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雷金说出来的话,听起来还是有些傲性,那也掩盖不了由心而发的恐惧。甚至可以说,他那些带着小脾气的语句越多,越能体现他对拉莫维奇的忌惮——因为这都是在迎合拉莫维奇的口味。
拉莫维奇的阅人记录可能比沈修远还要高,他不可能看不出来雷金的强自镇定。但他依旧允许雷金的存在,则说明雷金至少比其他“伴儿”要通透。
“好吧,就算拉莫维奇的口味是识大体的猫咪……”沈修远切着自己的牛排,“我们讨论这个有什么意义?”
“‘口味偏好’是典型的行为模式,这能说明很多问题。”戴博文头也不抬地处理自己的餐点,“不仅如此,他如何处理和自家宠物、别家宠物、别家老板的关系,他如何对待一场游戏,他如何考虑自己的球路……都体现着他的性格。”
“噢……”沈修远吃着牛排,“听起来桌球是一个好游戏。”
“对。”戴博文笑了笑,“如果你们上的是牌桌,那就更能观测他的个性。”
“德州扑克?饶了我,那不比一场谈判来得容易。”沈修远道,“不过,你不是说他肯定不会自己装弹吗?为什么还要这么仔细地观察他?”
“雷金或许以为自己掩饰得很好,但老实说,他的行为不难预估。”戴博文耸耸肩,“就像你和拉莫维奇会在球桌上相互试探一样,雷金也在试探我。”
“什么?”沈修远不明白话题怎么又扯到这里来。
“可能来自拉莫维奇的暗示,也可能是雷金自作主张,总之他主动来找我攀谈的时候,似乎试图挖掘什么。”戴博文回道,“不过在我看来,他只是在模仿拉莫维奇的行为。我不知道他自己是否察觉,但我认为,这就是他能坚持住‘假装不怕拉莫维奇’的方式。”
“我有点晕……你是说,雷金通过模仿拉莫维奇,来显得自己不害怕对方?”沈修远道,“所以你通过研究拉莫维奇的行为,来推断雷金会怎么做?”
戴博文看着对方盘里血淋淋的三分熟牛排,漫不经心地回道:“你总结得很好。不过雷金始终不是拉莫维奇,所以我既把他们放一起观察,又把他们分开归类。”
“我就不应该和你说这个话题。这除了把我绕昏之外,毫无用处。”沈修远察觉他的视线,笑道,“你喜欢这样的口味?那你为什么要点七分熟?”
在沈修远眼里,这就是个小孩子的味觉。
戴博文收回自己的目光,又开始切自己的牛排:“为了符合杜兰德的人设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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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神色变得有点古怪:“待会儿,你说人设……你在拉莫维奇面前故意那么说话的?”
戴博文瞥了他一眼,算是默认。
“你反驳了我,还对我发脾气……天啊!”沈修远一拍额头,“你在‘勾引’拉莫维奇!”
“用词谨慎一点!”戴博文继续吃着自己的牛排,“我只是在确认自己的猜想。”
“然后你证实了自己的猜想,拉莫维奇向你示好了!”沈修远就知道拉莫维奇不会无故又送见面礼又买单,现在的认知让他有些咬牙切齿,“这下你想怎么收场?!”
好歹沈修远还记得这是公众场合,压低了声音。
“收什么场?”戴博文云淡风轻地品红酒,“我又不会离开你的保护圈。”
“男人的劣根性,得不到就是最好的,特别是和已经得到的比较之后……”沈修远眯了眯眼,“你利用我,增加你自己说话的分量。”
“如果不这么做,你跟来还有什么意义?”戴博文回他一句,同男人对视。半晌,他轻叹一声,站起来走到男人身边。
沈修远仰头看他。
戴博文也懒得管这还是在餐厅,他捧起男人的脸,贴上他的额头,低声道:“相信我,没事的。”
沈修远闭上眼,叹息:“……我爱你。”
“我更爱你。”戴博文这么回答,然后干脆地吻了上去。
“……为什么你爱这种游戏?”
雷金倚在老虎机边上,双手抱臂。机器屏幕上的花样正在转动,戴博文坐在机器面前,脚下放着装筹码的篮子。
“不费脑呗。”戴博文单手支在台面上瞧着雷金,看都不看屏幕,拉下了拉把。
噌!噌!噌!
三声之后,画面定了下来。戴博文都不必看,只要没有“哗啦啦”的筹码声,就说明这一把又是白搭。他又塞了两个筹码,拍下按键,让老虎机再次转动起来。
“老虎机、轮盘、押大小……”雷金垂眼看他,“都是运气游戏,你怎么赢钱的?”
简单的概率计算啊……戴博文笑了笑,一把拉动手把:“运气好罢了,我又不是一直赢。”
噌!噌!噌!
雷金看了一眼屏幕,瞧见又是三个不同的图案,便嗤笑一声:“不一直赢,可每次也输得少,你这是有得耗……陪我去21点玩玩?”
戴博文支着下巴瞥他,笑起来:“好哇……”
21点的赌桌永远不会缺客人,即便在远离陆地的邮轮上。
戴博文拿着一杯白兰地,跟着雷金挤进围观的人群里。进来才知道,桌上的位子根本没坐满,人们聚在这更多是为了看热闹……和美色。
身形玲珑有致的荷官半支在桌边,红色卷发妆容艳丽,托着一双丰乳的束胸马甲像是随时要掉下来。她看到两个漂亮的年轻人挤到桌边,朱唇一扬:“这局还没结束,先生们。”
“当然。”雷金坐在其中一个空位上,手一摆,“各位继续,我从下局开始。”
戴博文站在他身后。
女荷官冲雷金笑了笑,然后继续发牌。
这个赌桌上的21点,定规则为所有人的第一张牌都盖面,翻牌之前,只有自己才能看。
发牌顺序导致了赌客们的看牌时差,进而使得戴博文可以逐一观察他们的看牌表情。坐上赌桌的人大多知道,情绪外露不是好事,但身体的本能是很难阻止的。有些人选择故作镇定,有些人选择反向表演,戴博文的目光从他们身上晃过,试图将他们的真实感受分析出来。
人类真正的情绪反应通常不过一秒,刻意隐瞒时有可能缩短到0.5秒以内。身经百战的赌客们常年流连在这种心理较量中,越是成绩斐然的赌客,越像是一个“读心”专家。
分析他们的表现,算是一种不错的练习。
戴博文边喝着白兰地边扫视赌客们,忽然发现他们身后有一个人,正在盯着自己。
有些眼熟……戴博文眯了眯眼,略微放低嘴边的酒杯。他的大脑转动起来,很快就对上了那张脸。
在肖恩·库珀的赌场里,玩21点时“记牌”的人。
对方显然也认出了戴博文,而且比戴博文更早。他面色不善地盯过来,看起来想要找茬。
世界真够小的。戴博文心底嗤笑,将目光转回桌面。
女荷官已经结束了发牌,众人开始翻牌了。戴博文将视线放到刚刚看准的一名女赌客身上,当荷官的牌翻开,女赌客的嘴角上扬了一瞬。
看来结果出来了。
戴博文先前扫视时,尚未捕捉到这名女性的明显反应。但在不久之后,戴博文发现她的眼睛转动,开始悄悄地观察桌面上的筹码。
——确认收入,典型的胜利预期。
很快翻牌完毕,胜利者果然是这名女性。
众人遗憾地将筹码往中间推去,其中两位赌客还悻悻离桌了。收拾好之后,一位原本站在后面的围观群众坐了下来。
正是那个会“记牌”的中年男人。
眼见着还有一个空位,却没人打算坐下来。荷官看了一眼,问道:“还有想要参加的人吗?”
雷金回头瞧了一眼戴博文,戴博文八风不动地抿了一口白兰地,完全不理会他。
雷金一耸肩,只是笑了笑,转回头来。
另一个声音忽然说道:“那个荷官,难道不坐下来玩一把吗?”
戴博文乜斜过去,发话的正是那个中年男人。他的手指点着桌面,挑衅道:“你不是很厉害吗?”
戴博文捏着酒杯,勾唇一笑:“我只是揭发了你会‘记牌’而已。”
“记牌”这词一出,众人立刻将注意力都转到了中年男子身上,就连美艳的荷官的眼神都变得意味深长。
中年男子不由得攥起拳头:“……污蔑!”
戴博文不置一词,收回目光。
中年男人暗暗咬了咬牙槽,冷笑道:“我会让你知道,我根本没用那些诡计,也能赢!”
偷换概念,说谎的典型表现之一。戴博文笑了笑,却未曾揭穿他。
“这家伙是谁?这么嚣张?”雷金侧头瞥着那个中年男人。这里可说是拉莫维奇的船,除了拉莫维奇,雷金可说是用不着再去真正顾忌谁。按照拉莫维奇给他强加的设定,他也“不能”害怕谁。
他拽了一把戴博文:“坐,我倒看看他能嚣张到什么地步。”
戴博文一挑眉,看了看雷金,又瞥了一眼那个男子,终于在最边上的椅子坐了下来。
第七十七章——俄罗斯轮盘5.21点
21点的赌桌呈圆弧形,戴博文坐的地方在最左端,刚好能够一眼看到所有的赌客和荷官。
他漫不经心地看牌、要牌,目光时不时看一眼那个中年男人。
这没什么大不了,他先前指出男人会“记牌”,男人的慌张反应似乎证实了他的说辞,导致在场的所有人都在有意无意地观察中年男人。而戴博文被他接二连三地挑衅,会盯着他也很正常。
要刻意避免看向牌盒,以免被人捉住当证据;还要承受聚焦压力,不泄露自己的真实反应——中年男人的心理压力不可谓不大。
戴博文有时候自己主动进攻,有时候和别人打配合,几场下来不输不赢。然而这几场的赢家轮流转,就是不到中年男子。他眼见着筹码越来越少,面上的焦急愈发掩饰不住。
这是当然的,戴博文暗中做局,没有推不动的道理。雷金和荷官或许看出点什么来了,但反正雷金没输得太惨懒得管,荷官则是中途认出了雷金那张脸,管不着这些“大人物”的事。
按照中年男人出筹码的频率,戴博文估摸着,中年男人的底线快要到了。
就在这一两局……嗯?
戴博文眼一眯,捉到了中年男子一瞬间的表情变化。
眼睛睁大,表情舒展,然后下一秒立刻反常僵硬……戴博文回忆对比了这个男人的行为基准,确认这是一种愉悦接着掩饰性冻结的表现。
简单来说,他得到了幸运女神的垂怜。在21点的赌桌上,他十有八九是拿到了A牌。
——可记为1或11点数的超强力助攻。
这个中年男人正被逼到了边缘,想也没想地,将剩下的筹码都押了上来。
他这么一推,倒不必戴博文再确认了,几乎在场所有人都知道他拿到了什么。
雷金不动声色地看了一眼戴博文。
荷官把一张黑桃K翻在她自己面前,第二轮发牌开始了。这次,幸运女神没照顾她的子民,中年男人的牌是8点。
总计19点,可说是游戏里最尴尬的阶段。为了对得起那些筹码,势必要把A定为1,重新积累点数了。
下轮拿还是不拿?
中年男人的点数已经“大白天下”,接下来对他而言基本就是运气的比拼,他不由得在心底默默算起各种后果的概率来。
“先生。”荷官眯了眯眼,开口警示了男人。以他现在的“战况”来说,确实很可能开始“记牌”“算牌”,紧盯着他的荷官察觉了他的眼神动摇。
中年男人收回不经意往牌盒方向跑的目光,表面上强自镇定,却不由自主地看了一眼戴博文的方向。
戴博文毫不避讳地与他对视,朝他笑着缓缓一眨眼,仿佛在说“抓到你了”。
中年男人先错开目光。
戴博文这轮得了一个8,加上盖下去的那张红心Q——这算做10点——比中年男人好不到哪里去。但撇开运气不说,他的点数现在明显小于中年男人,做要牌决定的时候倒不用犹豫。
第三轮开始。荷官的积点应该已经超过了17,因而不再给自己翻牌,从最左手边的客人开始询问。
有人拿牌也有人停牌,中年男人则是“富贵险中求”之下再次气运爆发,又翻了个A出来。他瞥了一眼戴博文,戴博文却未曾理会他。
用不着思考牌的事,戴博文索性开始快速回忆刚刚看到的众人的表情。虽然其他人翻牌时并不像中年男人翻牌时没守住面部表情,但结合他们看到第二张明牌时候的表现,戴博文还是能大概推测他们的目前积点。
“先生?”
荷官忽然朝他发问。戴博文回过神来对上她的视线,脑中突兀地闪过了什么,面上却只是笑了笑:“噢,是的,拿牌。”
一张梅花4翻了下来。
啊哦……戴博文看着这张牌,露出个微妙的苦笑。但他又很快收住了表情,抬眼朝中年男子看去,对视一秒后目光垂下,扫过中年男人的牌,低下头。
这动作有点暗含懊恼的意思,于中年男人来说就类似于“青年荷官已经无计可施”。戴博文表现得明显,中年男人也接收顺利,于是手持20点的男人开始面露得色。
唯一一位赌客要了第四张牌,然后就被自己给作死了。
众人开始翻盖下去的牌。
中年男人的动作最快——反正他的那张牌也不是什么秘密——翻完后,他略带高傲地看着戴博文。
戴博文轻笑着摇摇头,将牌翻过来。中年人定睛一瞧,露出一个“果然如此”的得意表情。
不过,他没开心太久。
女荷官的手指一划,最后一个翻开了底牌——方片A。
一个A和一个K,21点,庄家通吃。
“所以说,你是看出那个荷官的牌了?”
沈修远枕着双臂,仰躺在休闲椅上,头也不转地问着。他脸上扣着墨镜,全身只穿一条沙滩裤。紧致肌肉直接展现在遮阳伞下,看一眼便能明白他的强壮——足够的安全感,又不过火。
休闲椅前面不远处是一个泳池,背景依旧是碧海蓝天。穿着泳装的靓丽姑娘们走过,即便不知道沈修远身家几何,单凭他这身材,女孩们也乐意给他抛个电眼。
“是啊。”戴博文坐在阳伞的另一边。杜兰德的身体似乎有轻微的紫外线过敏症状,导致他即便在荫蔽里,还得套一件白衬衫以防万一。不过青年身形颀长,很有衣架子的潜力,因而穿什么都赏心悦目。
他半敞着衣襟的模样,除了吸引一些小女生,时不时还会勾到富太太和男士们的视线。
虽然有沈修远当“挡箭牌”,但不可否认的是,沈修远的存在恰恰证明了这个青年可能会接受“某些条件”。
“她看完自己的牌之后,多看了那个中年男人几眼。”戴博文轻声说着,拿起中间的一杯水果冰沙慢慢嘬。喝了好几天的酒,这种甜口的玩意儿意外的清爽:“她做得很隐晦,可我后来又发现她在扫视桌上的筹码……回想之后,我意识到她和那个蠢货的底牌是一样的。”
“所以你故意给她打掩护?”
“我只是运气不那么好。”戴博文笑了笑,放下手里的杯子,拿起桌上的助晒油,“要帮你抹这个吗?”
沈修远笑笑,对戴博文的“运气论”不予置评:“我又不是真的想晒黑。”
戴博文看着瓶身上的使用说明,淡然回道:“我知道,但是那些小姐们的目光总在你身上转,我难道不该‘反击’一下?”
沈修远一怔,随即愉悦地笑起来:“宝贝儿,你坦率起来真是太可爱了。”
他总是能明白怎么做会让人开心。
沈修远带着点得色地同意了戴博文的建议,并坐了起来。戴博文拿着瓶子走到他身边,看这男人只是仰头瞧他,便俯下身,将男人的墨镜一摘并亲了亲唇:“趴下去。”
沈修远依言照做,放平了休闲躺椅,趴下去。
“好孩子。”戴博文的长腿一跨,坐到了男人身上。老实说,一个成年男子的重量可不是盖的,不过沈修远也只能认了这“甜蜜的负担”。
戴博文将助晒油倒在自己手上,双掌放到男人背脊上慢慢抹匀——或说是慢慢抚摸更为贴切。他的动作没什么技巧可言,可对这两人来说,擦个助晒油又需要什么技巧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