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葬天惊魂未定:“呼——幸亏我聪明,往你这跑,要不就送头给他们了。”
“哎……你,”我无比想捡根树枝抽他两下,可碍于他的雇主身份以及我这几日恐怕早晚会欠单,我只得忍气吞声,“唉……”
经过变声系统的修饰,这几句话说出来就变成了:“吼——!你!!!吼——!”
不得不说,“飞仙”的变声系统做得还真有些水平,标明的是什么声线,说出来的话就连语气轻重、音量大小也一并做出什么样的改变。我的声线是当年抽奖活动时抽到的“倒拔垂杨柳”,轻轻叹口气便能自动处理为满腔怒火的仰天长啸。初一听我就觉得此声线甚妙,仿佛我真是个膀大腰圆的如山壮汉,这样一来谁还敢欺负我?
初中那年草长莺飞,单薄瘦小的我刚被阿婆数落得一文不值,在网吧无人看到的角落里用手背狠狠搓歪了一把鼻子,把那股酸劲儿搓了回去,想也不想就点了“确定使用”。
时隔多年,这把骇人声线的震慑能力威风犹存,秋葬天在我吼过之后长了点眼力界儿,半晌才开口说话:“那,那要不我换个地图?”
他身上的跑鞋加上战车,速度一骑绝尘安全无虞,只要不是自己往墙上撞,连相同速度的灵剑也追不上他。我说:“你换个大陆,随便转转,见人就跑就行了。”
“我懂了,”秋葬天若有所思,“你的意思是让我声东击西把他们引过去,他们带人来追我了,我就点一个回城金蝉脱壳。等我调虎离山之后,你在其他大陆混水摸鱼,杀他们掉了队的人——嗯,是反间计!我要不要多带点人过去?”
我:“……”怎么听起来好像很忙的样子?
随便吧。我打发他:“嗯,去吧。”
秋葬天去张罗他的三十六计,我的世界再次回归孤独的宁静。
曾经我以为,倘若我掌握了一门赚钱的技艺,并且这件事将精力和时间转化为金钱的转化率还不错的话,那我必定日夜精研琢磨,不可能有闲暇心思考虑其他事情,这才是我人生在世该做的,可时至今日我忽然发现,我大概无法像报纸电视上那些致富先进、劳模骨干一样甩下所有杂念以及家人,一心扑在工作上——我是个平凡的人,我有割舍不掉的惦念,它们像空气成分一样围绕着我,少了谁都不行,我期望积累财富以备不时之需,但更要紧的是我身边的人一切安好,这事千金不换。
又坚持了两日。
我终于明白秦臻的算无遗策从何而来,体会到他这些年度过的是怎样孤独的岁月,就在我心急火燎得嘴上快起泡时,秦臻的术士号上线了。
语音一接通,听到他说了一句“回来了”,我心中轻呼谢天谢地,忙问:“你去哪了?怎么电话打不通?”
秦臻一反常态,深沉严肃地说:“哦,远名扬来了。”
我:“……”
他的语气近乎打电话时老师在旁边、家长在身后的那种不自在,我不难推测到这个“来了”所指何意。
在秦臻的调研报告中,“飞仙”里的超级名人他大概都摸清了人家家里做的是什么生意,唯二不知底细的,一是灵剑,一是远名扬、秋葬天兄弟俩。在监听捕捉不到蛛丝马迹的日子里,他曾烦躁地跟我吐槽,疑心这几人家里做的是贩毒之类生意,不然哪来这么多钱挥霍无度?
连秦臻都猜不出,那我更无头绪了,在心底默默认同了他的说法。
想到远名扬可能从事的特殊经营范围,想到他居然能突破“飞仙”承诺的种种隐私保护措施,找到连我都不知道的秦臻住址,我的心脏不敢大声妄跳,压低了声音问:“用不用报警?”
秦臻是拿了远名扬的东西变卖不假,但被追责起来也就是个民事案件,或早或晚把钱还上、赔礼道歉也就罢了。一旦落到不法分子手中被追责,不走法律程序,谁知道会动什么私刑?一时间,《法治在线》的画面在我眼前闪过了好几期。
“不用。”秦臻气定神闲,平静地说了句,“你出去。”
远名扬:“我不。”
我:“……”
正因“飞仙”的变声系统做得惟妙惟肖,所以能抵挡住尝试新事物诱惑的人不多,没用变声器的,秦臻算是一个——他的术士号刚玩没两年,身上的装备东拼西凑,二手也有三手也有,给小药师号买声线的时候都心痛了一把,当然不会花动辄上百的冤枉钱在术士号的声线上。
但我没想到远名扬也是一个。
听完他那句“我不”,我的脑袋一时发懵,几个信息要素在我脑中携手盘旋:这个语气是怎么回事,远名扬平时说话不这样啊?还有发声位置,好像既不在秦臻身后也不在他旁边,近得像是和秦臻在同一位置……
不过,这么一听,假如走在大街上,他的声音倒是能和他那堆金光闪闪的装备一样惹人回头注目,或者说,他那身装备假如稍低了点档次,倒配不上他这声音了。
远名扬不走,秦臻没说什么,我感觉连自己也受到了监视,像是有老师巡查考场。我和他公事公办地交流着近几日的收成,至于我多担惊受怕、狙击时秋葬天又闹出了什么幺蛾子、灵剑如何火冒三丈,一概不敢提。
这天的单子未完成,秦臻打了没一会儿,忽然说:“好像饿了。”
我:“?”
这是我很久未曾听他主动提起的话题,反倒是我说要去给大个儿做饭时他偶尔抱怨“哪有那么多饭可吃”、“怎么你家那个每顿饭都要吃?”。
远名扬立即问道:“这附近有什么?”
这下我听准了——远名扬的声音之近,和秦臻距麦克风的距离相差甚微,要不是我知道他没这么无聊,简直怀疑是这小子弄了两个声线在逗我玩。
他们俩到底是怎么围绕着麦克风坐的?这比立体几何还让人费解。
秦臻哼哼两声,说:“你以为这里是北京上海啊?我们这种地方,晚上天黑了连路灯都没铺全,谁敢给你送外卖啊。哎,泡个面好了,‘热得快’会用吧?”
我不能想象远名扬会给别人泡泡面,好在他也没做出这种事来颠覆我的认知——他直接出门去找还开着门的饭店了。
我:“……”我的认知仍是没能幸存几分。
关门声响过后隔了好一会儿,秦臻方才恢复常态,发出一声长叹:“哦——哟,烦死了。”
“你还有空烦?”我从高冷的刺客一秒变回了他从小玩沙子泥巴的发小,浑身好奇因子都被激活,“快!先捡重点说,怎么回事?”
秦臻果然言简意赅:“来要账的呗。”
“昆仑套?”我的心一沉——他那套装备卖的钱好像被上门“求助”的那群人瓜分得不剩几个了,而我尚处于温饱水平,也没多少积蓄能支援他,“你卖了多少?”
“不是。”秦臻清清嗓子,“咳咳,那个,我跟他不是在游戏里……结婚了么……哎?怎么说出来觉得这么幼稚啊?”
“……”我的想象力贫瘠得如同龟裂的大地——全死了,没有一丝生机。我总结着事情的经过:“你们游戏里结婚了,然后他去找你说这个事……”
我鼓励自己放胆去想:“你们这算什么?‘面基’?”
秦臻:“不应该是‘奔现’吗?我和你见面才叫‘面基’。”
我:“……”
我久未回神,怀疑我面前这个秦臻已被人魂穿夺舍,不知怎么才能给他验明正身。
他急慌慌地小声问我:“发给我点你们那些东西看看。”
我真的一个字都没听懂:“什么什么?”
秦臻:“就是两个男的‘那回事’啊,我先存着,有空了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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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
其实我也不是涉猎非常广泛的人,因为学业繁重没有时间老泡在网上,真真的就那么一个资源网站,最近还登录不上去了。我把网址敲给他:“这种网站经常被封,但是他们会想办法更换境外服务器,所以不是每次都能上去,你先记着网址吧……”
秦臻随手发来一个截图,正是我熟悉的主页,熟悉的世风日下不堪入目之景色:“这不是上去了吗?”
“???”我:“你怎么上去的?”
我问的话,山也不答,海也不答,耳机中只传来秦臻心无旁骛的鼠标点击声:哒哒哒哒。
我气沉丹田暴吼一声:“我在问你问你问你呢,你快帮我看一下好不好啦!”
说到玩游戏,我是秦臻的师父一辈,但说起收拾电脑,我却远不如他身经百战,毕竟过去我在网吧中的修复神技只有重启、换机,他可是和电脑交手过多年。
秦臻似乎不是很想理我,搪塞道:“你们网络有问题吧,明天去营业厅问一下好了。”
网速正常,电脑其他功能也能正常使用,这怎么问?我:“……这种话谁问得出口啊?你帮我想想嘛,怎么回事啊?先别看了?啊?”
“哦哦哦。”秦臻慈心大发终于肯可怜可怜没“吃上饭”的兄弟,“我想起来了,现在的路由器有那种‘儿童保护’,是过滤不良网站的,你输入本地局域网IP地址,一般是这几个……唔,密码没改过的话多半是admin,你进去试试。”
我输入了秦臻发来的本地局域网IP,在路由器设置里一切问题迎刃而解,耳机内外霎时都只余鼠标点击声:哒哒哒哒。
在超高网速的支持下,点开论坛子频道读取速度一如既往地顺利迅速,我像失而复得珍宝时检查其完好一般,把每个版块都打开看了看,这才放下心。看着首页众多晒照片的网友,顺便问了秦臻一句:“那个远名扬,长什么样子?”
秦臻“嘿嘿”地笑,意义成分复杂,自己抽笑了好一会儿才说:“干嘛啊?”
我:“发张照片来看看。”
能跨越网络弄到秦臻的住址,能建立M军团收众人于麾下,远名扬的强势不容小觑,我怕秦臻因为经济地位差异巨大而受了委屈。
秦臻又笑:“不发,等下拍他一下他以为我多想看他了。再说跟你同居那个,你也没发给我看过,你怎么好意思要远名扬的哦?”
“他?”我语塞了片刻,“他……不一样。”
我和大个儿,跟秦臻和远名扬,不一样。
秦臻不懂:“怎么不一样了?”
我也不知怎么解释给他听,只好道:“人家不是那个。”
秦臻:“哟,你怎么知道不是了哦。”
我当然知道。
有一次,我们集体去看宿舍里某人的演出,去的是临近一所艺术高校——艺校,不难想象的啊,姑娘和我一样细条的比比皆是,个子比我高的也不少,唇红齿白长发飘飘者不胜枚举,穿衣品味、精神面貌也十分对得起建校的列祖列宗。
大个儿和我在人家校园里逛着,走了一阵儿,低头问我:“我们是不是应该说点什么?”
我想了想:“找个人问问他们学校食堂在哪?”
“不是。”大个儿摆手,振振有词道,“这么多美女,我们是不是应该表达一下欣赏、赞美,以及适度的垂涎?”
“……”我一拱手,“你先请。”
“嗯。”大个儿登高临风,负手身后,沉吟片刻,终开金口,“你看啊……”
那一天,从日落到月升,他酝酿许久,我看得出他很努力了,是真的很想赞赏往来的美女们,只可惜受制于理科生的高中文学水平,“你看”了好几次,半个词也没挤出来。
最终还是我提议:“要不我们还是问问食堂在哪吧。”
还有,某天我们俩去逛街,他尾随在一个长发妹子的身后,跟得如痴如醉,连我走了都没发现;另外日常小事可看出端倪的也非常多,譬如我们俩上课常坐在一起,有时隔壁寝室的胖子来找他探讨“心得”,说昨天下载了某片世间绝无仅有,肯定对大个儿的胃口,大个儿就着他的手机看过后却不以为然,一副嫌弃之色,仿佛阅尽千帆,要求非常高……
秦臻听完后犹豫道:“可是你平时说的那些,我看他对你好像也挺……‘那个’的。”
我像一个没心没肺的事外之人,自嘲地笑了笑:“那算什么。你也说了,是‘好像’。”
那些啊。
除了我跟秦臻聊起过的,大个儿和我每天一起吃饭、一起上学,给我买东买西,牙膏、沐浴液等等洗化用品混用不分彼此之外,还有很多我开不了口跟秦臻场景再现的,如国庆节出去旅游,他莫名其妙要去个动物园,明明能一天来回,硬是在附近的酒店开了个房,抱着我睡了一晚上——那种抱,不是睡迷糊之后把人和被子搅合不清地搭上腿去的熊抱,而是把我揽在怀里,非要让我枕在他光着膀子的肩头,躺了一整个晚上。
这谁受得了?
我欲装睡装死,大个儿竟还扭我、捏我,给我“提神”,拉着我陪他数历年阅兵式的画面中飘过去了几面国旗,乘以5是有多少颗星星?
乘公交地铁、挤电梯时更不必说了,他美名其曰怕我被人挤扁了,一手横在我腰间,将我贴在他身上——车辆起步我要往他身上撞一下,猛一刹车他又往我身上“哎呀呀”地压一把。
有时我穿着围裙在厨房正正经经地做饭,他进来东张西望一圈——我当他是饿了找东西吃,就捏起一点切好的熟食喂到他嘴边。谁知他不吃反哼道:“虫子爬过去了的你给我吃?”
自打来到沈城,我还从未见过南方常见的厨房害虫,这新房子里连蚂蚁都少见。我低头寻找哪有什么“虫子”,转身的瞬间大个儿胸口紧紧贴上了我的背,把我夹在他和流理台之间,指着干净铮亮的瓷砖台面睁眼说瞎话:“这儿,这儿,你看不见么?看不见?”
我:“……”
说真的,达尔文来了都看不见。
我和大个儿之间的接触,说惊心动魄也惊心动魄,说悄无声息也悄无声息,像是不具名的漂流瓶日记。倘若有一天他有女朋友了,结婚生子了,与我分道扬镳了,多年后别人问起我时,我也只能说一句,哦,是吗。
若人再问,我记得你们当年不是关系挺好的吗。
那时,那些只有我和漂流瓶记得的片段,我是绝不能说的。
这并不是什么新鲜事,说起来在论坛中这样的故事我见过得多了:一个性取向正常的男生得知舍友是Gay,在知道或者假装不知道Gay对他有意思的情况下,出于好奇以及寻求刺激而做出半真半假的撩拨举动。
这样的故事往往悲剧收场,或是根本没有结尾。相较之下,大个儿还算是好的,没做出过什么过分的事,从他眼中我还常常有一种沦陷者不止我一人的……错觉。
如果不深究的话,如果能控制得了自己的贪心不非要一个明白的话,这样的日子已经很好了。难得糊涂吧,分那么多真真假假出来又有什么意思?一直过到不能一起过下去,就当是走完了这一段。掰弯别人且不说能否成行,光说这其后蕴含的意义,那可是有让人断子绝孙之嫌,缺了大德。
大个儿的家里给他买车买房,可见寄予厚望,我一不会让别人为难,二不会让自己难堪。
“没什么啦。”我故作轻松地说,“你多看看论坛,慢慢就懂啦。”
秦臻听出了我的消极:“不不不,别这么说,你现在都是自己猜的,没有一个评断标准啊。你想想,有没有什么权威的鉴别方法?”
我:“权威?”
“嗯,有没有什么事情是有这个倾向的人才做的事?一眼就能看出来的那种?”秦臻语言跟不上思维,纠结着措辞,“我想想怎么说啊,就比如城池战投票的时候,何以释怀蹲在NPC门口等着抓人,谁过去谁就是奸细,类似这种的——不是Gay或者没这个倾向就不会碰的事?”
我:“你说Gay吧?他不去的,他晚上根本就不出门,最多打打球。”
“除了酒吧呢?”秦臻思索着,“其他场合、组织,或者加什么本地群……”
“等等,”我灵光一现,“我还真想起来一个。”
那是一个同志交友手机软件,定位、相册之类的功能不用说大家也明白是做什么用的,像我这样有点精神洁癖的人对自己的交际圈万分苛刻,断然接受不了这种快餐式的“交流方式”,长久以来仅的听说过,一次也未下载使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