荆紫云道:“没有谁会完全地了解另一个人的,只是,咱们还有时间,对不对?”
殷灼枝闻言,便笑道:“正是。”
两人相拥半晌,一时无话,只是身子贴着身子,却觉得前所未有地亲近。
下午,荆紫云便带着殷灼枝前去拜见唐老爷子了,唐天鹤这几日忧心忡忡,自是十分担心殷灼枝的身体。
他不断地令人监视梅花庄,掌控着梅花庄的一举一动,而梅花庄也正如他所想,陷入了十面埋伏的境地。
别的宝物,普通江湖人士倒不一定能分一杯羹,但是梅花刺——
据闻梅剑锋曾走火入魔,并且梅花庄中几位武功较高的少主都不在,只有一个四子而已。梅剑锋不用人污蔑,便有个害人夺宝的名声,这样的机会,可是难得的很。
自从回了梅花庄,梅剑锋便去闭关修炼,不理外事,梅重祀面对着那一摊烂摊子,只得小心谨慎,十分果断地将梅花庄的产业抛售一些。
唐天鹤不着痕迹地又让人在四周散了些谣言,大抵是梅剑锋走火入魔,闭关疗伤。四周的小势力听闻这事,便蠢蠢欲动地,想要先去闯一闯梅花庄,看看能不能得些便宜。一来二去,梅花庄四周聚集的人就更多了……
告知了门外的侍从,殷灼枝与荆紫云一同踏入厅堂,拜见唐天鹤,“晚辈灼枝,来给唐老爷子请安。”
先前唐如谦已报信给唐天鹤知晓,告诉他殷灼枝的毒已去得差不多了,不过,那报信说得毕竟不过是言语,言语哪里及得上这么直接看到人的真实?
“好好好……”唐天鹤从上位下来,忍不住拍了拍他的肩膀,“太好了。”
直白的关怀扑面而来,殷灼枝低头一笑。
“你刚刚解完毒,身体虚弱,若是要休养,便好好休养几天,不着急下床……”唐天鹤目光如炬,正是看出殷灼枝脸色虽红,但是肤色有些苍白,显然这一场毒事,消耗了他的元气。
殷灼枝道:“灼枝已觉得有了力气,若是成天躺在床上,反而乏力,老爷子不必担心,灼枝会有分寸的。”
唐天鹤便伸了手,让他们坐下。
荆紫云陪着殷灼枝一同坐下,唐天鹤不去坐上位,却是直接坐到他们椅子的附近。
“唐老爷子,今次与灼枝来见你,其实,除却报平安之外,我们还有一件事情想要问问你的意见。”
“哦?什么事情?”唐天鹤大奇,什么时候荆紫云竟需要问他的意见了?
殷灼枝却是有些不好意思,垂下了头去。
唐天鹤见殷灼枝如此,不由明白了一些什么,尚且来不及叫荆紫云下次再说,荆紫云便已出了口。
“唐老爷子,我与灼枝准备成亲。”
唐天鹤闻言,半天也没说话。
殷灼枝知道他心中是不同意的,然而,却没有那个立场反对,只是,殷灼枝心中,他却是有立场反对的。
斟酌了一下词句,殷灼枝道:“老爷子,我是真的想与五哥成亲,第一次见到老爷子你,我便觉得我们两人……有缘分,我想,也的确是有缘分的。这么多年来,我还从未见过过一个老人,让我有亲人的感觉,唐老爷子,我与五哥成亲,想找你当主婚人,灼枝父母俱逝,唯一有的亲眷却是我的敌人,如此一来,却也只有唐老爷子,可当我的见证人了。”
唐天鹤闻言,心中不由一动,他当然知道殷灼枝已经知道了他的身世,只不过,他以为殷灼枝不会原谅他的——至少不会对他这般关心。然而,殷灼枝这番话,虽然坚定地想与荆紫云成亲,却也很在乎他的看法。从前的事情,在他心中并未留下芥蒂。
唐天鹤心下一叹,面上却是道:“男子与男子成亲,毕竟不同于俗,你们这般,还要成亲……便不怕江湖之上的流言蜚语吗?”
殷灼枝斩钉截铁道:“灼枝不怕。”
荆紫云却是道:“成亲不需要大张旗鼓,尽人皆知,只要我与灼枝成亲,管他人作甚?”
唐天鹤闻言,却是有些诧异,“紫云,你真的是那么想的?”
荆紫云点了点头。
按理来说,以荆紫云的性格,荆紫云一定会想把这场婚事闹得众人皆知,天下闻名,然而,荆紫云如此低调,想必,是为了殷灼枝……殷灼枝那般脾性,又不离经叛道又不外放张狂,不怕江湖上的人都知道,便是为了荆紫云了。
唐天鹤不由摇头,道:“你们两个在一起便在一起,我倒是没什么好阻拦的,只不过——”
殷灼枝有些紧张地看着他。
唐天鹤道:“只不过若你们以后因此有什么事情,莫要后悔,今日的事情,却是你们自己决定的。”
殷灼枝主动抓住了荆紫云的手,道:“灼枝绝不后悔!”
荆紫云目光一动,却是忍不住看向他。
……
红绸挂上墙壁,灯笼挂上屋檐。
唐门开始筹备喜事了。
请的人并不多,大多只是唐门中人,或者是唐门在外的亲眷。
荆紫云把蔺钦澜接了过来,蔺钦澜风尘仆仆而来,看见荆紫云时几乎放声大哭,然后?1 文库(danmeiwenku.com)是完全免费的,要充钱请别相信,关闭即可,微信dmwk520大家务必都加上、有腐利。没有关注微信dmwk520的请尽快关注~避免网址河蟹换网址找不到我们~ 说剿幕忱铩?br /> 荆紫云拍拍他的脑袋,好不容易把他哄得不哭了,蔺钦澜直接找了厢房,倒头就睡,一睡便是整夜,荆紫云几次敲门都没人应声,听到里头的人呼吸沉沉,有些无奈。
殷灼枝随他站在门外,好奇道:“我从前看钦澜那般早熟,想不到他竟也有这样的一面。”
“钦澜为人重情,只是,性子毛躁,容易冲动,凭他的悟性,往后定也能成就不菲,只是……”
“只是什么?”殷灼枝有些好奇,他的眼光并没有荆紫云一样地锐利,他现下,也不过只觉得蔺钦澜挺可爱罢了。
“只是他虽然毛躁,但是重情太过,若是有人伤他,他只会嘴上叫嚷得狠,如果他遇到的女子是软弱一些的,会被他唬住,若是凶狠一些的,只怕会伤他伤得更重……”
说着,荆紫云却又叹道:“不过,只怕他不喜欢女子,更喜欢男子。”
殷灼枝闻言诧异万分,“这个也能看出来吗?”
蔺钦澜不过十来岁,荆紫云便这么断言他喜欢男子?
荆紫云道:“有些人,是天生的断袖,钦澜未必不喜欢女子,只是,女子并不适合他……”他意有所指。
殷灼枝拉拉他的袖子,道:“那你准备怎么办?”
荆紫云抚上他的肩膀,柔声道:“以钦澜的进度,他跟着我已六七年了,这么多年,该学的,我已都教给他了,便是没教给他的,也都写成了书。等过些日子他出师,咱们便去游山玩水,钦澜……以后便靠他自己了。”
殷灼枝虽也想和他一同行走天下,然而,却也忍不住瞪大眼睛,道:“可是,他才十来岁……”
荆紫云道:“早些出师,让他多磨砺些,对他有好处。”
“我看他对你感情深重,你这么抛下他,他一定伤心……不如咱们带着他一起吧?他现在的年纪,一人独行却也危险。”
荆紫云低声道:“灼枝,我可并不是只想着和你两人和乐,才不带钦澜的。”
殷灼枝并不很相信,然而他既这么说了,他却也听着。
“钦澜若是还跟在我的身边,他那性子难以磨成,却是要更费些时日,他现在还不过十来岁,等他二十多岁,手艺便大成了,到时候,这江湖风波,他就算天天住在山野老林里,也肯定是要涉足的,与其等他那个时候吃亏,却不如现在。”
殷灼枝叹道:“如此说来,却是你的法子更好。”
他忍不住想起了李子福。这几日,问了唐如谦,他便知道李子福的下场了。唐如谦道,李子福被送回了梅花庄,而他过到他身上的毒,并不会让他死亡,毒性所致,只是让他容貌毁了,等到身体把剩下的毒排完,他脸上会留下疤痕。
留了性命,毒也不是终身所有,殷灼枝放下了这事,偶尔想到这事只觉得遗憾,自己当初如果不那么纵着他,是否也能起到磨砺作用?溺爱却成了害处。
“他那么哭了一场,咱们总不能这么快便离他而去吧。等成亲之后,我们……我们再带他一段时间,然后,然后再一起走。”
荆紫云笑道:“放心吧,我虽不让钦澜随行,但并不是不去看他了,一年之中,至少也会看个五六次,怎么说,也要指导他一两个月的,只不过,你以后便是他师母了,他到时候若来找你求情,你可要狠下心肠。”
殷灼枝闻言面色便红了,忍不住捅了捅他,却也无法反驳。
“母”一字虽将他叫作女子,然而他知道荆紫云将他当妻子罢了,对于感情,哪里需要那般吹毛瑕疵?不必去纠结那些有的没的。
“过几日,我都要成亲了……”殷灼枝忍不住叹息。
荆紫云笑道:“是啊。这么多年来,我都未想过和人成家,想不到,今日却也要成亲了。”
殷灼枝拉着荆紫云离开蔺钦澜的厢房。
往里处又走了一段,准备回房去。
唐如桦却是站在门外,左走右走,殷灼枝停住脚步,奇道:“三公子?”
唐如桦脚步一僵,看了殷灼枝一眼又看了荆紫云一眼,走过几步,将一个字条塞给了殷灼枝。
殷灼枝有些莫名,唐如桦却是低声道:“新婚快乐,祝两位百年好合。”
略过他们两人,便匆匆地往外走。
荆紫云道:“多谢。”
唐如桦的步子顿了顿,到了转弯处,一下子就走掉了。
殷灼枝展开字条一看,只见上头写了两句话,第一句是:那日我看见你的小厮对你动手脚了。
第二句是:我想了半天,终于还是去找了爹,我也不知自己是不是故意延误时辰,害你中毒,对不住。
殷灼枝将字条揉了,准备进了屋子便找时机把它烧掉。
荆紫云凝视着他,道:“他写了什么?”
殷灼枝一笑,道:“他?他说,让我好好对你,以后,你我便有情人终成眷属。”
荆紫云也笑了,没有追究,推门进了两人的房间。
第二十章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交拜!”
“送入洞房!”
伴随着喜乐之声,殷灼枝牵着一线牵,不由看了荆紫云一眼。
他并没有披凤冠,而是与荆紫云一同穿了大红衣物,内里锦缎,外里纱衣。腰上是绣金丝的红带,头上,也是金色的发冠。
身上非金便红,图案是凤凰于飞。
既不是龙凤呈祥,也不是鸳鸯戏水。凤凰于飞之意,耐人寻味。
据坊间流传的神话传说,凤凰于飞,暗可指一对雄凤凰,古书记载,秦有樵夫自山中砍树归来,路遇凤凰于飞,翱翔天际。其中,凤是雄的,而凰也是雄的,之所以称凰为凰,只是因为凰是凤的妻子。虽则凤凰有雌雄之意,但有这一样传说之后。凤凰于飞,便也可代指男子之间的情意。
三拜完毕。
拜完天地,按照常理来说,新娘子便要被送入洞房了。
殷灼枝虽不是女子,但是拜天地的礼节如此,需一人进了洞房等待。
殷灼枝示意了一下荆紫云,与他一同向主桌上几人敬酒,敬酒完毕后,这才到了洞房。而荆紫云,则留下,一桌一桌地敬酒。
宾客们见殷灼枝这般,都不由笑了起来,殷灼枝原本模样便生的好,这一番新作为,却更让人心中新奇。
既全礼节,又不似男女婚嫁之礼,无论如何,却也是难得了。
荆紫云含笑着,敬酒过去。
唐如谦与几位归来的兄弟们坐的主桌,耳听得不少人说他们两人模样惊人,般配得要命,眼光偷偷往唐如桦那里溜。心上人与人成亲,自己却还要参加婚礼,唐如桦也不知如何煎熬。
唐如桦却是不见什么伤心的神色,反而在沉思。
“三弟。”荆紫云敬完一圈,回到主桌,唐如谦立刻把酒杯拿起,笑道:“今日荆大哥成婚,可要多喝点酒,从前从未见你醉过,如今这一番小登科,却必须要不醉不归了!”
“只怕我夫人不肯。”荆紫云微微一笑,更显得风神玉树,恍若神人。
四下一静,唐如谦忍不住笑道:“看起来荆大哥往后还是易容的好。”
荆紫云微哂而过,将手中瓷杯的酒一饮而尽。
唐天鹤在酒席之中,半晌只是笑,哈哈地笑,然而他不过吃菜夹菜,却没有去调侃荆紫云,他已太过开心了。
他们都已忘了有闹洞房那回事。
月上柳梢头,一对大红花烛燃着,殷灼枝坐在床上,那床上撒了许多物什,搁在被子里,他坐了许久,方才犹豫地从怀中取出一方红布,这红布正是红盖头,上也绣着凤凰于飞,那色彩艳丽,以红金为主色,蓝黄为辅色,满面的凤凰,尾颈相交。
原本殷灼枝是想等着荆紫云前来时,把盖头蒙他头上的。
他在这里等候,便是全一个礼节,等荆紫云回来了,蒙了盖头,屋子里他掀他的盖头,再全一个礼节,两人一人一回,便是正好。在外人面前,他却是全荆紫云的“面子”。关上房门来,那些事情便不需要遵循外人的想法了。掀盖头,只是全他自己的心意。
这么想着,殷灼枝忽然脸一红。
他希望荆紫云盖着盖头被他掀起,心中是不是也有想娶他的意思呢?其实是有的吧。
还未想到深处,外头“叩叩”两声,有人敲门。
殷灼枝一愣:“谁呀?”
外头的人道:“是我。”
那声音分明是蔺钦澜。
这么些日子来,蔺钦澜跟着他们忙前忙后,虽也是帮他们弄这婚礼之事,不过喜事上来,蔺钦澜却没有多少开心的意思。殷灼枝将红盖头放在一边,前去开门。
蔺钦澜站在门外,目光闪烁,看绝艳风华的殷灼枝走出,呆了呆,道:“师母,师父是不是准备让我出师?”
其实很早的时候,荆紫云就曾经说过,蔺钦澜只能待在他身边十年,十年之后,他就得自己钻研,算作出师。
殷灼枝斟酌道:“紫云他是想让你出师,不过,不是现在。”
蔺钦澜便道:“那师母,你可以劝劝师父么?”
“我问过了。”殷灼枝低声一叹,不由拍了拍他的肩膀,原本看他双眼期盼地看着自己,想去摸他的脑袋的,但是好歹记得小孩子不能摸脑袋,于是只摸了他的肩膀。
“你师父说,若是等你二十多岁了,医术大成了再留你一人,那个时候你名声大了,来找的人多了,没有阅历,便会吃亏。现在这时候,却正好可以磨练你的性子。”
“我跟在你们身边,也可以磨练的……”蔺钦澜低下头去。
殷灼枝笑道:“放心吧,就算你出师了,我们也会去看你的,一年之中,至少留一两个月,至少看你五六次……我想,紫云他也是不放心的。只不过,为了你好,也只能这般了。”
其实蔺钦澜心中,荆紫云当然是为了他好的,只不过,除了为了他好之外,肯定也嫌弃他是个大灯笼,拖油瓶!
成亲之后,他就有老婆了,有了老婆,便不要自己的徒弟了。
殷灼枝看他目光哀怨,不知怎么地,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你偷偷跑来这里,你师父不知道吗?”殷灼枝有些好奇的问。
蔺钦澜面色一变,道:“莫要告诉我师父,我……”他四下看了一眼,似乎觉得荆紫云很快就会来一样,“我先走了!”
说着,直接往一侧屋檐掠去,爬上了另一边的房檐。
殷灼枝看到时不由一呆,原来蔺钦澜的轻功也是不错——自然,因为蔺钦澜于武学方面没有医术方面的天分,荆紫云却是先让他练轻功的。
看他跑得不见,殷灼枝关上门,坐到床边。
蔺钦澜却是偷偷爬到了他这边的屋檐之上,掀开了一块瓦片,斟酌视角。他从怀里掏出一颗药丸,咽了下去,这便躺在屋檐上如同一个石头人一般,便连呼吸吐纳也让人听不见了。
殷灼枝浑然不知,拿起床上的红盖头,不断比划。
不到一刻钟,荆紫云便来了。
他没有敲门,门本也没锁,推门而入。
殷灼枝正试着把红盖头往自己头上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