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第33章 簪子
傅母并不看他递过来的东西,只冷笑道:“无亲无故,我可不想平白收人东西,你还是自己留着吧。”
陈晏并不意外,他俯下身,将盒子轻轻放在门前,起身微微一笑,“送不送是我的事,至于收不收,那是您的事,这东西,我总不能留一辈子,那样的话,您也不想吧。”
傅母眼神一变,还没来得及说什么,陈晏又笑着低头拍了拍袖口,“如果您不想收,那阿姨清扫院子的时候,就麻烦您费费神,把它扫走吧。”
傅母听了这话,咬紧了唇,看着陈晏近乎洒脱的动作,最后也没说什么。
该说的都说完了,陈晏退几步,恭敬地向她鞠躬,傅母连连侧过了身体,不想受他的礼,陈晏却仿佛没看见,一鞠到底,而后站起身,挺直了腰背,和她道别:
“阿姨,刚才我冒犯的地方,还请你海涵,我这就离开了,我们,就此别过。”
他说完这话,目光复杂地看了看那围的四四方方的小院,又盯着那墙顶上的朱瓦飞角看了一阵,突然出其不意地说了句:
“阿姨,或许您可以尝试着出去走一走。”
说完这句话,他便不再看傅母的反应,转身大步离去。他来时步履沉重,走时却像是踩了一阵风。
傅母一直目送着他离开,直到他转弯消失不见,一直挺着的腰背才松懈下来。
她蹲下身,捡起陈晏留下的礼物,关上门进屋,坐在客厅的椅子上细细看了起来。
包装盒看上去非常典雅,盒身是和旧书籍一色的暗黄色,一副铜镜前独坐的仕女图几乎占了整个盒身,周边是细细雕琢的刺绣花纹,好看极了。
傅母眼睫轻颤了起来,用手抚摸了盒身良久,最后慢慢打开外面裹着的丝带,揭开盒盖——
入目是一根精雕细琢的发簪静静躺在雪白的绸布上,整体陈一朵盛开的牡丹形状,红翠相映,光泽柔和,却让人移不开眼睛。
傅母愣了一瞬,轻轻拿起它,仔细打量着,上面镶嵌的珠玉很是漂亮,晶莹剔透,饱满润泽。
而美中不足的是,中间镶串它们用的铜线颜色有几处暗沉的地方,看上去有些旧了。
“……这礼物,我买了近十年了。”
傅母怔了许久,匆匆把簪子放下,包装盒原封不动的包好,收了起来。
……
陈晏到小旅馆退房的时候,老板有些惊讶,
“小伙子你现在就走啊?不多玩两天?告诉你,过两天我家那皮孩子从学校回来,他对这一块儿熟得很,有些好玩的地方啊,那是只有本地人才知道的!”
陈晏咧着嘴,“不用了阿叔,我这次来是来有事的,现在事情办完了,这就回去了。谢谢您哈!”
老板细细打量了他一眼,哈哈笑起来,“看来小伙子你的事办得很圆满啊,现在精神多了,嗨,你刚来的时候啊,小伙子好看是好看,就是没有人气!”
陈晏尴尬地笑了笑:“是嘛,哈哈。”
老板也干脆,“得,你是做大事的人,这个小城啊,就不留你了,现在给你退房啊。”
陈晏忙说:“刚没说清,是从明天退房,我明天五点多的车,一大早的,不想麻烦您,就现在来退了。”
“好嘞!”
陈晏结完账,快要上楼的时候,想了想,又问他:“老板,您的桑葚,能卖我一点吗?”
……
这天晚上,忙了一天,精疲力竭的傅彦成慢慢走回家。
他现在看上去要憔悴许多,陈晏不在家,洗衣服、做饭、打扫卫生,他做起来手生,半天没个头绪,后来索性所有衣服送到干洗店,这几天全吃外卖。
反正每年都有一周这样的日子,他就算不习惯,也在逼着自己去适应。
而这还不算他最烦恼的事情。
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他结婚的消息被人透露出去了,他一开始并不知道,后来有人打电话跟他道喜,问他什么时候办酒席,他才知道这个消息。
而他想澄清的时候,却已经来不及了。
他现在一面盼着陈晏回来,这样他的生活就不会一团糟,一面又担心他回来,听到消息自己要怎么解释。
还好,他还有几天才回来。
傅彦成一边头脑胀得发痛,一边自我安慰着,总会有解决办法的。
上楼,拿钥匙,他一边开门,一边想着。
第34章 第34章 分手
开门之后,傅彦成打开门内的灯,一边把公文包放在玄关边的长柜上,松了松领带,弯下腰准备换鞋的时候,身形一顿。
原本满满的鞋架此刻空了一半,他又扫了两眼,发现属于陈晏的鞋子全不见了。
傅彦成指尖轻颤,他直起身体,僵硬地转过身,扭头看向客厅,只见消失了五天的陈晏此刻正端坐在沙发上。
他的样子似乎特意打扮过,头发梳得一丝不苟,眉毛修饰得很仔细,下巴光洁白净,脸上似乎打了层光,看上去容光焕发。
再往下看,他穿着整整齐齐地西装,领结和衬衫都是最近上市的最新款,皮鞋擦得纤尘不染。
傅彦成记得那双鞋子,那是陈晏参加一次国家级高峰论坛的学术会议,为了会议后面的晚宴特意准备的,他一直很是爱惜,那次会议之后,再也没见他穿过。
傅彦成看着他盛装打扮地模样,一时竟有些心慌意乱,他搜肠刮肚了许久,脱口而出的却是一句:
“你怎么现在回来了?”
是不是他知道了什么?为什么提前两天回来?傅彦成心里一团乱麻。
陈晏本来是低着头,看上去在沉思的样子,听了傅彦成的话,他缓慢抬头,像是经年的陈酿终于开坛,醇厚的酒香飘散四溢,傅彦成觉得他可能有些醉了。
因为他眼前有些模糊,他看见陈晏笑着朝他招手,“我过来,是给你带了点礼物。”
不是他以为的质问,傅彦成突地松了一口气,脑中一直绷着的弦松了之后,他赫然发现,自己后背竟然一片冷汗淋漓。
然而看着陈宴噙着笑意的嘴角,傅彦成强撑着没露痕迹,他俨然已经忘了换鞋的事,直接踏进了客厅,慢慢走到陈晏面前。
陈晏笑着示意:“坐啊。”
傅彦成紧抿着唇,不明所以地看了看他,他直觉今晚的陈晏有点不对劲,具体哪里不对劲,他又说不清。
他有些摸不清陈晏想做什么,对未知事物的茫然,让他有些拘束,犹豫着在他侧面坐下。
陈晏说要给他看礼物,却一直没有动静,他安静地坐在那,侧脸看上去柔和平静,傅彦成不知怎的,竟然从他的侧面看出了一种别样的心平气和,看着看着,他一直七上八下的心,突然沉静下来了。
两人静坐良久,气氛难得的安宁,屋内灯光朦胧,人的剪影都温柔了,不知过了多久,陈晏颇有些怀念地说道:
“好久都没这样安静了。”
“……是啊。”
“咱们认识多久了?”
“十二,不……十一年又十个月了。”
“这么久啊……”
“……是。”
“这么久了,都没一起出去玩过呢。”
“玩过的。”
“嗯?”
“之前一起找工作的时候,有在各个城市游玩的。”
“那个时候一心找工作,哪里真有兴致玩呢,不过是出去散散心,何况你还一直冷着脸。”
“………”
“说笑的,我这次去了一个地方,那边很美,天是蓝的,云是白的,下雨后,空气中是清甜的青草香,路边很多树,马路上也没有很多车,孩子都是自己上下学。
那里的人很热情,街坊邻居都是认识的,他们也很爱美食,大街小巷都是各种我没见过的小吃。”
“……挺不错的地方。”
陈晏抬头瞥了他一眼,那一眼,傅彦成说不上来怎么形容他,却无端端觉得心惊肉跳。陈晏却什么也没说,而是起身去了厨房。
不一会儿,传来水龙头哗啦啦的水声,碗碟的碰撞声,之后一阵静默,片刻后,陈晏端着一盘东西摆在沙发前的茶几上,他说:
“这是我从那个地方带过来的一种水果,你尝尝吧。”
傅彦成浑身僵成木头,他定定地看着眼前暗紫色的桑葚,半晌无言。
陈晏重新坐下去,他这次的坐姿不再那么端正,整个人陷入柔软的沙发上,整个人有些懒散,他说:
“卖桑葚的阿叔人很好,一天60块的住宿费,他只收了我50,还免费提供早餐,还有睡前水果。他有一个儿子,正在读高中,住校,每周回家一次,成绩大概不错,老板每次提前他儿子,脸上的笑都特灿烂。”
傅彦成顺着他的话说:“你有没有和他要联系方式,以后常联系。”
“没有,萍水有相逢,何必识英雄。那一瞬间他给我的感觉,我静静留在心底就好,免得将来物是人非,途生事端。”
傅彦成总觉得他话里有话,当下也不知该怎么接他的话。
陈晏却话音一转,说:“不过他的一句话让我受益良多。”
他轻轻捏起了一粒桑葚,视线落在一小块一小块的果肉上,说,
“这个水果怪呢,别看它小,汁却多,我第一次吃的时候还闹了笑话,然后他告诉我,吃这个,要整粒放嘴里囫囵地嚼,不要一口一口去咬,不然,会弄得我满身汁水。”
傅彦成不自觉地坐直了,屏气凝神,却见陈晏抬头看他,笑容里说不出的释然:
“我当时就想到,做人做事也是这样干脆利落的好,一点一点地牵扯,拖泥带水的,不仅劳神伤情,最后搞不好还会沾得满身腥。所以——”
陈晏顿了顿,声音忍不住沙哑了几分,语气却沉稳,他说:
“我们分手吧。”
那一刹那,仿佛巨轮撞上冰山,又仿佛地震海啸,傅彦成的耳边嗡嗡作响,头疼地要炸裂,他好像一瞬间被这个世界隔离,眼前一切都看得见却摸不着,他看见陈晏又说了些什么,然而他却丁点儿都听不见。
终于,那阵耳鸣过去了,仿佛电影里魔法解除的一瞬间,傅彦成听见陈晏絮絮叨叨地说:
“你现在也是有儿子的人了,以后要好好照顾自己,好好照顾妻儿,不要那么冷淡……”
傅彦成喃喃道:“你都知道了?”
陈晏点头:“是啊,我都知道了。一个月之前就知道了。”
傅彦成愣愣发呆,一时无言。
陈晏继续他的话:
“阿姨是个很好的人,看上去很大家闺秀,发起火来都温温柔柔的样子,不像我以为的,会对我大吼大骂,把我扫地出门的那种。
不过她可能很孤寂吧,你要对她再孝顺些,不要老是给她打钱,要多陪陪她……”
傅彦成惊疑不定地打断他:“你见过她?”
陈晏又笑:“对啊,我一直想拜会她,丑媳妇还要见公婆,我不明白我谈了十年的恋爱,不是情人玩乐,不是小三上位,更不是破坏人婚姻幸福,我怎么就不能拜见她了?哦,错了。”
陈晏自嘲地看着他一笑:“错了错了,是我记性差了。现在可不如往日,我现在可不就是破坏人婚姻幸福么。”
他是自嘲,傅彦成却以为他在讽刺自己。
心里一直小心掩藏的事陡然被人扒了出来,傅彦成有一瞬间的心虚,心虚之后,是恼羞成怒。
这五天他心里憋着的火气,再加上之前陈晏给他看了一个月的脸色,傅彦成心头的火越烧越旺,仿佛有头野兽在他心头嘶吼,暴跳如雷。
之前是有心求和,他还收着性子,而现在人都说分手了,傅彦成拳头攥得紧了又松,松了又紧,他身上的寒意也越来越重。
反复几次,他终于压不下心头的愤怒,陡然站了起来,泄愤似的来回踱步,冷着脸,寒声道:
“你查我?还找到我家里?陈晏你可真是好样儿的,一个月之前就知道了,你可真的沉的住气,啊?”
傅彦成瞪着陈晏,冷气十足得点点头,嘲讽地挖苦他:
“你可真了不起!真会演!我真是甘拜下风!奥斯卡都欠你一个小金人!
呵呵,你对我的事情可真是够了解的啊,我结婚了,有孩子了,你都知道,连是个儿子都知道,甚至我老家住哪你都知道,还找上了我妈妈!
你真够可以的,啊?
你说你当个医生多浪费啊,天天提心吊胆地怕病人家属跟踪,你怎么不去当个侦探啊?那时候就是你跟踪别人了!!!”
陈晏任由他发疯,等傅彦成骂完了,他笑着问:“说够了吗?”
“没说够!”傅彦成声音陡然高亢起来:“你把我的事查得清清楚楚,把自己的事却藏得严严实实!呵,我到现在都不知道你家什么情况,几口人,干什么的,什么背景,你是不是一直防着我呢?你说是不是!”
傅彦成说得累了,他直喘着气,看着陈晏端着笑,整整齐齐得坐在茶几前,越发衬得自己狼狈不堪。
发泄了这半天,眼前的人却油盐不进,傅彦成心里的火气不仅没降下去,反而又越燃越旺的趋势。
他陡然大步迈上前,逼近陈晏,一把提起陈晏的领口,用力把他8 文库(danmeiwenku.com)是完全免费的,要充钱请别相信,关闭即可,微信dmwk520大家务必都加上、有腐利。没有关注微信dmwk520的请尽快关注~避免网址河蟹换网址找不到我们~ 拽了起来,紧紧逼视着他:
“你做其他的我没意见,但是你为什么要去找我妈!她有心脏病你知不知道?知不知道!!!”
陈晏看着他猩红的眼睛,嘴角笑意越盛,“我知道啊。那又如何。”
傅彦成紧紧攥住他领口,喘着气,死死地盯着他,看着他嘴角刺眼的笑意,忍不住悲从中来,大声吼他:
“那!是!我!妈!”
陈晏笑:“是啊,和我有什么关系么。我们分手了。”
傅彦成顿时愣住了,他浑身陡然生出一股子无力感,却死咬着牙说道:
“我不听,我不同意,我不分手!对,我不分手!你别想分手!”
陈晏叹了口气,挣开了他已经没有力气的手,慢条斯理地整理自己的衣领,
“我的东西我已经收拾好了,也已经找搬家公司运走了。以后,不会过来了。
你以后呢,不要老是吃外卖,不干净,睡着了不要老是踢被子,衣服不要老是送到干洗店去洗,平时不要老是冷着一张脸,以后和妻子生活的时候……别老是让她做家务事,要好好对她,孩子呢,别太惯着他,好好教育他。
咱们,好聚好散,之前的恩恩怨怨,就一笔勾销吧,以后还是一个科的人,抬头不见低头见的,闹得别太难看。你,保重自己。”
说着,他就起身往门外走。
而傅彦成经他提醒,突然想起来刚进门时看到的鞋架,顿时心头像雪淋的一样,遍体生寒。
他无措地匆匆扫了一眼客厅,又跌跌撞撞打开卧室和书房的门,发现所有属于陈晏的东西都被收拾的干干净净,仿佛这里从来没有这个人一样。
傅彦成这才有种如梦初醒的感觉,陈晏是要真的分手,不是闹别扭,不是闹脾气,不是想让他哄他逗他,而是真真正正的分手,断个一干二净。
他之前理直气壮得怒吼在此刻看起来很是可笑,傅彦成愣了好一会儿,突然想起了什么,他急急地冲了出去,看见陈晏正站在玄关,从钥匙扣上拿出几把钥匙,放在他公文包旁边,而后说:
“这个,是房间的钥匙。”
傅彦成愣愣地看着那几把钥匙,心里本来想好的话顿时堵在胸口。
他本来想放低姿态求他,也想告诉他自己会离婚,更会光明正大地把他带回家,一系列地割地赔款他都愿意。
只要能挽留他。
直到看到陈晏取下了钥匙,他才明白,他心意已决,无论他怎样求饶,他都会分手。他,已近不要自己了。
傅彦成呆立原地许久,陈晏看着他像被主人抛弃了一般,略显哀伤凄凉的影子,不知道说什么,最后礼貌地微微一笑,转身打算开门。
“等等!”
傅彦成突然喊他。
陈晏回头。
“可以陪我听一首歌吗。”傅彦成看着他,静静地说。
陈晏站在原地不动。
“我没想做什么。”傅彦成有些笨拙地解释道:
“是之前烛光晚餐的那次,我本来买了一个CD,里面有一首歌,咱俩都喜欢的那首,Adam Lambert的《Outlaws Of Love》,本来想送给你的,现在你要走了,总要听一听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