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想养着我,我却不愿意做第二个孟元君。”李牧笑道:“我也不想你为了我变成第二个白青雨。其实这一路上见惯了生死,我早将生死看透了,能活则活,不活则死,虽有遗憾,却也知道不该强求。”
“可我看不透,”容探说:“你要死了,我怎么办。”
“做东河的主人,或者跟着慎言回都城去。”李牧说:“人生一世,未必有来生,能活着,千万不要寻死。你要永远记住这一点。”
“可我从来没有想过你会死,我以为这一辈子咱们总在一处。”容探抱住李牧的一条胳膊:“你要是不死,你说什么我都答应你。你不是喜欢我么,那我跟你在一起,行不行?”
李牧眼眶微微湿润,道:“你看你,非等我要死了,才肯说这句话。”
他说着便倾过身,亲了亲容探的嘴巴:“我只是跟你说一声,未必就死了。我若是安然无恙,你可别忘了你说的这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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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探一夜没睡, 临天明了眯了一会,模模糊糊竟然做了一个噩梦个吓醒了,睁开眼就看见李牧在他旁边坐着, 垂着头。
他赶紧抓住了李牧的胳膊, 见李牧抬头看他,才松了一口气。
“我觉得好点了。”李牧说。
李牧身上还是有些热,吃了药之后,体温竟然慢慢降了下来。
这实在有些不可思议。
“莫非那些半尸, 并不是行尸?”
范行之问。
容探便问那乞丐:“你可曾看到这些半尸吃人?”
那乞丐摇头:“我们看见那半尸就都吓跑了, 谁还敢看他们吃不吃人。不过他们看起来和那些行尸毫无区别,应该是更厉害的行尸, 只是更聪明而已。”
这说的倒是实话,他们也曾亲眼见过那些半尸,的确和行尸很像, 眸子灰蒙蒙的, 脸色也不像是活人的脸色,难道真是变异的行尸?
可行尸都是无意识的, 这些半尸却能为人所利用,容探实在搞不清其中的原委。
他们跟着那乞丐到了城门口, 果然见城门守卫森严, 每一个过去的都被细细查验。容探本来想着跟那乞丐一起混进去, 看此情形, 也只好作罢了。
那乞丐进去之后, 晌午时分才出来:“我把范公子的玉佩交给他们管事的了, 他们的人说,傍晚时分会出来接你们。”
他们等到傍晚时分,果然就见范氏的门客出来了。那人名叫刘凤,看似在东河很有些权势,他们躲在刘凤的马车里,竟然顺利过了城门,那些守城门的见是刘凤的马车,都没敢进来查看。
夜色已黑,他们一行人成功进了范氏私宅,这才松了一口气。刘凤立即找了大夫去给李牧医治脖子上的伤。范行之问:“我这位兄弟,被半尸咬了,不过看样子好像并无大碍,这东河城的所谓半尸,是不是并非行尸?”
刘凤道:“我们也在暗中查探,这半尸是最近几天才出现的,一出现就杀了很多豪绅权贵,训练有素,不像是行尸,倒像是杀手。我们也怀疑它们并非行尸,而是有人假借行尸之名来杀人。”
“你觉得这东河城内,谁最有可能?”
刘凤道:“容三爷。”
“容三爷,不就是菜市口施粥的那一个?!”容探道。
刘凤说:“容二公子说的没错,就是他。”
“我只知道我爹的叔伯兄弟很多,但从未谋面过,所知甚少,不知道我这位三叔,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容家几位爷里头,要说风流不羁,容三爷是头一个。前些年他也的确整日花天酒地,从不过问政事。但就我所看,这人心思缜密,多年来养光韬晦,不是池中之物。容大人过世之后,他便暂代容氏家主一职。你想,容氏藏龙卧虎,个个都是栋梁之才,他一个整日里游手好闲的富贵公子,竟能脱颖而出,可见他的手段。而且近几日那些半尸所杀的人里头,大多都是对他暂代容氏家主之位不满的人,所以卑职觉得,他的嫌疑最大。”
刘凤退下之后,容探便和范行之一起,进屋去看李牧。李牧守在床前,见他们俩进来,便道:“大夫说,大哥的伤没有大碍,养养就好了。”
容探便将刘凤的话对李牧说了一遍。李牧道:“照如此说,我爹他们很可能在容三爷的手上。”
“如果他真是为权,那就是冲着容二来的,况且容二才是容氏正经的接班人,这个容三爷即便要出手,也不敢明着来,所以他才急着在咱们入城之前动手。明日我就着人把东河城有头有脸的人物都请过来,到时候大家都知道了容二的身份,那个容三爷也就不敢轻举妄动了。”
虽在乱世,但范氏说话还是管用的,东河城里听说范家公子来了,那些达官显贵全都到了范氏私宅。容探在后院陪着李牧,听见外头车马不断,便道:“他们范家果然威风,听往来道贺之声,我还以为是在都城。”
“这东河城里几乎看不见行尸了,”李渭道:“所以这些人才敢出门,不过我刚才在前面听说,有个官员在半道上被半尸给杀了。”
“如果刘凤说的是真的,这一切的幕后主使真是我那个三叔,我要想坐稳当家人这个位置,还真得趁着他没把这些不服他的人杀完之前,赶紧露面才行。”
他话音刚落,就见范行之过来了,招手说:“容二,你来。”
“我去去就来。”他对李牧说。
李牧点头:“我跟你一道去。”
“你的伤要紧么?”
李牧摇头:“你一个人去,我不放心。”
容探笑道:“我虽然一向纨绔,但好歹从小也是在官场上混的,纵然不懂得辖制之术,但容二公子的气派还是有的,不会给容氏丢人。”
范行之道:“献臣跟着去也好,迟早他是要辅佐你的,况且堂堂容氏二公子,身边没有个家臣也不像样。李渭也跟着去,权做你的小侍从了。”
范行之准备的非常齐全,他们全都穿上了绣有牡丹花的衣袍,三个人都是仪表堂堂,穿上鲜衣更显得风姿潇洒,尤其是李牧,这一路上风餐露宿,他都快忘记李牧的牡丹姿容了。如今重又看到,心里诸多感慨。
“准备好了么?”范行之问。
容探瞧着范行之衣襟上的紫薇花图案,点点头。
“都是你们容氏的家臣,”范行之道:“不必紧张,不管他们心向着谁,表面上对你都会恭敬的。”
“走吧。”容探道。
范行之冲着那堂口的人点了点头,那人便躬身喊道:“容二公子到了。”
范氏的气派做的很足,从那堂口的人开始,一直到前院大厅,四个人接连喊了四遍。
“容二公子到了!”
“容二公子到了!”
“容二公子到了!”
也诚如范行之所言,那一堂的官员见了他,全都躬身致意。容探从他们中间走过去,看见所有人都在偷偷打量他。
他这个只闻其名不见其人的容二公子,这还是头一遭出现在东河城呢。
谁知道他刚走到大厅,就听外头有人传道:“容三爷来了!”
容探立即回头看去,他倒要好好看看这个容三爷,到底是何方神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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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见前面来了乌压压一群人,这个容三爷排场倒是很大
那些人都走过之后, 容探总算是看清了这个容三爷的真容。
倒真是俊美无双的一个中年人, 面白无15 文库(danmeiwenku.com)是完全免费的,要充钱请别相信,关闭即可,微信dmwk520大家务必都加上、有腐利。没有关注微信dmwk520的请尽快关注~避免网址河蟹换网址找不到我们~ 容三爷极亲热地抓住了容探的手, 道:“如今外头那么乱, 我听说青州城全是行尸, 几乎成了死城, 还以为你们回不来了呢。”
容探道:“托三叔的福,安然无恙回来了。”
“坐坐坐。”容三爷说着看向范行之:“这位就是范二公子么,听说是你护送探儿回来的, 一路上辛苦了。”
范行之笑了笑, 做了个请的动作, 众人这才落座。
容三爷热情,容探也很会做样子,一副叔侄重逢的热闹景象。容探故意提及了半尸之事, 容三爷道:“这东西也不知道打哪冒出来的,原以为东河城里行尸之祸已经消除了, 谁曾想又出来了所谓半尸。我看它们形容,和半尸无半分差别, 却聪明的很, 如今城里也是人人自危。”
“侄儿也在半路上遇见了这些半尸。”
“哦, 是么?”容三爷很是吃惊。
容探道:“依我看, 那些半尸倒不像是行尸, 我怀疑他们是有人借着行尸之乱谋财害命的。”
容三爷笑了,道:“还好你没伤着。”
“我是没伤着,可是我身边有几个人,却被它们给带走了,到现在生死未卜。”
“查!”容三爷面色严肃:“我立即着人去查!”
他说着就唤了人上来,吩咐下去寻人,然后扭头对容探道:“我倒要看看是谁这么大的胆子,敢在咱们自家门口放肆。你也是,临近东河的时候就该派个人过来跟我说一声,我好派人来接你。如今咱们一家人既然已经都见了面,你在范公子这里住着也不合适,快随我回家吧。”
容探等人回去收拾东西,范行之道:“你回去之后千万小心。”
“回去之后,若幕后主使真是他,他来个请君入瓮,我们反倒不好收拾了,”李牧蹙着眉说:“这样,慎言,你放话出去,就说这半尸的幕后主使是容三爷,他想篡位夺权,必在容宅杀了容探,大家若不信,尽管瞧着。”
范行之道:“这个主意好,如果有此传言,这个容三爷多少会收敛些。”
他们几个又商量了一番,觉得这范宅到底比容宅要安全,如今不知道容三爷的底细,搬到容家去好坏参半,能不去的尽量别去,所以就把李渭留在了范宅。
容探本来打算一个人前往,让李牧也留下来养伤,但李牧不肯,他自己一个人多少也有些犯怯,便带着李牧上了容家的马车。
“是好是坏,咱们两个总在一处。”李牧说。
容探听了只是笑,没说话,撩开帘子朝外看,就看见李渭和范行之站在范宅门口送别。两人都换了新衫,仿佛还是在都城时候,俊秀风流,一高一低,朝他挥手。
他将帘子放了下来,扭头看向李牧,李牧便按住了他一只手。
他虽然是容家人,却还不知道容家到底是个什么样子。
马车在容家大门口停了下来,外头有小厮说:“公子,到了。”
容探吁了一口气,看了李牧一眼,从马车上下来。
这仰头一看,就愣住了。
他没想到容宅竟然如此气势恢宏,不愧是五大家族里最为鼎盛的世代豪门,比之都城的范家大宅也毫不孙色,虽然比不上范家富丽堂皇,却更有恢弘庄重的世家气派。
“到家了。”容三爷道。
容宅看了看门口并无缟素:“我爹下葬了么……”
“就在前几日下葬了……以为你在路上凶多吉少,派去接应你们的人也有去无回,所以没有再等……有件事你可能不知道,就在你爹下葬的时候,你娘也……”
虽然记忆中对他爹娘都无印象,听说了这件事,心里还是哀痛。容探先去祠堂磕了头,便直接去了容氏的陵园祭拜,又去见了族中各位叔伯,等到闲下来,天已经暗了。派出去寻找老师傅他们下落的人回来了,依然一无所获。
容三爷道:“你别着急,明日接着再找。只是你也应该做个心理准备,那些半尸不同人性,李大人他们恐怕凶多吉少。”
容探点点头,没说话。他知道,靠容三爷是靠不住的,要想找到老师傅他们,得靠范行之那边。这容家他一时半会恐怕掌不了权。
夜色已深,他宽衣歇下,因为想着苏翎,又担忧老师傅他们,所以辗转反侧不能成眠,于是便侧身躺着,看着窗纸上的淡淡月光。
然后他就听到了轻轻的敲门声,他立即坐了起来,问:“是谁?”
“我。”
他听到李牧的声音,赶紧下床开了门,却见李牧拎着剑进来,道:“你一个人睡,我不放心。”
容探把门关上,说:“也好,跟你睡睡惯了,你不在身边,我心里真还有点空。”
他说着就爬到床上去了,李牧也宽衣上床,在他身边躺了下来。
“老师傅的事,你也不要太担心了。我觉得那些人是冲着我来的,我一日不死,老师傅他们就还有利用的价值,不会有事的。”
李牧道:“只是不知道他身体吃不吃得消。”
容探听了这话,心里也是一黯。老师傅旧病未愈,如今又落入半尸手里,即便那些人不杀他,他自己也不知道能不能受得住。
容探伸出手来,搭在了李牧的肩膀上,李牧便将他搂了过来,搂在怀里。
“其实还不如在都城呆着,”容探说:“以前总想回来,现在想一想,我家里这些人,虽与我有血缘,但对我来说却是陌生的。我最亲的人,却是老师傅你们。你们对我来说,就是我的亲人。”
“我也是你亲人么?”李牧低声问。
“你是我最重要的人,”容探说:“李牧,我多担心你死了,还好你没有,那半尸咬住你脖子的时候,我都想跟它同归于尽了。”
“嗯,”李牧说:“我们都不死,都好好活着,一起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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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头突然传来了一阵喧嚣声, 似乎有人跑了过来。李牧和容探都坐了起来,接着就看见外头有了亮光,有人挑着灯笼走到门口,喊道:“公子。”
“什么事?”
“范家来人了,要找公子, 说有要事。”
容探一听赶紧披上衣服下了床, 打开房门, 李牧也跟着一块走了出来。那人看到他们俩从一间房里出来,似乎愣了一下,但很快就又低下头去了。
“人在哪?”容探问。
“就在前厅。”
他们到了前厅, 看到一个二十多岁的青年男子, 身着青袍,朝他们鞠了一躬。
“你家公子派你来找我?”
那人道:“我家公子派我跟容公子说一声,陆广野无事,如今人已在范宅, 请容公子尽管放心。”
“陆广野……”容探扭头看了李牧一眼,勉强抑制住自己内心潮涌, 点点头道:“我知道了,告诉你家公子,我明日一早就过去。”
“陆广野怎么回来了?”回到房间之后, 容探问李牧。
李牧道:“明日到范家一问便知道了。”
他说罢忽然做了个嘘的动作, 容探扭头朝外看去, 就看见那纸窗上隐隐约约露出一个人影。
好像有人在偷听。
容探坐在床上, 看外头那人似乎蹲了下去, 便再也没有了动静,便道:“我这个三叔,看着倒是和气。”
李牧笑了笑,并没有说话。容探又道:“如果我这三叔有本事,我倒不如把这当家的位置让给他,我一个纨绔子弟,只求富贵平安就够了。”
如此一夜,第二日一早,他便和李牧一起去了范宅。容探进了门就朝里跑,看见范行之就问:“陆广野人呢?”
范行之道:“刚苏醒,李渭在照顾他。”
范行之说着便带着他到了后院。容探推门进去,就看见李渭正坐在床沿上扶着陆广野喂药。陆广野看见他,立即坐直了身体,叫道:“少主……”
“你躺着别动。”容探道:“我来看看你。”
“你们的事我都听说了,苏翎他……”陆广野道:“属下无能,没能保护好李大人他们。”
“到底是怎么回事,你没和老师傅他们在一起么?”
陆广野便将他的遭遇跟容探说了一遍。
原来当时陆广野中箭之后并没有倒下,而是拎着刀试图拦住那些半尸,却又被接连射了两箭,那些半尸大概以为他死了,只掳走了老师傅和朱笄,把他遗弃在了路边,还是街边一户姓王的人家看他还有口气,在那些半尸走了之后偷偷将他拖进了家里。
陆广野受伤严重,昏迷了半天,醒来之后便陆陆续续告诉了那家人他的身份。只是他心里也存了疑惑,所以长了个心眼,觉得容宅未必安全,所以叫那王家人把他送到了范宅。
“你确定那些半尸抓走了老师傅和朱笄?”
陆广野点头:“我亲眼见那些半尸把他们掳上马。”
容探听了,心下反倒稍微安定了一点,他最怕的其实是老师傅和朱笄已经被那些半尸所杀,只是他们没能找到尸首而已。如今既然确定那些半尸只是抓走了老师傅他们,说明那些半尸幕后确实有人指使,目标大概就是他这个容氏少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