舌帽按得低低的——别人看不到他,但他却能将叶歧路和左珊给看个一清二楚。
妈的!贴得可真近!
你俩儿怎么不干脆抱在一起得了!
易云舒正这么想着——
左珊竟然真的将头部轻轻靠在了叶歧路的肩上。
易云舒:“………………”
怎么一言不合就真抱上了呢!!
其实要是说他们抱上……
这里面误会可大了!
因为这根本就是舞步正常的交流啊!
而且左珊相当点到即止,完全是“抱”者无心,“看”者有意。
而这一幕不仅仅是闯进了易云舒的眼中,也一丝不落地被后面赶来的顾小白和涤非等人给看个正着。
顾小白看了看舞池里的两人,又看了看气压骤降的易云舒——
他意味深长地“啧啧啧——”了好几声。
涤非一边盯着舞池一边和顾小白他们往易云舒那边儿走,刚刚坐定在易云舒旁边那桌,他就对顾小白感叹了一句,“其实歧路和左珊也蛮配的哦~”
下一秒,易云舒那快杀人的目光差点将涤非给捅个稀巴烂。
涤非:“…………”
后背一片毛骨悚然的鸡皮疙瘩……
进入下一段舞步,左珊早已离开叶歧路了——她也就靠那一下,最多不超过三秒钟——她换了一个话题:“将来你是怎么打算的?”
叶歧路挑了一下眉,“将来?”
“是继续好好读大学,还是和云舒他们一样转去玩乐队出名儿啊?”左珊说。
“就不能双管齐下吗?”叶歧路笑着反问,他思考了一下,才轻轻说,“大学是肯定要读的,这不是为了任何人,是为了我自己。至于乐队的事儿,我一直很想组一个自己的来玩玩,不过因为学业紧,没什么时间。”
“那你想好了要去上哪所大学了吗?”左珊眨了眨眼,“清华?北大?上交?或者……”她贼笑了一下,“你干脆来港大吧,两年前我我们谈的时候,感觉还是挺遥远的事儿呢,可是现在一晃儿你都要考了。”
叶歧路没有直接说他想考哪里,而是问:“我们内地的学生应该考不了港大的吧?”
“哎呀,”左珊轻轻拍了下叶歧路的肩膀,“事在人为嘛!”
事在人为这个词用得实在是妙不可言——叶歧路有些意外地说,“你有办法?”
“当然有。”左珊淡淡一笑,“你不了解香港娱乐圈儿。所以你也不知道那儿下面有多么的暗潮涌动,想混的好玩的转,没点儿路子怎么可能?而且就算有路子,都不见得活的下去。只要你成绩够,港大什么的不在话下。”
叶歧路突然想起来前一段时间闹的沸沸扬扬的新闻——有关左珊的。
左珊大概在三个月之前在香港出了一起车祸,好在只是车子有些破损,人没有大碍,在医院住了两个星期就出院了。
这件事儿放在香港那些狗仔队的眼睛里,那就是一块巨大无比的肥肉——围追堵截,为了挖到事件的□□无所不用其极。
但却是无功而返。
叶歧路隐隐约约觉得左珊这次回京和那场车祸有脱不开的关系。
“——都说最可怕的美女不是花瓶儿,而是画皮。”左珊意味深长地说了一句,“可娱乐圈儿里的美女,哪有几个谈得上画皮的,大多是连花瓶儿都不算,以色侍人、身不由己。”
左珊这明显是话里有话啊,叶歧路皱了下眉,“你是不是遇到什么麻烦事儿了?”
“我倒是还好吧,上次云舒去香港的时候也劝了我不少,自己选择的路,还没走到巅峰呢,没什么好怕的。”左珊叹了口气,“我算是有感而发吧,我刚到香港的时候,就亲眼看到了一个前途无限的女演员,她真的美得很有自己的味道,可是却被那些狗屁‘大佬儿’给毁了。说实话当时我倍儿害怕自己走上她的旧路,一直小心做人和做事儿,除了电影里,尽量不出风头。”
叶歧路想了半天到底要不要问出口,稍稍有些犹豫不决。
左珊一看叶歧路的样子,就猜到了他内心所想,她笑了笑,“是的,你没想错,我之前的那场车祸并不是意外。”
“是竞争对手吗?”叶歧路绞尽脑汁地想香港现在当红女星的名字,一个接着一个的数出来。
左珊轻轻弹了下叶歧路的脑门儿,大笑了出来,不知道是笑他太傻还是太天真,“那些女星跟我的处境都没什么两样儿,甚至比我还更坏,自身都难保,怎么有那闲情雅致来搞我呢?”
“…………”叶歧路无语了几秒,圈外儿的人确实难懂圈儿里事啊,他轻声问:“那……”
“大概是哪家富豪或者大佬儿的太太吧。”左珊无所谓地耸了耸肩,“我不知道。”
不远处的易云舒又听到了他们的笑声——
以及叶歧路和左珊嘴角的笑容。
易云舒用力地将高脚杯磕在了桌面上。
顾小白放眼一看,“…………”了一下。
好家伙,高脚杯变成了断脚杯!
易云舒浑然不知,视线一错不错地注视着舞池中央——
一位身材优美的女人不请自来地出现在了他的视野中。
易云舒的目光一动没动,只是抬起手将那位美女拨出他的视野。
“喂喂,云舒!”顾小白他们不得不出声提醒道。
易云舒的灵魂这才回到他的驱壳中,他微微打了个激灵,看向顾小白,“啊?”
顾小白一脸不忍直视地偷偷往美女的方向瞄了下——易云舒顺着顾小白的视线望过去……
“…………”易云舒猛地将手缩了回来。
他竟然都没注意到自己刚才把手搭在了美女的裙线上!
易云舒站起来,正想着应该怎么道歉,没想到那美女冲他微微一笑,大大方方地说:“没关系,能不能有幸请您跳一支舞呢?”
女孩子漂亮是很漂亮,虽然不如左珊那么惊艳四方,但姑且能和柯芳战个平起平坐——说话的声音很柔和,听着就没有京油子的味道,应该不是北京人。
这要是搁在往常,易云舒肯定连搭理都懒得搭理,更别提跳什么舞了,但刚才发生了那么尴尬的事儿,就当做补偿吧……
更何况……他还想靠得更近点儿!
那位美女挽着易云舒下场了。
从那美女站到易云舒面前的时候,叶歧路和左珊就注意到了,他们自然也目睹了全过程。
看到易云舒将手掌放到美女的裙线上的时候,左珊突然笑了起来,好像想到什么似得对叶歧路说,“对了,你不知道了吧,云舒现在都快成少女心中的白马王子了,可笑死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