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爱说话了是真的,去学校也不逃课了,一句话也不肯和陆琪说。
两个人的导师是最乐意的,以往他们总是人不一会儿消失了,恨不得把他们绑在实验室才好,现在两个人哪儿也不去,天天就好好研究些自己应该做的。
话唠属性改了,生活上大概也能一个人做好,至少不会总是不吃饭,不穿衣服。
乔母从非洲考察回来,惊喜地发现儿子居然什么都会了,高兴得不行,对着季无常连连感谢。
但乔幼安却不怎么想回家,家里总是没人,和季无常在一起最好。他鹿眼紧紧盯着门口和母亲说话的季无常,希望季无常想让他留下来。
其实只要季无常说一句,他就怎么也不会回去的。可季无常什么都没说,他有些失望。
垂着头坐在床上,等着乔母进来把他接回家。
“安安我们回家吧,谢谢哥哥照顾你这么久。”乔母还是把他当小孩子看。
乔幼安抬头,“妈妈你先下楼吧,我过会儿就来,我想和季无常说会话。”
乔母笑逐颜开,“是不是舍不得了啊?好好好,你们先说,我先下楼。”
等到乔母出了门,他才问出口,“我以后还能来吗?我……还想住这里。”其实他想问的是,你为什么没有挽留我。要是换成以前他立刻就问出口了,现在反而扭捏起来。
季无常没回答,这个问题没办法回答。
乔幼安站起来亲了他一下,这次不是脸,是唇贴唇。仅仅一秒便移开了,乔幼安满脸通红,“我……我回家了。”
他把收拾好的箱子握住扶手,“希望你也能想我。”这句话包含了另外一个意思,我会想你。
季无常弯起唇,像一阵风拂过海面漾起的涟漪,“会的。”
乔幼安抿抿嘴,轻轻笑了一下,“再见啦,我真的要走了。”笑得和初见时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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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概完成了几世愿望的结果就是原生记忆会突如其来涌进大脑,涨的人发晕。季无常闷哼一声,手指抵住太阳穴按揉。
这情况又出现了,比第一次和第二次都要猛烈的多。
——系统,这是怎么了?
季无常迷迷茫茫间看见了一个圆眼少年,十二三岁的样子,脸上被画了几条猫一样的胡子,样子滑稽又可爱。
衣服干净,但一看就很旧了。
他蹲在路边,睁着一双眼睛望着自己,里面的神采很明亮,像是对生活充满希望的样子。
给人的感觉很熟悉。
——他是谁?
系统的名字一说出口,脑海中的记忆碎片一片片重合,掰碎了的,之前的一切,包括那个背影,一齐进了眼睛。那座桥,那个黑暗的屋子,那个被锁链牵制住的身影。
这是,故事的开始。
第77章 金罔和小长岛
季无常的眼神逐渐涣散又聚拢, 眼前浮现好几个人的面孔。脸上画着猫须的少年, 一个角度很低的视线往上抬去, 出现的一双鞋子, 以及一身警服,随后视线朦胧起来。
——我是, 金罔?
季无常的声音像海岛上清冽的风。
01
时光溯洄。
空白纸页上的第一个标点落下, 是小长岛与金罔视线相对的那一刻, 帷幕拉开,上演一出以喜剧结尾的悲剧。
十二岁的小长岛是乞丐,在金罔第一次遇见他的时候。
那时候金罔还是金罔,不叫季无常, 没有轮回,没有系统, 只有十四岁的年纪, 富裕的家庭,和善意。
不是逼死孟盼的金罔,是一个热情, 温和的, 没有经历过苦难的金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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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怎么在这里?你在干嘛?”金罔蹲下, 手臂抱着膝盖, 满脸都是好奇, 对着路边这个可爱的家伙问话。
“我在洗衣服, 我奶奶和我的。”小长岛一下一下揉搓的衣服, 看样子很吃力,鼻尖上冒起了晶莹的汗珠,把上面用签字笔画上的黑点都弄淡了一些。
金罔看着他觉得好玩,“你叫什么名字?”
“小长岛。”
“你姓小吗?”
小长岛摇摇头,“我没有名字,这个是我奶奶取的,她是长岛人。”他三句话不离奶奶。
“你为什么要洗衣服?”
“因为我奶奶不能动手,水太冷了,我也舍不得她洗我的衣服,我都洗了,她就不用动手了。”
小长岛站起来,把洗衣服的水倒掉往下面走。这底下像山缝一样的地方居然住着人,金罔一步步跟着他下楼梯,四次观望。这时候他才发现,小长岛是跛脚,走路都是一瘸一拐的。
金罔走到前面帮他拿盆,给出一张灿烂的笑脸:“我帮你。”
小长岛说,“谢谢。”
底下有房子,住着几户人家,有水有电,不过地方逼仄地像一座地牢。小长岛还没到家就在门口喊:“奶奶!我回来了!你饿不饿啊?”
里面没有回答,金罔看着他仍旧是满腹热情的模样也替他感到高兴。
小长岛进了屋子,金罔站在门口,小声问:“我可以进来吗?”
他点点头。
金罔把手上拿的东西放下,看着小长岛四处忙活做饭,洗米煮粥,插上电线。墙壁上不知是水泥的颜色还是被火舌席卷过一样,黝黑脱皮,早不见那原本的颜色,屋顶结了蜘蛛网,不过那太高了,小长岛根本清理不到那。
屋里没有电视,角落的床上躺着一个生命气息并不是强烈的老人,鼻子里插着管子,老皱的脸上布满岁月的痕迹,看得出来好像生病了。
金罔站在这里有种手足无措的感觉,他对这个地方感到有些害怕。这里的一切放大在他的瞳孔里,包括每一个细微的角落。他从未想过在同一片天空底下生活着这样一群人,一群他没见过甚至没想过的生活,一个与自己毫无关联的生活。
但今天就这样碰见了,猝不及防迎来一个崭新的贫穷的甚至有些的黑暗的世界角落。
他就那样站着,看着床上的老人,看着忙碌的小长岛跛着脚来回做事。
小长岛脸上汗晶晶的,忙活定下来后睁着一双眼睛看金罔,“我们家没什么可以给你的,现在到晚饭时间了,要不要留下来吃饭?我刚煮了粥,我奶奶吃这个,我也吃这个。”
金罔心跳崩崩的,他握着小长岛的肩,很认真地对他说,“我有好吃的,你等我,我回家给你拿。”
“不用……了。”话没说完,金罔就像一阵风一样跑了出去。
耳旁是呼啸的风声,鼓鼓地灌进耳朵,有车鸣,有远方没有亮着灯的眺望灯塔。金罔就只是一个劲地跑着,他要回家,他拿些东西给小长岛。
等他跑回家,拿了很多零食出门跑回来的时候,眺望灯塔已经开始亮上了灯,夕阳垂下地平线,四处都是红云一片。
金罔喘着气,把手上带的东西给他,“这……这是给你……的,可好吃了……你尝尝。我不知道你爱吃什么,就每样都给你拿了。”他的气慢慢喘匀,呼了一声。
那个大袋子里装的东西都快撑破了袋子。
金罔眉毛抬了抬,“谢谢你今天请我吃饭,这个是谢礼。”他很会说话,不让别人难堪。
“可你还没吃呢。”
“你吃晚饭了吗?我和你一起吃。”
小长岛回头望了望粥锅,“快好了,我煮粥还挺好吃的呢。”他看上去很高兴,看到袋子里这么多零食,“好多啊,我很少吃这样的东西。”他笑眼弯弯,真的像猫一样。
屋里只有两个碗,金罔得等小长岛吃完才能吃,反正他不在意吃不吃晚饭的事情,索性就等他喂完他奶奶后一起吃。
他奶奶躺在床上没法动,小长岛坐到床上把她扶起来,拿起装好粥的碗,舀了一勺,吹吹风喂给她吃。
金罔看着羡慕,感觉他们俩的关系很近。
小长岛脸上画的胡子还在,他努力眨眨眼,“奶奶你看,好不好玩?”
原来他画这个胡子是为了逗他奶奶开心啊。
不过小长岛的奶奶一直都是面无表情的,看见小长岛逗她才露出一丝笑意来。她头枕在小长岛腿上,一口口接受着喂饭。而就是这一丝笑意,都能让他为自己的行为感到高兴。
他兴奋地转过头对金罔说:“你看,我奶奶笑了!”
“我也看见了。”金罔能感觉到他的开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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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暑假,金罔几乎是天天来这里找小长岛,这座城市用一道夕阳作为分割线,将富豪区与平民区分23 文库(danmeiwenku.com)是完全免费的,要充钱请别相信,关闭即可,微信dmwk520大家务必都加上、有腐利。没有关注微信dmwk520的请尽快关注~避免网址河蟹换网址找不到我们~ 为两道。金罔不想呆在家里,因为家里新生了一个妹妹,父母的关注度全在那个还不会说话的小人身上。
金罔就理所当然被忽视了。
因为金罔的妈妈非常喜欢女孩,而当初金罔的到来是不被期盼的,他早就感受到了,他的感情是内心的缺乏,从来不是物质。甚至小长岛把他交给人贩子的前一刻,他都还很信任小长岛。
02
季无常眼神很懵,一种前所未有的懵。他想起了猫须少年在路边洗衣服的场景,想起了小长岛喂他奶奶吃饭的场景。
想起了自己。
想起了叫做金罔的自己。
小长岛是关键,如果没有小长岛,那么金罔就不会遇见孟盼,更不会逼得他自杀。那么这个有关于轮回的故事,根本不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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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金罔,我想……带你去一个地方。”小长岛笑得特别羞怯,手背在后面。
“哪儿?好玩吗?”
“应该……会好玩的。”小长岛伸出手把金罔的手牵起来,“我们走吧。”
他的手掌心长着一层薄茧,是长年累月做事积累下来的。金罔的手十指不沾阳春水,细细嫩嫩温软如玉,小长岛手上的茧子隔得他手不怎么舒服。
但金罔反握住他的手,“走吧。”
一路上,小长岛的表情都有些奇怪,要哭不哭的样子。金罔以为他难过,因为他奶奶的病情在一点点加重,“别担心,什么都会好起来的。”他安慰他。
小长岛没回答,自顾自地说,“我爸爸因为我残疾不要我了,他把我扔到路边,是我奶奶把我捡回家的,那时候我就觉得,我一定要对她好,她是世界上对我最好的人……”
他好像在解释些什么,不过金罔并没有注意到。
他摸摸小长岛的脑袋,看着路边种着的常青树,甚至前面的小长岛的声音里都带着些许哭腔。
他抽抽鼻子,“很快……就到了。”
那是江华园里的一个废弃工厂,金罔知道那,但他不觉得这里有什么好玩的。
小长岛带他走进去,然后就松开了他的手,往后退了两步,离开了他。
“对不起。”
金罔回过头望他,他一直在哭,红着眼睛。
工厂里有几个人,身材并不算多过壮实,但跛脚的小长岛和金罔是绝对对抗不了的。
“对不起,我必须要找一个人上去,否则他们会……”小长岛哭得很惨,被那群人一脚踹下地,甚至有一个戴着黑墨镜的人还用脚使劲碾压着他跛了的那只脚。
“闭嘴,滚出去!”
十二岁的小长岛趴在尘土飞扬的地面,压抑着哭声。
金罔被后面的人揪住后颈,他疯狂地挣扎,因为这群人是一看就不是好人,他们不会对自己做什么好事。让他想不通的是,为什么小长岛要把他带到这边来。
这一切都发生在几个瞬息当中,快得金罔来不及反应,他呆滞地望着小长岛费力地爬起来,一瘸一拐地从工厂大门外离开。门上生了锈,金罔最后看见的小长岛就是这样一个背影。
这是一个暑假,注定不同寻常的暑假,一切都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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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8章 被欺骗的金罔
生锈的铁门被缓缓阖上, 金罔被身后的人拽着衣领往后拖,留下地面一道尘土的痕迹。金罔心中慌乱不已,他毕竟也只是一个没经历过风雨的十四岁少年。
他疯狂挣扎,用手使劲砸后面拽着他衣领的人的手腕。姿势很费力, 因为金罔根本伸不了太远:“你们凭什么抓我!”拽着他的那个人闻言猛一提力, 把他挑高了。金罔双脚离地, 几秒间就被那人往砸下了地,转而对另一个人不耐烦得说, “绑起来,嘴给堵上, 吵死了。”
金罔痛的蜷缩,下一秒就被人绑了手堵了嘴扔在角落。那里不仅仅有他, 还有好几个小孩,女孩偏多,每个人脸上灰扑扑一片, 眼神里尽是瑟缩与恐惧, 是被折磨怕了。
绑手的绳子是尼龙绳, 很难解开,而且那人系得很紧,手腕被绑的很疼。金罔看到那几个孩子的手腕因为长时间的捆绑都已经变得畸形, 而自己的手传来撕裂的疼痛。
现在不能轻举妄动, 要是被那群人看到绝对不会轻饶了自己。
金罔现在只想知道, 为什么小长岛要把他交给这群人。小长岛的脚是他们弄残的吗?他是被逼的吗?
突然想起来他在路上说过的一句话, 那时候的他低着头看不清表情, 只觉得悲伤。
——我爸爸因为我残疾不要我了,他把我扔到路边,是我奶奶把我捡回家的,那时候我就觉得,我一定要对她好,她是世界上对我最好的人……
这么说他的脚是天生残疾,而不是后天人为。
那个戴墨镜的站在一旁抽烟,拽着他来的肥胖男人在接电话,好像在和人讨商量,他缝一样的眼睛来回打量着几个女孩,顿时皱起了眉头,“不够,我这品相都还不错。”
那几个女孩听着这话猛然睁大了眼睛,眼泪汩汩往下流,被堵住的嘴里发出呜呜的声音,一个个如同待宰的羔羊被估价,被拖入屠宰场。金罔能很明显地感受到她们的惊惧,就连他自己也红了眼睛。
这个地方,这些人,很可怕!
没有人知道下一个被带走的是谁,但每一个人都知道没人会有好下场。
有一个女孩没被堵住嘴,但她不吵不闹,只是乖乖蹲在角落,与世隔绝。
“可以乞讨啊!现在没脑子同情的人很多,都看个新鲜,出手大方的很。我这有个,到时候给你送过去。”胖子说得隐晦,在电话里不能说得多细,余光扫了几眼角落里的女孩。
工厂很大,很脏乱,上头结了蛛网,一个小蜘蛛正在上面爬动,但没有人会去注意这个。蛛网下面墨镜男靠着墙抽烟,面色如土,牙齿泛着黄黑色。
电话挂断,他问胖子,“谈好没?”
胖子面色复杂,恨恨地骂了句,往地上啐了一口,“去他娘的什么玩意儿,他让我给他送个人,想的到美,我一个个捉人,哦!就给他了!”
“诶。”墨镜男接话,“这不就是个顺水人情的事儿嘛,用得着发这么大火。你忘了我们这不有个东西可以送的么?”他把人称作东西,抬抬眉毛,示意胖子去看人。
胖子看他一眼,又去看那个角落,那里绑着好几个小孩。
他嘿嘿一笑,“你不提醒我都忘了这号。”
墨镜男问,“断几条?”
胖子思考几秒,做出了判断:“腿断两条,手无所谓,弄惨点。”
“当然。”
那墨镜男靠过来捉人,几个小孩都不停往后缩,呜呜地哭着。他挥退旁边人,大吼一声,“闭嘴!”恶狠狠地说,“要是再被我听见你们发出声音,你们知道下场!”
空气里很安静,再没一个人吵了,每一个小孩都空洞着眼神滚落眼泪,冲淡脸上的灰尘。
那个女孩是哑巴,金罔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事,在那女孩被拽着头发从地上拉起来,一直到她抽痛地长大嘴巴,每一刻的时间都变得缓慢,缓慢到金罔清晰地看见了她的舌根,断得整整齐齐。
她不是哑巴,她是被人割了舌头。
金罔吓到说不出话,那个女孩不是不哭不闹而视根本发不出声音。下面的一幕在被捉来的孩子们眼前进行,这群人贩子和刽子手一样残忍,对那个女孩进行了惨无人道的折磨。
——不要!
金罔看见她眼中布满了绝望,那双明亮的眼睛被泪水洗涤地越发浑浊,气息渐弱。
地上有血,还有一个奄奄一息晕厥了的女孩。
金罔的四周寂静无声,只剩下慢速跳动着的心脏和……怨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