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天吓了一跳,他觉得千重川挺可怜的,求而不得,把自己逼的疯了,不过他也不敢说什么,怕刺激了千重川,只好敷衍着:“是吗?”
“我没有疯,”千重川抬头看他:“龙不是蛋里孵出来的吗?好端端的,为什么会在恶鬼道出现一颗蛋?如果不是风盏……”
可怎么会是风盏呢?风盏死了就是死了,连尸体都找不到了。
千重川突然变了脸色,真的像个精神不正常的疯子似的:“肯定就是他。”
酒天只好沉默了,他担心那颗蛋什么也孵不出来的话,千重川会杀人,只好经常在他身边陪着,就这么陪了半年多。
那颗蛋还是一点动静也没有。
千重川却越来越疯了,他甚至开始让人给风盏准备衣服,因为不确定他几岁可以化形,从小到大的都准备了,现在谁也不敢惹他,更不敢碰他那颗宝贝要命的蛋。
酒天耗了半年,实在是耗不起了,他觉得自己无论是出于朋友情意还是别的,都应该提醒千重川,可是他刚刚起了个话头,千重川就说:“别出声!”
“……你能不能听我一句劝?”酒天说:“他死了就是死了——”
可是随着他的话音落下,那颗蛋突然解开了,千重川与酒天都被人扼住了脖子似的不敢动作,气都不敢喘,千重川是关心,酒天是害怕,他怕千重川发现里面孵出来一只鸟或者别的什么,会当场发疯。
可是那颗蛋很慢很慢地裂开了,一小块蛋壳被什么东西顶开,一只还没有姑娘小拇指粗的角慢慢地顶了出来。
蛋终于完全的裂开,里面的东西露出了全貌,那是一只通体浅蓝色的小龙,软绵绵地垂着身体。它慢慢睁开了眼皮,露出了两只水汪汪的绿眼睛。
千重川碰也不敢碰,他慌乱地问酒天:“怎么办?!”
可没等酒天回答,千重川就拿手掌托着那条龙站了起来,他急促地喘息,觉得这条龙似乎虚弱的随时会死过去。
酒天比他更先冷静下来,他找来人拿了准备好的东西,要把龙放在细软的干草铺的窝上时,千重川却不放手,他非要让人拿上好的软料子重新铺一个,酒天啧了一声:“你要把它捂死吗?”
千重川犹豫着把龙放在了上面,看它树叶子似的小尾巴尖动了动,发出了软软的叫声,千重川不知道该给龙喂什么,酒天说:“它这么小,别乱喂了。”
“他饿死了怎么办?”千重川说。
“龙饿不死!”酒天看疯子似的看他:“你冷静一点。”
千重川突然回过神来,把所有人都赶走了。
那条小龙一直在睡,千重川能确定它还活着,只是因为它睡着的时候会偶尔动一动尾巴。
等它再睁开眼睛时,已经是五天以后,它看上去比刚刚出生时精神了一点,千重川拿手指去碰它的角,它还会主动地蹭一蹭。
千重川提着一口气不敢松懈,他让人拿了牛乳来喂它,那只小龙磨蹭着把头贴在了碗边,突然一头扎了进去,千重川吓了一跳,赶紧把它捏出来,看它呛的直抖,再不敢让它靠近那个碗,他只好用自己的手指沾一点,送到它嘴边。
小龙吃了一会,又不吃了,千重川拿软布沾了温水去擦它的身体,它很乖顺地让千重川摆弄,还主动地拿幼嫩的角去蹭千重川的手。
它现在完全抻直了身体,也没有千重川的手掌长,千重川用力碰都不敢,拿手指轻轻捏着它的身体,又放回了松软的干草上。
酒天再过来的时候,就看见千重川盯着小龙一动不动地坐在原地,眼睛都舍不得眨,他觉得自己虽然无法感同身受,却也能勉强理解一些,他坐在千重川的身边,低声说:“它怎么总是在睡觉?”
千重川也发现了,它似乎很没精神,反应也慢,逗它吃东西的时候,也要过很久它才会有反应,千重川心里也有一点隐约的担心,可是他摇了摇头:“它还这么小呢,要长身体。”
风盏却一直没有怎么长,一直都这么软绵绵的,没精神,只有千重川拿手指头去蹭它的角,它才会眨着眼睛抬头,也蹭蹭千重川的手指。
就这么过了两年,风盏清醒的时候并不多,只比刚生出来的时候长了一点点,千重川一开始还能安慰自己,可能龙都是这样,可是到后来,风盏几乎没有什么清醒的时候,醒过来也不爱吃东西,千重川急的不知道怎么好。
这天夜里,千重川实在是困的不行,他把小龙的窝抱在了床上,搂在怀里刚要睡着,就听见小龙突然开始叫。
它不像平时撒娇似的奶声奶气,而是一边扭动挣扎着,一边尖厉地叫,千重川瞬间就清醒了,抖着手去碰它,它却突然钻进了千重川的衣服里,千重川只觉得它身上很热,热的有些烫,又不敢乱碰,怕伤了它,可是没过多久,千重川就觉得身上一沉,似乎有什么东西压着他软绵绵地动。
他慢慢地解开了自己的衣服,一张白嫩的脸钻了出来与他对视。
千重川大气都不敢喘,他盯着眼前的小孩子看,看的小孩子眨了眨眼睛,千重川突然流下泪来。
酒天不得不承认,千重川还是挺有带孩子的天赋,或者说,有那个耐心。
风盏很爱哭,酒天还没见过这么爱哭的小孩,每次都要哭的直咳嗽,实在哭不动了,他才会停下,可是无论他哭多久,千重川都温柔地抱着他哄,给他擦干净脸,再抱着他走几圈。
千重川也有些惊讶于自己的耐心,他只是觉得,自己终于找到了一点希望,找到了一点活着的感觉,只要风盏能好好的长大,他就什么也不求了。
他第一次真的觉得开心,是风盏递给他一朵花,他蹲下来看风盏的小胖手握着花往自己鼻子下伸,突然忍不住的笑,笑的酒天背后凉嗖嗖的,可是千重川接过那朵花,发现风盏的手心里都是刺。
他赶紧心疼地帮风盏摘了刺,酒天啧了一声,也蹲下来帮忙,没过一会,酒天忍不住说:“……千重川,我说句实话你别骂人,这孩子是不是有点傻?”
他不是在开玩笑,千重川也知道,风盏确实是——有一点傻,不是那种反应呆滞迟缓的傻,他看着很聪明,只是对外界的事情不太关心,自己冷了热了,或者是渴了饿了,也从来不会说,除了千重川,他也很少理会别人。
千重川根本没指望风盏还记得自己,他能活着就好了,可是风盏越长大,这种傻表现得越明显,千重川心里还是觉得特别不是滋味……他很心疼风盏,本来是那么机灵聪明的人,为了自己却要平白遭这么多罪。
风盏长到六七岁的时候,还学不会说话,看着也很小,他很粘着千重川,总让他抱,千重川有时候会让他骑在自己脖子上,带着他出去玩,有一天千重川抱着他在乌满河边坐着,拿石头打水漂,风盏突然小声说:“阿爹。”
“……”千重川让他站好了,看着他的脸:“你说什么?”
“阿爹,”风盏这么说着,拿手摸了摸千重川的脸。
千重川沉默了很久,他沉着脸说:“谁教你的?”
风盏不知所措地看着他,又要哭,千重川赶紧放软了语气哄他,风盏的眼泪到底还是掉了下来,他觉得自己好不容易学会了一句话,想说给千重川听,千重川还不高兴……他越想越委屈,哭的直咳嗽,千重川手忙脚乱地抱着他哄,一直哄到风盏肚子饿了,哭不动了,才不哭了,一下一下地抽泣,一双绿眼睛水汪汪的看着千重川。
“不哭了,”千重川亲亲他的脸:“我错了,不对小宝凶了。”
风盏嗯了一声,可是他不知道想到什么了,又要哭,千重川只得赶紧把自己的尖角变出来,风盏拿手抓着,凑过去啃了啃,被苦的脸都皱了起来。
玩了一会,风盏好歹是彻底被哄好了,他又搂着千重川的脖子,软软地喊了一声:“阿爹。”
千重川生怕又惹他哭,只能强颜欢笑,勉强应了一声。
千重川抱着风盏回去,一路上碰到的恶鬼与修罗都不敢看风盏,风盏也懒得看他们,就这么缩在千重川的怀里,拿手去摸他的脸。
“是谁教你说阿爹的?”千重川亲了亲他的手,很温柔地问。
风盏不会说别的,当然不能回答他,沉默地与他对视了一会,风盏突然笑了一下,一个小小的梨涡若隐若现,千重川看了他一会,亲亲他的额头,又把他抱的紧了一点。
回了宫殿,千重川抱着风盏喂他吃饭,风盏吃的很慢,也没怎么好好地吃,千重川很有耐心地拿勺子一口一口喂,风盏突然伸手抓了一块酥肉递到千重川嘴边:“啊——”
千重川吃了,风盏才转过去吃自己的,千重川莫名的很想叹气。
晚上千重川把他放在自己床边的小床上,盖好了被子,亲亲他的脸,就离开了,风盏却抓着他的手腕不让走,千重川没办法,只好把他抱起来:“自己睡不行吗?”
千重川怕自己晚上翻身压着或者吵到他,可是风盏一个劲地摇头,又搂着他的脖子不松手,千重川只好把他抱进自己的被窝里。
他突然想到从前自己和风盏开玩笑,说他是个姑娘,这会儿都有孩子了,后来风盏生气了,自己还说,养他一个就够了……千重川觉得心里很酸楚,又有一点想笑,他拍拍风盏的脸:“养你可太麻烦了。”
风盏也不知道有没有往心里去,他眨着绿眼睛看千重川,叫他:“阿爹。”
千重川没有应,他拍拍风盏的背:“睡觉了。”
风盏嗯了一声,千重川给他盖好了被子,沉沉睡过去了。
千重川到底也没有弄清楚,到底是谁教风盏这么叫的,过了几年,等风盏长到十二三岁的时候,好歹是学会了说话,他只亲近千重川一个人。
千重川费了很大的力气,才不让风盏叫自己阿爹了,可是新的称呼,酒天听着又十分的无法接受,千重川居然让风盏叫他夫君,风盏还学的很快。
“千重川,”酒天坐在他对面,看着依靠在他怀里的风盏,犹豫着说:“你有什么打算?”
“把他好好的养大,”千重川让风盏坐好了,伸手摸了摸他的头,又拿了块蜜饯喂给风盏:“还能有什么打算?”
“我就是想问问你,你不准备去他家里……”
千重川突然抬头看他,脸色很阴沉:“你什么意思?”
“我没什么意思啊,”酒天怕了他现在的疯劲儿:“毕竟是人家的孩子……是不是?”
风盏死了以后,千重川与他的家人一度闹的相当难看,尤其是风荷,和千重川说了很多难听的话,疯了似的喊他害死了自己弟弟,恨不得让他不得好死……
千重川不是气量狭小的人,被骂几句无所谓,况且风盏的家人骂他,也是情理之中,他还好好活着,已经是他们家里人忍让了,他只是想起了当年风盏家里人对风盏的在乎,他怕风盏被抢走。
“谁的孩子?”千重川冷冰冰地说:“我把他从蛋里孵出来,我看着他化形,我喂他吃饭哄他睡觉逗他笑,从他还没我巴掌大就是我在养,怎么就成了别人的孩子?”
他下意识地抱紧了风盏,风盏不知道出了什么事,紧张地看着酒天,酒天啧了一声:“人家又不会和你抢孩子……”
千重川没有讲话,他板着脸,按着风盏的头让他靠在自己怀里,伸手去摸他温热的脸,过了好一会,千重川才冷静下来。
“我和他们抢,可以吗?”他拿手理了理风盏的长发:“风盏现在不懂事,等他懂事了,想起从前的事了,他如果想回去,我当然可以带着他回去。”
风盏突然抬起头来,叫他:“夫君,吃饭。”
千重川嗯了一声,亲亲他的脸,抱着他去吃饭了。
酒天不可思议地摇了摇头,拿了一个甜的发腻的蜜饯塞进嘴里。
千重川一直把风盏养到了十七岁,才觉得从前的困难都不算困难。
他小时候爱哭,自己可以哄,不吃饭,自己可以追着喂,不爱说话自己可以教……他什么都能为了风盏做,也没觉得有什么难的,他乐在其中。
千重川对一个小孩子是没有任何歪心思的,就算那是风盏,他也只觉得是小孩子的可爱,亲亲额头就算了。可是现在风盏长大了,还像小时候一样粘着他。
他和风盏在一起的时候,风盏也就是这个年纪而已。
晚上风盏还要和他睡一个被窝,缩在他怀里,搂着他的腰亲他的脸,叫他夫君,千重川却也只能亲亲他的额头,多一点都觉得自己是在做什么十恶不赦的坏事,他有时候会自嘲地想,忍着吧,已经忍了这么多年,不在乎多几年。
这么想着,风盏突然噘着嘴巴在他脸上亲了亲:“睡觉。”
千重川嗯了一声:“小宝先睡。”
风盏又往他怀里钻,说自己冷,千重川抱紧了他,又帮他把被子盖好:“冷就不许乱动了。”
“我没有乱动,”风盏拿脸蹭他的脸:“夫君乱动。”
千重川一动也不敢动,不知道自己哪里乱动了,风盏突然在他嘴唇上亲了亲,又在他怀里扭来扭去的。
“再乱动你就自己睡,”千重川让他翻了个身,从后面把他抱住了:“听见了吗?”
风盏突然开始挣扎,和他闹着玩,千重川伸手挠他的痒痒,风盏笑的很开心,一个劲地乱扑腾,千重川也在笑,等风盏终于疯够了,他摸了摸风盏的头,慢慢地把他拉到自己怀里,抱着他揉了揉。
他闭着眼睛,突然感觉自己的嘴唇被什么东西亲了一下,睁开眼睛的时候,只看见风盏一张脸离他很近,笑眯眯地看着他。
千重川的心一下子就乱了,他恍惚想起许多年以前,风盏喝多了米酒,也是这样凑过来吻自己,对自己笑的这么好看。
风盏慢慢地凑过来,鼻子里发出一点嫩嫩的喘息,他突然叼住了千重川的嘴唇舔,还拿舌头往千重川的嘴里伸。
千重川赶紧躲开了,他坐起来,皱着眉头看风盏:“谁教你的?”
“啊?”风盏茫然地看着他:“教我什么?”
“……教你伸舌头,”千重川捏着他的下巴让他抬头看着自己,声音很温柔:“谁教的?”
“哥哥教的,”风盏眨了眨眼睛,有一些无措,他不敢看千重川:“哥哥——哥哥教我的。”
“哪个哥哥?”千重川低声问。
风盏想了半天,才慢慢地说:“红眼睛哥哥。”
这里四处都是红眼睛,千重川根本不知道他说的是谁。
“哥哥还教你什么了?”千重川抱着他。
风盏摇摇头,茫然地看他,又凑过来与他亲吻,咬着他的嘴唇含含糊糊地说:“哥哥和别人就是这样的。”
千重川松了口气,他拍了拍风盏的屁股:“你又去哪偷看了?人家才不想教你呢,自己乱学。”
可风盏还一个劲地缠着他要亲亲,千重川没办法,在他脸上亲了一下响的:“行了吧?”
风盏一个劲地摇头,伸出一点嫣红的舌尖凑过去吻他,千重川躲了半天,风盏还是在缠着他,他停了下来,看着风盏的脸,突然捏着他的下巴吻了上去,发泄似的勾着他的舌头舔吻,一直吻的风盏气喘吁吁地推他,才勉强停了。他支着胳膊低头看风盏,风盏张了张湿润的嘴唇,什么声音也没发出来。
“不许闹了,睡觉,”千重川从后面搂着他:“再不睡明天没饭吃。”
风盏赶紧老实了下来,缩在千重川怀里不动了,只手指头攥着千重川的手腕,过了好一会,他才小声说:“夫君……”
“嗯?”千重川应了,低声说:“干什么。”
“还想要,”风盏转了个身,又要去亲他:“亲。”
千重川摸了摸他的头,侧过脸去深深浅浅地啄吻他的唇,很温柔,很慢地动作,风盏小声地叫,似乎觉得很舒服,千重川很缠绵地吻他,吻的风盏整个人都软在了他的怀里,过了好一会,两个人都满足了,千重川才放开了他,又亲了亲他的脸:“还要不要了?”
风盏摇摇头,缩在他怀里不动了,没过多久就睡着了。
千重川不太自在地动了动身体,下身离风盏远了一点。
可是第二天再醒过来的时候,风盏就不见了。
千重川以为他去外面玩了,可是找遍了宫殿里也没有找到,千重川让人在附近寻找,依然是一无所获。
酒天最是积极地帮忙,安排人在恶鬼道里查找,他是最害怕风盏出事的人,除了这么多年看着风盏长大,有感情,也因为怕了千重川的疯,如果风盏出事了,千重川肯定会把所有人搅的不得安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