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很有默契的交换了一个眼神。
在如今这个节骨眼儿上,他们也没有再继续瞒着顾小白他们的必要了——叶歧路和易云舒不约而同地点了点头。
“…………”这下轮到顾小白一脸懵比了。
“我真的没想到,原来傅传心真的是那玩意儿……太他妈让人无法想象了……”顾小白搓着手走到沙发前, 一屁股坐到叶歧路的旁边儿,“其实就算是两个男人抱一下, 也没什么啊,我们也经常当街搂搂抱抱的呢……所以我原以为是傅传心在圈儿里的对手公司专门儿买通杂志泼他脏水的呢……”
“你甭天真了!”叶歧路冷静地开口,“这种脏水不是开玩笑的, 他们手上要是没有铁打的证据, 绝对不敢就这么草率的曝光的, 尤其是像传心那么红的……杂志上的这一波只是前奏罢了——”
“我赞同小路的观点。”易云舒将手上的那本杂志大致浏览了一遍,“没有铁打的证据,杂志也不敢无中生有!”
“这种丑闻是他妈致命性的啊!傅传心的时代要过去了?”顾小白咂了下嘴, “一切等明天吧,现在杂志都已经发出来了,听听明儿各方面的反应,再看看傅传心的公司有没有什么对策吧。”
“还能有什么反应?”易云舒冷冷冰冰地说, “今儿他是同性恋的事儿曝光了,你怎么看待傅传心?”
“我跟他没什么太多的交集,但好歹也认识好几年了——”顾小白耸了耸肩,“跟你们扯句实话, 说心里不膈应是放屁的,总之看傅传心有点儿奇奇怪怪的感觉……以后都不想跟他靠的太近了……”
叶歧路看了一眼易云舒——
易云舒已经默默地垂下了眼睛。
叶歧路对顾小白说:“你跟传心这么多年怎么说还有点交情儿呢,而且甭以为我不知道,摇滚圈儿里各路尖果儿乱飞,咱们这么一个不检点的圈子都无法理解传心,你想想正常人呢?中国人很传统,这个社会也没有什么先进的思想——”
“歧路,这话儿你说的就不对了吧。”顾小白呛了回去,“这和思想先进还是落后有什么关系吗?本来么,好端端的一个大老爷们儿,不去抱果儿,抱着另一个大老爷们儿,这是要干什么?不是有毛病是什么?早点儿看医生去吧!”
“我他妈看你丫才是有毛病!”叶歧路直接站了起来,近乎于警告的口吻告诉顾小白,“你不接受、不理解,我绝对不会强迫你去接受、去理解,但是我绝对不允许你说传心有毛病!你丫成天儿换这个果儿那个果儿,我还觉得你应该去看医生呢,浪丨荡也是一种毛病,谢谢!”
“叶歧路你丫吃错药儿了?”顾小白也站了起来,恶狠狠地瞪着叶歧路,“你跟我犟什么?我说你弟有病你丫不爱听了?行啊,现在咱们就去大马路边儿挨个问,看是说傅传心有病的多还是说我有病的多!”
“闭嘴吧!”一直默不作声的易云舒说道,“小白,你丫也知道傅传心是小路的弟弟,少说两句行不行?别人说你弟弟有毛病你他妈乐意啊?!”
顾小白看着易云舒,又将目光从叶歧路的脸上掠过,“话说回来,你俩儿是怎么回事儿——”
易云舒的眉毛不自然地挑了一下。
“莫名其妙地说绝交就绝交,现在两人儿还站一个阵线挤兑我——”顾小白拧着眉头嫌弃地说,“我看你俩儿来回瞎捣鼓,也他妈有毛病!”
“不管了!我出去给大非打BP机,告诉他也别找你们了!”顾小白气呼呼地说完,转身就离开了。
顾小白离开之后,整个客厅又陷入了一阵沉默。
叶歧路坐回沙发上。
易云舒依然捧着那本杂志来回地看。
沉默了不知道多久,易云舒已经将那本杂志翻来覆去地看了好几遍,他慢慢地合上了杂志,抬头看向叶歧路——
叶歧路长长的四肢随意舒展着,脑袋枕在沙发靠背上,右手搭在了额头上,指尖还点燃了一支易云舒丢在沙发上的香烟。
易云舒目不转睛地看着叶歧路。
过了十分钟,他才慢慢起身,从沙发上捞起烟盒,弹出一根烟叼在了嘴巴上。
就在他按响打火机的时候,叶歧路保持着原来的姿势,声音稍微有些黯哑地叫他的名字:“云舒——”
易云舒用力吸了一口烟,吁出去的同时问道:“传心现在在哪儿?在北京吗?”
叶歧路摇了摇头,“不在。”
“能联系到他吗?发生了这样儿的事儿……”易云舒微微停顿了一下,轻声说,“他应该很无助很害怕吧……”
叶歧路将搭在额头上的手放到了膝盖上,撩起眼皮注视着易云舒,“那如果换成你呢?”
“…………”易云舒呆愣了一秒钟,但他立刻就反应过来叶歧路是问他——如果现在被曝光的不是傅传心,是他易云舒的话——他突然笑了起来,那个笑容又灿烂又骄傲,“一丁点儿都不怕,也不会感到无助,因为有你在啊。”
叶歧路的眉心微微浮动了一下。
易云舒坐到了沙发上,轻轻地牵起叶歧路的一只手,大笑着说,“如果我被曝光了,那证明你已经答应和我在一起啦,那我开心幸福还来不及,管他什么别人的眼光儿呢,我只为了自己和我所爱的人活着,其他人我压根儿就他妈不在乎!”
“可是——”仅仅过去两三秒钟,易云舒的表情就风云变幻了,他紧紧地抿着唇角、眉头也锁到了一起——叶歧路能感觉到对方握着他的手的力道加大了——“如果你也跟着一起被曝光了……那我真的会直接疯掉的吧——你无论做什么都那么优秀,从小到大都是大家崇拜敬仰对比的对象,活生生的‘别人家的孩子’……我不能让你因为我受社会上的那些人的指指点点……我会发疯的!我真的会疯的!小路路!”
叶歧路意味深长地看着易云舒,然后张开了另一只手臂,将对方轻轻地揽进怀里。
“所以,传心又何尝不是你这样儿的想法呢?”叶歧路轻言轻语,“他现在肯定很无助也很害怕,因为他的原因,让陈克也曝光在大众之下了——陈克周围的人会怎么看他呢?摇滚圈儿已经够开放了,中国有99.99%的人都不如顾小白思想前卫吧?可连他那样儿‘开放’的人都无法合理看待这件事儿,可想而知呢?”
易云舒不说话了。
叶歧路慢慢地将怀中的易云舒推开,两个人在很近的距离里对视着——看着易云舒满是痴迷的眼神,叶歧路轻轻地笑了一声,“我有那么难忘吗?”
易云舒用力地点头。
叶歧路改变了一种问法:“忘了我,真的有那么难吗?”
易云舒再一次点头。
“可是,”叶歧路说,“你必须忘了我啊,不然传心和陈克的今天就是我们的明天!”
“你甭逼我!小路路!”易云舒伸出胳膊,将叶歧路揽进怀中,一脸享受地蹭了起来,“喜欢谁、忘不了谁……这是我的丨自由啊!没有人能逼迫我,你也不能!你可以不爱我,但是不能剥夺我爱你的权利!不过……我不会逼迫你去做什27 文库(danmeiwenku.com)是完全免费的,要充钱请别相信,关闭即可,微信dmwk520大家务必都加上、有腐利。没有关注微信dmwk520的请尽快关注~避免网址河蟹换网址找不到我们~ 么,只要你开心就好了,我……你忘了我今儿说的话吧……”
叶歧路只是微微地叹了口气。
这一天晚上,叶歧路没有离开易云舒的家,两个人睡在一个被窝里,易云舒紧紧地抱着他。
易云舒已经绝望地认为这是他这辈子最后一次拥抱叶歧路的夜晚了。
从此以后。
怕是君已陌路了吧……
那是1993年的8月10日的凌晨。
第二天,叶歧路回到珠市口,珠市口全年营业、连大年三十都不关门儿的炒肝儿店今日关业!
门口围堵着一大推扛着摄像头,举着话筒的记者和狗仔队,地上还丢着刊登着傅传心和陈克的照片的杂志——
连出来围观的邻居都没能避免,被记者围个团团转,希望能从他们的口中套出一些有关傅传心同性恋的爆料。
叶歧路戴着深蓝色的鸭舌帽,一踏进胡同儿,就发现连他家的大院儿都被淹没了——
毕竟象牙塔乐队里的贝斯手傅立文是傅传心的亲生弟弟,而象牙塔乐队的叶歧路和涤非住在珠市口的同一家大院儿里,顺带着那些拍傅传心的也来他们家大院儿里拍了——毕竟众所周知,摇滚圈儿,是个乱七八糟、五丨毒丨俱全的圈子!
叶歧路远远的看了一眼,就离开了珠市口。
连续两天,叶歧路都没有去上课——狗仔和记者们倒不敢直接闯进清华大学的教室和宿舍去拍他,但他有很多焦头烂额的事情要处理。
当叶歧路再一次见到傅传心,是在事态爆发的三天后。
1993年的8月12日,他们再一次相聚在了东四,那个充满了无数梦想和回忆、鲜花和掌声的东四。
而那一晚,是当年经历过的北京人永远忘不掉的一天。
一场突如其来的大火,直接把隆福大厦给烧得干干净净。
第71章
叶歧路在晚上六七点钟到达的东四。
他先和涤非、邱嘉蓝去了他们常去的那家小饭馆, 由于他们是多年的老主道儿了——有关于傅传心是同性恋的消息, 杂志报纸电视里铺天盖地的报道和炒作, 老板当然知道叶歧路他们最近有一些麻烦事儿。
就自然而然地帮他们打了打掩护, 提供了一间平时不怎么接纳客人的单间给他们就餐。
他们这次谈话的主题并不是傅传心,而是傅立文和乐队。
傅立文现在的身份和处境太过于尴尬——不止是他们的公司,甚至连傅传心的唱片公司都希望傅立文最近可以回避所有的演出, 毕竟现在这个时间点,只要他出现, 所有人都会模糊焦点将全部的关注放在他哥哥傅传心的身上——傅立文很烦,其他人也会很烦。
说来象牙塔乐队不知道算是飞来横祸还是因祸得福——
正是傅传心事件的爆发,傅立文和傅传心的关系, 他们得到了社会大众许许多多扭曲且畸形的关注, 同时他们的摇滚音乐也大面积地走入大众的视线, 借此象牙塔乐队刚刚发行的第一张专辑水涨船高——
尽管当时中国大陆的唱片公司包装和宣传能力都被港台完爆,但象牙塔乐队的《两个人的演唱会》,短短几天的时间, 磁带已经卖脱销。
但叶歧路一点儿都不开心!
好歹傅传心真情实感地叫了他那么多年的“哥”,在他弟弟从高空坠落、即将变得一无所有的时候,他们却阴差阳错地踩着对方的头顶上位……
想想就莫名的一阵恶心。
“公司那边儿说,现在本应该是最好的发展时机, 却因为立文不得不停止活动。”涤非说,“我今儿听到了一点儿风声儿,他们的意思,好像是让我们换掉立文, 再找一个贝斯顶他。”
叶歧路直接冷冰冰地放出两个字:“放屁!”
“我也算是看透了。”涤非喝了一口啤酒,“以前传心当红的时候,他们巴不得要拿立文是传心的亲弟弟的事儿炒作,现在传心落马了,他们又巴不得想和传心,甚至和立文撇清关系。”
邱嘉蓝耸了耸肩膀,“其实站在他们的角度来看这件事儿,也是无可厚非。”
“这种听风就是雨的嘴脸倍儿他妈的傻逼!”叶歧路将手中的筷子一摔,骂道,“甭说现在传心还没怎么样儿呢,就算传心真的丑闻缠身,再也红不了,那和立文又有什么关系?都他妈什么年代了,还玩儿‘满门抄斩诛九族’那一套儿呢?”
“唉——”涤非深深地叹了一口气,面露沮丧地说,“很多时候,我都觉得好累好累,虽然现在名声儿有了,钱儿也有了,但还不如玩儿地下摇滚的时候开心呢,以前跟着达哥、小白他们晚上在酒吧、歌厅唱唱歌、开个party,那段日子真的好开心……也许我们现在还在地下,是不是就不会像现在这么烦了?”
“甭聊这些没用的了,人生本来就有得必有失,路都是自己选择的。”叶歧路说,“没有岁月可以让你回头——”
涤非和邱嘉蓝双双沉默。
叶歧路站了起来,拍了拍涤非和邱嘉蓝的肩膀,“你们在这吃着吧,我先离开一下。”
叶歧路离开的原因是,傅传心来了。
不过傅传心现在的处境就是在悬崖上走钢丝儿,他的行程所有狗仔儿人手一份,对他进行各种围堵——傅传心回北京的事儿是绝对机密,这个时候大部分狗仔和记者们还以为他在上海。
叶歧路能得知傅传心回京的消息,也经过了层层叠叠地转告。
首先是陈克给清华大学的男生宿舍的传达室打了电话,传达室大爷又通知了叶歧路的室友,室友最后告诉了叶歧路。
而且留下的还是一段充满暗号的谜面,叶歧路想了半天才推算出来谜底是傅传心,地点是东四隆福寺。
就算是如此的小心翼翼,他们也不敢掉以轻心,尤其是东四这个近乎是他们平日活动核心的地方,肯定会有狗仔埋伏。
但有的时候,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没有人能想到傅传心和叶歧路会胆大包天的在事态爆发之后,选在东四作为首次见面的地点。
即便是这样儿,他们也不敢在夜市的街边儿或者在什么酒吧、歌舞厅碰面,那些地方儿不是冒险,而是作死……
于是他们选择了隆福大厦的顶层——
一个曾经辉煌无比,如今稍显落寞的地方。
当年隆福大厦顶层的迪斯科从早到晚人头攒动,如今却空空如也。
这儿的老板因为肥牛和小康吸粉儿的事儿,早被判刑了。
迪斯科的店面一直没有盘出去,所以选在这里是万无一失的——
无论如何是不会有人出现在这儿的。
叶歧路戴着压得低低的鸭舌帽,确保没有人跟踪他之后,进入了那家已经荒无人烟的迪斯科。
在黑灯瞎火中,有个人擦亮了打火机。
叶歧路知道那就是傅传心。
他慢慢地朝着火光的方向走了过去,在与那人相距只有几米的时候,对方熄灭了打火机。
但叶歧路已经看清了傅传心憔悴的脸颊和迷茫的眼神。
叶歧路坐到了傅传心的身旁,张开双臂将对方抱进怀里。
傅传心躲在叶歧路的怀中,几秒钟过后,叶歧路能感觉到怀中的人在颤抖,接下来就是断断续续的哭声。
叶歧路没有说话。
“哥……”傅传心泣不成声地说,“我已经很小心了……我真的,倍儿小心倍儿小心……怎么会的……”
叶歧路轻声说,“再怎么小心,也没有不透风的墙啊……躲得过一时,躲不过一世,早晚还是要曝光的!”
“我该怎么办……”傅传心小声哭着,“哥,你说我该怎么办……”
“听我说。”叶歧路推开了傅传心,郑重其事地问他,“对于你来说,事业地位和陈克相比,哪个更重要?如果你只能选择一个的话。”
挣扎了许久,傅传心弱弱地说:“哥,这个问题我已经想了好久好久了,太难抉择了……这本就是两回事儿,凭什么事业和爱情只能二选一呢?为什么它们不能共存?”
“这个反问就忒幼稚。”叶歧路冷静地说,“因为你的爱情不被世间祝福,甚至连无视都做不到,它是被诅咒的!所以,是要付出更多的代价的。”
“…………”傅传心静默了一会儿,含泪问道:“我爸爸和立文他们……还好吗?是不是因为我这个祸害,受了无数人的白眼儿和非议?我好想他们……可是我不敢回家……歧路哥,你帮我告诉我爸爸,不要因为我想不开,我……我是个不孝子,可他还有立文……立文越来越有出息了,他还有指望的……”
“你不要再说这些丧气话了!”叶歧路拍了拍傅传心的手,“不管怎么说,他们都是你的家人,永远是站在你这边儿的。”
傅传心抽泣着,“是我自己太贪心了,总贪心的以为自己可以同时拥有事业和爱情……结果现在,我失去了我拥有的一切……”
“你甭他妈傻了!”叶歧路皱起眉心,“你怎么可能失去陈克?”
“我怎么不能失去陈克?”傅传心拔高了一点儿音量,“哥,我和你不一样,我和陈克之间……是我爱他,是我缠着他,是我忘不了他……发生了这样儿的事儿,他怎么可能和我再蛇鼠一窝呢?……我不像你,云舒哥追着你、爱着你,可我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