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三]陌上青衫与谁归完本[bl同人]—— by:墨微砚

作者:墨微砚  录入:05-20

可李俶是最不可能派人刺杀李泌的。
南亦远困扰地拍了拍额头,这复杂的朝局让他一个懒散的人愁得恼人,此刻他实在不想再想这些。
朔漠适时地端了一杯刚沏好的茶,南亦远抿了一口,眉梢微蹙:“这茶你煮了多久?”
“与从前一般,半个时辰便取了炭火。”朔漠道。
南亦远咂嘴,心道朔漠应是没有说谎,但这茶味未煮开,口中涩然,与寻常朔漠煮的茶水差了些。
“我给先生重新沏一杯茶。”朔漠见南亦远神色,知自己这壶茶未泡好,忙要伸手去接南亦远手中的茶杯。
南亦远收回手,另一只手摆了摆:“不用了,苦些也好,清醒点。”说完,他微微一笑,闭眼小憩去了。
朔漠怔怔地看着南亦远,他觉得南亦远回来后人变了许多,曾经南亦远会因为茶未泡开而让朔漠重新去泡,曾经的南亦远鲜少会耐得下性子闲散地躺在栏杆上晒太阳,更不会温柔地对他笑一笑,如今的南亦远如春风拂面,但是朔漠却不习惯这样的南亦远。
耳边未传来脚步声,南亦远问道:“你有事?”
“先生,您什么时候会带我回长歌门?”南亦远曾经说过,等他无事了,便带朔漠回长歌门,再也不往两都跑。如今,南亦远平安回来了,成王也登基成为了太子,一切事都落定,可南亦远却未再提及要回长歌门。
南亦远挑了下眼皮,看了眼朔漠,而后悠然地回道:“是时候我自然会带你回去,现在还不是时候。”
“什么时候才是时候呢?”朔漠问。
这倒是问住了南亦远,南亦远思索了良久后,然后指了指自己的胸口:“这就得问它了。”
“先生!先生!”楚姨焦急又带着欢喜的声音忽然传入了南亦远的耳中,南亦远翻身跃下栏杆,迎上了楚姨。
“楚姨您可得慢些,我还等靠您做饭给我吃呢。”南亦远打趣道。
楚姨假装横了一眼南亦远,自从南亦远回来后,楚姨觉得南亦远比以前好相处了许多,起码不会总冷着一张脸了。不过,楚姨还是心疼,南亦远右脸上那道食指长的疤痕看得人触目惊心,楚姨怕看见南亦远的那道伤疤难过,她微微侧过了目光,对南亦远说道:“皇甫将军来了!”
皇甫濯从长安回来了?南亦远心头一阵欢喜,他弯起嘴角笑了起来,连一直带在身上的青玉流都没拿,就朝着门口快步走去。
朔漠也要跟上,却被楚姨拦了下来:“咱们俩就别去打扰先生和皇甫将军叙旧了,你再泡壶茶,我去准备些酒菜。”
朔漠不情愿地随楚姨走,时不时地回头望向南亦远离去的方向,咬紧了牙根。
皇甫濯抱着膀子斜倚在门边,他望着院中扶疏花木后的回廊,一袭青衫白衣翩然而至。皇甫濯心情极好,他竟还吹起了口哨,生怕南亦远看不见他一般。
南亦远笑着,走近皇甫濯:“许久不见,皇甫将军升官了啊。”远远地,南亦远就向皇甫濯道贺。
皇甫濯得意地扬起嘴角,朗声道:“许久不见,南先生客气了不少。”
然而,当南亦远走近他身前时,皇甫濯嘴角的笑容消失不见,他惊愕地看着面前的人,伸手触上了南亦远脸上那道可怖的疤痕。
“谁伤了你?!”皇甫濯恨恨咬牙,怒意瞬间喷涌而出,是谁在南亦远的脸上留下了这道伤痕!
第二十二章
南亦远挪开头,笑着道:“人都死了。”
皇甫濯一怔,而后明白了,南亦远能活着回来,那人定然活不了了。
“皇甫,其实我挺感激这道疤的,”南亦远对上皇甫濯心疼的眼神,笑意盎然,他伸手顺着脸上那道疤痕划了一下,“在那个时候我才明白,我是真的怕失去谁。”南亦远没有说明怕失去的到底是谁,可他是看着皇甫濯说的这句话,那个“谁”也就不言而喻了。
皇甫濯了然又吃惊地笑了起来,南亦远永远都是这么倔强而骄傲,不过这也仅是在他皇甫濯面前。
“是我让你去的长歌门,如果你不去,就不会有这些事情发生。”在得知南亦远遇刺时,皇甫濯十分懊恼,他悔恨自己为何一定要让南亦远护送李泌离开,他可以求助郭子仪,但他偏偏将南亦远推了出去。因为,他太相信南亦远了,以为在年少时总舍身护住自己的人仍旧能护住其他人,可南亦远护住了李泌,却没护住他自己。
南亦远笑得无奈而感激,他却是摇了摇头:“皇甫濯,你以为你真能叫得动我?若不是我自己答应去,谁也别想让我南亦远这么折腾!更何况,你我皆明白这就是个陷阱。”
这就是南亦远的脾气,可皇甫濯却觉得南亦远还是变了,变得善解人意,不再难以亲近。
“走吧,朔漠应该已经备好了茶,正巧我还没用早饭,看你这风尘仆仆的模样,定然是连府都没回,直接奔我这里来了。”虽然皇甫濯装出一副轻松模样,南亦远还是一眼便看出了皇甫濯眉眼间的疲惫。
皇甫濯从不与南亦远客气,当即揽着南亦远的肩头,就轻车熟路地往里走。
石几上放了一壶刚沏好的茶和两碗粳米粥,还有几叠爽脆可口的小菜,茶温刚好,粥也刚晾凉。南亦远与皇甫濯一人就着一碗粳米粥,吃起了早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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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姨在皇甫濯府邸时,也常常给皇甫濯开小灶,皇甫濯自然也没少吃楚姨做的饭菜。皇甫濯笑道:“我帮你吃了不少,的确好吃。”
南亦远给皇甫濯面前放了一杯茶:“可是这茶水却没从前的好喝了,你说说,那孩子是不是在你那经历了什么事?”
皇甫濯眼神一暗,复又亮了起来,他道:“这事也是我做的不对,当初沁水一役,若我不依着他带他上战场,这孩子也不会受到惊吓。”
南亦远手指摩挲茶杯边缘,讶然道:“他曾经的身份你该是知晓的,这种场面怎会吓到他?”
皇甫濯琢磨了一会儿回道:“许是看见了曾经的同伴死在眼前,自己却站在了对立的一方吧。”
南亦远沉默,难怪他觉得近来朔漠人变得有些沉闷,原来他经历了这样的事情。
“你怪我吗?”皇甫濯小心地问,不论南亦远回答他的结果如何,皇甫濯都认。
良久后,南亦远才淡淡地开口:“这个世道谁能料到呢?皇甫,我们都身不由己。”
皇甫濯心猛然一抖,他握住了南亦远冰凉的手,不松开:“南亦远,我会带你离开这里的。”
南亦远看着对面温柔的人,也露出了温暖的笑容来:“我信你皇甫,不信你,我也不会活着回来见你了。”
这一瞬间,似乎所有的顾忌与隔阂都消融了,纵然十多年未见,他们仍旧可以如孩童一般不在乎任何事,任何人。南亦远望着皇甫濯,皇甫濯看着南亦远,一个月前,在洛阳郊外,两个人皆言不想失去对方,原来从那时起,他们就都动心了。
飒然一笑,手都松了开来。南亦远有些难为情,他见到朔漠站在不远处的回廊里一直望着他和皇甫濯。皇甫濯转头看了一眼朔漠,而后尴尬地挠了挠后脑勺。
他们两人皆未注意到朔漠的双手紧紧地握在了一起,腰间悬着的怀刀似乎感受到了主人的怒意,不甘地在剑鞘中跳动。自南亦远与皇甫濯相遇,南亦远淡漠的眼中就多了一丝温柔,而这眼神却只落向了皇甫濯一个人。朔漠不甘心,他一心一意地侍奉南亦远,为何南亦远的目光却一直徘徊在皇甫濯的身上。
“朔漠,去我书房把围棋拿来。”为掩饰尴尬,南亦远开口唤远处的孩童,让他去屋里取棋。
朔漠应了一身,立刻跑去了南亦远的屋里,将围棋取来,搁在了石几上。
“怎么好好地要下棋来,我可许多年没下了。”在战场上从不退缩的皇甫将军看见纵横棋盘就头疼,从小他就下不赢南亦远,他多年未下,如今棋力更不如前了。
南亦远一边分棋盒一边揶揄皇甫濯:“棋盘如战场,皇甫将军在战场上大杀四方,在棋盘上去不行吗?”
皇甫濯不甘地摸了摸鼻子,竖起拇指指了指自己,回道:“我在战场上可是未尝一败。”
“谁可证明?”南亦远把黑子推到了皇甫濯的面前。
皇甫濯想了一想,望见朔漠,立刻点了下朔漠答道:“朔漠!”
“朔漠,皇甫将军说的可是真的?”南亦远问朔漠。
朔漠冷冷地扫了一眼皇甫濯,而后低头道:“我只见过一场,其他不知。”
“唉?”皇甫濯点了点朔漠,又无奈地笑着摇头,“这小子总向着你。”
南亦远抿唇微微一笑,向皇甫濯做了个请势:“黑子先行。”
皇甫濯已在不知不觉中被南亦远摆上了棋盘,他无法推脱,只得应战。南亦远让朔漠回屋温书,说下午要考教他的功课,朔漠知南亦远是让他离开,便应了一声,闷闷退下。
“你有话要对我说?”等朔漠离开,皇甫濯绷紧了神色,问南亦远。
南亦远点点头,也肃神道:“有些事我想不明白,想借这盘棋,与你探讨一二。”
“那我便陪你下到你想明白。”
“多谢。”
第二十三章
白子破开中路,解了包围。头顶蝉鸣聒噪,心中思绪万千,但面前坐着一个视他如命的人,南亦远平静不少,手底棋路开阔顺畅,一连杀了皇甫濯四局。
皇甫濯讶然,将捻在手中的黑棋丢回棋盒,连连摆手说“不下了,不下了”。南亦远说是要与他一边下棋一边想事情,可一开局,南亦远就杀得酣畅淋漓,着实让皇甫濯汗颜。
“你不是想事情吗,棋下得这么畅快,难不成你想通了?”被杀得毫无招架之力的皇甫濯悻悻地将棋丢回棋盒,揶揄对面还没下过瘾的人。
南亦远拂开棋子,一边捡棋,一边对皇甫濯说:“想不开,才下得快,想开了,便也没心思下棋了。”
皇甫濯一听,假装挑眉不悦:“那你这是拿我出气啊。”
南亦远瞥了一眼皇甫濯,讥笑道:“小民怎敢。”
“算了算了,是我‘怎敢’得罪你,”皇甫濯摆摆手,帮南亦远捡棋子,看来这棋还得继续下下去,不过总让南亦远这么大杀四方也不好,皇甫濯便问道,“说来听听,你想到了什么?”
南亦远捡棋的手指一顿,“啪嗒”一声,一颗白棋被他用力按在了棋盘上,南亦远深邃眼眸直视着皇甫濯,他道:“你觉得太子城府如何?”
皇甫濯敛眉,南亦远这话中的意思,难不成对太子有了防备之意?
“你难道怀疑是太子派人要杀长源公?”
南亦远摇头:“我倒不是这个意思,长源公虽与圣人关系匪浅,但他对太子亦是一心一意,在长源公眼中,太子便是未来储君的好人选。不过,太子是不是也这么想呢?或者,是他背后的那个人……”
皇甫濯将黑子丢回棋盒,沉声道:“你怀疑是那个人撺掇太子去杀长源公,可这也无道理啊,既然他要扶持太子为帝,那么不是与长源公的心思一致,他们是友非敌。”
“是友非敌?现在是,未必以后是。”棋盘收拾干净,南亦远向皇甫濯伸手,示意皇甫濯再开一局。
皇甫濯无法推拒,只得先在棋盘上落下黑子,不过这一次,他有信心不会再被南亦远杀得狼狈不堪。
“以后?以后岂不是更无可能,太子为帝,那个人身份更为尊贵,而长源公又怎会威胁到他?”皇甫濯看着南亦远在黑子边随意地丢了一颗白子,说道。
南亦远冷笑:“那个人毕竟已经死了,他站在幕后,操控一切,你觉得以长源公的脾气,会见得惯?”
皇甫濯倒也笑了:“长源公悟道多年,道心应该已经成了吧。”
“道心已成?”南亦远眉梢倒竖,“他若道心已成,何须回长歌门隐居,该回纯阳宫才是!”
“啪嗒”一声,南亦远用力落下一枚白子,这一次他没有那么快就将皇甫濯的黑子围堵住。猜测人心永远比筹谋布局要难,更何况,他要猜的一个是李泌的心,一个是没有心的人的心。
皇甫濯紧紧盯着棋盘,思索着南亦远的话。南亦远说得不无道理,李泌若要真的隐居,何须去与朝廷有着千丝万缕联系的长歌门?再者说,长歌门门主杨逸飞与建宁王李倓交好,李泌回长歌门,这事细细想来倒颇耐人寻味。
“但刺杀长源公与你的两拨人,一边是张皇后的杀手,一边是与狼牙军合作的红衣教妖女,这两拨人与那个人怎么也无干系,更何况,张皇后若是知晓建宁王还在世,定会处心积虑地要除去他。”
“张皇后是真的要杀长源公,毕竟长源公在圣人心中分量不轻,他一句话就让圣人封了曾经的成王如今的太子为天下兵马大元帅,又让圣人对赐死建宁王一事追悔不已,张皇后自然恨他。”南亦远手执白棋,盯着棋盘留意下一步的路数,脑中却是思索着朝局变化,待他确定白棋落处,一边在棋盘上落下白子,一边对皇甫濯道,“至于狼牙军为何要杀长源公,你不觉得这令人想不通吗?”
“长源公颇得圣人信任,若无长源公,收复两都不会如此顺利,狼牙军记恨长源公,岂不是理所当然?”皇甫濯道。
“也太理所当然了,”南亦远笑了笑,“狼牙军闲得慌,去刺杀一个要归隐的人?如今安庆绪哪里还有心思去管离开了东都的李泌,他的心思都在如何反攻洛阳之上,若非如此,他怎还会一而再再而三地徘徊在沁水边?如今的李泌不过是一个普通老百姓,刺杀他就能扭转狼牙军的局势?安庆绪狼子野心,但他不傻,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他分得清。”
皇甫濯觉得南亦远说得也有道理,安庆绪图谋天下,李泌如今已是闲云野鹤,他安庆绪怎会在意一个不再受朝廷重用的人。这么说来,那红衣教的妖女出现,是另外受人指使。而这刺杀李泌的消息是从李辅国那里得来的,李辅国能主动告知他,也能主动告知其他人。尤其是,李辅国如今与张皇后并不站在一起,告知张皇后的敌人,对他来说有利无害,那张皇后的敌人是谁呢?
还活着的建宁王李倓!
脑中闪过一道惊雷,皇甫濯骇然丢下一枚黑子,却恰恰落在了白子的圈套里。
南亦远抚掌笑道:“我让着你,可你还是送上了门,这局棋我又赢了。”
“你是不是早就怀疑是他了?”难怪刚才南亦远三句不离李倓,原来他早就怀疑了建宁王。
虽然皇甫濯未说出“他”的姓名,但南亦远已经知道皇甫濯说的是何人。南亦远笑得随意:“我猜,他与李辅国联手,要除去所有对他不利的人。”
“他为什么这么做?”
“因为,他想掌控天下!”
头顶蝉声越来越刺耳,皇甫濯已没了心思下棋,第五局仍是南亦远胜,皇甫濯就更不想下了。他悻悻地将黑子丢回了棋盒,双手压在膝上,皇甫濯望着一池将开未开的荷花,连连摇头叹息:“狼牙军还没杀光呢。”
南亦远也随着皇甫濯的目光望向池塘,池塘上风平浪静,谁也知池塘下是不是波涛暗涌。他又看了一眼皇甫濯,他本可以回长歌门,为了皇甫濯,他毅然决然地又回到了东都,他不放心将这个人留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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