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我们就都喝到了。”
梁劲虽然贵为一教之主,他在景必果面前始终有些像小孩子,此时一句有些幼稚的话自然谁也骗不了,景必果叹息道:
“梁劲,这次回去了,我一定管教管教你这小孩脾气。”
梁劲的脸埋在景必果脖子里磨蹭,说:
“你就算要管教我,我也喜不自胜,怎么办呢?”
景必果心里暖暖的,但他的肚子也很不给他面子,咕噜噜地捶鼓抗议,他自从被景秋水劫持那日起就没怎么正经吃过饭,此时因为饥饿有些眼冒金星。
此处荒无人烟,除了石头就是沙子,连树皮草根都见不着,梁劲把景必果抱下马,安抚道:
“等天亮,再看看能不能找到吃的,你先歇歇吧。”
景必果艰难地咽下口水,感觉刚才那口水就好像就好像泥牛入海了一样,没起什么作用,他的嗓子干得冒烟。
魔鬼城的风已经狂躁地裹挟沙土在巨大石柱之间游荡,肆虐,此处昼夜温差很明显,景必果有些冷,梁劲把景必果抱在怀里,用内力为他驱寒,两人紧紧相依,等到再次天明的时候,景必果和梁劲心里都有一丝自己还活着的欣喜。
此时已经一日两夜不吃不喝的黑马也开始喘粗气,而景必果也因为又饥又渴失了力气,他的脸上灰败起来,眼窝有些凹陷下去,束发的带子也不知丢哪里了,头发乱糟糟的,完全失了之前俊雅的姿态,梁劲内功高强,情况要比景必果好一些,他摸摸景必果的脸,让景必果上马,自己则牵着马步行,等到他们走出魔鬼城,黑马突然一个踉跄,往前栽倒,梁劲连忙运起轻功接住跌落的景必果,而黑马却已经站不起来了,它的四只蹄子不断踢蹬着,嘴里发出“哕哕”的悲鸣,过了一会儿黑马好像也知道自己大势已去,它安静下来,侧躺在沙地上,一身黑亮的皮毛此刻变得暗淡无光,马鼻子里呼哧呼哧地喘着干燥的气息,长着浓黑睫毛的眼睛一眨不眨看着梁劲。
梁劲看见马嘴边上起了一圈泡沫,知道这马已经不成了,他心中也是一片凄凉,黑马算是他手养长大,此马正当壮年,算得上是黑莲教马厩之中的马王,却不想今日折在这里。
景必果看见梁劲难过,他心里也不好受,这种情感带有一种兔死狐悲的凄凉之感,连健壮都黑马都撑不住了,他和梁劲该怎么办呢?
却见梁劲缓缓抚摸了一下黑马的鬃毛,然后一手捂住马眼,一手指尖夹着一片刀片向马脖子划过去。
黑马脖颈的皮毛被划破,殷红的鲜血从黑马身体里奔涌而出,黑马抽搐了一下,恹恹地悲鸣一声,梁劲对景必果说:
“快喝!”
景必果有些踌躇,他看见梁劲的眼睛里有血丝,最终对于生的渴望战胜了一切,梁劲爬到梁劲身边,把脸凑到黑马脖子的伤口上,|舌忝|了一口黑马都血。
景必果的口腔里瞬间被浓烈的血腥味道充斥,他从小茹素,几乎不沾荤腥,此刻突然品尝生血,被恶心得反胃,他“呕——”地一声,连胆汁都吐了出来。
梁劲连忙帮景必果擦嘴,担忧道:
“没事吧?”
景必果摇摇头,还是执意把脸凑到黑马都伤口边,闭着眼封闭五感,大口地shun吸一口马血,艰难咽下。
景必果心里清楚此处没有水源,若是此时不喝马血,过段时间可能连马血也喝不着了。梁劲也饮了马血,此时黑马已经断气了,梁劲割开马皮,取出马肉,可是此处没有生火的柴火枯草,梁劲只能把马肉片成薄片递给景必果,景必果把生肉放进嘴里咀嚼,这崽以前是景必果不敢相信的,可此时他饿得狠了,加之刚才饮过腥膻的马血,此刻居然觉得马肉也不难吃,反而有香甜的滋味。
景必果吃的嘴上手上都是血,就连头发也沾上了血,看起来狼狈异常,梁劲却依旧迷恋地望着景必果,他隐约觉得他们的这一关恐怕没那么好过,能多看景必果一会儿也是好的。
景必果吃饱马肉喝饱马血,他的米青神好了不少,梁劲问景必果:
“好些了么?”
景必果站起身,说:
“嗯。”
他们不约而同地选择继续往前走,黑莲教的人到现在还么有找到他们,看来也不能指望了,比起原地等死,前行也许还能有一线生机。
梁劲割了马肉用布包裹带在身上,他和景必果踏着松软的沙子,深一脚浅一脚相互扶持着往前。
如此又走了两日,两人始终没有遇见其他人也没有看见水源,到处都是沙土,还有天上盘旋的鹰鹫在天空中虎视眈眈地跟踪着穷途末路的两人。
梁劲背着景必果,他纵使身体再健壮,此刻也扛不住,他粗喘着背负着半昏迷的景必果,一边咧开干裂出数道细小血口的嘴唇,自顾自地傻乐:
“必果,你知不知道我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你的?”
景必果晕乎乎地嗯了一声,梁劲接着说:
“我第一回 见着你就喜欢,没想到真能和你成亲,能有必果陪着我,我这辈子也不枉了。”
景必果搂着梁劲的脖子,艰难地掀掀眼皮,虚弱道:
“……我也是。”
梁劲继续欢乐地咧咧:
“必果,你是从什么时候喜欢我的啊?”
景必果断断续续地说:
“我……我也不知道……”
梁劲不满地说:
“你怎么可以不知道!”
景必果被他闹得头晕,皱眉道:
“梁劲……你让我睡一会儿行不行?”
梁劲一直和景必果说话就是怕他一睡再不醒来,于是叫道:
“必果!必果!你别睡,陪着我,你别睡!”
景必果疲倦地趴在梁劲背上,没有做声,梁劲心中担忧,脚下一歪芋景必果一起跌倒在地,梁劲查看景必果,看见他面如白纸,已经透出死亡的气息,梁劲心中大恸,他背着景必果走了那么一大段也已经到了极限,索xing自暴自弃搂着景必果一起躺在沙地上,景必果说:
“梁劲……你走吧。”
梁劲却说:
“我等你睡了再走。”
景必果心里知道梁劲肯定不会走,这个地方恐怕就是他们的葬身之地了,过不久风沙就会掩埋了他们相拥的身体,又有谁知道他们曾经来过呢。
景必果费力地抬眼望着梁劲,梁劲也望着他的眼睛,梁劲突然叹了一口气,说:
“真是不甘心啊!”
梁劲喘了一声,接着说:
“必果,我真他妈想再cao你一次。”
若是之前听梁劲这样说,景必果一定会感到羞恼,可此刻景必果却笑了,他无限迷恋地望着梁劲高鼻深目的长相,留恋地说说:
“梁劲……我要去干爹干娘跟前认错了……你还是别陪我去了……免得……免得干爹又揍你……”
梁劲见景必果的目光已经有些涣散,他心中大痛,他摇晃着景必果,哀求说:
“必果,你别走!陪陪我好不好,哥哥,你可怜可怜我。”
景必果只觉得无限的困意涌上心头,他哼了一声,闭着眼,用低得几乎听不见的声音说:
“梁劲……我……困得厉害……嗬……你给我唱……唱首歌吧……”
梁劲顿了顿,然后声音颤抖地启唇唱道:
“……月黄黄,云亮亮,宝贝宝贝考成状元郎……鼓响响,锣锵锵,盖头底下有个俏新娘……”
梁劲的声音有些沙哑,在这样的一片荒无人烟的大漠里听起来就好像婉转哀羌一样闻之令人心碎,不断肆虐的狂风都因为这歌谣而暂时停下脚步,地上的沙砾也为其中的悲伤情感而颤动,梁劲紧紧搂着怀里渐渐凉下去的身躯,一遍遍地重复着:
“月黄黄,云亮亮,宝贝宝贝考成状元郎。鼓响响,锣锵锵,盖头底下有个俏新娘……”
梁劲的眼中没有泪水和悲戚,只有一片浓郁的空茫,就好像他吐出每一个字的同时也把自己的活气给带离了身体一样,他虽然还在呼吸却也已经变成了一具尸体。
梁劲用额头抵住怀中人的额头,反复念叨着梁姜氏的那曲歌谣,也不知过了多久,他的声音越来越小,到最后渐渐融在了呼呼的哀风之中听不见了。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梁劲:必果!你不要死我还没操够你呢!
必果:=皿=作者,你还是让我死了吧。
作者:我就是很喜欢武侠小说这种死去活来,生离死别的磨人调调= =
第50章 生死不知
水门城白莲宫内
黑莲教释内使释源因为教主和景宫主已经在沙尘暴中失踪了二十余日而焦虑异常,突然听见有人传报:
“内使大人!景宫主被找到了!”
释源大喜道:
“在什么地方?”
那传报的弟子低头道:
“听说是……尸首。”
释源跟着那弟子去了停放景必果尸首的屋子,他看见景必果两颊凹陷,双目禁闭,心中悲痛,他虽与景必果相jiao不深,可是景必果却是安禅的弟子,加之是梁劲的人,他向来和敬重梁劲一样对待景必果,此刻这人却死气沉沉成了一具尸体。
释源难过之余,想起景必果也会三门功,他心里还是抱着一丝希望运起三门功摸上景必果的脉门,旁边的弟子不明所以,忍不住说:
“内使大人,听带宫主回来的人说宫主已经去了十余日了。”
释源没说话,他凝神用自己的内力细细搜索景必果冰冷僵石更的命脉,突然眼神一亮,有动静!景必果的脉搏有动静!虽然很微弱但是那一点点脉搏还是让释源大喜,释源对身边人叫道:
“快!去请大夫!宫主还活着!”
黑莲教弟子大骇,但如今教主失踪,宫主躺在那里生死不知,黑莲教里释源就是管事的,他不敢耽搁,慌忙去请大夫。
“梁劲!”
景必果还没睁眼就嘶哑着嗓子喊了一声,他迷迷糊糊睁开眼睛,看见眼前似乎有人影闪动,他想都不想就拉住那人叫道:
“梁劲!”
那人没有回应景必果,而是把景必果的手放回被子里,说:
“景宫主,属下是释源!”
“释源……”
景必果头痛yu裂,他努力地眨眨眼,才看清眼前果然是梁劲的下属释源,他想要坐起身,却没有力气,他虚弱地问释源:
“这是哪里?梁劲呢?”
释源垂眸道:
“回景宫主的话,这里是白莲宫,教主……至今下落不明。”
原来景必果和梁劲始终以后,黑莲教四处寻找,还放话说谁把这二人找到就许千金,景必果的三门功虽然费去大半,但是那日极度饥渴疲惫之下|身体居然自发运起尸功让景必果变成尸体一样维持了一线生机,恰巧有一队客商途径大漠遇见景必果,认出他就是黑莲教重金悬赏的人,才把景必果带回了白莲宫。
释源叹气道:
“那些客商都说没有除了你,没有见到其他人,也不知教主现在究竟在何处。”
景必果迷迷糊糊想起昏睡前与梁劲的对话,他觉得梁劲那时分明已经存了死志,不会抛下他一人离开,沙漠里说不定有不少吃肉的豺狼野鹫……
景必果想到这里都不敢往下想,他心里悲戚无比,转眼看见释源一脸复杂地看着自己,疑惑地问道:
“怎么了?”
释源艰难地说道:
“还有一件喜事,不知属下当不当讲。”
景必果心里记挂梁劲,不在意的说道15 文库(danmeiwenku.com)是完全免费的,要充钱请别相信,关闭即可,微信dmwk520大家务必都加上、有腐利。没有关注微信dmwk520的请尽快关注~避免网址河蟹换网址找不到我们~ “找了五个大夫为宫主诊脉,他们都千真万确说是喜脉啊!”
景必果的身体颤抖起来,他昏迷那么多日,身体的秘密可能已经被人知道了,他咽了咽口水,问道:
“大师兄,还有多少人知道此时?”
释道说:
“我知道不能声张,除了属下和大夫还有伺候宫主的两个侍女。”
景必果道:
“你让他们都把嘴巴闭严实了,切勿伸张!”
释道连忙点头道:
“师弟你放心,我知道的!”
景必果先是大悲又被大惊,他刚刚醒来,有些米青神不济,他揉揉酸痛的脑袋,释源道:
“宫主您先休息吧,属下出去了。”
景必果却说:
“释源!”
释源道:
“宫主什么吩咐?”
景必果说:
“如今梁劲不在,请你多看顾些黑莲教。”
释源一呆,对床上的景必果行礼道:
“属下从命。”
景必果接着说:
“还有……拜托不要放弃派人寻找你们教主。”
释源明白了景必果的言下之意,他再次跪伏在地对景必果认真道:
“宫主!属下对教主忠心耿耿,绝不是只为自己谋利的小人,请您一定相信属下,不要忧思过重。”
他说着看了景必果的肚子一眼接着说:
“教主没有徒弟,按照教规宫主腹中的就是小教主,属下自当竭尽全力保护宫主和小教主。”
景必果等到释源出去了,这才伸手摸上自己的小腹,不敢相信这平坦的部位居然已经悄悄孕育了一个小生命,景必果躺在空荡荡的床上,心里悲戚地想,可是孩子的爹究竟在何处呢?若是他在,知道自己要做爹爹了,按照梁劲那孩子脾xing还指不定高兴成什么样。
黑莲教对于梁劲下落的搜索从未停止,教中渐渐有声音说再搜索梁劲也是费钱费力,是毫无意义的,释源代行教主的职权在教中除了好几个因为梁劲不在而蠢蠢yu动的人,终于把神龙见首不见尾的沈筱威不知从哪个乡野酒馆里挖了出来。
跟沈筱威一起来的还有安禅,这两人似乎总是在一块儿,黑莲教众人见怪不怪,释源对安禅始终还有些不自在,故而只是把景必果怀孕的事情和沈筱威说了,沈筱威听了释源的话,一对桃花眼瞪得溜圆,叫道:
“什么,我要有徒孙了!”
释源苦着脸对沈筱威道:
“太上教主,您小声些。”
沈筱威蹭的一下从椅子上跳起来,也不理待在门口的安禅,噔噔噔跑到景必果的院子,连门都来不及敲,砰地推开门直接闯进堂屋去围观孕夫景必果。
景必果此时已经怀孕五个月了,他穿着一件宽松的长衫正在屋里一边烤火一边吃盐渍的酸果子,沈筱威破门而入把景必果吓得直接吞了一整颗果子。
景必果猛烈地咳嗽起来,他身边的侍女连忙为景必果拍背顺气。如果说梁劲的脾气有时候想小孩,那么虽然已经四十余岁依旧姿容艳丽的黑莲教太上教主沈筱威就是个彻彻底底的老小孩,而且显然是越活越年轻的那种,他绕着景必果打转,还悄悄伸爪子摸景必果隆起的腰腹,一脸赞叹道:
“我徒弟好厉害啊!”
连男人都能搞大肚皮!
安禅深知此人手脚没轻没重的,拉住沈筱威骚扰景必果的手,沈筱威翻翻白眼,却出乎意料没有忤逆安禅,安禅没有问景必果为什么怀孕,而是问道:
“孩子多大了?”
景必果羞赧道:
“大夫说有五个多月了……”
安禅说:
“必果你好好保重身体。”
景必果点头道:
“师父我知道了。”
安禅点头拉着沈筱威往外走,沈筱威不依,叫嚷道:
“我还没问他怎么要小孩子呢!”
安禅道:
“你问他这种事情做什么?”
沈筱威:
“……”
两人走远了,沈筱威的话景必果已经听不清楚,不过景必果看见安禅与沈筱威的相处,心里有些疑惑而后吃惊,师父与沈筱威,他们……
无论如何,景必果还是很欣喜沈筱威能回黑莲教总坛住处大局,而他则一直待在水门城这个边陲小城,没有随沈筱威回总坛,所有明眼人都看得出景必果是在等梁劲回来,可是教主是否还回不回得来呢?
众人都有些叹息,梁劲失踪那么久了,若是能回来早就回来了,只怕是……凶多吉少啊!
景必果的身体不比寻常的女子,生产也是凶险异常,好在沈筱威与邪道的神医白玉鹄倒是旧识,于是修书一封把景必果拜托给了白玉鹄。
白玉鹄并非是个白胡子老头,反而看起来十几岁的少年,其实白玉鹄已经三十多岁,可是他幼年误服药物故而比比常人生长缓慢,xing子也慢吞吞的,光看外边一点看不出此人就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邪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