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九渔小朋友死死地揪着自家老爸的衣服,蓝盈盈的大眼睛里都是泪水,说话也断断续续的:“Daddy……我们、还、还没有到吗——哎哟!”话没说完他又感到整个人不受控制地颠上颠下,一下子没稳住脑袋就撞在前面座位的靠背上了。
傅之川保持着冷静的神情,抑制住胃里的翻江倒海,把傅九渔拉过来抱紧,轻轻揉着他的脑袋:“快到了……”再坚持一下!
西晏完全没感觉到这爷俩的痛苦,自己在前面开得非常嗨,嗨到还哼起了小曲,是一首在未来很流行的童谣,哼着哼着不时会问傅九渔:“好听吗?”
可怜的小家伙被颠得倒来倒去简直说不出话来,西晏全当默认,继续哼着跑调的童谣,看到前面路况不好,他一脚踩下去——
“小晏,麻烦你认真地区分一下油门和刹车好吗?”傅之川忍不住提醒道。
“啊?”西晏转过头来笑笑,“不好意思啊,我以前从来没有开过这样的车呢,真是太有意思了,一不小心就兴奋起来了……”
“西西!”傅九渔颤颤巍巍地伸出一根手指指着前方,高音都飚了出来,“看路啊!”
“什么?”西晏回头一看,连忙疯狂转动方向盘,傅九渔顿时有一种连续坐了十几遍过山车的感觉,要不是被傅之川抱在怀里,他觉得这时候自己已经去看望天堂里的克劳迪奥了。
磨磨蹭蹭开了好久,在傅九渔的表情已经变得跟仰望星空派里的鱼的表情一样的时候,他们终于达到目的地了。
“咩咩!”看到一大群白花花的羊,傅九渔总算是活了过来。
“哇,好多羊。”西晏也是第一次看到羊群,不由自主地停下了车,傅九渔连忙拽着傅之川下车,落地之后小家伙撒开脚丫子就往羊群里冲。
西晏喊道:“小心点啊,它们会不会咬人啊!”
傅之川道:“你咬人了它们也不会咬人的。”
西晏佯装生气地瞪了他一眼,冲过去就在他脖颈上用小尖牙磨了磨:“先咬死你!”
傅之川顺势抱住他轻轻地笑了笑。
“西西快来看!”傅九渔拍着一只小羊的背,“我认识的,这只是咩咩,它长得好快啊。”
西晏拉着傅之川走过去,好奇地问:“你怎么认出来的?”
“我就是能认出来啊。”傅九渔兴奋地指着旁边其他几只羊,说,“它叫咩咩。”
嗯?西晏以为自己听错了。
“为什么名字都是一样的?”
“不一样呀。”傅九渔撅起了小嘴,“这是咩咩,那是咩咩,咩咩是这个咩咩,咩咩不是那个咩咩……”
西晏一脸崩溃地看着傅之川。
傅之川淡定地说:“至少他没有把所有羊都叫汪汪。”
第58章
天空蓝得像海一样深邃, 与地面相接的地方是深蓝色,越往上颜色越浅,白云也更多,大团大团的,像画家笔下浓墨重彩的油画, 艳丽而旷远, 使人的视觉感官无限延伸。
绿草编织成的地毯上羊群悠闲地四散开来, 一会儿吃吃草, 一会儿聊聊天,一会儿聚集在一起痴痴呆呆地望向远方。他们的毛不是大多数人想象中的纯白,而是与棕色更接近,看起来比天上的云彩还要柔软。
西晏站在远处, 望着傅九渔撒欢着疯跑的背影, 也忍不住揪起一只小羊羔揉了揉。听着小羊含含糊糊的咩咩声, 心情特别好。这时候,他终于体会到“水性使人通,山性使人塞”的意思了, 若是一直生活在这样自由自在地广人稀的地方,大概是永远不会有追名逐利的烦恼的吧。
傅之川看着他抱起的小羊,笑着说:“第一次带九渔来的时候, 他还只会发出简单的音节,咩咩大概是他学会的第二个词了。”
“那第一个是什么?”西晏好奇。
傅之川道:“当然是Daddy.”
傅九渔那时候走路还跌跌撞撞的,非要下地跟着小羊跑,几乎是跑两步就摔一跤, 亏得这草皮保养得好,比较厚实,要不然他一定摔惨了。一个月后,傅之川带着他离开,他攥着一撮羊毛不肯放手,哭着要抓只小羊带回亚历克森庄园养,傅之川十分头疼,心说你老爸我是有点钱不错,但是一只羊又不是个玩具,不说运活物过去有点困难,到了那边这澳大利亚的羊能不能适应德国的气候啊,到时候养死了怎么办?
傅九渔那时候啥都不懂,就是要小羊,强行抱他走他就要哭,一脸的眼泪鼻涕。没办法,傅之川跟他说已经打电话回去让老汉伯斯叔叔给他抓了小羊了,他这才肯乖乖离开。
后来老汉伯斯还真的从德国北部的牧场里借了只小羊让小主人新鲜了一阵子呢。
西晏被傅九渔的黑历史逗得笑得直不起腰来,傅九渔好像感受到了西晏的异常,停下欢快的步子,拉着眼皮做了一个鬼脸。
西晏正想“嘲笑”他两句,忽然听见了四轮摩托车发动机的轰鸣声。
傅之川轻声道:“拉文来了。”
西晏用眼神询问傅之川拉文是谁,那人的摩托车速度非常快,已经到了眼前,大声喊着傅九渔的名字:“九渔!哈哈好久不见啦!”
“拉文叔叔!”傅九渔一见来人就抛弃了小羊,屁颠屁颠地冲过去要抱抱。拉文一个翻身动作敏捷地下车,提起傅九渔揉进怀里,哈哈大笑了好一会儿。
西晏悄悄打量着这人,强壮的农民汉子,两臂肌肉凸显,整个人壮硕豪气而且非常阳光,笑容比寥廓的天空更加潇洒旷达。
拉文抱着傅九渔走到傅之川面前,热情地跟他打招呼:“你们今年来得好像晚了一点,一直忙着照看田里的小麦,也忘记了跟你们约个时间。”
“没关系,时间差不多了我们总要来的。”虽然因为等待西晏而拖了几天,但是再怎么说都要赶在克劳迪奥的祭日前过来。
“是啊。”想起克劳迪奥,拉文的眼神黯淡了一些,这时他看到了傅之川身边的西晏,“这位是?”
四年以来一直只有傅之川和傅九渔两个人过来,连几乎寸步不离的管家小汉伯斯都不会跟在傅之川身边,这次他却带来了一个陌生男人,拉文确实很惊讶。
傅之川温柔地看了看西晏,揽住他的腰,神情自然地向拉文介绍:“这是我的伴侣。”
拉文惊奇地看向西晏,西晏也没想到傅之川竟然这么直接,心里甜丝丝的同时又感到不好意思,这人看起来跟傅之川和傅九渔很熟,万一他不能接受甚至厌恶同性恋怎么办?
好在拉文并没有对西晏表示出不欢迎的态度,他刚刚愣了一下只是因为觉得西晏看起来除了清秀好像也没有更突出的特点,他有点不太明白傅之川这样优秀的人为什么会选择西晏这类型的伴侣。
“你好,我是拉文·埃加,叫我拉文就可以了。”
“你好,我是西晏。”看着拉文脸上毫不介怀的笑,西晏暗暗松了一口气。他忽然有点怀念未来了,未来别的地方可能没什么好,至少大家对于性向的宽容度是高了很多的,不用时时刻刻担心同性恋的身份会被人鄙视。
拉文把傅九渔放下来,走到摩托车边上从巨大的车斗里拿出一大束蓝色的淘金彩梅,笑容微微收敛,他看着淘金彩梅轻轻地吸了两口气,这才转过头对他们说:“走吧,出发吧,克劳迪奥一定迫不及待想见到你们了。”
傅之川开着车跟在拉文的摩托车后面,穿过这片草原,又绕过一个清澈如镜子的巨大湖泊,他们来到了村庄里。西晏远远地就听到了水边小孩子嬉戏的欢笑声,眼前都是小别墅,乡野间轻松自在的气氛扑面而来。
有人说在大城市为了几平方米拼死拼活不如选个地方人稀的国家买下一栋房子,也许这话是有一定的道理的。
“拉文的客人们又来啦。”
“呀,好久不见,小娃娃长高啦,是叫九渔吧。”
“拉文摩托车上的花越来越漂亮了,什么时候能载一个更漂亮的姑娘呀?”
正是傍晚时分,许多人从麦地里回来,看到拉文一行人便上来打招呼,他们不知道傅九渔和克劳迪奥的关系,只是单纯地关心拉文。在这里,一个村里的人关系是非常和谐的,几乎与勾心斗角绝缘。
拉文笑着一一回应邻居们的关切,四个人到了拉文的家里换上黑色正装,然后慢慢走到公墓去。拉文特地为傅九渔订做了好多小西装,小家伙穿起来还真有那么点小帅哥的意思,一个劲儿的要西晏夸他帅。
公墓面积不大,清静而整洁。克劳迪奥的墓在比较里面的位置。当年克劳迪奥意外去世,全世界的人都没有做好准备,她甚至在去世前销声匿迹了很长时间连经纪人和自己的团队都被瞒得死死的,大部分人只知道祭奠仪式是在欧洲一个老教堂举行的,却不知道她葬在哪里。
傅九渔把满怀的淘金彩梅轻轻地放下,蓝色小花顺从地依靠在墓碑上,在风中细微地颤抖。
天边的霞光映亮了身边人的脸庞,傅之川勾住西晏的手指,然后把他的整只手握住。
西晏明白他的意思,微不可察地笑了笑。从现在开始,克劳迪奥应该不用担心只有傅之川一个人照顾傅九渔了,他会和傅之川一起用心地抚养傅九渔长24 文库(danmeiwenku.com)是完全免费的,要充钱请别相信,关闭即可,微信dmwk520大家务必都加上、有腐利。没有关注微信dmwk520的请尽快关注~避免网址河蟹换网址找不到我们~ 大,哪怕这不是普通的亲生父母和孩子组成的家庭,但他们的幸福未必会比普通家庭少。
留在澳大利亚的一个月里,他们一家人都住在拉文的家里,拉文是个单身汉,家里只有父母和自己,他的父母是知道克劳迪奥的事情的,也很喜欢傅九渔,对他们的到来一如既往地欢迎。
吃过晚饭,西晏随便出去转转,巧合地看见拉文一个人靠在车库里抽烟。
“我真羡慕你们。”拉文笑着说,声音在黑暗中显得有些缥缈,“可以在一起。”
犹豫了一会儿,西晏吞吞吐吐地说:“你和克劳迪奥……”经过一下午的相处,西晏看出拉文对克劳迪奥抱有的感情似乎不是普普通通的朋友之间的感情。
拉文苦笑道:“我们以前没什么,以后也没有机会有了。”
记忆中,天是一样的蓝,草是一样的绿,羊群是一样的无忧无虑,年少的他们躺在草地上,天马行空地聊着不可预料的未来。
“拉文,你的梦想是什么?”小女孩宝石般漂亮的眼睛带着笑意瞧着他。
那时候克劳迪奥隐隐已经表现出容貌昳丽的资质了。
拉文吐出嘴里的草:“放羊,种麦子,娶个老婆,养个孩子之类的吧。”
“就只是这样?”
“不然呢?那你想做什么?”
克劳迪奥缓缓站起来,仰头看着天空转圈圈:“我啊……我想当一个模特。”
她的眼眸里似有星辉闪烁,拉文不由地呆了呆:“当模特有什么好?”
“我也不知道。”她调皮地笑笑。
拉文盯着克劳迪奥移不开眼睛,只见她忽然就端正了表情,挺胸抬头,把眼前的绿草地毯当成巴黎时装周的秀场,一步,一步,自信而享受地走动起来,紫罗兰图案的丝巾在风中飘得很远很远。
女孩很美,男孩却感到莫名的悲伤,仿佛他永远抓不住女孩,那份隐秘的心情也只能像丝巾一样无声无息地飘动。
克劳迪奥的父母去世得早,也没有比较亲近的亲戚,只有拉文一家算是交往密切的,拉文接到克劳迪奥去世消息的时候奇异的没有大哭大闹,他只是想,这一天终究还是来了,生离已经承受了这么久,死别也不过就是那么一回事。
傅之川告诉了拉文傅九渔的事情,拉文非常悲伤克劳迪奥生前竟然遭遇了那样的意外,连孩子的亲生父亲是谁都不知道。他一瞬间有过收养傅九渔的打算,不过真的只有一瞬间。
实际一点说,傅之川给傅九渔提供更好的成长环境。而他呢?他剩下的执念是守着那份记忆,守着女孩清脆悦耳的笑声,守着那渐渐飘远的紫罗兰围巾。
西晏回到房间里,突然紧紧地抱住傅之川,鼻子一吸一吸的。
“怎么了?”傅之川温柔地吻吻他的发顶。
“没什么……”
这世上的事物变幻得太快,往往快得人猝不及防,这一刻你所看到的和听到的下一刻就成为了过去,很多时候没有做错什么,或者根本没有对错之分,有些事情还是会脱离你的掌控,徒留下嗟叹不已。
西晏想,也许明天他们就会因为意外而分离,但是一直担忧这样的明天也就失去了现在。如果一辈子只能许一个愿望,希望是他们的爱情不会改变,哪怕注定有一方率先撒手人寰,曾经拥有是能保存到死亡的财富。
仿佛体会到了西晏的心情,傅之川略一思索也就知道了缘由。能遇上这个人,应该是他的缘分才对,当初要不是西晏被失眠折磨疯了口不择言地说出重生的事情引起了他的注意,也就不会有后来的事情,他们更不会在一起,这不是缘分是什么?
珍惜地抚了抚怀中宝贝的脊背,他抱起西晏往卧室走去。
第二天西晏一直睡到了下午,他第一次体会到所谓的“被车轮碾压”是什么滋味,反正是腰酸屁股疼腿抽筋,全身上下就没有一个地方是对劲的,一脚踏在地上像踩在棉花上,走到洗漱间看见镜子里自己两个硕大的黑眼圈,简直想画个圈圈诅咒傅之川!
拉文的父母和拉文都出去干活了,傅之川照顾了西晏一上午,傅九渔还对小羊心心念念,傅之川没办法就带着他去牧场上了,现在整个家里就只有西晏一个人。傅之川出门前已经给他投喂过了,他这时候倒不觉得饿,在洗漱间默默地气愤了一会儿,他爬回去准备继续睡。
躺下还不到五分钟,他听见门铃响了起来。院子的栅栏是可以自动开的,不过进屋的木门还是得手动开,现在只有西晏能开门。
他哎哟哎哟地穿好衣服,忍着身体的不适,小心翼翼挪到门口。
“请问找——”打开门西晏就愣住了,眼前的一男一女不仅十分眼熟,而且杀气腾腾,惊得他全身的汗毛都竖起来了。
身着一袭水蓝色长裙的夫人直挺挺地站着,神态端庄,细长的柳叶眉却深深地皱起,以一种不善的眼光看着西晏。她身边的男子更是可怕,周身杀气犹如实质,眼睛里酝酿着足以摧毁一切的风暴。
西晏下意识捂住了脖子上的痕迹,只觉得脑仁发疼,这两人太眼熟了,可是他一时半会儿怎么都想不起来,就是莫名地心虚。
“你就是勾引了我儿子的男狐狸精?”
什么?!
西晏腿脚一软,差点给跪。
第59章
被吓得呆住的同时, 某根脑神经似乎一下子通了,西晏想起来他为什么看这两人觉得眼熟了,因为在拍摄《天真无邪》的时候,傅之川给过他梅斯菲尔德家主和夫人的照片!
那时候他正在为怎么塑造影片中豪门的人物形象苦苦思索,那张照片给了他具有指导意义的震撼和灵感。
照片中, 威严深沉的男人和柔美端庄的女子非常相配, 他们坐在壁炉前面, 身影被火光拉得老长, 只是容貌有些许模糊,所以西晏第一眼还没有反应过来,直到听到梅斯菲尔德夫人的质问才恍然醒悟。
论男友不在的时候被男友的父母逮了个正着还衣衫不整一副刚刚发生过某些和谐运动的样子应该怎么应对?论男友的父母二话不说上来就好像要吃了自己该怎么回复?论现在立马躺平装死装无辜的成功概率?
西晏保持着张大嘴巴的呆样,八点档婆媳关系能演上百集的狗血剧简直在他脑子里刷屏了, 憋了半天只挤出磕磕绊绊的两个字:“请、请进……”
梅斯菲尔德夫人居高临下地瞟了他一眼, 缓缓走进去, 天鹅般修长白皙的脖颈衬得她抬头的姿态高贵而矜持,仿佛她脚下踩的不是普通农家的房间地板,而是国家大剧院的舞台。
西晏一脸生无可恋地关上门, 简简单单的动作让他做出来却比电影的慢镜头还慢,他的心态是能多拖一秒就多拖一秒,希望在傅之川回来之前他不会光荣牺牲嘤嘤嘤……
紧张的西晏没有看到进屋后梅斯菲尔德夫人和丈夫之间隐蔽的小互动。
梅斯菲尔德夫人轻轻捂了一下嘴, 美目含着一丝疑惑看向丈夫——刚刚我是不是表现得太过了一点?把他吓坏了就不好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