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不是,仇恨可不止生于善恶之间。”许碧川也一笑,“但我还是想问问,你听过这么多江湖故事,要你选择,你要选正,还是邪?”
“我选我,我想正就正,想邪就邪,看我开心。”邱灵赋满不在乎。
许碧川把扇子一收,笑道:“臭小子。”
邱灵赋咧开嘴,接过许碧川手中的帕子,擦了擦手里的油。
他心念一动,忽然想到阿魄给自己擦手的那张帕子来。
邱灵赋更想看到正义之人的恶的一面,他由心地相信人性本恶,由此可窥看人真实的一角。
那偶尔剥去正义外衣的丑恶与狼狈,一定会让他抑制不住兴奋愉悦。
就像捉弄他人时,看到别人的气愤跳脚,破口大骂。
......阿魄老爱这般那般纠他恶行,不知这人,会不会也有这么一面?
第25章 反击(一)
武林众人在紫湘楼针对白家下人的几番争论,毫无结果。
每每有人要主张对邱心素进行讨伐,花雨叶或是许碧川都会站出来提出疑点,说不能妄害无关之人。
令丁宫主头痛的是,在场之人中曾参与当白家之事的门派中,青山盟、蛊地与楼山派都因这句话想起了当年白家的事件来,各自保持了沉默。
唯有焰云庄烈老鬼愤怒于白家下人之死,他道:“既然找不出其他人,而邱心素嫌疑这样重大,何不找到她再说是不是她做的!她那素心派可是神神秘秘,一直不知道在搞什么,实在可疑......就算不是邱心素所为,那人伪装邱心素杀那白家倒霉鬼,也肯定和邱心素有什么原因。如果不是邱心素的责任,到时候再放了她不就行了?”
丁宫主心中窃喜,这话说得有理有据,甚得他心:“烈庄主说得是!总之......我定不能让刘兄弟白白死了,一定要找出真凶来!要不是邱心素,我定赔礼道歉!”
他说着一套背后一套,可真是嘴脸虚伪奸恶。
可就当双方争论不下,紫域又沸沸扬扬传出了一些说法来。
让丁宫主是喜忧参半。
这几日,紫域大小茶馆饭馆,市场街道,都有人针对紫湘楼发生白家下人的血案议论。
传言具体说法不一,但主要意思却很明确——有人冒充邱心素刺杀白家下人。
这散布消息的人说起这紫湘楼的血案来,可不是按照“这紫湘楼白家下人被杀,而后杀手是一疑似邱心素的人”这个顺序说的。
而是先指明有人假扮邱心素白衣穿着,再言白家下人被杀害。
期间还大肆翻起了当年邱心素在花雨叶时济世救人的事情来,说这邱心素,如何心善,如何侠骨柔肠,怎么会杀无辜的人。
更把饭酒老儿在紫域撒下的半真不假的言论拿出来一块说了,把这满紫域的舆论引向了这样的方向:有人利用饭酒老儿的言论,假扮邱心素杀害白家下人,以此栽赃陷害这邱心素,摆脱自己的嫌疑。
而此举意在掩饰白家当年的真相,凶手直指当年参与白家屠杀的六大门派。
这样的说法在百姓之中与江湖上越吵越热,最后竟然也能在历经此事的江湖人中动摇人心起来。
六个门派中那夜在紫湘楼的四个门派,也都各怀心思,而其他门派心中似乎也能够接受这传闻的说法,看那四个门派的眼神也都怪异起来。
不仅这些门派心中有所动摇,就连散布谣言的人,心中都快被自己说服了。
“怎么办?我都快要相信了。”邱灵赋在床上唉声叹气。
含嫣对这厚颜无耻之徒实实地翻了一个白眼。
这湘水宫之事与白家之事,自己没事就在床上想,却是想不出个所以然来,都开始觉得自己胡编乱造的消息都有可能来。
这铺天盖地的言论如此迅猛,以至于湘水宫再想改变已经很难。
此乃丁宫主这忧,而这喜......
“湘水宫想动用武林力量捉拿你娘,我效仿你,出动花雨叶力量散布消息无可厚非,可你非要大肆吹捧那湘水宫在江湖如何严于律己不问江湖......还要赞扬他姓丁的如何为了湘水宫客人安危,明哲保身不涉争端,此次之事在湘水宫纯属意外......你疯了吧?”
含嫣咬着苹果,在邱灵赋床边椅子上摇着,满脸不理解。
“你懂什么?江湖有言,捧得越高,摔得越惨......你还是别想了,看我到时候怎么办就行。”邱灵赋趴在床上,自鸣得意。
那伤口已经结痂,穿上衣服也已经无碍,那羽天罗便被他拿在手里破布似得玩耍,一会儿扎成死结,一会儿变成绳。
“搞不懂你。”含嫣咔一声脆脆地咬了一口苹果,吞下,“你这伤好了没有,过几日就是花朝会了,你伤就是没好也得赶路,我们花雨叶可不等人。”
邱灵赋听到花朝会,看着手里的羽天罗,眼睛就一转悠,又假装漫不经心地问道:“花雨叶邀请来的人都有哪些啊?”
自小就玩在一块臭味相投的含嫣,一眼就看出了这小子眼神不对劲:“问来干嘛?你又有什么计划,我也要玩。”
邱灵赋催促:“快说,耽误我想法子,就怪你。”
“广邀天下江湖大派,名门望族,富贵人家,文豪墨客,名媛美人......你还想有谁?”
“王朝权贵呢?比如艳意王妃。”邱灵赋问道。
“王朝权贵要来自然不敢拒绝......至于艳意夫人来不来,我怎么知道?”含嫣抓着头想了一会,泄气道,“这你得问衔璧,这都是她负责,我怎么懂!”
含嫣虎头虎脑的毛病又犯了,邱灵赋摇摇头,就知道问她没用。
“那......乞丐呢?”
“乞丐?”含嫣好笑,“你是在问那个阿魄吧?按理而言是不会有的,可......哎呀!你问我我怎么知道?”
含嫣一想事情头就大。
这和邱灵赋倒是有些像,可她又不会放弃,想不出来就还要想,直到把自己想得气闷。
“阿魄要去,自然放他去。”门外传来温润儒雅的声音。
一道清俊人影出现。许碧川。
“这花朝会,不就是你的网么?”许碧川笑道。
“可疑的人,花雨叶都不会把他阻拦在外。”
在紫域又逗留了三五天,邱灵赋伤好的差不多了,许碧川便带着他和邱小石在紫域满城风雨里启程花雨叶。
至于含嫣,自然不与他们一道,还要为花雨叶在紫域处理一些事项,两天后再走。
邱灵赋自从从淮安出来,就大病小伤不断,邱小石愧疚,这几天对邱灵赋是照顾有加,唯命是从,这邱灵赋就得寸进尺,惯出脾气来了,这零嘴吃的一包包往马车上放,堆得要坐上两个人都困难。
害得这许碧川都得和邱小石坐在外边赶马车。
这紫域到那花雨叶要经过一片偌大的山林,名叫山海林。
在这几乎无边无际山林便要走两日,才能到达一城名叫花田,到了花田仍旧需要再行半日才能到那花雨叶所在的山坳谷地。
这山海林里丛林密闭,山势险恶,本没有什么人烟,可不仅花雨叶弟子要来往紫域必经此路,每年这花朝会吸引了许多侠士,这紫域或是花田便有人发现了商机,在这山海林中便有了一处驿站,有几间客栈茶楼,供人歇脚过夜。
这路又走了一天,天色将暗,三人到了那无名的驿站,正打算卸下行李找个客栈好好歇歇。
前边赶车的两人才想起这一路吵吵闹闹话多得很的邱灵赋,不知何时没了声音,掀开帘子往里面瞧去,邱灵赋整个人正趴在马车上已经睡得正香,身边堆砌如山高的零嘴早就被扫去了一半。
邱小石进去推了把邱灵赋:“醒来,吃了饭洗了澡到床上睡去!”
邱灵赋被邱小石晃了几次才迷迷糊糊睁开眼,邱小石看到邱灵赋那懒样,看不惯:“起来起来,别懒了!”
邱灵赋把身上的吃的旁边一扔,拖沓着步子懒懒散散便从马车里跳了出去,衣服散乱着也不整理一下,松松垮垮搭在身上。
“把衣服整整,想什么样!”邱小石又啰嗦道。
邱灵赋懒得理他,这些年被邱小石念叨的都麻木了,一懒起来不想动就不动。
许碧川去客栈要房间,邱小石安放马车那行李,那堆栗子点心被邱灵赋又一件件捡在了手里,扭头便打着哈欠,自顾自往那客栈走去。
正要拐进客栈里,下意识回头一看,对面一人蓬头垢面,在对面茶馆旁的阴暗无光的角落里蹲坐着。
布衣褴褛,长发高束,满脸泥污,手中半只冰冷的馒头被他放在嘴里嚼着。
他一双眼睛早透过那桌椅之间朝自己看来,忽然对上邱灵赋的眼睛,一愣,又笑了笑,满身的洒脱之气。
眼睛盯着邱灵赋从未离开,又一边微微低头咬了一口那看上去就干硬无味的馒头,似乎津津有味。
邱灵赋神情也是一滞,随后眉眼勾出了一个骄傲的嘲讽来,他转身便走进了客栈。
阴魂不散。
那人吃的是什么?硬邦邦的馒头吗?
他想到紫域那陋巷来。看来这人也就紫域能有个安家之处了,怪不得就在紫域不愁吃喝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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邱灵赋望了一圈才找到那儒雅清淡的一道身影来。
许碧川也看到了邱灵赋,朝走过来的人道:“走,随小二上去歇息吧,我叫几个菜,送到房里去。小石呢?”
“在后面。”邱灵赋说着,无精打采的。
许碧川心思细腻,观察人精神情态的本事,不说炉火纯青,也算是小有经验。
他看出了邱灵赋这走神和刚睡醒的懵懂之间的区别:“怎么了,魂不守舍的。”
邱灵赋整个人一晃,差点把手上的宝贝零嘴们丢地上,他被许碧川这形容逗乐了,自己嗤笑了起来:“什么魂不守舍,应该叫魄不守舍......”
他兴味地低声道:“许碧川,我在外边看见一个人,你猜是谁?”
许碧出听他这么一说,稍微一想,自然知道是谁了:“这人倒是跟得紧。”
他又对邱灵赋道:“你伤还没好,先上去休息吧,别想这么多。其他的都交给我。”
邱灵赋点点头,转身上楼了。
这阿魄可惨了!邱灵赋心里又乐呵起来。
这许碧川可不是什么好对付的,许碧川去找他,恐怕有的苦吃......
邱灵赋想到这,又醒悟过来,想道:......笑话,难道自己好对付吗?
这即使是心声,说着都没底气。
许碧川走出那气氛浑浊的客栈,这才一会儿,外边的天色也已经暗下来。
邱小石安放好了马车,瘦弱的身躯扛着那大小包裹正好要进来,看到许碧川要往外走,问道:“诶,许诸葛,您这是要去哪?”
许碧川道朝他点点头,温和道:“出去走走办点事,你把东西放了,和邱灵赋先吃着,我马上回来。”
邱小石知道这许碧川花雨叶师爷的身份,还以为这要办什么正事呢,也不问,点点头表示理解,便自个儿进了客栈。
许碧川朝外边细细看了一圈,眼一尖,看到不远处那角落里灰暗的一角,一人带着竹帽抱着臂,靠着墙睡得安逸。
背后客栈吵吵闹闹,路上人却不多,他向那人走过去,还没到人跟前,那乞丐便说话了:“许诸葛找我,有何贵干啊?”
第26章 反击(二)
那人怕是早就发现自己针对他而来,却是动也不动,躺在地上像是就不愿起来了。
许碧川语气却一向不失尊敬:“阿魄少侠救了我的贵客邱小公子,还为他连夜送来羽天罗遮体保暖,我自然应该感谢阿魄少侠,又怎么能看着阿魄少侠在此过夜,连个遮风避雨之处都没有。”
阿魄挑起下巴,扬起头来,从帽檐下边看向许碧川,又笑了:“许诸葛是聪明人,聪明人不说暗话。许诸葛对我这般不放心,还要收留我过夜,恐怕你我都不好受。”
许碧川也勾起淡淡一抹笑来,语气平平:“哪里。阿魄少侠是敌是友我不知,但阿魄少侠的品性,我从邱小公子口中听过,却是可信的。与品性可信之人一道,是敌是友都不需要太警惕不是吗?”
阿魄听到邱灵赋,又听那一句“但阿魄少侠的品性,我从邱小公子口中听过,却是可信的”,此刻天寒衣薄,心里却硬是溢出暖来。
......虽知这也许不过是许碧川一时客气罢了。
许碧川继续道,“况且我们邱小公子只是要寻母,而阿魄少侠不过是要调查当年白家的消息,如今看来这之间并无冲突,而且看上去合作似乎更恰当才对。想必这个,阿魄少侠也是赞同的。”
眼看阿魄似乎有动容之色,许碧川又道:“虽之前阿魄少侠有跟踪邱小公子之嫌,邱小公子也有陷害阿魄少侠之误会,但如此以往怕是会耽误彼此答道目的。不妨不计前嫌,一道追查邱心素与白家的消息。”
阿魄点点头:“不错。”
这个阿魄倒是没什么意见,如今邱灵赋略施小计挖出了一个湘水宫,可湘水宫背后又是谁?各方各势暗中潜伏,还会牵扯出谁来?自己与沈骁如他们应付起来恐怕有些难度。
而这许碧川不知怎地,不知是和花雨叶有何勾当......若是能得到花雨叶和许碧川的帮助,也有利无害。
......更何况,邱灵赋这人大胆又莽撞,让他自己玩下去,不知什么时候自己不在身边,把命玩丢了都不知道。
邱灵赋......
自己在和这心有城府老谋深算的许碧川谈论,竟然又不由自已想到那人身上。
他自己也不知,在想到那人时,他的嘴角不自觉开始上扬,仿佛能尝到他颠沛人生中从未有过的青涩甜蜜的味道。
这抹笑被许碧川捕捉到,可即使精明如他,再明察秋毫也无法揣测这抹笑的意味。
但他知道,阿魄被说服了。
但成功说服了他的,似乎有自己所提及以外的原因。
这驿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菜色不好却还贵着呢。
许碧川也不是第一次来这客栈,点的菜自然有考究,可满桌子的饭菜还是蔫的蔫咸的咸,邱小石吃了几口就吃不下去了。
邱灵赋倒是吃地更多一些,之前那肚子里装的零嘴都和没吃似的。
还没吃饱喝足,那许碧川就回来了。
门才推开,人还没进来,邱灵赋便兴劲十足侃道:“怎么?你把那阿魄收拾得怎么样了?有没有把他......”
这话戛然而止,邱灵赋眼神落在许碧川身后那人身上。
邱小石却早看到了那在醴都看到的乞丐,说话的是邱灵赋,可他自己倒是神色尴尬起来。
“把我怎样?嗯?”阿魄一双眼在有些凌乱的碎发之间,一瞬不眨地盯着邱灵赋,嘴角挂着他那懒懒散散的笑容来。
许碧川笑道:“阿魄少侠不计前嫌,与我们一道去花雨叶,邱灵赋,你那些毒和诡计最好收好,这可是我们的盟友。”
邱灵赋怔了好一会儿才意识到如今的情形来,眼神从那人身上又落回了菜碗里,似乎是在看那本就色味不全的菜肴,可手中筷著却僵着不动,脸色阴阴沉沉,昭然他忽变的情绪来。
“阿魄少侠一定没吃饱,请不要嫌弃这菜有些凉了。邱小公子有伤,食量大着,先吃了。”许碧川请阿魄坐下,友善招待道。
“自然不嫌弃。”阿魄道,看那邱灵赋一双琥珀色的眸子又瞥了一眼自己。
“呿,他当然不嫌弃,我看他从来没吃过这么好的东西吧?阿魄,你可要多吃点,一点也别给许碧川剩。”
他指了一圈这残羹冷饭,嘴毒辣起来,对于那每时每刻压制自己之人,以及未经他同意擅自“化干戈为玉帛”的许碧川,一点好脸色都没有。
阿魄也顺便被自己贬低了一道。
“我没吃过这么好的东西?你忘了?在紫域,你不是请我吃过一碗酱卤鹿肉吗?还有几坛好酒。那晚你倒是一点没吃......毕竟有心事。”阿魄意有所指,往许碧川那边看了一眼。
“我还以为你说那好吃的,是那粒松子糖呢。怎么松子糖不好吃么?”邱灵赋把话题往这边一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