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大利,米兰。
阿莱克斯如往常一样上午九点开车到布料行。他对喜欢的布料有特殊的执念,具体表现为一定要自己去亲自进货,一定要自己分拣、上架,一定要卖给自己看得顺眼的人,所以他每天独来独往,除了有生意的时候跟那些他认可的朋友聊天之外,店里一个员工都没有。
他在开门的时候,不经意地瞟到玻璃窗映出来的一个画面,远处一辆宝马车旁边有个男子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在他要转身的时候又很快侧身,把脸藏起来了。
阿莱克斯心中起疑,难道是某个脾气古怪的设计师?可是看起来太鬼鬼祟祟了。若说是抢劫的,他这里一堆布料,虽然相对来说是比较高档的布料,但这么多年了也没遇上抢的人啊,布料又长目标又大不易转移,相同条件下抢劫金店不是更方便更赚?
这么一想他稍稍安心,走到店里去先看了看今天的预约,世界四大顶级设计大师之一的威廉姆斯说好了会来,其他就没有特殊的了。做到他这份儿,客人在精不在多。
威廉姆斯有很严重的洁癖,每次过来都要抱怨他这里如何如何的不干净,柜台上杂物稍微多一点他就恨不得全都给他扔了,地上扫得剩根头发丝他也要唠叨半天,阿莱克斯可是被折腾怕了,当即开始仔仔细细地收拾柜台。
“请问你是阿莱克斯先生吗?”
“你找谁?”阿莱克斯一转身就感觉一片白色笼罩了自己,他惊恐地看着那个鬼鬼祟祟的男人,无法阻止强挥发性的液体侵入口鼻,不一会儿便意识模糊。
熬了一个晚上,傅之川略有些疲惫地回到酒店,小汉伯斯帮他拿着外套,外套里的手机毫无预兆地抖动了起来。
“小晏吗?”傅之川坐下来揉了揉鼻梁。
小汉伯斯说:“不是,是威廉姆斯大师。”
傅之川皱皱眉,春夏季新装一般都发布完成了,这时候威廉姆斯找他还有什么事情?
“阿川,不好了,阿莱克斯好像出事了!”
“嗯?”
“我今天跟他约好去他店里看布料的,可是他却不在,所有的东西包括手机都落在店里,他像是匆匆离开的,我在这里等了一天也没看见他回来,忍不住报了警,调出监控录像却发现他被一个蒙面的男人扛走了!”
第69章 番外(上)
作者有话要说: “我的一生都想远离暴力,但其实我更该接近它才对,这是人类的天性,人类最早遗骸的胸腔中,就有矛头。”出自《战争之王》
因为我赶着四月底最好能完结,所以怕到时候番外来不及走心写,但我又太喜欢二哥,所以先放了,不喜欢的亲可以直接跳过,番外很快就可以更完,一两天的事情。
傅之云刚会走路的时候就走进了训练场,牵着爷爷的手。
梅斯菲尔德夫人想培养出一位小绅士, 可惜傅之文却成了一个外表温和礼貌内里暴躁分裂的人, 着实让她失望了好一阵子,还抱怨是丈夫威尔赫尔那种暴发户的气质把孩子带坏了。她给二儿子定制的装束都是往英伦小王子的方向靠拢的, 恨不得他整天穿燕尾服。可傅之云跟那些喜欢标新立异的臭屁小男生不同,他从小活泼好动,喜欢运动装束, 有时候去马场一趟就整天穿骑马装。
一开始大家都认为二少爷是最像他父亲的人,尤其是运动天赋,直到他后来离开家族。
阳光被厚厚的墙壁挡在外面, 特殊的吸声材料让夏蝉的聒噪都无法入侵, 这里阴冷而严肃, 仿佛可以轻而易举地听到心脏瓣膜与冰冷刀尖相触的勃动声。
小傅之云初生牛犊,哆嗦了两下却不觉得害怕,仰着脸问:“爷爷, 这里是哪里呀?”
梅老爷子亲切地捏了捏他还有些肉乎乎的腮帮子:“是暴力。”
他的眼眸掩藏在黑暗中,傅之云看不真切。
“暴力是什么?”
梅老爷子没有回答, 拉着傅之云走到枪架旁, 让他选喜欢的型号。
远处早就有属下撤开了一切杂物, 训练场的尽头只有一个光秃秃的靶子,足以刺瞎直射者的聚光灯打在靶心。血红的靶心和冰冷坚硬的武器勾起了小男孩心中最原始的征服欲。
“爷爷,这个玩具怎么玩?”
“这不是玩具。”傅之云看着梅老爷子接过枪,略微起皱却仍然修长有力的手指快速活动了两下,干脆利落地上膛。
傅之云扳过黑漆漆的枪管, 两只灰蓝色的眼睛直直地往里看——他不知道枪口抵在眉心是多么的危险,直到梅老爷子手腕突然用力,枪往上挪了几厘米,擦着傅之云的软而卷的黑发发出“砰”的一声。
一股强烈的电流从发梢直通到脚底,他下意识地转身,只见到猩红的靶心上已经有个小洞——肉眼能看见的、被强力撕裂的口子,他知道他应该是害怕的,可他手指的颤抖并不只是意味着害怕,他看到空荡荡的训练场里堆满了累累白骨,被冷风刺痛的骨缝里开出红艳?8 文库(danmeiwenku.com)是完全免费的,要充钱请别相信,关闭即可,微信dmwk520大家务必都加上、有腐利。没有关注微信dmwk520的请尽快关注~避免网址河蟹换网址找不到我们~ 呐腔不ā?br /> 傅之云在其他人眼里是个很奇怪的人。皮小子们玩泥巴的时候,他在沙盘模型上不停地摆放小兵人;青少年们看些一言难尽的片子的时候,他抱着克劳塞维茨、孙子、马汉、杜黑一遍又一遍地看;别人按照正常程序上大学和找工作的时候,他毅然从家族离开,顶着争议,孑然一身。
傅之云五岁的时候,已经穿着笔挺的制服和行动组一起训练,当然,只是一些基础动作,因为他是少爷,不是杀人机器。
5月9号那天,训练场里空无一人,他走啊走,走到亚力克森庄园最后面的林子里,他好像听到了哭声,又好像不是哭声,只是风吹着喉咙蠕动。
那一幕是促使他这辈子在血与火中前行的动力——所有行动组的成员齐刷刷地跪在地上,对着排列整齐的白色墓碑,低下他们平时高傲得不可一世的头颅。墓碑上是空白的,没有生卒年,没有名字,没有照片,有的是穿透时空的孤寂,有的是死不瞑目的痛苦,有的是生者觐见撒旦的通行证。
唯有老梅斯菲尔德男爵站着,如竹以直显节,稳如泰山。
十年后,威尔赫尔生生地把权杖上的宝石在桌子上磕碎了,他头发上指、睚眦尽裂:“你再说一遍?”
梅斯菲尔德夫人拉住丈夫,水盈盈的眸子看着傅之云,担忧而慈悲:“阿云……”
年轻的傅之云看了父母最后一眼,转身闯进雨幕中,除了一身衣服,什么都没有带走。
“孽子!有本事你再也不要回来!”
他浑身湿透,脚步却没有哪怕瞬间的停顿。
——人类最早遗骸的胸腔中,就有矛头。
二十年后,某临时指挥部。
肩上顶着两片枝叶和两颗大金星的男人抬手一掌拍在桌上,震得门口训练有素的警卫员都有点心虚:“你们脑子进水了是不是?进的还是五零二胶水!怎么能让他一个人去啊?上头的总任务不过是调查那个案子,你们慢慢地逐个击破,待在一块儿行动有那么难吗?好好,我承认这样干效率是很高,但万一出现伤亡了呢。虽然我也知道你们技术好……但是伤亡率只要不是零我就不准你们这样干!赶快把那不要命的给我叫回来,他要是受一丁点损伤你们全都收拾收拾东西回家生孩子去吧。”
一个士兵嘟囔道:“将军,我们生不出孩子。”
“你还敢跟我顶嘴!”
比较沉稳的老刘上前一步,沉声道:“我们几个拦不住老大,您要是行你就亲自说去。”
发火的男人被噎了一下,半天没说出话来。
小陈抬高了头,不无骄傲地说:“我们老大要是那么容易出事,还是我们老大吗?”
男人搔着脑袋想了半天,最后说:“得,他也归不到我管,让我咋说……”别的先不提,国籍差异就放在那儿呢,涉及敏感问题他真的不好过问,“不过你们一定要给我看紧点,一有问题马上机动处理,那人伤了一根头发丝我估计都要乱成一团糟。”他竖起两根手指,饶有深意地往上方指了指。
众人连忙点头。
沙漠的残酷在于明明望不到边际,炎热干燥到仿佛全身的皮肤下一秒就会炸裂,又对生物有致命的吸引力,可以大刀阔斧,可以静默潜伏,夜晚降临之后,这片土地就变得坟场般孤寂、战场般热闹。
祁宿抽着烟抖着腿晃晃悠悠从车子上下来,走了两步就开始抹汗,拿掉烟吸口气,沙漠特有的气味扑面而来。
“哟,小工头,给哥几个分一下呗。”一大早就上岗的远渡重洋的农民工一见祁宿就笑了。
祁宿很少抽烟,其实就是装装样子,今天要接几个新人,他怕他这小工头的名号镇不住那些犊子。
“你他娘的不会自己买去?”祁宿斜眼看他。
汉子嘿嘿笑了两声:“这不是……家里老婆孩子老母亲还等着我呢嘛,想多攒点钱。”
其他人哄笑起来:“林哥还是个顾家的!”
“新那个世纪的好男人嘛,你那个婆娘好看么?”
“反正我也没见过别的美女,将就着过呗。”汉子被晒得很黑,一笑那一嘴白牙特明显。
“唉,这趟回去我也想娶个媳妇儿啊……”
“你不是说有个邻居的妹子天天喊着哥哥等你回去么?”
“我瞎说的你们都信啊……”
祁宿笑眯眯地听了一会儿,直到整根烟燃烧到尽头,顺脚就把烟灰连烟屁股踩进泥沙里。
“好了啊,开工了开工,开工才有钱赚,有钱你想娶谁都行。”
“小工头,今天运猪车啥时候来啊?”运输队的小邓凑过来问。
祁宿拍了他脑袋一下:“早上刷牙了吗你,啥叫运猪车啊,你们当初也这么被运来的!做人要将礼貌懂不懂?”
小邓呲着牙说:“不是您说的嘛,来的时候白花花的像猪,走的时候晒黑了像野猪嘛。”
“那也只有我能说。”祁宿得意一笑,“因为我是工头——他侄子。”
小邓暗地里撇撇嘴,还要再问,却见祁宿指了指右边:“急啥呀,等花轿似的,又不让你洞房,这不是来了么。”
这边基础设施比较落后,也通不到地铁,连公交都经常出错,农民工们从机场下来之后,只能坐在那种运货的大卡车上。附近所有原居民和常住者的肤色都偏黑,突然一辆卡车上挤着白花花一群人,肉都在抖动的那种,可不就像是猪仔嘛。
“下车先领编号,等我把所有工作和吃住问题都交代明白了你们再自个儿活动,千万别乱跑,人生地不熟的,这里可不比咱祖国,乱着呢!”祁宿掏出必备扩音喇叭开始招呼他们下车。
每个人都穿着宽松的大裤衩和大背心,饶是面料已经够少了还是被这里炎热的气候烘得一脑门汗。
“名不虚传啊这鬼天气,没干活就这么热了干起活来还不要命?”
“嗨,来都来了还能有啥办法,总归是薪水高,在这里搬一个月砖头比在自己那儿干一年赚得还多呢。”
“而且我听说这里的承包商特别靠谱,长年干劳务输出这块儿,路子好着呢。”
祁宿在扩音喇叭上用力拍了两下:“别说废话了!听明白了就行动起来,工地不养吃白饭的。”
“这人谁呀?忒神气嘞……”
老工人立马一拉这新人的衣袖,说:“他是总工头的侄子,据说在什么什么系统里是有大关系的,我们叫他小工头。工地一直是他直接监管,你们没事别去找他,他开心的时候很好说话的,脾气一上来了就谁都救不了你啦。”
众人一听,面面相觑,倒是不敢乱说话了,怕丢饭碗。
祁宿歪七歪八地靠在深绿色迷彩车车头上,眯着眼一个一个地看这些新人走过去,小邓正在给他们发牌子。他看了半天,也没看出跟上一批有什么区别,正想伸个腰猫回车里睡会儿,忽然目光停留在了队伍最后面。
那个男人与其他工人格格不入,他的样貌过于年轻白净了,要不是有成熟深邃的气质加持,看起来就像二十出头。一双灰蓝色的眼睛古井无波,身上出汗胸口起伏却很均匀,踏在沙子里的脚印特别深,像是用凿子砸过,深深地嵌进去,充满力量。
祁宿纳闷:这年头农民工都有首领范儿了?
小邓拍拍祁宿的肩膀,闷笑着说:“小工头,您工地颜值担当的称号好像要换人啦。”
祁宿把他按在地上一顿胖揍。
第70章 番外(下)
祁宿一上午都窝在车里悄悄关注那个男人,其他工人还会干着活聊会儿天, 可他不会, 眉眼淡漠疏离,光是顾着做自己的事情, 不跟别人嘻嘻哈哈,动作十分利索,走路生风, 除了工作经验上要比老工人少一点,工作效率可一点也不低。
阳光下他手臂上的汗珠隐隐约约闪出金色的光芒,祁宿不自觉舔了舔干涩的唇。
中午吃饭的时候大家躲到阴凉的地方, 不甘愿又无奈地接过口味奇怪的饭菜, 三三两两围坐着侃天侃地, 祁宿跟工人们打好关系的秘诀之一就是和他们一起吃饭,绝对不会自己跑掉去吃大餐,有时候他还给大家带酒。
祁宿眼角的余光一直瞟着那格格不入的男人, 只见他打开饭盒,不知为什么顿了一下。
老工人说:“你们新来的确实吃不惯, 国外的月亮没比国内的圆, 这跟咱们自己那儿的饭菜口味差了十万八千里呢, 可是也没办法不是,哪能照顾到所有人的口味嘛,饿了呀吃什么都一样!”
祁宿总觉得那男人身上有种说不出的贵气,与他年轻英俊的容貌结合在一起,所以才使得他看起来与众不同。他有些轻蔑地想男人是不是哪家大少爷出来体验生活, 一顿饭都受不了的话趁早滚蛋。
然而出乎他意料,男人很快就吃起饭来,速度跟干活一样快,筷子舞动的弧度甚至带着一股子潇洒劲儿。
吃完饭,男人走过去把饭盒放到筐子里,忽然回过头直直地对上祁宿打量的视线,祁宿一个心惊差点把自己舌头咬下来,不动声色地往旁边挪了挪,他再望过去的时候,男人已经走远了。
“小工头你发什么呆呀,今天的肉不好吃?”
“嗯……肉好像有点酸。”祁宿暗暗拍胸口,那家伙的眼神真吓人,明明不带杀气或者威压,却让他像是矮了一截。
祁宿在车里睡了一个舒舒服服的午觉,他睁开眼之后又下意识去寻找那男人的身影,下午是最炎热的时候,大家都在喝东西防止中暑,一边喝一边干。祁宿看了一圈,没发现那男人。
他向小邓勾勾手指,小邓说:“我好像看到他去后面了。”
祁宿心想:好啊,第一天就敢偷懒,看我怎么罚你。他绕过那堵墙,后面是一望无际的空地,渺远苍凉。在几乎与沙漠相连的地方,他看到了那个男人,他直挺挺地站在那儿,似乎是在说话。
工人悄悄给家里打电话的事情不少,祁宿不是不讲情面的人,而且他尊重别人的隐私,所以站在那儿没动。
“老大,上一个窝点我们已经带人端了,你那儿怎么样,需要我让老刘他们过来吗?”
“别打草惊蛇。”
“唉,那群孙子实在太狡猾了一点,化整为零到都快要没有了,真怀疑他们还能不能拼起来。要不是上次帮忙调查走私发现了一箱膛线我们还摸不着他们的尾巴呢,我就说他们的军火怎么用不完,暗地里给爷爷搞这手呢!”对方一时间情绪激动要爆粗口了,还好及时反应过来他现在是在跟谁说话,赶紧总结,“您放心,我们会加快清剿速度的。”
“嗯。”
男人结束通话,转过身便看见远处靠在墙上显得不太自在的祁宿。
“抱歉,小工头,我只是想打个电话。”
不知道为什么,这人越是礼貌周全,祁宿就越觉得奇怪,从他嘴里说出来的“小工头”也怪怪的。
“原谅你一次,别总是这样,不然我会炒掉你。”他凶巴巴地说。
“好。”男人微笑。
笑得过分好看了,祁宿有种不好的预感。这笑容……莫名眼熟。
“你叫什么名字?”
“傅之云。”
傅之云?傅之云。
夜晚,工人们回到集体宿舍,祁宿和小邓一直等到所有人都进去了才会离开,因为这个国家的夜晚非常不友好,要是在街上乱走,鬼知道会经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