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队的年终聚餐一般都在年前的五六天左右进行,分为几个批次,不值班的人基本都会参加,而且聚餐地点不是在食堂就是在离大队不远的餐厅,当然,大家这么积极参与一是因为费用都由上面出,算是一年到头的犒劳了。二则就当是提前过年了,毕竟做这一行的,哪有什么特定的假期。
相对来说,巡警虽然工资低权利少,不过在休假方面要轻松点儿,有事的时候还可以换个班什么的,但要比起有春假的地方民局,他们这些警种就要累得多了。
第一批的聚餐除了巡警大队的总队老徐就没什么领导了,而且老徐这次还大放血在餐厅包了整个二楼,大家伙一见这架势就更有兴致了,当然这中间并不包括芮安。
芮安坐在位置上,别说什么高兴了,就只觉得尴尬,尤其是跟坐在他身边的苗正对比,那简直就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看看苗正这嘴角咧的,都到耳根子了,在这桌喝完去那桌唠的,完全就像个跑江湖的油腿子。
就像方红说的,芮安是个不太合群的人。
并不是芮安不招人待见,他兢兢业业为人谦逊,对同班队友也很友好,绝对不是什么墙头草耍滑头的人,他这么尴尬是因为他基本不参加这种聚会,所以不知道该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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聚餐还是挺热闹,老徐代表上面说了不少话,之后大家就该喝的喝,该吃的吃,酒过三巡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九点之后了,此时不知道谁带的头,还集体唱起了《当兵的那一天》!
苗正更是拎着酒瓶子站到了凳子上,双手打着节拍带领大家一起唱。
军人的歌声都是用吼得,此时的二楼吵到了人神共愤的地步,芮安只感觉脑袋要炸了。
“就知道你不会唱。”
不知道什么时候坐过来的方红来了这么一句,芮安拿过来一个新杯子给方红倒了杯酒,无奈道:“你不也没唱吗?”
“我大概和你的原因一样。”方红说完举起酒杯跟芮安撞了一下。
苦涩的啤酒滑进胃里,芮安皱了皱眉,笑道:“这么巧,你也忘了歌词?”
“呵呵。”方红难得的笑了,大概是因为酒的关系,此时的方红少了往日的清冷,“唱过的军歌怎么可能忘呢。”
“是吗?可能我记忆不太好吧。”
“……”方红突然沉默了许久,在芮安再一次举杯过来的时候她并没有迎接,而是按住芮安的酒杯说,“芮哥,我都知道了。”
芮安依然傻笑:“知道什么了?”
粉红的唇瓣开合,带着不容置疑的语气:“你捡了一个不明身份的陌生人。”
“嘁。”芮安咂舌,用后脑勺想都知道,肯定是苗正那小子说出去的,真是见色忘义的混蛋小子,这下好,方红又要唠叨上了。
“之前让我帮你查人的时候,我并不觉得芮哥是个没有理智的人,但这都快两个月了,你应该把人送到队里帮着解决,如果因为你的私自决定引起不必要的后果和麻烦,事情就不好收场了。”
方红的声音很清晰,她的唠叨和苗正不一样,就是因为这像警告一样理正的话才让芮安不能回避,确实,他想过这些问题,如果大黄依然记不起来,那就会错过更多寻找家人的机会和线索,但是,大黄并不是个软弱的人,很明显,大黄对自己的以后很有打算,也坚信自己的短暂失忆并不会很长。
将所有原因都一股脑的推到了大黄身上,许久之后芮安才说:“我心里有数。”
“芮哥……”
芮安抬起手,认识这么多年第一次强硬的阻止了女人的关心,他说:“方红啊,咱俩打个赌吧。”
“……”方红本就不是纠缠的人,既然芮安这么明显的拒绝,那她也只好暂时不提,“怎么赌?”
“如果一会儿苗正哭喊着抱过来,就算我赢。”芮安指了指人群中正唱得嗨的人。
很显然方红并没理解芮安的话,但她的疑惑也仅仅维持了一分钟,当歌停的瞬间,苗正就冲出人群跑向了芮安,果然如芮安所说,苗正此时正抱着芮安呜呜的哭呢。
“为什么?”
面对一脸不解的方红,芮安说,“因为我料事如神。”
什么料事如神,不过就是和苗正在一起的时间比较多,所以更了解苗正是个孝顺的孩子,只要一听这种歌曲肯定会哭成个泪人。
推开苗正,芮安小声对方红说,“我赢了,你要愿赌服输,所以你要主动约苗正一次。”
方红一皱眉,看着瞎操心的人只能无言以对,她是聪明人,芮安能看透的,她自是不必说。可这赌输的气没地方出啊,最后方红才盯住了在一旁还在抹眼泪的苗正,她走过去狠狠瞪了苗正一眼,骂道:“没出息!”
无缘无故被骂的人瞬间就停了眼泪,大眼含泪甚是委屈的看着芮安,那样子简直要把芮安笑死过去。不过芮安也仅仅是过去安慰似得拍了拍苗正的肩膀,心想着:正啊,芮哥也就能帮你到这了。
本以为聚餐会很平常的过去,坚持坐了好几个小时的芮安已经快到极限了,好好的休息时间不在家睡觉,竟然在这浪费生命喝什么啤酒。
此时,正在浪费生命陪着苗正喝着啤酒的芮安突然听到楼梯处的骚动,他的位置在里面,等他看到来的是什么人的时候那人已经走了过来,还站到了他的面前。
苗正一见是刑警队的人,又是明确来找芮安的,勤快劲儿又上来了,马上就让出位置跑别的桌去了。
芮安低头喝了口啤酒,心里暗骂苗正这小子,该懂事儿的时候不懂事儿,不该懂事儿的时候瞎懂事儿。
第17章
来人叫孟启,正是上次在死亡案发现场遇到的刑警大队的人,此时孟启已经坐到了芮安身边,还自顾自的倒上了酒,“碰巧来这边办点事儿,听说你们聚餐就带人过来凑凑热闹,不介意吧?”
“又不是我掏钱,我哪有说话的份儿。”听着那人所谓的解释,芮安无奈道。可他不傻,这种蹩脚的借口他还能判断出来,于是直接转移了话题:“什么时候升的职?”
“有两年半了吧。”
芮安点点头,想着他和孟启得有几年没见了吧,大概从他来了巡警大队之后。
“那个案子结了。”
这么多年,他们之间也就因为前几天的案子才接触过,芮安当然知道孟启的意思,他只想着刑警大队的侦破能力依然还是那么迅速,也没接话。
“你觉得是自杀还是他杀?”
芮安笑了笑:“不都结案了吗,有什么好猜的。”
“猜一猜。”孟启举起杯跟芮安碰了一下。
芮安喝了口啤酒,许久才应:“两者都不是吧。”
孟启颇有兴致的挑起眉,“哦?怎么说?”
“大概因为,男人即便被裁员了,也还想着马上找工作,这么积极生活的人,怎么会自杀呢?”芮安说着,脑海里想起男人放在桌子上的那些资料。
“那也有可能是他杀吧?”
“不可能。”
“……”深邃的眼眸微微震惊,似乎在等待芮安的解释。
而芮安仅仅是抓了抓头发,笑道:“我的直觉而已。”
孟启也跟着笑了几声,随后说道:“你的直觉很准。我们在死者遗物里找到了‘请求变更抚养权’的案例文件,不过结果并不和人意,大概再加生活上各方面的压力,死者生前曾因为心思郁结而大量饮酒,又引起杯糖尿病性心脏病并发症,所以才意外死亡。”
芮安点点头,低声应:“果然……”
“你有什么感觉?”
“……也没什么特殊的感觉,毕竟都做这一行好多年了。”
男人叹了口气,双手拄在桌案上说:“我们通知家属的时候,他那个已经再婚的前妻哭的很伤心。”
芮安低着头,摆弄着筷子的手一顿,“毕竟是曾经喜欢过的,肯定会伤心吧。”
“可她依然心安理得的将男人所有财产都转到了女儿名下。”
“死者的父母同意吗?”
“为何不同意,毕竟那孩子也是他们的孙女。”
“……”芮安闷头喝了口酒,心里有些不舒服,他明知道人就是这么现实。
孟启轻笑一声,盯着始终没有跟他视线相对的人,启唇:“你是不是觉得他的前妻很虚伪很绝情?”
芮安依然没说话,算是默认了。
“我并不这么觉得。”
视线猛地抬起,芮安微微发怔的看向说着这般话的人,是了,在他的记忆里,孟启就是这种近乎无情的存在,不,在这一行里,应该说他是大公无私、刚正不阿的。
但芮安就是讨厌这种看不到任何血性的男人,或者说,他惧怕。
终于对上了视线,男人没有漏掉芮安眼底的变化,他说:“因为那个女人难过之后,知道如何面对接下来的现实,她要为自己以后生活中重要的人争取更好的东西。”
一丝不快爬上眼角,芮安反问:“她不是再婚了吗?难道她的良心不会受到谴责吗?”
“或许吧。”
“……”
“人那,有时候就会因为一点儿小事想不开,不让自己前进,也不给别人机会,所以,最后失去的后悔的都是自己,而那个女人就很聪明。”男人喝了口酒,漆黑的双眸盯着芮安低沉道,“你说是吗,芮安。”
“在意的人就那么死了,这是小事儿吗?”
芮安的声音很大,他甚至站了起来,突然的动作把这桌的其他两个人吓了一跳,纷纷看向他。
孟启抬了抬手示意那两个人没什么事儿,但眼睛始终回视着已经愤怒的人,没有丝毫的动摇和回避。
男人特有的冷静让芮安更加烦躁,但他已经不是小孩子了,既不能指着男人的鼻子骂他冷血,也不能愤然离去,只能皱着眉头重新坐下,猛往胃里灌酒。
其实如果单纯的对案件讨论个人观点并不会让芮安生气,每个人想的东西肯定会有分歧。
而他的愤怒是因为他知道男人的言外之意、弦外之音。
“生气的表情一点儿也不适合你。”
面对男人若无其事的继续话题,芮安也只能压住脾气,不然就显得他太小家子气了,但他也没什么好脸色,完全没有一个下属对上司该有态度,一边往嘴里夹菜一边嘟囔:“天天笑那是傻子。”
看着芮安塞得鼓鼓的脸颊,男人低笑几声,随手点了一根烟,问道:“这几年过的怎么样?”
“好的不得了。”
孟启点点头,看了看芮安拿筷子的手指,又问:“找到合适的人没?”
“谁能合适我这种人?”芮安扯了扯嘴角,眼里从嘲讽到暗淡,“就算有,也早就没了。”
“……芮安。”
“好了!我吃饱喝足时间也差不多了,我得回去睡觉了,明天还要值班。”芮安找到了机会,说完站起身朝孟启说,“我就不奉陪了,您喝好啊,孟队。”
“芮安。”
手被猛然握住,芮安已经迈动的脚步也停了下来,然后他听到那人这么说。
“你要明白,你越是在意什么,什么越会折磨你,直到你身心俱疲,生不如死,不如……”
甩开温热的手,芮安再次打断孟启,斜睨着那人,说:“我不想被一个什么都不懂的人说教。”
“不,相反,正因为懂这种感觉,我才说得出口。”
“是吗。”留下两个完全质疑的字,芮安再不停留,在人群中找到老徐,打了声招呼就回去了。
二楼的男人们意兴仍未阑珊,并不会有人注意到芮安的离开,只有此时坐在椅子上的孟启,他靠坐在椅子上,猛吸掉剩下的烟,拿起满杯的啤酒灌进了喉咙,即便啤酒如此苦涩,他也没有皱一下眉,仅仅是盯着消失在拐角的那道身影,久久沉默。
风很大,吹的芮安七荤八素的,迈出的步子也越来越摇晃,直到走出了几百米,他终于忍不住胃里的翻搅,找到一个垃圾桶就狂吐了起来。
幸好他今天穿的便服,不然一个巡警大半夜在路边因为醉酒而吐得乱七八糟的岂不是要被人诟病了?
还有心思想这些的人吐出最后的苦涩残余,一下瘫坐在路灯下的长椅上,他拉开外衣的拉链,看着被雾霾覆盖的天空,视线越来越模糊。
不管过了多少年,孟启还是那个孟启,精短的板寸儿头,高大的身躯带着一名刑警该有的凛然正气,唯一改变的大概就是男人眼角多出来的两道细纹,想想孟启好像有34岁了吧?怎么说话还那么一针见血惹人烦躁呢?
“吗的……”
抓了抓自己的头发,芮安甩掉脑海里那个讨人厌的男人。
一旦意识清醒,嘴里的苦涩就越清晰,终于起身试着走两步的时候发现自己的脚依然发软,无奈之下,芮安又瘫坐在长椅上,后悔自己怎么跟着赌气的孩子一样喝那么多?明明已经不是能把啤酒当水喝的年纪了。
这下头大了,平时走路上班的人基本不会揣钱,也法打车了。芮安掏出手机看了看时间,已经11点半了,想了半天,他实在不好意思打电话让苗正给他送钱来,以苗正的性格大概会把他喝醉的事儿到处宣扬也说不定,想到每天被人在背后笑话,他宁愿爬回去。
说爬回去严重了,芮安又不傻,但翻了两遍手机也没能找到关系好到可以给他雪中送钱的人,正打算放弃的时候,芮安的视线停在了大黄的电话号码上。
说来大黄的手机还是前些日子买的,大概是因为芮安提了一次两人上班时间有些乱,所以吃饭的事儿没法统一,不太方便。没想到第二天大黄就买回来一个手机。
盯着从来没打过的号码,芮安发呆了很久,最后也不知怎地,真的按了上去。
“说。”
电话里传来大黄特有的声线,芮安一激灵,有些无措的把电话放到耳边,“接电话第一句不是应该说‘喂’吗?”
“……”那边有一瞬间的沉默,之后问,“什么事儿。”
“唉,我了解你当然不会在意,但要是别人给你电话你这个态度,是不是不太好啊?”喝完酒就开始絮叨的人完全不知道自己现在有多烦人,还以为自己很苦口婆心。
“我电话里就你一个。”
“……”芮安愣了一下,他明知道大黄说话一向没有深层的意思,但就是有股莫名的优越感悄然而生。
“你在哪?”大概是听到了汽车的鸣笛声,男人问了句。
“马路上啊。”芮安叹了口气,“你那边好吵啊,就不能找个安静的地方吗?”
“没有安静的地方。”男人随便附和了一句,又问,“聚餐结束了?”
“是啊。”
“所以说,你打电话找我有什么事儿?”
差点儿忘了主题,芮安把头靠在长椅上,有些郁闷的开口:“你离我队里有多远啊,我就在大队前面的咖啡厅门口,能麻烦你出来给我送点儿钱吗?”
“钱?”
“啊啊,说来话长了,总之我现在头马上要炸了,也走不动了,如果你有时间肯帮我,我愿意等到被冻死之前。”芮安还有心思开玩笑。
电话那边传来一阵沉默,随后芮安听到大黄说‘知道了’,不等他再说什么电话就被挂断了。
“喂喂!你这知道了,到底是来还是不来啊……”芮安盯着手机嘟囔一句,随后因为头太疼了就顺着长椅躺了下来,他用胳膊遮住路灯,保留一丝清醒等待身体自行恢复,心里想着,可千万别睡着啊,不然明天被验尸的人就是他了。
第18章
“呜!唔……”
“喂!怎么了,是不是要吐啊?赶紧下去可别吐车里。”
司机的声音很大,但也进不到芮安的耳朵了,他只感觉被人拽下车,然后他就蹲在地上吐了起来。
该吐的东西已经没了,只剩下胆汁和唾液,还有一些残留的酒菜。
“啊,好苦啊!”在草坪上吐完的人马上就跌坐在一旁,眼睛里因为呕吐聚了一些泪水,模糊的视线里只印着一辆收了钱就迅速开走的出租车,和一道熟悉的身影。
粗鲁的擦了一把眼睛,芮安这才看到站在他面前的大黄,他抓了抓头发,懊悔的低喊:“再也不喝酒了,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