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无常看了他两眼,初中部的校服,样子有些眼熟。
——是那个和班主任一块下楼的男生。
“有事吗?”
那男生把烟头拧在地面上,没抽完,只燃了一点,还有好长一节。
烟头在地面上,闪出几个火星,就熄灭了。
他自顾自坐到季无常身边,低下头问他:“你抽烟吗?”说完还从口袋里拿出一盒,给他递了一根。
因为季无常躺着,对面的人坐着,很方便他仔细打量季无常的脸,背光的脸,季无常看不清他的长相。
对面的人仿佛自言自语一般,盯着季无常的脸不放:“皱眉的样子也好看,难怪……他找上你了。”
因为季无常没接过那根烟,烟被那人扔在地上,用脚尖碾碎了。
“你的手怎么了?”季无常问。
“你现在才看到吗?”他直接把校服袖子拉到手臂上,密密麻麻的伤痕看得季无常心惊。对方似乎毫不在意,指了指一条深陷进去的疤,那样深的口子,足够他死一次了:“我特地把缠手臂的东西解下来,就是为了给你看的。”
“不疼吗?”
他挨着季无常躺下:“割的时候不疼,就是血流完之后,结痂才疼。”他说话声很轻,整个人给人看起来有种好相处的感觉。
“原来我是拿手表挡着的,后来发炎了,所以我换了布,好多了。”他好像有点濒临崩溃的样子,即使说话声很平稳,但还有一点地方声线抖动被季无常捕捉到了。
可能对着陌生人倒苦水很可怜而且很容易不被同情,但他很希望季无常能因此而可怜自己。他不说原因,只倒苦水。
“你不知道我的名字吧,我叫安宁。你不知道我,我对你也不太了解,但至少知道一点,高中部的新来的那个,你一进校,对你的事情,我耳朵都听的快起茧子了。”
“大概……比你对我的了解要多得多。”
他笑声也柔柔的,样子又叛逆又乖巧,书生气很足,这么张脸,却逃课来天台抽烟,外表一点也看不出来。
“你之前,有路过办公室?”好像,他是那个门口一闪而过的身影。季无常不确定,因为仅仅是看了一眼。
安宁没否认,他大大方方地承认了:“对。不过我不是路过,我看了一段时间,才走的。”
“班主任和你有什么关系?”即使他主动接近自己,好像是为了别人,季无常觉得奇怪,这种感觉……
——莫名微妙。
“啊,那个,我们很熟。”安宁用手挡住阳光,舌头舔了舔干燥的嘴唇。
他没往下接着说,顿了半天,又说了句:“好渴。”
好像想到了什么似的,他撑起身体斜坐起来,看着季无常,俯下身,贴近他嘴唇,舌头长驱直入,汲取着他的津液。神情很是迷恋的样子。
而被震惊到的是季无常。
他一把推开他,手掌抵着器械往后移,躲开安宁:“你的渴是需要口水?不觉得恶心吗?”他抬起手,用手背擦过嘴唇,上面还沾着安宁的唾液。
叛逆期的小鬼是不会听别人劝解的,他们一意孤行,明明能分清对错,却只干坏事。
“不恶心。”他语气仍旧轻飘飘的,被推开也没有一丝一毫的不高兴,笑得很甜,“味道很好。”
季无常心口腔里充斥着烟草味,有些呛人。是安宁之前抽烟留下的味道。
他心底产生一丝异样,抬头望向安宁的眼睛,里面空洞而且麻木,眼珠子像玻璃球一样漂亮。
——明明说话很柔软。
“你……怎么了?”
“我很好啊。”
安宁站起来,又蹲下,手臂抱着膝盖,贴在季无常耳边悄悄和他说:“我还以为他亲你了呢,可是没味道,他没亲伸舌头吗?”
季无常皱眉:“你说的是杨明烨?”那个老年班主任。
“是啊。”他笑眯眯的。
季无常瞳孔一缩:“他亲过你?”
安宁莞尔:“我不告诉你。”他手指竖在嘴唇上嘘了一声,“这是秘密。”
现在季无常才知道班主任总拉着他的目的是什么了,比什么都要恶心的,恋/童/癖,或者说喜欢年轻男孩,季无常高中部,而安宁属于初中部。
还是一个小孩。
一颦一笑都带着点老套的天真,很得那类人喜欢。
——好一个垃圾。
季无常喉咙里都直泛恶心。
安宁吧唧一口亲在他脸颊上,面上没了表情,变成有些冷淡的样子:“你……能不能,离开他?”
他坐到季无常腿上,用手臂环抱他脖子:“求你了……”
下课铃声响了。
安宁却丝毫好像没听见的样子,抱的更紧,用脸颊摩蹭他耳朵,姿势很亲昵。
这次季无常没推开他,任由他抱着。
——系统,帮他检查一下精神状况,我觉得他有点不太对劲。
〖……百分之十……百分之一百……检测完毕。〗
〖这种举动属于精神分裂症初期,出现协调性精神运动性兴奋。〗
〖他在病态思维或幻觉妄想的影响下可出现丧失人格、冲动、伤人、毁物、违反社会公德等攻击破坏行为。〗
〖之前他的行为,就是协调性精神运动性兴奋。〗
安宁有精神疾病,而且他自己,好像一无所觉。
感觉他习惯上,心理是偏向杨明烨的。
周围声音逐渐吵闹起来,拖堂的也下课了,这一隅却显得安静。
有人进来天台了。
季无常拍拍他背,好让他松开自己。
“不要,我不要松开。”安宁赌气一般说着,他仰起头,咬了口季无常的下巴。
“嘶——”
安宁两侧牙齿很尖,划出了一道血痕,血珠子冒出几颗,他舌头一卷,血液全部被他舔了进去。
这姿势很旖旎,幸好有器械挡着,进来天台的学生才没注意到这个角落里的动作。
“很疼吗?”听的季无常的倒抽气,他有些着急地询问。
“有人进来了,你先松开我,会被别人看到的。”
“看到又怎么了,没关系。”
“不行……”季无常有些头疼,安宁根本不听。
脚步声传过来,有人靠近了!
季无常要站起来,安宁又往他肩上咬了一口,很用力,即使隔着衣服,季无常左手连手指都麻了。
面前被一个人影挡住了,季无常听到了席文轩的声音:
“原来……你在这里。”
见到有人来了,安宁才松开了牙齿,转过头看看来人是谁,见到一个陌生的面孔后,他明显有些失望。
“啊,不认识。”他轻轻柔柔说了一句。
说完这句话,安宁语调突然变了:“不认识——那就滚开。”
样子凶狠异常,眉宇间的戾气充满了眼睛。他又缓缓低下头,季无常立刻捂住了他的嘴,因为他下一刻,就要再咬上去了。
掌心变得湿润——他舔了季无常的手。
季无常看向安宁的眼睛,里面除了无辜还是无辜。
给人的感觉,懵懂得可怕。
“季无常,你怎么在天台,我找了你好久啊。”席文轩抿唇,手指微微不自觉得蜷缩。
“别理他,你得告诉我……离开他……才行……”安宁拿下季无常的手,自顾自说着。
第50章 满足幻想癖少年8
好像这成了他的执念,看着安宁,季无常总觉得他像是被洗脑了,被杨明烨。
季无常没法和他解释, 他问出来的话一点道理也没有:“行, 我都答应,你先放开我。”席文轩还在一边。
“……好。”
即使安宁说了好, 他也没有松开, 他趴在季无常肩上, 头发细细软软垂在上面,脸部表情很安详。
季无常对他使用了听音, 可他心底很吵杂, 没有有用的句子,断断续续的毫无意义的一切都被包裹在一个小小的略稚嫩的心脏里。
黑暗的像一个充满负面的深渊。
而另一方,席文轩的内心也同样不安静, 可相较于安宁来说,他甚至可以称得上平和。
季无常抬头,他看到席文轩的表情有点不自然。
“你们……是一直在这里吗?”
“那个烦人精怎么还在,好吵。”安宁朝着季无常说了两句, 有气无力的样子。
席文轩深呼吸了一口:“季无常, 我先回去上课了,你们呆在这吧。”他表现出来也照样没什么介意之处,可那双澄清的眸子里有隐含的怒气。
——季无常,大傻叉。
一句话猝不及防进了季无常的耳朵。
席文轩已经转身走了。
“你等一下。”季无常连忙喊住他,解释道,“我和他没什么,你……不要多想,我和你一起回去上课。”
拆台王·安宁:“的确是没什么,是很有什么。”他感叹一声,甩了甩头发,“上课好无聊,课程太简单了,不想回去,还是和你一起比较好玩。”
他拉着季无常的衣领,手沿着他脖子绕了一圈:“你很好闻。”算是夸奖,他喜欢季无常身上的味道。
“但是……不同寻常……啊……奇奇怪怪的……怎么回事?”安宁词句不连贯,他想法有点乱。
席文轩盯着眼前这一幕,不想移动脚步,感觉现在离开在气势上就低了他两头。
——缠着季无常的那个人,说话很讨厌。
“那边那个傻瓜,回去上你的课吧!”安宁拿之前脚边碾碎的烟扔向他。
“安宁——”季无常语气里带着警告。
他朝席文轩笑得挑衅,转过头又变成乖乖巧巧的样子,低着头小声地回答了句:“嗯哼。”席文轩清晰地看到他眉尾上调,表情很随意的样子。
无比欠扁。
席文轩被他气得咬牙:“我不去上课了。”
安宁懒懒散散:“哦。”
上课铃响了,走廊的同学陆陆续续回班。
安宁听到动静,站起来,摩挲着季无常脸,旁若无人地打量他:“那边那个是你的朋友啊?”他把朋友两个字加重了读音,很容易就听出来他是什么意思。
“既然关系好,那么也无所谓吧。”安宁拇指划过上下唇,动作很暧昧,慢悠悠抚上季无常的唇,当着席文轩的面。
间接接吻,他就是故意的,显然。
“行了!”季无常抓住他的手,“不要开玩笑。”
安宁因为有季无常拽着,便直接向后仰了过去,整个身体重心向下,滑了一圈,他高兴起来,朝席文轩说:“别回去了,我知道一条路,可以出校门。”
即使席文轩不怎么愿意去,可因为之前被他讽刺,便赌气去了。
意料之外的是,他没把人往红灯区带。
“这里是哪?”席文轩问。
“我住的其中一个地方。”
开门,打电话订餐,一系列动作一秒都没顿。
安宁家很大,房子里很多地方边边角角都被东西包裹着,像是给盲人贴的,怕他们因为看不见路而撞上去受到伤害。
可安宁眼不盲,但家里尖锐的东西很少。如果他们去了厨房,就会发现里面什么都没有,空旷不已。
上楼找了个房间,安宁给季无常递了根烟。
季无常接了过来,舌头抵着烟在嘴唇边滚动几圈,并没有点燃,就那样放着。
安宁看见了,俯身用自己的烟点燃了它,烟头冒出缕缕青烟。他两根细长的手指夹下嘴边叼着的,缓缓吐出一口烟圈:“我帮你点了。”
“不抽烟的人生是不完整的。”
“你认为的完整是什么?”季无常把烟拿下来,放在手边任由它一点点消耗。
“哎呀呀,说出来就不好玩了。”他扑上床,几下把被子蹬下地。
“嘻嘻。”他想把季无常拉上床,全程忽视掉席文轩。
季无常介意,他看向席文轩。
席文轩透过他眼睛能看到雨滴进趟满水的湖面,晕开的一阵涟漪。
波纹似水,水似涟漪,席文轩心都被搅乱成这一池春水。
——被注视着的人,总会有被爱的错觉。
安宁手指间摩擦了两下,垂下眼帘。
订的外卖到了,门铃响了好几声,季无常起身:“我下去拿。”
安宁四仰八叉地躺着,眼睛一眨不眨盯着天花板,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口袋里手机响了,发着幽蓝光的屏幕上显示了三个字:
“杨明烨”
他眼神有一瞬间的松动,把电话接起来:“你谁啊。”
……
“不上课有什么大不了。”不学习也是年级第一。
……
“嗯哼。”
……
“哦。”
……
对方絮絮叨叨了一堆,席文轩听不到那人的声音,他只能感觉到安宁的情绪越来越低落,以及变得越来越暴躁。
在电话挂断的前一秒,安宁还很平静地说了句:“你去死吧。”
刚才还握着的手机直接砸向地板,发出巨大的一声响。
“老东西,去死吧!”他表情变得有些癫狂,把一切能看见的摸到的能砸碎的全部砸向地面。
花瓶,台灯,玻璃杯,碎了一片,茶几上的东西现在全成了碎片躺在地上。
见到周围没什么可砸的了,他紧绷的情绪缓缓放松下来,赤着脚准备下楼找季无常。
席文轩眼疾手快拦住他:“你会流血的!不要动。”他看着四下的碎片,“你先等等,我把地上的东西清理掉。”
他不知道安宁和杨明烨讨论了什么,他只能感觉到,现在的安宁很痛苦,难过得像一条快要溺死的鲸。
即使他没掉眼泪,没表情,也不说话。
安宁笑了两声:“恶心人的同情。”
席文轩也不动了:“随便你怎么想,我没有同情你。”
安宁面对季无常的时候总是柔软的,算是一种祈求。但面对席文轩时,他总是咄咄逼人,吝啬自己的好脾气。
可能,因为他感觉到了一种磁场。席文轩和他有着同样的磁场,他讨厌遇见同类,会让他觉得可怜。
席文轩不抽烟不喝酒不泡吧好好学习天天向上,有什么事情就只敢想一想。但安宁不一样,他想做什么就做,爱逃课就逃课,不学习也考的好。
两个人像是两条平行线。
安宁行动上自由自在,可自己画地为牢,把心束缚起来,活的像条野狗,没人管,浑身上下都是坏毛病。
席文轩束手束脚,拘谨不大方,只会读书的呆子。
可他们都同样,一样的缺爱,缺爱到极致,变成两个极端。
安宁对自己可狠了,席文轩不敢,他放不开,行动上就裹得紧紧的,干坏事也担心害怕。
听了席文轩的话,安宁停下脚步,小声对自己说了句:“我好高兴啊。”
他像是在证明什么,可半天又低下头:骗人,我一点也不高兴,难过得要死。
——活在世上,怎么和垃圾一样。
他伸手抹了把眼眶,空空如也。
败类……一点意义也没有……消耗生命……去死算了……
“滚出去。”安宁是在朝席文轩说。
“滚啊!”
“不行。”席文轩语气很果断,他被安宁吓到了,他怕安宁寻死。
“你以为我会去死吗?”安宁舔舔嘴唇。
季无常听到了楼上的动静,整个楼下都轰隆作响。他东西也没带上来就直接上了楼,打开门看见那一地狼藉。
安宁面无表情,抬眸看了眼季无常,冰冷得可怕。
他径直出门,甚至脚踩到碎片上,脚底流出了血也好像一无所觉。
席文轩惊呼一声,他拉住安宁,可安宁甩开了他,出门的时候阖上了门,用钥匙反锁住,直接把房门钥匙扔下了楼梯。
“开门啊!”席文轩转动门锁,只能转到一半,他握拳捶门,“你锁门干吗!”
“季无常。”安宁轻轻开口。
“怎么了?”
“我们做,行不行?”
季无常都快不相信他是个精神病人了,他很冷静,用一张纯真的脸说出最赤/裸的话。
“我下楼去拿钥匙。”季无常避开他。
“不行。”安宁扯住他袖子,眼睛湿漉漉的,和席文轩如出一辙,“你恋人在房门里面,我们在走廊上做,不是很爽吗?你不喜欢吗?”
男人都是下半身动物,爽了才不会管别的,这是本性。
季无常眉头一皱:他好像受了什么刺激一样。
“杨明烨给你打电话了?”
安宁踮脚贴上他唇,堵住了他接下来的话。没等季无常推开,他便自己离开了:“别提他,泛恶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