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一想,想起了有一个人也睡在过这张可怜的双人床上的。
他晃晃脑袋,把古怪的思绪赶出大脑,想去餐厅倒水喝,走过客厅的时候忽然又不渴了,转而去厨房切了半个哈密瓜,切成漂亮整齐的小块,放在碗里,想了想,淋上了酸奶。
秦君斐很喜欢这样吃,以前顾从见经常给他做,上面淋上一层酸涩细腻的酸奶,就像少年心中酸涩细腻的,不可与外人道的情事。
他拿起勺子舀了一块放进嘴里,嚼了两下又忽然顿住,吐了回去。
端著碗怔了良久,然後把漂亮整齐的哈密瓜块全部倒进了垃圾桶。
洗了碗,重新切了剩下的半个,什麽都没有放,插著叉子吃了几块,可能是觉得太甜了,所以打开冰箱拌了些沙拉。
他一边吃一边磨磨蹭蹭往外走,走到客厅,倚著大玻璃窗,窗帘是拉开的,外面聚起了乌云,天阴沈沈的,看样子要下雨。
他匆匆放下拌好的哈密瓜沙拉,开门走向屋外的小花园,要下三级台阶,旁边却没有把手,只好扒著门框一步一级的蹭下去。
花园不大,呈“凹”字形,中间铺了一条蜿蜒小径,铺的是装修的时候装修公司大力推荐的一套仿古地砖,一半铜钱图案一半梅花图案,走的时候一定要先踩钱再踩花,取意“有钱花”。
顾从见对此无可无不可,见梅花挺漂亮的,就选了这套。
小径两侧是裸露的土地,偶尔心血来潮会种上点黄瓜、小柿子之类的,但是因为工作实在太忙而且没有规律,成果经常是惨不忍睹,时间久了也就放弃了。
只有沿著屋子墙根种著的一排薄荷,这麽多年,一茬又一茬,没有间断过。
薄荷防蚊虫,夏天里就很少会有蚊子飞进来,还可以泡茶喝,清肺明目,很适合工作压力大的白领。
他从小就喜欢薄荷,从前爸爸是开花店的,唯有薄荷草是专门供给餐饮店的,顾爸爸每次都会给他留出一份来泡茶喝,清凉的口感,夏天的太阳都不热了,只有暖洋洋的感觉,很舒服。
顾爸爸经常打趣儿子,说,都说喜欢花草的会生女儿,你小子哪一点像女孩儿了?往往顾从见无言以对,面瘫著忽略掉问题作罢。
他扯开大塑料布,蒙到薄荷丛上,薄荷丛一溜儿,排队似的顺著墙根儿一字排开,还没蒙好,雨点就淅淅沥沥的落下来了,眨眼的功夫便大了起来。
顾从见有些著急,他可不想雨停後面对满地的薄荷残叶,於是顶著大雨展开塑料布。塑料布被雨水黏在了一起,顾从见急著弄好,这一场雨又大又急,家居服早就湿透了,头发也是湿漉漉的往下流水,有雨滴被风吹进了眼睛里。
安顿好宝贝薄荷,他沿著墙根一步步蹭回了屋里,台阶比较滑,他走得很小心,进了屋子踢掉拖鞋,赤著脚去卧室拿了另一套家居服,後面跟著一溜儿水印,然後去浴室冲了个凉。
擦干头发,他坐在落地窗边,看著窗外好像把世界都扭曲了的雨帘,默默吃著哈密瓜沙拉。
夏季里的薄荷茶,秦君斐也很喜欢。
淋了雨有点感冒,不过问题不大,睡一觉就好了。
周五晚上他接到了祝青颂的电话,问明天的party去不去。
顾从见想说不是确定不去了吗,结果祝青颂在电话线的另一边无比委屈:“学生盛情邀请,刚才又给我打了电话让我去,不去不太好。”
顾从见觉著腿已经没大问题了,架不住祝青颂变著法的哀求俩人有难同当,答应了下来。
真是的,一个生日party,搞得好像狼窝虎穴似的,还有难同当?
但他心里还是挺高兴的,因为能见到王所安。
其实他也很矛盾,或者说不可思议,他居然会喜欢上王所安,一个刚刚毕业的毛头小子,甚至和自己差了十多岁。
不算是恋童癖吧?
他一边喝水一边想。
不过他都已经成年了,而且还毕业了。
顾从见难得思考了下关於自己的感情问题。
他觉得,是时候,开始新的生活了。
...................................
周六晚上,顾从见去了学校顺道接祝青颂,一起去了7Club。
对於这个7Club,顾从见略有耳闻,是与Mr.Lawrance齐名的一家gay bar,不过风格迥异。Mr.Lawrance是普通酒吧,约炮买鸭蹦迪嗑药,但很high;7Club更准确来说是一家地下摇滚酒吧,每周六会请一些知名或曾经知名的摇滚乐队来此演出,也算是摇滚爱好者的据点,所以虽说是gay bar,但女孩子还是很多的。
但是顾从见从没来过,因为他对重金属没兴趣,Mr.Lawrance倒是去过两次,但是419这东西……不是说他有洁癖,而是对著一个陌生人,他没欲望。
因为是星期六,还是七点多锺,路上还是有些赌,顾从见淡定的随著长龙一步一挪,倒是祝青颂,像屁股长钩了似的,坐不住,但又拿车队奈何不得,只好和顾从见有一搭无一搭的闲聊起来。
“你怎麽突然愿意去了?”
顾从见无语:“不是你死缠烂打要我和你一起去的麽?”
祝青颂挠著脑袋嘿嘿笑:“我面子真大。”说著从兜里掏啊掏,掏出了一只小方盒,上面还系著一条蓝色丝绒带,献宝似的凑到顾从见鼻子底下:“看在你那麽给我面子的份儿上,喏,送你的。”
“……什麽东西?”
见顾从见没接,祝青颂抽抽嘴角,拿著礼物的手更递向前:“生日礼物好不好!今天是你生日你不记得了?”
“啊……”顾从见後知後觉的一抬脑袋,前方水泄不通的路总算空出了一截,他急忙跟了上去,却还是被一辆奔驰ML63 AMG插了队。
顾从见好脾气地踩了刹车,又开始等待下一波的挪动。
“我忘了。”顾从见伸手接过,扯下恶俗的丝带,打开盒子,是一只表。
顾从见对这些名牌不是很了解,但看做工绝对价值不菲,笑了下当场就戴上了:“谢谢。”
祝青颂这个朋友,平时看著大大咧咧没心没肺,实际再细心不过,他的表前几日刚刚寿终正寝,这几日没有戴,他就发现了。
祝青颂邀功似的:“那是,也不想想我是什麽品味,我过生日的时候你可要好好挑挑礼物!要是再是什麽一包薄荷茶,老子饶不了你!”说著嫌弃的转过头,一看前面的车,又看了眼车牌,一下子愣了,用手肘捅捅顾从见,指著前面刚才插进来的那辆奔驰,诧异道,“这是不是秦某人的破车啊?”
顾从见推推眼镜,实话实说:“这车不破。”
“……他干什麽去?”祝青颂一撇嘴,对秦君斐的任何一个行为都充满了偏见,“出去玩都能碰上他,真特麽晦气。”
顾从见不说话,静观其变。
下了二环总算是畅通了不少,到了7Club的停车场,俩人发现,原来秦某人的目的地和他俩一样。
祝青颂当场不干了,拉著顾从见要爽约。
顾从见再度无语:“你都答应学生了。”
换言之要守信用。
祝青颂连连摇头,连声道:“晦气!晦气!”
顾从见瞥了眼抓著自己袖子的手,想了想,决定换个战略:“你就那麽怕秦君斐?”
“怕???”祝青颂立刻炸毛,“老子怕他?老子这叫不屑一顾!你都不怕老子怕个毛线球!”
顾从见点了三下头,附和道:“是啊,我都不怕,你怕什麽?4 文库(danmeiwenku.com)是完全免费的,要充钱请别相信,关闭即可,微信dmwk520大家务必都加上、有腐利。没有关注微信dmwk520的请尽快关注~避免网址河蟹换网址找不到我们~ ”
祝青颂像想起了什麽,轻轻松开顾从见的袖子,有些忐忑不安,说道:“我我我,我不是那个意思……”
“我知道,”顾从见又点了三下头,“走吧,我们进去,时间不早了。”
到了7Club的时间是晚上八点过几分,周灏和他们约的是八点,迟了几分也算不上迟到,俩人等秦君斐进去,估摸著已经找好位置坐下了,才相继走进去。
进门前就看到门板上贴著一张很寒酸的手写A4纸:室内禁止吸烟。
下面还画了一个很滑稽的禁烟图案。
顾从见低头看了眼门口满地的烟头,又看了祝青颂一眼,算是提醒。
祝青颂耸耸肩:“走吧。”
室内光线昏黄,这样的条件下谁都辨不清谁是谁。声音嘈杂,偶尔能听到隔老远传来的今晚演出乐队检查鼓皮的咚咚声。
拐个弯是个吧台,四层的架子上摆满了琳琅的酒瓶和酒杯,顾从见眯著眼还没看个大概,祝青颂就拉著他进了旁边一个特窄的门,说是门不太准确,其实就是一个窟窿,没有可以打开阖上的那种正常的门。
周灏早就在里面迎上来了:“诶,祝老师,你们来啦!”
说著把手里的两张票递给门口检票的小夥儿,那小夥儿顶著一头乱七八糟的黄毛,左耳从耳骨到耳垂一列耳钉,看样子和周灏很熟悉,一边打趣两句一边吹个口哨,熟练地把票沿活口撕开,放在一边那一打检过的票根上,一边拽过顾从见和祝青颂的手,在手背上盖了个戳。
祝青颂看看没盖上图案的手背:“诶?怎麽没图案了?”
小夥儿呵呵笑,一边抛个媚眼:“帅哥你多久没来了,我们现在一律换成荧光的了。”
祝青颂点点头,叹了一声“高级了”一边和周灏往里走。
顾从见皱了皱眉。
他不喜欢这种地方,不是反感这种模式,而是他自己的问题,他比较喜欢安静。
不过……他看了眼周灏。
周灏说,今晚是王所安组织的生日party。
虽然觉得不太现实,但是……他看了看祝青颂送他的生日礼物,会不会,这场party的主角,是他?
他摇了三下脑袋,又摇了三下。
不现实。
说著抬脚追了上去。
周灏算是今晚的接待,忙得不可开交,但还是尽职尽责地给两位老师端来两杯柠檬水和两瓶啤酒。
顾从见拿起杯子喝了一口,又放了回去。这的柠檬水不好喝,糖加少了。
转头四周大略掠了几眼,完全是地下摇滚酒吧的氛围,偏暗的光线,满墙知名的不知名的新进的老牌的摇滚乐队的演出海报,有大有小,大的八张八开纸的大小,小的也就是A4纸的一半,但风格都差不多,都是比较诡异的感觉。
他俩两人占了一张卡座,这个位置在舞台左侧,中间是粉丝区,现在演出还没开始,还没什麽人在里面,右侧是桌游区,里面是一个简陋的男女共用的厕所。
顾从见觉得,这里说是gay bar有点委屈它了,哪家gay bar的厕所不是一个赛一个豪华的,具体的用途不用细说,难得,这家所谓的gay bar,仅仅是一个单纯追求独一的音乐形式的酒吧,前者只是为了性而生,後者却是为了这些人,有著同一个音乐信仰。
来回看了一圈没见到比他们早一步的秦君斐,顾从见莫名松了口气,回头和祝青颂闲聊起来,重鼓点的伴奏太大声,所有人说话都是贴在耳边喊的,顾从见想起刚才祝青颂和检票小夥儿的对话,凑到祝青颂耳边,大声问道:“你以前来过?”
祝青颂点点头:“来过,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的性向。”
顾从见一本正经道:“我以为你只会去隔壁。”
隔壁就是Mr.lawrance。
祝青颂脸色乍青乍白:“老子走错了所以来过一次不行吗!”
顾从见点点头,信了。
这时祝青颂也发现秦君斐消失了,左右看看,然後靠在沙发上,开了瓶啤酒喝了一口,呵呵笑道:“可特麽算没影了。”
他们是新面孔,长得都还不错,顾从见不必说,祝青颂这个表演老师相貌自然也不会差,有很多摇滚范的男青年男中年过来搭讪,其中一个还理著阴阳头,但都是祝青颂跟他们聊著,顾从见在一旁垂著眼睫不说话。
不是他不想说,而是他不知道该说什麽。
祝老师的巧舌如簧吸引了大批男男女女,仿佛眨眼的功夫,刚刚还很空的卡座就坐满了人,只是人头都是朝向祝青颂的,顾从见这边的气压明显和旁边不同,显得有些孤零零。
顾从见又喝了一口柠檬水。
突然耳边响起字正腔圆的中文:“一个人?”
顾从见把眼珠移过去,眼前是一张典型的西方面孔,眸子绿得近乎透明,头发是栗色的,好像很软,垂在耳边。
他记得这个外国小夥儿,刚刚在桌游区玩来著,好像很厉害,中文说的很好,只不过满口的脏话让他不忍耳闻。
第19章
顾从见转过眼,摇了三下脑袋:“和朋友一起来的。”
“啊……”青年有些失望,漂亮的绿眼睛里好像涌起了粼粼波光,“不过看你的样子,并不属於这里。”
顾从见斜了他一眼:“看你的样子,也不属於这里。”
青年笑了起来:“你真是……”
顾从见在电视台采访过那麽多人,眼睛早就养刁了,见青年举手投足之间看似潇洒不羁,但分毫拿捏得很准,浑然天成又不会给人粗鲁的印象,与满口脏话的形象相去甚远,忍不住发挥灵魂工程师的特权教训道:“你的中文很好。”
先给个甜枣。
“谢谢。”
“但是脏话不适合你,那些不是你要学的。”
再给个巴掌。
青年抬起眼,抬头纹毕现,很苦恼的样子:“你是老师吗?”
“算是。”
“什麽叫算是?”青年好像觉得很好笑,“可是很抱歉,我不赞成你的观点。”
顾从见默默扭过头,他又不是他的学生,没必要和他较真到底。
倒是青年不干了,拉著他的胳膊继续道:“我来这里学习,更要学和当地人相处,说脏话有利於拉近彼此的亲近感,中国不是有句话叫,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嘛?”
顾从见抽过胳膊,不理他。
“你生气了?真小气,”虽然是抱怨但是却笑得很开心,像是见到了一只炸毛的小猫要顺著毛撸,特别可爱,“好啦好啦,跟你讲话我一定不讲脏话好吧~”说著抬手,指尖向上,调皮地眨眨眼,“I swear.”
顾从见又喝了一口柠檬水,喝多少次都不好喝,皱了皱眉头,说道:“我没生气。”
“没生气就好没生气就好,”青年好脾气的重复,“对了,我叫Daniel,朋友们都叫我Dan,你也这样叫我好了,你呢?叫什麽名字?”
顾从见刚一开口,就被一阵嘈杂的贝斯声打断,整个酒吧都安静了下来,所有人一齐向台上看去。
第一个上台热场的是个名不见经传的小乐队,台下没什麽人,他低头看了看手表,九点,差不多该开始了。
平均下来一个乐队差不多在台上能待够十五分锺,台上嘶吼的歌曲顾从见完全听不懂,也不懂为什麽会有人对此疯狂,不过存在即合理,或许这真是一个他尚不能理解的世界。
四个主场过後气氛已经挑到高潮,十点左右居然上来了一个主持。
这种场子是没有主持的,都是一个个乐队上来自我介绍,这样对推荐自己会产生更好的效果。
不过,当主持说到“Y乐队”的时候,鼎沸的嘶吼声险些把房顶给掀翻,顾从见再迟钝也明白了,这个Y乐队,貌似很出名。
顾从见想去问问祝青颂关於这个Y乐队的前世今生,在这方面他总是比他要了解的多一点的。但祝青颂被一群人包围著,连脸都看不著,顾从见顿了顿,把探出去的身子缓缓收回来坐正。
自称是Daniel的青年也high到不行,拉著顾从见要一起下到场子里挤到最前面,就是舞台正下方的位置,顾从见抽回手,老神在在地坐在沙发上,没动。
青年痛心疾首:“快点啊要不然没有好位置了!”
顾从见摇摇头:“我不知道什麽Y乐队,你去吧。”
青年立刻瞪大了漂亮的眼睛:“你不知道Y乐队?今天来这的百分之九十是为了它!你居然不知道?Honey你是不是走错地方了!”
顾从见微一蹙眉,随即又摇头:“你去吧,我不去。”
青年左右为难,看看顾从见又看看舞台,最後一扼腕:“你待在这里哪里都不准去!我一会儿回来找你!”
“……”
顾从见刚想问“找我干嘛”,对方已经像一条泥鳅一样滑进了粉丝区,奋力的向台前游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