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上任的兵部侍郎柳雾,抱拳道:“臣以为,不可强取,则可智取。”
柳雾生得唇红齿白,纤腰长腿,说话斯斯文文。皇帝唐尧对他微笑点头,深觉赏心悦目:“爱卿所言甚是。”
“圣上,漠北之人多狡猾,并非能轻易智取,否则也不至于拖到今时今日。臣以为,唯有一策。”说话之人是宰相董敖。
“哦?”唐尧挑眉。
宰相董敖吐出两字:“和亲。”
此言一出,百官议论纷纷。
唐尧沉吟不语。
董敖似无意,向身旁不远处,并肩与他站在最前列的冷倾衣,投去不屑与阴毒的一眼。
“……朕登基不久,无妃无妾,并无公主可与漠北和亲。”唐尧手指无声敲着桌面,不动声色地打量着董敖的一举一动。
董敖早料到皇帝的说辞:“圣上有所不知,漠北如今的可汗拓拔瑞专好男色……”
众人倒吸一口凉气。
大安律法不但允许男女成婚,也允许男子与男子成婚,但一人一生,不得娶妾,除非离休。
官员们惊讶的不是拓拔瑞好男色,而是……
要说和亲的是女子,大安还能找出几个像模像样的大家闺秀。
但说是男子,官员们却不约而同望向了大安第一美男子冷倾衣。
“爱卿可有好人选?”唐尧明知故问。
宰相董敖年过四十,威武雄壮,两朝元老,本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但冷倾衣二十出头就与他平起平坐,颇受皇帝重视,令他心有不忿。
大安有过几朝男皇后,新皇帝从官员子嗣中从优选拔培养。
唐尧有六个兄弟,他是老七,最为出类拔萃,他的父亲是老皇帝,算是子承父业。
虽然百官眼里,都看得出唐尧对冷倾衣没有那方面的意思,不太可能立他为后。
但董敖担心,唐尧不亲近女色,日后怕还是要找个男子立为皇后。
到时冷倾衣功高盖主,唐尧无子,退位让贤,让他两朝元老的脸往哪里摆?
董敖:“臣以为:冷将军为我大安百年难得一见的美男子,且久经沙场历练,漠北之人想必相当敬仰将军大名,若是……”
唐尧打断他:“冷爱卿是我大安第一美男子不假,但更是我朝中流砥柱,第一大将,派给区区一个漠北小王做妃,岂有此理?”
“圣上不可感情用事,切以江山大局为重。”董敖作揖道。
跟随董敖的几名官员也附和道:“是啊,圣上,大局为重啊!”
其他官员看不过去:“圣上,此事万万不可!”
“柳爱卿,你说。”唐尧懒得听他们吵架。
柳雾左右看看:“臣认为,漠北之事不可小视,冷将军固然貌美,但为显我朝重视,还需资历更胜者,如两朝元老……”
“放肆!”董敖气极败坏,破口大骂,“柳雾,你是个什么东西,敢羞辱于我!”
“那你又是什么东西?”冷倾衣尾音一凛,令人寒毛直竖。
作者有话要说:
霸气吗?
第3章 三代单传
董敖与他眼神交接,顿时头皮发麻,膝盖发软,话冲到嗓子眼又生生咽回去。
年轻气盛时,董敖也曾弯弓杀敌,立下几个战功。
但与眼前之人相比,如今的他不过是个年迈的老熊,哪及他强盛虎狼之风。
“冷将军不要动怒,宰相年纪已大,两朝为官,你要多多体谅他。”
唐尧吹了吹宫女送上的热茶,“董敖,朕听说你府里有两位公子生得很是不错。”
董敖冷汗瞬间流下背:“圣上,臣,臣那两子顽劣不堪,相貌平平,绝担不起和亲大任!”
“爱卿谦虚了,明日传他二人来早朝,让众爱卿品鉴一番,如何?”唐尧继续使坏。
董敖扑通跪地:“……求圣上放过臣二子,臣愿鞠躬尽瘁,报效圣上 !”
众人相互交换眼色。
大安谁人不知,董敖有个绝顶美艳的夫人碧珠。董敖脾气暴躁,却对夫人碧珠宠爱有加。
成婚三年,碧珠为董敖诞下两子。
两子如今十八、九,俱是俊俏非凡,排得上大安美男前二十名。
要是真送他这两儿子去跟漠北男人和亲,董敖夫人怕是会悬梁自尽!
“爱卿言重了,快些平身。”唐尧做手势让他起来。
早朝的闹剧到此告一段落。
冷倾衣轻骑白马,在百姓们爱戴的目光中,化为一抹白影绝尘而去。
宰相董敖则因受了惊吓,坐马车,急慌慌回府。
不消半盏茶的功夫,大安城内便传遍了早朝上,宰相欲将大将军派出去和亲的事。
茶馆里说书先生,添油加醋,绘声绘色地把事件,给百姓们重演了一遍。
百姓们表示:这简直不能忍!
大将军冷倾衣,不光仗打得好,诗词歌赋,琴棋书画也样样行,长得还跟天人下凡一般的人间难得几回见,怎么能随随便便送出去给人呢?
明明就应该找个供桌当做菩萨供起来,日日参拜洗眼睛!
再不济,也要作为国宝圈养起来收门票,只准看,不许摸!
就算要婚配,也得找个天仙,将军若实在不爱女郎,凡夫俗子里挑个男儿,不英俊倜傥,也得花容月貌,乖巧可人。
而那漠北的拓拔瑞是个什么东西?
一听就很不英俊,很不体贴!
说不定还是个络腮胡子,茹毛饮血的糙汉!
这种世袭的王,怎么配得上神明般英勇善战的冷将军呢!
简直荒唐!
可笑!
一派胡言!
马鼻喷出一串白色热气,冷倾衣跳下马,径直往卧房去。
先问了侍女桂花:“他吃了吗?”
桂花知道他问的是陆子游,答道:“午膳正要送去呢。”
“嗯。”冷倾衣推开门,掀起纱帐,见陆子游裹在被里睡得香沉,于是没出声。
扯松被子,轻手轻脚帮他把身上的软绳解了,又重新盖好。
陆子游皱眉,醒过来:“你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我还以为要等到晚上。”
他低头一瞧:“算你有些良心,捆得我腿都麻了,唉。”然后自己给自己捶捶腿。
“饿了?”冷倾衣坐在床边,伸手理理他睡乱的头发。
“饿!”陆子游有些犹豫,“不过我还是回去吃吧,我娘该着急……”
见冷倾衣脸色不好,他把剩下的话都咽了回去。
桂花送来双人份的饭菜,都是陆子游爱吃的:红烧鱼,辣炒鸡,凉拌豆腐,拍黄瓜。
陆子游边吃边感叹:“嗯,还是你们府里的饭好吃,比我亲娘做的还好吃!以后也不知是谁家姑娘能有福气嫁到将军府。”
“你怎知是姑娘?”冷倾衣揩掉他唇角的米粒。
“啊?”陆子游想了想,“莫非你喜欢男子?可是……”
冷倾衣凝视他:“可是什么?”
“可是你们家老夫人说过,你们冷家三代单传,是不许你娶男子的。”陆子游似乎有点同情冷倾衣,同情他婚事不能自己做主。
冷倾衣嗤笑一声。
“卿云,我问你,你是不是……是不是有了心上人?”陆子游捏紧手指,稍显紧张。
冷倾衣偏脸:“为何这么问?”
陆子游:“我总觉得你这次回来有些不同,应当说,每多去一次战场,你就不同一分。”
“你是不是在军队里有了喜欢的人,却不敢说,所以……”他按上冷倾衣肩膀,“没事的,卿云,你告诉我,我保证不告诉旁人,难道你还信不过我?”
“……你想多了。”冷倾衣拂去他的手,起身倒茶。
陆子游跟过去:“那你如何解释,昨晚打我那一掌,还有今日绑我一事?”
将洗杯子的茶水倒进养在文竹的瓷器里,冷倾衣淡淡道:“你惹我不高兴,还敢要解释?”
“我如何惹你不高兴了?”陆子游忽然握住他白玉似的细长手指。
冷倾衣抽出手:“出去。”
一口气憋在心口,陆子游当下也赌气:“走就走,不用你赶!”
他怕走得迟,冷倾衣会补一掌,于是麻溜连滚带爬翻出了院。
震得梨花树满枝头的雪,簌簌落地。
站在窗前吹了好一会儿寒风,冷倾衣才举杯饮尽已凉透的茶。
这边,陆子游刚踏着树下地,就被他老娘揪住了耳朵。
“好你个不孝子,要气死老娘啊!昨晚还千叮咛万嘱咐,一定不能出去野,怎么,到现在才回来,你干脆别回来得了!”陆母揪他到前厅。
陆子游:“娘,这可是你说的,下次我可不回来了啊!”
“放肆!”陆父一拍桌子,指着他就骂,“陆子游,你可知为了你这游手好闲的不孝子,你娘托了多少媒婆去说亲!你倒好,临了还脚底抹油不见人,你说,我怎么会生出你这么个……”
“爹,你消消气,不是我故意不去,实在是那冷倾衣不近人情,我都说了要去见江湖第一美人,他还不肯放我走。”陆子游揉揉手腕,“我又打不过他。”
“你!”陆知县很生气,“你少拿将军来压我。平白无故的,将军为何要拘着你不放?”
“这我哪知道?”陆子游讨好地拉过他娘的手,“娘,赵家那边怎么说,不会是不愿见我了吧?”
“混账。”陆母戳他脑门,“赵合桃说,你何时有空就何时去,她等着你。”
“哎呦。”陆子游喜出望外,拍手,“赵合桃这姑娘真有意思,我还头次遇到。”
他有些受宠若惊,却也疑惑,莫非赵家这位美人,跟他一样,见面目的都不纯?
罢了,不想不想,说不定就真的只是暗恋他文采斐然,相貌俊朗呢,也不是没有可能的事啊!
陆子游哈哈大笑,出门买酒去。
然而出去一圈,他就被街头巷尾关于冷倾衣的传闻震惊了。
什么?
和亲?
冷倾衣?
冷阎王?
摇摇头,陆子游怀着复杂的心情,翻到了将军府里。
“卿云,你开开窗。”木窗从里面被锁上,陆子游明白,冷倾衣这是以为他不会回来了。
“我错了,我才听闻你今日早朝被董敖提议去和亲的事,你别气,你骂不出口,我替你骂他。”
窗子开了,陆子游赶紧爬进去。
*
而另一边,宰相府内,董敖气急败坏召集齐门下谋士。
谋士张老作揖:“宰相,此事您做的确实欠缺考虑。冷将军貌美善战,深得民心,您贸然提出和亲,恐怕……不妥。”
两排长桌各坐四个谋士,张老算年龄最大者,才能平庸。
董敖每次听他说话,都觉得听了跟没听一样,都是废话。
董敖:“本相当然知道不妥,小皇帝当着百官之面如此袒护他,外头风言风语都传我年迈糊涂,这般不妥,还须你多言!”
“宰相大人息怒。”较为年轻的谋士韩雨站起来,“在下敢问,宰相大人为何要向圣上提出此议?”
董敖冷哼一声:“本相素来与那冷姓小子不和,你难道不知?”
“自然知晓。只是不知大人仅欲除去他将军一职,还是杀之不足快?”韩雨向坐在首席的谋士赵浅昆投去深深一眼。
董敖:“这……”
他语气客气了许多,转向面色阴寒的赵浅昆,“赵?div align="center"> 文库(danmeiwenku.com)是完全免费的,要充钱请别相信,关闭即可,微信dmwk520大家务必都加上、有腐利。没有关注微信dmwk520的请尽快关注~避免网址河蟹换网址找不到我们~ 壬绾慰矗俊?br /> “我与韩先生一样疑问。”赵浅昆说话的时候,嘴唇几乎不动,声音有些怪异恐怖。
绷着满脸横肉,思索片刻,董敖握拳又摊开:“本相年轻时爱好涉猎,造杀业无数。如今年老,夫人多劝我行善积德,庇佑子孙。我与冷倾衣虽有不和,但无大恨,只要他不在朝廷与我抗衡,我便既往不咎。”
赵浅昆目光森森:“宰相未免太过妇人之仁,只怕冷将军对您没有这等善心。”
“什么意思?”董敖预感不妙。
赵浅昆:“听闻冷将军不好女色,恰好府上二位公子又出落得如花似玉,陛下为了您的爱子之情,即便不派和亲,也难保会为了使您与将军府和睦,而下旨赐婚。”
“这……”董敖沉思稍许,“若说是赐婚,冷家这小子倒是不错的夫婿人选。我儿容欢举止似女郎,嫁与他,想必……”
“宰相。”赵浅昆无情打断他,“您忘了,您多次与冷将军作对,积怨已久。小公子嫁进将军府,岂不正好成了他冷倾衣泄愤之人?”
董敖醒悟,缓缓颔首:“赵先生说的是。”
赵浅昆继续道:“如今之计,是削去他将军一职,令其失去陛下的隆宠与信任,宰相您方可独霸朝野。”
作者有话要说:
蠢宰相~
第4章 定情信物
宰相府密谋如何对付冷倾衣的事,外人虽然不知内情,但也能猜出□□分。
更不必说将军府一家。
老将军冷烽一掌劈碎石桌,怒道:“董敖那老不死,竟敢猖狂至此,当年御前,他就与我不和,如今欺负起我儿!”
“罢了罢了,新皇也知他是个老糊涂。”冷老夫人劝道。
打仗之人脾气多刚烈,冷烽不是个能忍的性子。当晚就亲自跑去宰相府,两三拳打得相府门口的两座石狮子粉身碎骨。
董敖花了重金,又打造一对汉白玉的狮子换上,从始至终没敢宣扬。
与冷倾衣相比,他老子冷烽简直算得上疯子。
董敖年轻时与他争执,当着老皇帝的面,气血方刚的冷烽都能把他打得门牙崩出来。
冷烽天不怕地不怕,直到成婚有了妻儿后,才逐渐收敛。
多年未见,董敖还以为冷烽做起了缩头乌龟,在家养老等死。
果然,还是免不了被闹一遭。
能用钱解决的事,都不叫事。董敖以为他就这样算了,没想汉白玉的狮子第二天也变得缺头断尾。
“宰相,要将此事禀告圣上吗?”张老闲得没事干,跑过来说废话。
董敖摇首:“你哪只眼睛看见是冷烽那老小子做的?即便看见了,他也能抵赖掉。小皇帝又岂能为了这点小事,加罪鼎鼎有名的前朝将军?”
对于他此刻智商难得的在线,张老表示十分惊讶:“大人英明。”
“少拍马屁,这些道理我听旁人跟我说过不知多少次,怎会不英明?”董敖晃着大肚子,找手下来,吩咐了几句。
第三晚冷烽又来砸狮子,只见狮子底座写了几个红字:“相府石狮,毁者是狗。”
冷烽一脚踢裂相府大门,骇得下人们尖叫连连。
天亮,宰相府不搬狮子,改找人修门。
那边冷倾衣握着毛笔,在家画竹子静心。
陆子游坐在树杈上,喝酒闲聊:“卿云,你为何从来不谈成亲之事,冷老将军没催过你么?”
“你希望我成亲?”冷倾衣搁下毛笔,抬眼,望着窗外的他。
“我……”陆子游咽下一口酒,“我不想你成亲,却也不想你孤独一人。”
似是想到了冷倾衣身边伴着娇妻美妾,儿女成群的画面。
陆子游心头沉痛,他抹了抹脸,跳下树,走到窗前:“我们若一直是小时候,该多好。”
“游舟。”冷倾衣伸手,轻轻捏住他下巴,“你醉了。”
“是啊,我醉了,哪有这等好事,是人都会老死,都会变化,天下无不散之宴席。我回去睡了。”陆子游冲他摆摆手,就轻快跃过树梢,没有半分醉酒的样子。
人走后,暗卫白羽飞自房梁,无声落地。
他抱拳行礼,不解道:“属下不明,为何将军不直接与陆公子言明心意?”
跟随冷倾衣多年,白羽飞清清楚楚知道他家将军在外行军打仗之时,有多牵肠挂肚远在家乡的陆子游。
每次陆子游一个月一封的书信,冷倾衣都要看到摸烂为止。日也看,夜也看,摸着字迹,如见其人,爱不释手,留恋不舍。
怎么好不容易回来了,反而又这般遮遮掩掩,不挑明白呢?
白羽飞想了想,道:“依属下拙见,陆公子分明也是喜欢将军您的。”
“那你可知为何他不说?”冷倾衣凝视着院中,方才陆子游坐过的树杈,长长叹气。
白羽飞低头:“属下不知。”
“两家都为独子,不孝有三,无后为大,我与他……”冷倾衣眉头紧锁,“何尝不是身不由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