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辰点了点头。他是对简易早上的反应有点不放心才决定先来看一眼再回门诊部的。结果刚进门就看见大宁慌慌张张的跑出来,指着病房区大声的乱喊着,他心一凉想都没想就冲了进去,然后就看到了简易缩在床边浑身颤抖的厉害,再接下来的事。。。。梁辰摇了摇头,单手拿过本子后用手指轻轻的抚摸着。封面右下方是简易写的自己名字,龙飞凤舞的,就像他的画一样,看着很漂亮。
陈晓一口喝掉了酒,也把视线落到了那个画本上,叹了口气说“你来之前上面找过我,想让转门诊,但我一直拖着没交申请,其实就是因为简易。你知道,那里很多人都已经住了很多年了,甚至比医生还久。医生一波波的换,高升的、辞职的,每次就像交接货物一样把他们一个个转手。这种情况简易也看多了,所以他以前对医生护士都很冷漠。他说他只是我们往上爬的试验品,利用完都会离开。我是用了很长很长时间才让他对我卸下防备。但是你才来了没多久,他就控制不住自己去观察你,亲近你。我不知道你有没有感觉到,但我知道他从来没有对任何人这样过”
梁辰依然没说话,陈晓吸了吸鼻子继续说“梁辰。其实今天我最想跟你说的不是这些。我是想告诉你,我不想也不允许任何人再伤害简易一次。如果你两个月后还是要离开,或者即使留下也依然只把他当普通病人的话,我希望,希望你能远离他。他的心理疏导,日常康复训练我也不会再让你经手。我做这些也希望你体谅,我们健康人做事有时还会有失分寸,那孩子,他大概根本不知道什么叫分寸。而且他的病,注定让外界很难接受。所以我希望你好好考虑清楚,不要因为可怜他就冲动地做决定。但如果你最后真的决定留在他身边的话,我希望,我请你一定要保护好他。”
“可为什么你不把他留在身边”梁辰抬起头看着他,终于开了口
“我?我不能”陈晓苦笑了一下“梁辰,跟你说一个秘密吧,其他医生都不知道的。我有个六岁,正在上小学一年级的儿子”
梁辰猛的抬起头看着他,陈晓虽说比自己大三届,但也不够30岁。就已经有6岁的儿子了?而且最主要的,他明明跟他是一样的。陈晓大概猜到了他的想法,他轻轻一笑,看着梁辰说“如果你有兴趣,我可以跟你说说我的事。我前妻是我大学同学,喜欢了我四年。但我那会一直有男朋友,毕业后那人跟我分开了,她就开始追我。起初我不答应,但她对我真的很好,我就跟她在一起了。但是她一直都知道我不喜欢女人,可是她说人都会改变的。她是未婚先孕,本来我们还没打算结婚。由于时间仓促,所以也只领了证婚礼都没办。而她,生了儿子没多久就得了产后抑郁。我想我不喜欢女人一直是她的心病吧,而且女人想要的一切我都没有给她,甚至连孩子都是意外。这些她一直都忍着,只是生产后身心都比以前脆弱了才一起爆发了出来。我跟她说过很多次让她住院,但总被她说要给孩子喂奶而拒绝了。我也没再坚持,就想着等过了哺乳期再说吧。然而有一天我去上班后,她留了封遗书就自杀。。。遗书里只说了一句话,说一切都是她的错,让我不要愧疚,忘了她,回到我该回的路上”陈晓说着说着眼泪流了下来“明明是我一直都没有对她上心过,她却到了最后一刻还在维护我。从那以后我再也没有找过任何人。直到我遇到了简易。我喜欢他,很喜欢非常喜欢,我想为他做的远比现在多的多,可是我没有资格,我喜欢他这点,就已经很自私了。所以我真的很羡慕你,我羡慕任何一个有机会的人。”他说着仰头靠在卡座里看着顶棚“有些错误,一旦犯了,就要用一辈子来还。她留下了我们的儿子,我要把他好好养大,这是我亏欠她的也是我必须要做的。所以对简易,我唯一能做的,也只是在他还没离开医院的时候照顾好他而已了”
陈晓说完愣了好一会,随后直起身子扯了张纸巾擦了擦眼睛说“不好意思,我没控制好情绪。希望你好好考虑一下吧。我还要去姥姥家接儿子,就先回去了。这次先算你请我。关于简易,我会等你的回复。明早上八点后你若是没来,我就自动算你请假了。先走了”
陈晓说完拍了下他的肩膀就转身走了。梁辰盯着本子愣了好半天,直到服务生来问他是不是还要添酒的时候,他才回过神发现陈晓已经不在了。
“谢谢,威士忌”梁辰抬头说了一句,说完才发觉自己声音都哑了。从坐到这里到现在他只说了两句话,但嗓子却哑的难受。虽然他觉得一直自己全程都很懵,却又清楚的记得陈晓说过的每句话,他想起跟陈晓初次见面的时候,他拿着满满一袋零食,说起简易来嘴角都带着笑。以及他初次见简易的时候,空荡的病房里也只有陈晓陪在他旁边静静的坐着。简易,简易,梁辰摸着他的名字,打开了画本。
这本子自从简易每天都开始画画后,梁辰也没有再每张张的查看。他甚至都不知道才几天而已,简易已经画了将近半个本子了。然而这些画纸都被捏的皱皱巴巴,他一张一张慢慢的掀着,每张右下角都写着日期和主题。风车,海鸥,竹林,每一张都没有人出现,却没再有一张画风阴郁的。当梁辰翻着翻着翻到一张被涂得乱七八糟的一页时,他瞬间整颗心被揪了起来。那张画的是他,虽然已被涂乱,但他依然能看出来那是他坐着低头写字的样子,而且从角度看来,像是坐在画画人的对面,梁辰想起来了,这是他第一次给简易做心理疏导后写病程记录时的样子,简易那会偷看了他很久。即使之后隔了好几天,他依然记住并画了出来。梁辰视线扫到右下角,简易在主题里只写了两个字:梁梁。这应该是他自己私下取着玩的。现在这一张已经被铅笔涂的乱七八糟了,铅笔印甚至划破了纸张渗到了下一页。梁辰能断定出简易最后病发时应该就是在这张纸上乱画的。他把桌上的油灯往自己身边移了移,认真辨认着简易乱涂的字,待顺着笔划描了一半后,他骤然停下了动作,胸口像是被人直面给了一拳,疼的他浑身一颤,继而浑身失尽了力气般,一下子倒靠在了卡座里。而这一拳似乎也打醒了他麻木的神经似的,眼泪争先恐后地涌了出来,甚至怕控制不住哭出声来,他使劲用力攥紧了手,拿指甲使劲往肉里扣,模糊的视线又重新回到那张画纸上,在那里,简易忍着最后的意识,用不停颤抖的手,在他的画像旁写了四个字:我喜欢你。
他没有想到他对他说做买卖后,让他第一次萌生了好奇
他没有想到他被他打了一拳后,让他第一次产生了愧疚
他没有想到他说跟他做朋友后,让他第一次发生了改变
他一直看着他的眼睛对着他讲话,那么多次的对视
他一直跟他说眼睛是心灵的窗口,那么多次的劝导
他看穿了他的谎言
但却没看透他的心
是他亲手打开了他的心结
但同样也是他
亲手抹掉了关于他的记忆
梁辰不知道自己后来喝了多少酒,甩开了多少人,口袋里的手机又响了多少次。直到第二天早上要打烊时,服务生注意到了走上来摇了摇他,询问他需不需要帮助时,他才就着对方的力气直起了身子,晕乎乎地掏出了手机,已经看不清有多少条未接来电了,他划开手机,使劲甩了甩要炸裂的脑袋,拨通了裴翔的电话
“梁辰我□□大爷!傻逼你他妈一晚上死哪去了!好歹说他妈个地儿老子给你收尸去!”电话那头的人明显已经气疯了。
“小翔”梁辰哑着嗓子叫了他一声后又流出了眼泪
裴翔愣了。印象里梁辰上次这样叫他还是三年前跟王可嘉分手的时候,这个称呼就像一个信号,一个告诉自己他心里很难受的信号。裴翔深深地吸了口气,使劲压在声音软了下来“祖宗,我让你吓得一晚上半条命都没了。你别难受,你先告我在哪儿呢,或者你身边有谁你把手机给他,我找他问。你好好的,有什么等我到了咱再说行么”
作者有话要说:
这章写的我。。。。
第14章 醒酒
挂了电话后不知道又过了多久,梁辰隐约听到了裴翔的声音。
“哎对,就这人,这我哥们儿,失恋喝多了,我弄他回去就行。真对不住,耽误你们下班了”
“哎哎哎没问题,您跟我说一下,一共多少钱”
“辰儿,辰儿,醒着么。操,你丫醒着才怪。老实点啊马上回去了”
“哥们儿,劳驾搭把手,把他扔我背上,我弄不动他了”
恍惚间梁辰觉得自己身体被人搬起来了,一个冲劲儿弄得他胃里翻腾倒海的,险些吐了出来。身下的人也好像感觉到了。
“哎操,你丫要吐我就先放你下来。行不行啊,想吐不吐啊。”
梁辰晕乎乎的摇了摇头,身下的人叹了口气继续驼着他往楼下去。刚出了酒吧门,清晨的阳光刺了过来,梁辰刚要抬手挡挡,就听到后面有个服务员边喊着先生,先生边追了出来
“您好,先生,我刚打扫卫生的时候在您朋友座位看到了这本子,估计是您朋友拉下的,您看。。。”
“什么破烂玩意儿。不要了不要了,帮我扔了吧谢了啊哥们儿”裴翔说着继续扛着他走。
本子?梁辰晕乎乎的想,我位子上哪什么本子啊,是你们丫的酒水单吧。还我的本子。。。。我的本子?操!梁辰心里一惊,一个扑腾从裴翔的背上翻了下来,一屁股摔倒了地上。
“哎我操,你他妈真不怕摔死” 裴翔说着蹲下又要背起他“真想把你丫这副德行录下来,看你以后再装的跟人似的”
“本子。拿。。。快”梁辰含糊不清的说
“你说什么?”裴翔凑到他嘴边“我听不清”
“本子啊!操”梁辰又抓了抓头发“就刚才。。那本子。。拿回来去”
“本子?”裴翔想了想“那人手里拿的那破烂本子?你要?”
梁辰没再说话只点点头,又不耐烦的伸手往身后一指
裴翔也跟着一指说“可我都让人扔…行吧行啊行吧,你丫先给我在这老实坐着别乱动。我回去跟你翻垃圾桶去。操,我他妈上辈子欠你什么了”
没一会梁辰就觉得自己又被拖了起来,晃晃悠悠的走了两步后被扔进了一辆车里。
“哎,哥们儿帮我给丫翻个身,别让他趴着,一会真该吐了。”
“谢谢了啊哥们儿,真对不住了,给你们添这么多麻烦了。以后就来你们家玩了,放心吧不带车上那孙子。谢谢了啊”
车子发动后梁辰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看了一会才看出来这是裴翔的车。他歪了歪头,抬起胳膊来使劲敲了敲驾驶员椅背。
“啧,老实点,我开着车呢”
“我不回家”
“废话。你丫这样我也没给你送家去,先去我那儿,你别瞎精神了,闭上眼歇会吧,醒了还有的跟你算帐的”说着裴翔的手机响了,他歪头看了一眼“操,你妈来电话了”说着戴上了蓝牙耳机
“喂,阿姨。。没事了我接上他了。。就喝多了没被抢被偷,您放心吧。。。哎。。不是他一个人,跟他同事一块儿呢,都喝多了。。。艾艾,我把他先弄我家去,等他醒了让他给您回电话。。。没事没事不麻烦,我这今儿不用盯活,我照顾他就行。。。真没什么事现在跟我车后面睡着呢。。。。成,醒了第一时间让他给您电话。嗨,。。别那么说,都一家人。。。。行,那先这样了,哎您忙去吧。。。艾艾,再见阿姨”
二十分钟后,裴翔把梁辰扔到自己床上,给他脱了鞋后,自己也累的不行了,翻身躺在他旁边喘着粗气。梁辰已经睡熟了,裴翔歪头看了他一眼又收回目光,愣愣地看着天花板,想起了电话里梁辰喊他的那声“小翔”,哎。。裴翔叹了口气,起身把他安置好,给他盖上了小凉被后,轻手轻脚的关上了屋门。
“哎?陈医生,梁医生今儿请假了?”王凯拿着查房记录本看着陈晓。
陈晓看了看表,已经过了八点,他点了点头说“嗯,今儿早给我打电话了。说不太舒服休息一天。走吧,咱俩查房去”
今天早上病房闹哄哄地,查房的时候陈晓好几次险些被追逐打闹地病人撞到,各个房间里也是,大声聊天地,摇头晃脑背书地,跟自己护工玩游戏地,一个个都看着很精神。
陈晓查到6号房地时候,简易正趴在6 文库(danmeiwenku.com)是完全免费的,要充钱请别相信,关闭即可,微信dmwk520大家务必都加上、有腐利。没有关注微信dmwk520的请尽快关注~避免网址河蟹换网址找不到我们~ 床上跟大宁和李辉开心地玩着扑克牌,他时不时偷看两眼大宁地牌,大宁就只会呵呵地傻笑,在他偷看地时候,很乖巧地把牌举到他面前,而李辉一边不辞辛苦地一遍遍说着玩牌地规矩,一边又大声咋呼着骂自己地手臭牌臭。
陈晓倚靠在门框上看着他们。他从医这些年,给病人做无抽电疗做过无数次,但依然没法说它算不算个好发明。这东西就像刷机一样,一个完整地疗程后就几乎能把一个人刷的像新生儿一般。对病人来说,记忆力丧失,痛苦会因此减轻很多,脾性也有可能会因此改变。但对医生来说,好不容易建立起地信任关系,可能就全部白费了。陈晓不知道自己过去三年里经历过多少次,又重新开始过多少回。他想到这里摇了摇头,深吸了口气,走了进去。
“孩儿们,早啊,今儿兴致都不错嘛,玩的热火朝天地”陈晓笑着说
“陈医生,早”简易看到他后立刻把牌一扔,翻身坐起来说“来,查房么”
“是啊,你不用停,我查我的,你们玩你们的”陈晓说着拿起简易床尾地记录本开始翻看
“陈医生,梁医生他来了么”李辉抬头问他
陈晓顿了一下,拿余光瞄了简易一眼,简易正拿着自己刚扔下地牌和大宁核对着,并没在意李辉说什么。他清了清嗓子说“梁医生今天不舒服请假了,有事儿要找他么”
“哦,他没事吧。我倒也没什么重要的事儿,等他下周一上班了再说吧。陈医生你们今天忙吗,我反正闲着也是闲着,你有什么忙不过来的可以找我哦,随叫随到”李辉地居委会大码热心肠又准时上线了。
“谢谢啊,你们老老实实地听话就算帮我忙了”陈晓笑着说
“保证完成任务!”李辉敬了个礼“那下午地心理疏导你给我做吧。”
“不行”简易看着他,又指着自己说“陈医生,我做”
“知道了。那给你做完再给我做不就行了。哎要不咱俩一起呗,对了,再带上大宁,正好四个人,凑齐一桌麻将了。对啊,咱可以搓麻边疏导,搓爽了说不定什么毛病都没了。哎陈医生你说我这建议怎么样啊。你们医生也应该多大胆地尝试些新颖地治疗方式,投病人所好。这样你好我也好,汇仁肾宝,大家都好才是真的。。。”
“吁吁”陈晓做了个勒紧缰绳地动作“我说你这脑子里是长着一片草原么,任你纵横驰骋地。行了,别瞎想了,心理疏导是医生来安排,不带点名儿的。你们到时候服从就行。继续玩吧,我去别地儿看看”说着转身就往外走。
“陈医生”简易喊住了他
“嗯?怎么了”陈晓站住回过身来
“我说话,什么时候,好”简易抬头看着他说
“这两天就好了,你只是电疗后遗症比别人严重点儿。放心吧,没事地。这两天就多跟着李师傅学学,没准恢复地还能快点”陈晓说完笑了笑转身走了出去。
“嗨,我发现这儿医生真好玩,一个个长得帅不说,还会逗贫。我都要爱上这里了”李辉说着摇了摇身子“比外面地人有意思多了”
“你说,你才来了,三天,怎么,都很熟”简易略艰难地往外嘣着字儿“我,都没,你知道的,多”
“那是因为你都不记得了呗”李辉摆弄着自己地牌说“不过你现在比你之前那性格好多了。之前咱俩是打了一架才做的朋友。这次我一说你居然就点头了。我先前还寻思着你要不同意,咱俩要不来一场呢”
简易笑了笑说“谁跟你,都爱打架,啊”
“嗨,你还说我呢”李辉放下牌“我可是听说你前不久还打了个医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