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他身体逐渐康复,可是这心却难以凝结出斗志,他感到很疲惫,想好好一个人待着。在这种情况下,姜铭不来景华阁,他反而松了一口气,因为每次和姜铭逢场作戏,都让他身心俱疲。
就这样浑浑噩噩过了几天,孟玉昕突然收到姜玹的密信,他看也没看,直接让秋禾拿来烛台,把信给烧了。又过了一天,另一封信经过陆公公的手,亲自交到孟玉昕手里,孟玉昕只觉手中的信如烫手山芋一般,他把信放到桌上,不敢直接烧掉也不敢拆开来看。
“修仪,这是郡守大人写给陛下的信,孟大人病重,希望能见修仪最后一面,修仪有什么打算?”
“陆公公,你先回去吧,等我看完了信,我再回复。”突然收到孟静南的信,孟玉昕一时拿不定主意,他当初的确恨孟静南,但是听说孟静南重病,他还是忍不住担心。
“修仪,陛下让您亲自去回复,你到时候……”
“我知道了。”孟玉昕随口答应道,他现在所有心思都放在信件上,不知道姜铭其实想借故看他,或者说希望孟玉昕亲自过去求他。
☆、第三十三章
等陆言走后,孟玉昕深呼了一口气,终于拿起了桌上的信件。信件是写给皇帝的,姜铭已经看过信的内容,孟玉昕直接从信封里抽出信纸来看。
看到熟悉的字迹,孟玉昕突然觉得很心酸,从小他就敬慕自己的父亲,没想到……南楚灭亡,他算是见识到了人心,不仅被自己信任的将领背叛,还被自己最亲近的人背叛,他怎么会轻易原谅他们呢?
孟玉昕颤抖着手,让自己集中精力去看信上的内容,信是他的父亲孟静南写给姜铭的,用的也是南楚降臣的口吻。“……老臣今生最愧对吾儿,今臣时日无多,望陛下开恩,准许臣父子作别,若陛下应允,臣当含笑于九泉……”孟玉昕记得,他的父亲写得一手俊秀飘逸的好字,如今看信,字还是熟悉的字,但却形同枯槁,没有了当年的笔锋。
信的内容简单,到信末字迹越发浅淡,似乎连力道都弱了不少,孟玉昕不知他父亲的病情怎样,但猜测以他们父子今生都不愿再见的关系,如非真到了生离死别,他的父亲怎么会拉下脸面来求姜铭开恩呢。
孟玉昕知道自己不够狠心,他心软了,他也想回南楚故地看他父亲最后一面。他想当面问问孟静南,为什么要泄露他的身份并把他献给姜玹,这是他一直以来的心结,不问清楚,他心里永远都有一个疙瘩。
打定主意,孟玉昕带着秋禾来到议政殿,还没走进殿门,就听到苏戈的笑声。
“陛下,你说过要让我的,这步棋不算。”苏戈噘着嘴不高兴的说道。
“好,好,朕让你,朕把棋子捡起来,这总行了吧?”姜铭无奈的把自己下的棋子捡回来,苏戈立即高兴的改动棋子,把败局挽救过来。
姜铭和苏戈下棋,只是为了打发时间,苏戈读书不多,棋艺也差劲,姜玹根本不用动脑筋。想当初和孟玉昕对弈的时候,姜铭可一点都不敢走神,只要稍微不注意,他就可能落败。
于是姜铭又自然而然想到了孟玉昕,他扶额想自己这是怎么了,说是为了折磨孟玉昕,反倒把他自己折磨了。姜铭又忍不住想,他已经把苏戈叫来了,怎么孟玉昕还不来?
就在姜铭想叫陆言过来问问情况的时候,陆言急匆匆走进来:“陛下,玉修仪来了。”姜铭一喜,赶紧调整好情绪,冷淡的让陆言把人领进来。
“陛下,该你下了。”苏戈把棋子改动后,笑盈盈的让姜铭接着下棋。
“好,”姜铭看了一下棋局,“就下这里。”姜铭轻易又堵住了苏戈的去路,苏戈一看自己又处于劣势,愁的双眉紧皱在一起,支着下巴想自己该怎么办。
孟玉昕走进大殿,看到姜铭正在和苏戈下棋,他有些意外,“参见陛下。”孟玉昕按照以前的习惯,简单行了一个礼,但是这一次姜铭却没有急着让他起身。反倒是苏戈笑着起来扶孟玉昕:“玉修仪,我一直想来拜访你,今日可算见到你了。”
“宛充容,请注意一下礼节。”陆公公小声提醒道,苏戈长在民间,没接受过礼仪教化,姜铭也一直不在意,说自己就喜欢苏戈这种直率纯真的性格。陆公公也一直讨好苏戈,但现在他知道姜铭心里不高兴,连忙开口提醒。
孟玉昕也察觉出了异样,推开苏戈,想再次行一个正式的礼仪,一直沉默的姜铭这才开口说道:“过来坐吧,朕在和宛充容下棋,玉昕棋艺好,也可以教教小苏。”
“陛下,您是在嫌弃我棋艺不好喽。”苏戈沮丧的说道,回到座位上坐下,不想理睬姜铭。
“朕哪敢说你啊。”姜铭呵呵笑道,起身把苏戈搂在怀里,眼神却瞥向孟玉昕,想看看孟玉昕的反应。
孟玉昕淡淡一笑,说道:“陛下,我今日来是有事恳求陛下,”说着孟玉昕跪下来,“陛下,您派陆公公送给我的信,我已经看过了,家父病重,身为子女者,理当侍奉左右。玉昕想回去探视家父最后一面,希望陛下能够应允。”
姜铭有些不悦孟玉昕的反应,冷冷的说道:“玉昕,朕留孟郡守一命,已是皇恩浩荡,你还想回楚地去看他?”
“陛下,这就是我的回复,您既然把书信交给我看,不是同意我回去看……”
“朕什么时候同意了?”姜铭打断孟玉昕的话,心里说不出的怒火,“朕可没那么仁慈,你现在是朕的嫔妃,哪能说出宫就出宫?别忘了,你们是南楚降臣,朕还没有糊涂!”
孟玉昕看姜铭发怒,有些奇怪,他见惯了姜铭的喜怒无常,但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又得罪了姜铭。他忘了和姜铭冷战的事,以为姜铭有了苏戈,自然会疏离他。今天是他第二次见到苏戈,发现苏戈比想象中的更讨人喜欢,他像一潭死水,而苏戈却是活水,不用说都知道姜铭会选哪一个。
姜铭越想越生气,他一直等着孟玉昕来和他服软,只要孟玉昕求求他,说一些软话,他不就什么都答应了吗。
眼见孟玉昕和姜铭僵持不下,苏戈立即说道:“陛下,还是先让修仪起来吧,修仪身子又不好,前不久不是刚大病了一场吗?”
姜铭这才想起来,有些担心孟玉昕的身体,不过面上依然一副不高兴的样子,勉强说道:“起来吧。”
“谢陛下。”
姜铭看孟玉昕又不说话,心里更气:你到底想不想回去?想回去看孟静南,就求朕啊,不要呆着不说话。
“陛下,如果您不同意,那我也不强求了。”姜铭等了很久,就等来孟玉昕这句话,气得他都快绷不住表情,想掰开孟玉昕的脑袋看看他到底是怎么想的。
苏戈也一脸意外的表情,连忙笑道:“玉修仪,你一片孝心,真是让我感动。如果你真的想回去,陛下也并非不是通情达理的人,”然后靠向姜铭,问,“是吧,陛下?”
“小苏说是就是,玉昕,朕也不是故意为难你,希望你牢记自己的身份,这一次朕就为你破例。”姜铭顺着苏戈的意,给自己找了一个台阶。
“谢陛下。”孟玉昕赶紧行礼道。
“玉昕此去路途遥远,朕还有一些事要对你细说,走,朕送你回景华阁再说。”
苏戈却不高兴:“陛下,有什么话不能当着我们的面说?”
“跟你说你也不会感兴趣,乖乖先回宫去。”姜铭揉了揉苏戈的脸颊,脸上带着笑容,但苏戈却很生气,也不行礼,直接就带人回自己的重华殿。
孟玉昕看向苏戈离去的身影,突然觉得苏戈这人很有意思,而他自己身上背负了太多东西,早就不会率性而为了。不过姜铭却以为他介意苏戈的举动,解释道:“你别在意,小苏就是这样的性子。”
“我没有,宛充容这样子挺好的。”
“是吗?你也可以这样啊,朕不会生玉昕的气。”姜铭立即说道。
孟玉昕看向姜铭,无奈一笑:“陛下此时不生气,谁能保证之后不会生气呢?”姜铭有些尴尬的移开视线,他是天子,习惯按照心意做事,高兴的时候说几句好听的话,不高兴的时候,该生气的还是会生气。
孟玉昕早就看透了皇帝的虚伪,还好他已经得到了教训,不会再轻信天子的甜言蜜语。回景华阁的时候,姜铭硬是要他同乘御撵,孟玉昕无法推辞,只好坐到姜铭身边,天知道,坐在只有皇帝才能坐的御撵上,他简直如坐针毡。
一路上,孟玉昕都在不停的猜想,姜铭今天到底怎么了,为何突然又对他这么好了?
“你在想什么?”姜铭一把握住孟玉昕的手,突然问道。
“没,没什么。”
孟玉昕这个样子,完全是欲盖弥彰,姜铭也不点破,揽过孟玉昕单薄的肩膀:“朕好些日子没有见到玉昕了。”说着闻了闻孟玉昕身上独特的清香味,这香味让他非常熟悉,忍不住在如玉的脖颈上咬了一下。
孟玉昕被姜铭突然的动作,刺激的“啊”了一声,然后赶紧离姜铭远些,问:“陛下不是有话要对我说吗?”
“哦,朕是有话要对玉昕说,”姜铭这才想起来他说过的话,嘴角勾出一个弧度,凑到孟玉昕耳边继续说道,“不过这话不能让外人听见。”
孟玉昕不明所以,赶紧看向姜铭,他以为姜铭有非常机密的事情,却不知姜铭脑海里想的却是旖旎的画面。“玉昕这样子,真是秀色可餐。”姜铭看孟玉昕一脸疑惑的神情,他说不出的心动,直接捧着孟玉昕的头,开始亲吻孟玉昕的脸颊。
“陛下,陛下,这里是在外面。”孟玉昕赶紧推开姜铭说道。
哪知老天却不配合孟玉昕,他的话刚说完,就听到陆公公的声音:“陛下,修仪,景华阁到了。”
姜铭满意一笑,抱起孟玉昕就下了御撵,然后往寝殿的方向快步走去。孟玉昕只觉无脸见人,赶紧把脸侧向姜铭的胸膛,不过多时他就听到陆言关门的声音,他更害怕的哆嗦了一下。
作者有话要说: 提前防雷,前方高能,请小可爱自带防雷针哈
☆、第三十四章
孟玉昕被姜铭放到柔软的锦被上,他赶紧闭着眼不敢去看姜铭,但姜铭哪容他躲藏,直接双手撑在他身侧,居高临下看着他,愤愤的问:“说,为什么这么久不来见朕?”
孟玉昕感到莫名:“是陛下不想见我,陛下不是在生我的气吗?”然后孟玉昕仰起头和姜铭对视,“都说只见新人笑,不见旧人哭,有了宛充容,陛下恐怕已经忘记玉昕了。”
孟玉昕本是自讽,没想到偏偏合了姜铭的意,姜铭哈哈笑起来:“朕可没忘了玉昕,来,让朕看看,朕骄傲的玉修仪什么时候哭过?”说着,就去亲吻孟玉昕的眼角。
孟玉昕紧张的一时忘了呼吸,等姜铭停下来后,他才开始大口大口的喘气。
“玉昕,朕这次只给你一个月的时间,不管孟静南怎么样,一个月后,你必须给朕回来。”姜铭靠近孟玉昕的脸颊说道,每一个字都清晰的落在孟玉昕的耳畔。
“陛下,此去楚郡路途遥远,家父的病情我也不清楚,一个月的时间太短了。”
“不行,朕就是要你快点回来。”姜铭紧紧抱住孟玉昕说道,要不是心疼孟玉昕,他连一个月的时间都不会给。他心里想就当这次放孟玉昕回南楚故地,算是给孟玉昕赔罪了,和孟玉昕冷战,他也不好受。
姜铭想着要和孟玉昕分别一月之久,越想越觉得时间宝贵,他轻轻搂住孟玉昕的头,开始品尝他好久没有触碰过的嘴唇。一夜极尽风流,姜铭恨不得把错过的□□,一下就补齐了,但孟玉昕的身子可容不得他折腾。姜玹只好作罢,在孟玉昕耳边说道:“今晚就饶过你,等你回来,你求饶也没用。”说着,姜铭又热烈的亲吻孟玉昕的耳垂,灼热的气息喷在发红的耳朵上。
第二天起来,孟玉昕浑身酸软,如果可以他真想再躺一会儿,但今天他必须出行,再不走,今天就耽搁了。
等孟玉昕穿戴完毕,来到景华阁外,随行的宫女太监还有侍卫都已排列整齐,只等孟玉昕上马车,就可以出发。
“末将段黎,见过玉修仪。”从队伍最前方走出一个身穿军装的人,他来到孟玉昕面前抱拳行礼。
“段将军免礼,此去南楚郡路途遥远,一路上还要仰仗将军保护。”
“末将就算粉身碎骨,都要确保修仪周全。”
孟玉昕赞赏的点点头,姜铭担心他的安全,特意给他安排了一队禁卫军来护送。这位段黎段将军乃武状元出身,之前一直在禁卫军中当值,深受姜铭的器重,所以这次姜铭指派段黎担当护送的任务。
孟玉昕上了马车,车上已经铺了软软的垫子,他这才觉得好受些。但是现在已经入夏,这些垫子看着都让人觉得热,他心里忍不住责怪姜铭昨晚的动作。
马车很快就出了皇宫,孟玉昕伸出头来看着高高的宫墙被甩在车后,心里豁然开朗起来,就像鸟儿出了笼子,鱼儿回到大海,他眼里的天地变得无比广阔。
秋禾走到马车旁,对孟玉昕小声说道:“公子,奴婢好像看见三皇子了。”
“他在哪儿?”孟玉昕问,他以为姜玹是来给他送行的。
“在城楼上。”说着秋禾往城楼方向看去,但却发现原本站在城楼上的人已经不见了。
孟玉昕没有看到姜玹,有些失望的收回视线,他放下车帘,又想:或许这样也好,我暂时离开皇宫,彼此分别一段时间,等再回宫的时候,一切都能回到正轨上来。
姜玹等孟玉昕一行人都走远了,他才从角落里走出来,他不知道孟玉昕这一去要多久才能回来,心里有太多的不舍。他没脸去给孟玉昕道别,只能早早守在城墙上,目送孟玉昕离开。
姜玹觉得孟玉昕这一走,他什么都不想干,后宫的苏戈越来越得宠,他的父皇几乎夜夜留宿重华殿,让徐昭仪非常着急。朝堂上,郑家不断扩张自己的势力,姜玹每日疲于应对兵部的各种政务,有时候还被他的岳父谢丞相叫去商讨一些事情。姜玹觉得心神俱惫,就算在外打仗时两天不休不睡,他都没有这么累过。
当高盛一邀请他出去打猎,他立即就答应了,难得有个放松的机会,他决定把所有政务都抛到一边。向姜铭告了假,姜玹带着几名属下,骑马来到燕京驻地,这里离京城并不远,姜玹当天就能返回,不过为了和高盛把酒言欢,姜玹才特意告假。
姜玹和高盛有一阵子没见面了,见了面,先高兴的聊了几句,然后带着侍卫来到郊外打猎。两人都是军中好手,很快就打了不少猎物,姜玹笑道:“高将军,以我们这打猎的速度,再继续下去,这林中就没有猎物了。”
“都怪三皇子箭无虚发,这打猎讲的就是乐趣,您倒像是来打仗的。”高盛笑道,他今天一见到姜玹,就觉得姜玹很奇怪,等到打猎的时候,他更是觉得姜玹奇怪了。
高盛打猎讲的是乐趣,对幼小的猎物和雌性猎物,他一般都会放过,有时候他还会故意放掉猎物,享受追逐的快感。但姜玹却不一样,姜玹的每一箭都很准,见到猎物就追上去,那股子拼劲让高盛以为到了战场。
“最近糟心事太多,一时失态,高将军不要介意。”姜玹听了高盛的话,这才回过神来,对啊,他不像是在打猎,反倒像是来发泄的。
“公务上的事?”高盛问。
“对啊,来你这里躲两天。”
回到驻地,天色已经暗下来,一轮月亮还未圆满,挂在天空,引起人的思念。
士兵已经结束训练,高盛让手下在训练场点上炭火,摆好烤架,准备在训练场和姜玹喝个不醉不归。高盛只留下一头鹿,其他的猎物都分给属下们,等膳房把猎物清理干净后,高盛亲自涂抹调料,那动作别提有多娴熟了。
姜玹坐到小桌旁,慢慢品着酒,听高盛说道:“以前行军打仗,三月不知肉味,我就自力更生,打个猎物烤着吃,再喝几口小酒,就算战死沙场也不遗憾了。”
“高将军不是治军严谨,不准属下喝酒吗?”姜玹笑道。
高盛没想到把自己套住了,哈哈大笑起来:“勿怪,勿怪,这都是当年的事了,当时我还不是一方将军。”
姜玹一听,就猜到高盛说的是曾经南楚的事情,想到这里,他就特别想问一下高盛和孟玉昕的恩怨。据他所知,高盛不是贪生怕死的人,当初高盛投诚,也不是为了自己能够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