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上修连着重打了十板子,让人缓过劲了才说:“接着念。”
苏云舸深吸一口气,缓缓呼出,接着念道:“因为虚荣心,我觉得如果大家都怕我,那样会很威风。”
同样是刚念完就铺天盖地的拍下来了一通板子,身后火烧火燎的疼痛让苏云舸忍不住闷哼出声,冷汗已然出了一身。
陆上修眼看着人臀肉上红紫不分,迅速肿起了一圈,便皱着眉拿板子比了比,咬了咬牙说:“继续。”
苏云舸喘息着念道:“我现在知道了,被人害怕不是什么好现象,我会端正心态,再也不做类似的事了。”
陆上修举起板子,犹豫了片刻,终于还是狠狠落下,打得人浑身一颤。他伸手按住人的腰,挥着板子又狠打了九下,眼看着人臀肉上泛起了白,便放下板子叹息道:“行了,今天就到这里。去沙发上趴一会。”
苏云舸就慢慢地直起了腰,身后的钝痛一阵阵地席卷着他的痛感神经,他踉跄地走到沙发旁,缓缓地趴下了。
第104章 遗世之清(七)
陆上修收拾了东西,让助理买了云南白药送来,给人上了一番药,就处理堆积如山的文件去了。
苏云舸趴在沙发上,偏头看着人问:“哥,您每天都这么忙啊?”
陆上修头也不抬:“还行吧。”
苏云舸就乖顺地说:“对不起啊哥,我给您添乱了。”
陆上修抬头看了他一眼,接着埋头工作了起来,半晌才叹息道:“是不是给我添乱,等你有了孩子,你就知道了。”
苏云舸就琢磨了一下,鉴于人类的生理构造,恐怕这辈子是不会有孩子了。但他想到那冷清决绝的人,忽然就明白了陆上修此刻的疼惜与无奈,于是他笑着点了点头:“我懂。”
陆上修头也不抬地问:“你懂什么?”
苏云舸就笑了:“懂您的心啊,我知道您心疼我。”
陆上修忍不住叱笑道:“臭小子,你这油嘴滑舌都跟谁学的?”
苏云舸摇了摇头笑道:“发自肺腑。”
陆上修笑了笑,收起一摞文件,对人说道:“哥现在没空,你先趴会儿,中午哥带你吃顿好的,想吃什么?”
苏云舸就问道:“什么都行,我清哥也一起?”
“不,”陆上修随意地说,“他在学校吃,太远了,不方便。”
苏云舸就点了点头:“哦。哥,我等会儿出去转转行吗?”
“不行。”陆上修斩钉截铁地说,“除了上厕所,不许出办公室。”
苏云舸凝噎片刻,对这软禁的政策颇感无奈,于是就放缓了语气,商量着问:“哥,我才挨了揍,真不敢了,您就让我出去转转吧。”
“不行,”陆上修严肃地说,“说不行就不行,你再问,哥就揍你了。”
苏云舸就闭了嘴,低头跟沙发垫含情脉脉去了。
陆上修果然说到做到,尽管中午又送来了一批文件,他还是干脆地结束了工作,带人去吃饭了。
下午的时间依旧在办公室中度过,晚上一回家,陆上修就到二楼挑了间客房,搬空了里面的家具,靠墙摆了张桌子,把戒尺放在了上面。等一切布置停当,他才把苏云舸叫上了楼,把人拽到屋子中间,严肃地说:“站好,好好想想今天做了什么,等会儿我来问你。”然后就关上门离开了。
苏云舸杵在空荡荡的屋子里,饶有兴趣地对这新鲜出炉的“刑房”打量了一番,由衷地赞叹道:“不错。”然后悠哉悠哉地晃到窗边,一拉窗户,就跳窗逃了。
他悄无声息地离开了老院,如同鱼游大海般的融入了夜色里。等他再回来时,已是两个小时之后了。他顺着防护栏爬上二楼,轻轻地翻进客房,关上了窗户。然后像从来没离开过似的,规规矩矩地站在了屋里。
不多时,陆上修就推门而入了,见人正面色恭谨地低头站着,顿觉心疼地问:“累不累?”
苏云舸点了点头:“累。”
陆上修就揉了揉人的头发,温和地问道:“今天做什么了?”
苏云舸赌气似的回答:“挨揍了,还被关了一天,哪儿也去不成。”
陆上修叹息着问:“委屈了?”
苏云舸摇了摇头:“我知道错了,但是哥不相信我,也不原谅我,我觉得很难过。”
“不是的,小云,”陆上修解释道,“哥相信你。哥让你反思,是让你反思今天的事,跟以前的事情无关。这么说吧,今天收获了什么没有?”
苏云舸就点头说:“有。人要是想改变自己,是很容易的,都是心态问题。”
陆上修就摇了摇头:“这是我说的,不是你想的。行了,去休息吧,这几天好好养一养,等你伤好了,哥给你雇家教。”
苏云舸乖顺地说:“行,哥您早些休息。”
陆上修点了点头,拍了拍人的肩说:“去吧。”
苏云舸就终于下了楼,回到了卧室里。
陆上清已睡下了,见人进来,便坐起来问道:“还行么?”
苏云舸似笑非笑地走到人跟前,捏起人的下巴,打量了半晌才说:“真想揍你一顿。”说完却轻轻地把人拥在了怀里。
陆上清贴在人炽热的胸口上,听着有力的心跳声,沉默了片刻,终于几不可闻地叹息道:“对不起。”
苏云舸心中一软,蓦地收紧了胳膊,他低头吻着人的发梢说:“答应我,这是最后一次。”
陆上清轻而缓地说:“最后一次。”
其实苏云舸曾患得患失地想过,他以为自己被人背叛时一定会疯,可那一刻真的来临的时候,他的心中却只有无限的酸楚,与深深的疼惜。他不知道自己的底线何在,或许对这人,根本没有什么所谓的底线吧。
第105章 遗世之清(八)
情至深处,苏云舸轻轻地把人推倒在了床上,俯身在人脖间细细吻遍,又腾出一只手解开了人的睡袍,在消瘦的肌肤上缓缓地摩挲着。
灯光旖旎,气息依依,陆上清陷入了两难的境地。他想翻身将人压下,但这人始终克制而小心的动作,却无端地叫他深陷其中,动弹不得。
陆上清矛盾极了。
“清儿……”苏云舸低低地呼唤着,他的声音浑厚而富有磁性,像是在胸腔里回绕了半晌才发出来的。陆上清觉得自己的心头像是被砂纸轻轻地刮了一下,连耳根都跟着痒了起来。
苏云舸却忽然放开了人,拉过一条薄被单给人盖上,叱笑道:“天时不利。”
话音刚落,就传来了三下敲门声,陆上修推门进来了。他见苏云舸正坐在床头,便皱着眉说:“把裤子脱了,趴床上去,哥给你上药。”
陆上清就坐了起来,伸手接过药膏说:“哥,我来就行了,您快去休息吧。”
陆上修实在放不下心,便坚持地说:“哥看一眼。”
苏云舸就忽然产生了想把人打晕过去的冲动,然而他很快就镇定了下来,乖顺地笑道:“没事,哥,我不疼。”
陆上修皱着眉说:“哥就看一眼,听话。”
苏云舸凝噎片刻,终于还是点了点头:“哥,您真好。”说完就认命地脱了裤子,在床上趴好了。
青紫骇人的伤还未好,就又挨了通板子,苏云舸的伤势可想而知。陆上修忍不住倒吸了口凉气,声音都有些发颤:“小云,你先趴一会,哥去拿热毛巾来。”说完就转身去了盥洗室。
陆上清看着人身后惨不忍睹的伤,把药膏拿在手里缓缓地转了几圈,才轻声说:“事后,随你。”
苏云舸偏头看着人笑道:“也这么对你?”
陆上清点了点头:“行。”
苏云舸却缓缓地摇了摇头,极轻地说:“清儿,这不是还债,我要打你,是为了教训你,是惩罚你。”
陆上清叱笑道:“勇气可嘉。”
陆上修拿了热毛巾出来,利落地给人热敷上药,又好生嘱咐了几句,才不放心地离开了。
陆上清过去反锁了门,又回到床边坐下,伸出手轻轻地揉着人受伤的部位,如实地评价道:“手感不错。”
苏云舸就笑了:“清儿满意吗?”
陆上清反问道:“不满意的话,能退货吗?”
苏云舸摇了摇头:“不能。”
陆上清就极认同地点了点头:“这就是了,凑合着用吧。”
苏云舸笑道:“清儿多虑了,你的手感好就行了,我的手感再好,也用不着啊。”
陆上清就很给面子地赏了人一巴掌,打得人闷哼了一声。他看人疼得绷直了腰身,才轻佻地笑道:“你以为这是你说了算的吗?”
苏云舸咬着牙笑道:“清儿,我可都记着。”
陆上清没轻没重地把人往里一推,自顾自地躺下就睡了。
次日清晨,陆上清照常上学,苏云舸依旧跟着人去了公司,一整天下来,倒也算平静。
下午,因为陆上清去参加何敏的生日聚会,所以苏云舸跟着大哥回到老院时,只有李婶在忙。吃过晚饭,苏云舸依旧被叫去了二楼,站在“刑房”里闭门反思。
可陆上修刚离开,苏云舸就故计重施地跳窗逃了。
陆上清跟着何敏的其他朋友一起坐出租车到达了何家,终于见到了阔别多年的何初。
何初是个中年男人,他眼小矮鼻,长着一张大众脸,个头不高,微微发福,笑起来还颇显温和慈祥。
眼下他正站在门口,一见众人,就亲切地招呼道:“快快快,快进家里来。”
大家就笑闹着叫了声“叔叔”,挨个儿进了家门。陆上清走在最后,进门时,他对何初礼貌地点头笑道:“叔叔好。”
“好好好,”何初点头笑道,“孩子,我是不是在哪儿见过你?觉得你很眼熟啊!”
陆上清笑道:“别是在梦里见过我吧?”
何初就开怀大笑道:“梦里梦里,我梦里见过你!好了好了,外面热,快来家里。”
陆上清被何初带进了家门,他十分懂事地帮人拿饮料、递餐盘,在大家无拘无束到处撒欢儿的对比下,颇显与众不同。
何初见女儿时不时地盯着人看,心里就有了数。于是他过去拍了拍陆上清的肩,温和地笑道:“帮叔叔切点水果好不好?”
陆上清乖顺地点点头:“好啊。”
何初便把人带进了厨房,递给人一把水果刀,指了指水果说:“先切那些吧,放在玻璃碗里就行了,我来做点松饼。”
陆上清掂了掂手里的刀,强压下内心的涌动,拿起水果切了起来。
何初随意似的问:“你父母是做什么工作的?”
陆上清随口答道:“我也不清楚,但他们以前的公司跟您的一样。”
何初点了点头,又问道:“你家里就你一个?”
陆上清点头道:“嗯,就我一个。”
“没有哥哥姐姐什么的?”何初又问,“你叫什么名字啊?”
陆上清把切好的水果放进玻璃碗里,随意地答道:“我家就我一个。”然后拿起一个苹果切了起来,补充道:“我叫陆上清。”
话音刚落,何初手里的东西便悉数掉到了地上,刺耳的金属声直击人的心头,陆上清却像是没听见似的,岿然不动地切着水果。
“咔哒、咔哒”的切刀声回荡在寂静的厨房里,更回荡在何初空白的脑海中,他惊愕地看着眼前的人,不知不觉中,已是汗如雨下了。
“叔叔,”陆上清切着水果说,“我应该叫您舅舅吧。”说完,他偏头看向面色煞白的人,轻声问道:“午夜梦回时,您可曾见过我吗?”
何初空白的大脑终于做出了些反应,他嘶哑地问道:“你是谁?”
陆上清嘴角轻挑,笑却不及眼底,他端起盛满水果的玻璃碗,一步一步地走到人的面前,俯身贴在人的耳边,轻声说道:“我是你遗留在这世上,未清的噩梦。”说完,便自顾自地离开了。
何初忽然就剧烈地颤抖了起来,他惊恐地发现,那些洗白了的陈年往事,如今被人血淋淋地揭开了。
第106章 借刀杀人(一)
陆上清刚离开厨房,就听见苏云舸的笑声从餐厅里传了出来:“你的生日,我怎么能不来呢?”
接着是吴玉的笑闹声:“得了吧你,谁不知道你是为了陆上清来的啊!”
话音刚落,餐厅里就陷入了一片混乱,大家七嘴八舌地起着哄,争先恐后地毁着节操。陆上清脚步一顿,他低头检查了一下自己的仪表,才缓缓地走了进去。
原本热闹的餐厅顿时就安静了,大家齐刷刷地对玉树临风的陆上清行着注目礼。
“是我的错觉吗?”吴玉最先打破沉默,揶揄地笑道:“我咋觉得你今天格外的帅啊?”
陆上清笑了笑,把玻璃碗放在了餐桌上,温和地说:“来吃水果吧,不够的话,我再去切。”
“呦,”一个男生牙酸地说,“这是谁家啊?还你去切。”
此人名叫李帅,瘦高个子,尖嘴猴腮,是班里的班长。他人缘倒还算好,可不知怎的,就是看陆上清不顺眼。
眼下他一开口,气氛顿时尴尬了不少,陆上清温和地笑道:“你切也是可以的,这有什么好争?”
吴玉立刻顺着人的意思就淌了浑水:“争争争,这必须争,切水果这种事情,只能我来,谁敢跟我争,就是友尽了,友尽了懂吗?哎陆上清,你跟你媳妇坐哪儿?”
陆上清随意地说:“哪里都行。”
吴玉就麻利地收拾出了两个座位,还特意把鲜花摆在了旁边,她转头对人笑道:“来来来,你俩坐这儿,正好是我对面,简直太养眼了。”
有个姑娘实在忍不住地笑骂道:“你够了玉儿,你还要不要脸了啊?”
吴玉笑道:“脸是啥,能吃吗?”说完就拉着陆上清与苏云舸坐在了鲜花簇拥的座位上。
吴玉坐回自己的座位,掏出手机对大家说:“来,都笑一个,姐姐给你们拍照。”
于是大家就都配合地摆了动作,让吴玉拍了几张照片。
一场不愉快就此揭过,可谁也没能留意到李帅那紧攥到发白的拳头,更没人能预料到即将到来的轩然大波。
生日聚会很快就散了,何初在人离开之后,才缓缓地走出了厨房。
何敏正跟保姆一起收拾着餐桌,她见了父亲,便关切地问道:“爸,您脸色不太好啊,怎么了?”
何初勉强笑了笑,在脸上胡乱抹了一把,温和地安慰道:“灯光问题吧。小敏,那个陆上清,也是你同学?”
何敏把餐盘摞在一起,随口答道:“嗯,我们是初中同学,高中又分到同一个班了。”
何初无法抑制地颤抖了一下,他实在不明白,一个十岁时就已出国的人,为什么会跟自己的女儿是初中同学。细思极恐,他只觉后背都开始渗起了凉风。
何敏麻利地收拾了餐厅,回头一看,发现父亲还站在原地,便关切地问:“爸,您还好吧?”
何初却像没听见似的兀自站着,忽然,他抬头问道:“小敏,你有他初中的照片没有?”
何敏呆呆地点了点头:“我同学录的毕业照里…”
“拿来给我看,”何初急切地说,“把你同学录拿来,快!”
尽管何敏十分茫然,却还是听话地取来了同学录,双手递给了父亲。
何初颤抖地翻开了同学录,仔细地辨认着照片上的每一个人,终于,他看到了角落里的陆上清。照片上的人干净利落,透着果断与冷静,眉眼间尽是不合时宜的内敛与成熟。
“是他……”何初喃喃自语道,“他回来了……阿信………”说着,他忽然就跌在地上颤抖了起来,同学录翻飞着掉落在了他的旁边。
何敏吓了一跳,连忙过去扶着父亲问:“爸,您怎么了?我叫顾哥哥来…”
“不!”何初声色俱厉地断喝道,又伸手推了女儿一把,惊恐地说:“小敏,去把门关上……锁起来,让小郑先回去,快去!”
何敏方寸大乱,只好按照父亲的话照做了。她把保姆请了回去,又反锁了门,才走到餐厅试探着叫了一声:“爸?”
何初挥了挥手:“你回你房间去,回去!”
何敏又急又怕,却又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办,于是只好回了房间,给陆上清发了条短信:“你在哪?”
很快,陆上清的短信就回了过来:“在家里,怎么了?”
何敏回复道:“我害怕,不知道我爸怎么了,他脸色很白,突然就跌倒在地上了,还不让我叫医生,让我回自己的卧室,我真的很害怕,不知道该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