甜暖的香气扑鼻,触手的肌肤柔滑,像是蛇一样钻到巫琮怀里,嗓音绵软嘤咛着在巫琮胸口画着圈圈。
巫琮睁开眼,正对上一双眸光似水的眼睛,那趴在他身上的女人极美也极艳,艳红的双唇弧度轻佻却不媚俗,涂着丹蔻的葱白手指划过巫琮的胸口,脸颊潮红。
她不说话,只凭身体便已是十足诱人的尤物,被子下躯体莹白,一层粉色的薄纱除了欲拒还迎之外没有任何多余的效果。
巫琮很冷静地看着她,又偏过头环视了一圈房间,墙上挂着一张空白画卷,他记得那原本绘着一个赏花的仕女,画面上只画出了背影,却依旧显得那般风姿绰约。
他身上趴着的这位,大抵就是那位画中美人了。
巫琮动了动手指掐了个法术,他身上还不死心四处点火的女人便化为一道流光回到了画卷上,仍是背对众人,曼妙娇娆。
起身坐起,巫琮理了理身上的衣服,把快被扯掉的外套扣好,一边观察着屋子里的摆设一边回忆当年自己到底具体画了点啥。
屋子里摆的东西并不多,一张小圆桌并几把椅子,墙角立着一人高的镜子,边上就是衣柜,然后就是一张床,一张矮几,窗户紧紧关着,桌上蜡烛火光明亮。
看起来没有任何异样。
巫琮最后把视线落在了那一人高的黄铜镜子上,也不知是多久没有好好打磨过,那上头只能看出一个大概的人影,外框的花纹很是别致,巫琮走进了些看着那些纹路。
镜子里只倒映出一团虚影,巫琮微微退后盯着镜子里自己的身影,忽然把手搭在了肩上。
他碰到的不是衣服的布料,而是冰凉细腻的皮肤。
有人贴在他的背后,柔软的胸脯磨蹭着他的后背,细滑的双手抚摸着他的身体,伏在他耳边吐气如兰,柔媚的呻吟不断。
巫琮看着镜子,自己的身影被一个窈窕的影子所取代,看不清面容身段,却依稀能感受到那定然是一个极其漂亮的美人。
画中美人,镜中美人,视线在屋子里巡梭,桌上蜡烛烟火中似有人影闪动,衣柜微开一道细缝隐约露出一双明眸,床上衣衫不整的女人以被子遮掩身体,笑意温婉。
就连床底下,幔帐间,也多了几个影影绰绰的人形。
她们的身段纤细,眉眼含情,乍一看各具风韵,细细看来却又是惊人的相似。
相似到宛如一人。
空气里若有若无的香气变得明显起来。
并不是檀香的味道,而是更加甜蜜,更加灼热的气息,就像是情人的拥抱,让人舍不得放开。
屋子里飘荡着那种热烈的,暧昧的喘息声,一切都带着说不出的色情意味,仿佛十丈软红如梦似幻,扯得人挣不开身。
突然,门被打开了,门外的风吹散了屋内的香气,霎时间时空倒转又回到了最初,檀香气,美人图,烛火摇曳着软枕高床,没有任何异样。
彩衣的婢女扶着个两眼恍惚发直的男人进来放在床上,转身出门,关门的下一秒床上被褥化为美人,如蛇般纠缠着他的身体。
香气浓郁,男人神志不清,镜中的,画中的,幔帐间,烟火里,一个个相似又相同的美人走出,对着他纠缠不休。
奇怪的是,她们都无视了巫琮的存在。
新的“客人”覆盖了旧的“客人”的气息,就像用新的颜料盖住旧的颜料,她们眼里巫琮不复存在。
那位新客人却也不是什么易与之辈,眼神很快就从迷蒙转为了清醒,一翻身从床上跃起,毫不怜香惜玉地推开往他身上纠缠着的女人,眸光锐利而明彻。
他看到了巫琮。
那双眼睛像是X光一样从上到下打量了一遍巫琮。
“这是哪里?”他问道,“你是谁?Mycroft的人?”
他的态度并不是太好,但是巫琮并没有在那双眼睛里看到什么警惕的情绪。
他看着巫琮的时候,巫琮也在看着他。
他们都在判定对方的危险性与可信度。
“巫琮。”半晌后巫琮自我介绍道,“你哥哥委托我和我的…监察人处理这个幻境。”
“Sherlock。”男人说道,“当然你是被那个死胖子找来的,还有你的…监察人?恋人?有趣的关系,他也来了,刚刚确定关系就愿意和你一起来这种地方可真是不容易,他是个警察?”说着他自己摇摇头,“不,不是警察,跟警察不太一样。”
“你是从美国来的。”
“他是个FbI。”
他有些骄傲地重复了一遍:“他是个FBI探员。”
“显而易见的。”
“所以?”巫琮挑了挑眉毛,扭头继续研究这个房间里的咒术。
他可以肯定这里不是他的画。
但这里也是他的画。
此时的Hotch,正在和被推进屋子里的前任军医大眼瞪小眼,浴桶里薄纱覆体的美人,更是添了几分尴尬。
作者有话要说: 老粽子表示自己的可冤枉了
第81章
沉默,Hotch和John面面相觑。
在John进来之前就只有Hotch面对浴桶里的女人,语言不通加上那个女人似乎根本无法交流,对他的肢体语言视而不见一个劲地往他身上扑。
面对一个只披着薄纱的女人Hotch动作起来难免有些束手束脚,被扑得颇为狼狈,进退两难。
John就是在这个时候被送进来的。
开门的同时压在Hotch身上的女人也鬼魅般失去了踪迹,Hotch惊魂未定地站起身,几个婢女宛如看不见他一般自顾自为新送入的客人整理好衣服有序退去,而倒在床边颇有些昏沉模样的男人在关门之后迅速睁开眼睛,不见半分迷蒙。
他看到了Hotch,Hotch也看到了他,前任军医快速判断了一下彼此的战斗力,很显然现役FBI探员看上去并不是很好对付的样子,他吞了吞口水,谨慎地后退了一点。
“嗨……”他扯起嘴角干巴巴地打了个招呼。
“你好。”托好军医那勤耕不缀世界知名的博客的福,Hotch认出了他,脑内快速思考了一番后,Hotch决定冒险一次,简单而坦诚地向John解释了现在的情况。
毕竟他们这么在这里干耗着也没有任何用处不是。
Hotch所讲的整个故事听起来都很不真实,不过对于John来说,跟Sherlock扯上了关系,再怎么不真实似乎也变得顺理成章了起来。
不就是撞上了一个幻境吗。
不就是撞上了会被抽走大半的生命力吗。
不就是他所看到的一切都是一幅画吗。
没关系,John表示自己扛得住。
好军医捏捏眼角深深叹了口气,努力拼凑起自己破碎的三观。
现在还不是能够松懈下来哀叹的时候,比起三观更重要的是怎么从这里逃出去。
他看了看Hotch,两个同样正直的男人在危机下快速搭建起了合作信任关系,交换了一下情报。
嗯,大部分都来自于他们的恋人同居人。
毫无疑问的,这里是画中世界,巫琮在进来前检测过这里的灵力波动,可以肯定其与那本画集的关系,但是经过观察,Hotch认为这里并不全都是巫琮所描述出的那幅画。
门口迎客的侍女确实是黄鹂一般头发上缀着绒毛,然而那垂花门却不是巫琮描述的紫藤垂曼的模样,并且之后的小亭也好舞姬也好,跟那侍女都有着些许不甚明显的违和之处,但硬是要说有什么差别,也只不过是灵动些与木讷些,眉眼妩媚些与体态风流些的区别,严格来说甚至都无法算得上是什么的区别,只能说是一种隐约的感觉。
他觉得有必要再去门口迎客的地方看一看。
John也表示Sherlock认为这里有着许多个极其相似的幻境。
他们找到了网上能找到的所有与幻境相关的信息,理所当然,不同的人对此有着截然不同的说法,在一眼排除掉那些胡编乱造的消息之后,咨询侦探在描述中找到了许多有趣的地方。
“他们的说法大部分都是一样的,两个女人把他们引进门,到了一道垂拱门见到两个年纪大一点的女人,之后在湖心小亭里吃饭喝酒看歌舞,最后被送进了房间里休息。”咨询侦探说得很起劲,大概是跟巫琮不怎么搭理他专注解构这里的咒术,微妙地激起了他那孩子气的好胜心有关,“但是他们口中的细节就差了很多。”
“有人说进门的两个女孩子是红衣服,也有人说是黄衣服。”
“有人说垂拱门上是紫色宝石,也有人说是黄金。”
“当然可以说是因为他们全程都是神志不清所导致的,但是看看他们的说法,那太详细太确实了,他们的措辞方式让我更倾向于相信这些都是真的。”
“在什么情况下,可以既有红衣服也有黄衣服,拱门上紫色宝石和黄金共存?”Sherlock说出了自己的推论,“幻境并不是只有一个,而是有很多,只不过它们大体上极其相似,只有细节上不同。”
“在进来之后我还注意到,那个垂拱门和其他地方的风格并不一样,虽然看起来很像但是仔细观察就能发现区别,那里的两个女人和其余人也有着很大的差别,衣服的色调和纹路上截然不同。”
巫琮笑了,散去了指间的灵气,“你若是这么说,倒也没错。”
“这里是一幅摹本。”
站在大门口他就发现不对了,牌匾上的虫二两字是他亲手写上去的,他总不至于连自己的字迹都认不出,因此第一时间他就察觉到了问题。
那两字写得和他很像,可惜依旧能看出不是他的字,他写字更加轻逸自如,恰合风月无边之题,而牌匾上的字里则有着说不出的沉郁之气,不知道的还当这里是什么监牢大狱,只一个牌匾便攒了这般多的怨恨悲郁。
那两个迎上来的姑娘也和他画的不同,那眼尾稍高了些,嘴巴稍小了些,头上翠羽被珠钗替代,原本天然活泼的灵动间便添上了几分说不出的轻佻妩媚之色。
给自家小姑娘看的画,巫琮怎么可能会画出这种神色轻浮的角色。
但是这摹本里确实也有他的原画的存在——那个垂花门,那一部分是他的手笔,他习惯在调墨的水里添些玉髓液,所以出自他之手的画色泽会和其余的不同,更加的朦胧温软。
哪怕是极力模仿原作的摹本,每一笔里也蕴含着画师的灵魂,每一个灵魂都是独一无二的,所以没有谁能真正画出一模一样的画。
巫琮能够从画中看到作画人的情绪,沉郁悲凉满腹怨气,纵使是不夜江南的繁华盛景,似乎也笼着一层若有若无的悲愤之气,那婢女纵然笑着,似乎眉宇间也是笼着几分怨怼。
但是怨恨什么呢,又说不清楚,只记得怨恨着,悲伤着。
好像作画这件事那般的痛苦,却又如同生命一般难以割舍。
画这摹本的画师能力并不够像他一样自如地将笔下之物化为真实,这也就是为什么会有他的原作夹杂在摹本里,只有这样才能让幻境成立,打开“门”,构造出一个足以以假乱真的世界。
既然这里有原作的一部分,那么别的幻境里肯定也……
巫琮一顿,扭头快步出门,他的速度很快,并非用走的而是用飘的,一眨眼就没了他的影子。
咨询侦探本来想跟上去,但是还没等他迈开步子走出门,那本来安分下来的女人们又缠了上来,有志一同地把他往门里拉扯,她们的力气大得可怕,一时间Sherlock竟然挣脱不开。
客人既然来了,可不能随便离开啊。
屋子里的香气骤然浓郁起来。
巫琮顺着来时的路飘过了小道,他看到了小亭里的年轻男人,那个男人僵硬地维持着举杯的姿势,宛如一尊凝固的雕像。
门外的一切都是静止的,就像把一幅画做出了立体效果,有人举杯欲饮,有人水袖轻舞,有人巧笑嫣然,看着这场景,耳边听得到丝竹之声觥筹交错,鼻子里闻得到酒香脂粉香,但是那种不真实的突兀感极为明晰。
空气安静地如同凝固,雾气渐浓。
巫琮抄了个近路踩过湖面落在了垂花门前,朦朦胧胧的紫并着朦朦胧胧的绿,漂亮端庄的女人靠在门边似是浅眠,在这个凝固而不真实的世界里,她们两个显得格外特别,哪怕明知道她们只是被画出来的,也依旧无法克制地将她们视作为真人对待。
就是这里了。
巫琮取出一支笔,悬腕执笔在空气中蘸墨似得动了动,紧接着笔尖提起轻点,顺着垂花门向外一扫,空气里泛起点点涟漪,明艳中翻出迷蒙温软的墨色。
紧接着,空气又颤了一下,那墨色被抹去,重新又填上明艳的色彩。
巫琮不动声色,似乎早已料到了这般情景,依旧快速地一笔笔绘出,而那不知从何而来的一笔笔也紧跟着他,巫琮画到哪里,他便跟着改到哪里。
于是以垂花门为圆心,这花园一时明艳哀凉,柳绿桃红,一时色泽浅淡,烟雨朦胧,空间也随之颤动,涟漪一圈圈泛开,从密集到稀疏,从微小到广大。
只不过巫琮到底棋高一着,停笔之时已经有大半园子变成了原本朦胧浅淡的模样,但剩下那一小半,却也是极难攻克的。
那作画人同他虽然道行相差甚远,但是于丹青一道上却是不相上下,若对方要拼命来个鱼死网破,巫琮自保是没问题,被困在幻境里的普通人可就凶多吉少了。
巫琮停了半晌,忽地提笔凭空绘出了一个美人,他只是画了一个大致的背影轮廓,但看到她,就能想到那房间里镜中的,画中的,烟火间的,床幔间的的美人们,她同时拥有了那些美人各具特色的风韵,又被赋予了无与伦比的灵性,不需要画出面目,脑海里便已经出现了此生所能想象的最为倾心之人。
收笔时,空间剧烈地震颤起来,宛如十几层的高楼一朝塌陷,数不清的画卷被强行压缩在了一张上,巫琮画过的地方,摹本被原作湮没,巫琮没画过的地方,原作被摹本吞噬,仍是一半浅淡一半明艳,不过浅淡的多了几分实感,明艳的色泽更为夺目。
巫琮听见身后有脚步声,扭头一看,Hotch正和一个没见过的男人跑过来,他们身后黄鹂鸟儿们提着裙子想要阻止他们。
“你没事吧?”站定脚步,巫琮和Hotch同时问道,再互相打量一下,确认对方的状况不错。
“你有看见Sherlock吗?”跟在Hotch身后的男人急切的问道,“高个子,穿着风衣,在普通人眼里他可能有点奇怪但是——”
“别着急。”巫琮笑着安抚他,“你的朋友不会有事的。”
他转过身,看着另一边明艳的色彩,神情有些复杂。
初时只觉笔触眼熟,而后觉得色彩相近,提笔相争时才猜测到对方是谁,那一笔美人图更是让他确定了自己的猜测。
顿了一会,他开口朗声道:“不出来见见老朋友吗,敬君?”
话音未落,周遭似是被墨迹点染晕开重新涂抹,眨眼间便已身在湖心小亭之中。
不光他们,还有倒在地上神志不清的咨询侦探,以及另一个形容憔悴昏迷不醒的男人,不用猜也知道就是那位让Moriaty不惜以身犯险的下属Moran了。
湖心小亭被分成了两半,一半淡妆一半浓抹,桌上好酒好菜仍是未被动过的样子,等待客人入席。
桌边的年轻男人已换了一张面容,清癯瘦弱,眉眼间锁着愁绪愤怨,双眸像是一潭死水,却又翻滚着晦暗难明的汹涌暗潮。
“巫先生。”他握紧了拳头极力克制着什么,嘴角缓缓露出一抹苦笑,“君还是辜负了您的一片好心。”
那股子愤怨,许是再被业火灼烧千百年,也是烧不干净的。
作者有话要说: 老粽子表示我真的很无辜
第82章
巫琮看着敬君,敬君也看着他,眉眼温润似乎仍是当年初见那个纯善得几乎一根筋的小画师。
也不能说小,巫琮认识他的时候,他已经是齐国赫赫有名的第一画师了,妙笔生花几可乱真,虽然是名满天下,但说到底当时的画师社会地位并不高,通常被称之为画工,士农工商里被算作为工一列中,偏偏打交道的又都是当时真正金字塔顶端的那些人,画工越高,就越危险,可以说是提着脑袋做活也不为过。
不过敬君的画工好,不必向其他的画工那般整天整夜地辛勤劳作早早便垮了身体,多少也就有了些自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