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娃娃被莫纪寒有些僵硬的抱在手里,倒也不认生,咯咯直笑,虽然手脚都被包着,也不老实的动来动去,旁边奶娘笑道:“小太子才出生几日,已经这般有精神了。”
任极冲她招手,问道:“除了吃喝,小孩儿该怎么照看你且说说。”
奶娘一时有些困惑,却是道:“回皇上,小孩儿就是要时刻都注意着,通常两个时辰左右就会饿,得吃奶,饿了会哭,尿了拉了也都会哭,要经常摸摸尿布,随时得备着换。里面已经准备得不少了,小孩儿早几天都不能沐浴,但小孩儿天生都会体热一些,这种天气便会发汗,要时时擦汗。每天要用兑了蜂蜜的温水擦身,尤其是头,以免长癣。”
“这些事儿可琐碎着,一时也不容易说完呢。尤其是吃,晚上需人照看着,若是哭了基本便是饿了……”
她还未说完,任极已是抚额摆手,只听那絮絮叨叨的他就头疼,根本也没听进去,打断道:“罢了罢了,你就说说今儿晚上该如何照看就行。”为什么带个奶娃娃这么麻烦,他后悔了行不行?
倒霉的奶娘只好再重复一遍:“晚上定是要着人照看的,才不会误了吃奶和换尿布。”
卧槽!这么带孩子老子的福利怎么办?!任极立刻就改了决定:“哦,那你好好带着吧。”想了想又表示了下关心:“一个人带得过来么?有几个奶娘?”
奶娘受宠若惊,跪下谢恩,“回皇上,有两个奶娘轮换,带孩子本就是我的本职,也不是很辛苦。”
任极连连点头,“不错不错。”他冲一直站在旁边的宫女招招手,“你们两个,过来。你们带着奶娘,就住到隔壁去。那两个丫头成了亲搬出去了,你们就去安置下来吧。”
几人连忙领命,抱着小太子退出去了。
看着自己儿子从视线里消失,任极心里长长出口气:我真是太机智了!
第36章 第 36 章
他自己儿子自己不怎么在乎,却没想到莫继寒关心得多,不过就抱了那么一时三刻的,就惦念上了。心不在焉的坐了没多久,两人话都还没聊两句就想往外跑:“我去看看。”
任极看他那模样简直后悔死了自己的决定,养个什么破孩啊,这还不是他亲生的呢,又不缺吃又不少穿的操的什么心。幸亏男人不能生孩子,要是真生了一个,还有他待的地?
莫继寒刚迈步就被拦腰一把抱住了,任极一脸的不乐意:“看什么啊,巴掌大的个小东西,你多看两眼他就长大了?行啦,奶娘和伺候的都在,谁还敢委屈他不成?这么久了怎么没见你想起去看看我?整天被一群人围着拉拉杂杂的什么都要御批,我过得才叫惨,你就不心疼心疼。”
使劲箍着人的腰往自己怀里带,“你都不知道最近可烦,地方大了破事儿翻着倍的找上来,才收回来的地方要治郡,派人管倒是小事,要安抚地方啊,要减赋轻摇。一轻吧钱就收得少了,国库就空,但用钱的地方多了啊,别的不说,虽说大军要休整,但派地方的部队不能少,尤其是新收的地方和边疆的屯兵,哪一处不得花钱啊。民事要生息,打仗的时候就征了不少壮丁,死的更是不少,田有不少都荒了,劳力也成问题,还有那些战死人家的怃恤,前期虽说发了些下去,毕竟是少数。人家里不少都颠沛迁徙,现在打完了得一家家的找,算不得还有那些贪心的小耗子,谎报造册不愿去找等等。还得找人盯着,找的人也得讲究再三,实在是太过麻烦。”
他叹了一口气,若放平时他是万不会把这些话说出来的,但近年实在是憋得狠了,他以前就无心学帝王之术,充其量说是个半桶水还勉强。稀里糊涂的就做上皇帝位置,又打了一场稀里糊涂的硬仗,到现在还是个囫囵个儿的坐在这里全靠着骨子里天生敢拼的血性和那好到莫名其妙的运气。
但治国不是凭血性和运气就能做得好的。
帝王之术说穿了就是弄权,人心贤才制衡缺一不可,权力不可轻放也不可不放,收放之间度的把握是一件十分微妙的事。之前使着雷霆手段将那些个老家伙们一一拔除也是借着大胜的余威,人人都惧着他的杀伐血腥。可是现在任人用人,只凭着他的半桶水,头疼得简直要掉了。
看着眼前这好不容易留在身边的人,一时间也管不住自己,任话语就这么从嘴巴里流出来,“还有那些个趁乱而起的山匪流寇,虽说不足为惧,也不能让他们弄得民怨载道。好不容易安定下来,总得让人过日子。只是将兵排布,也捉襟见肘啊。”
缺人缺将缺钱缺粮,天天拆东墙补西墙,什么糟心的日子。这么劳心劳力的,他都瘦了,有人硬是看不出来,真是受伤。
莫纪寒蹙眉静静听着,待任极说完才慢慢接道:“以前……我曾有过想法,不过没有机会上表,现在说给你听听吧。”
“屯兵亦可耕种,如今天下无大事,兵虽不能一日不练,但也不能白养着。现如今差劳力,便排班轮换下田,本就是征募而来的,原来的手艺想必也不会丢。种出来的粮食直接收缴一部分做军需,这样屯积粮草也快些,若有战事,粮草调度起来也方便。也不拘于种粮,打铁擅工的都可以纳入。只是兵卒大约要重新编制,尽量发还原藉,只要做出贡献,加些军饷也可,在自己的故乡效力总会乐意些,不过这却是个麻烦事了。而且细枝未节我也不会考虑,可不可行还得两说。”
任极却是一拍大腿,立刻道:“可行,怎么不可行!统共就那么多人,哪里够分,两边都将就着也是个好办法。”他蹭在莫纪寒身上,头搁在人肩膀上,“编制重排算什么,再麻烦也好过地都荒废了,能够返回故乡是个人都会乐意,我看不发路费他们都会跑得飞快,更何况既能饱肚子又能加饷银,没人会不愿意。明儿我就让人把道道划下来斟酌斟酌,越快推下去越好。现在正是秋收,干脆令粮官多筹些种子,再把国库里的理一理。反正如今宫里人少,省着点过吧,嗯,是个好主意。”
他边说边挨挨蹭蹭,“唉,媳妇你这么聪慧,还能为夫分忧,把你抢回来我真是太圣明了!”又按捺不住好奇心,“当初,怎么没有机会上表?”
对于这种狗嘴里吐出来的话莫纪寒已经能够做到听而不闻,只笑笑,“我这上将军职是受先祖所荫,世袭罔替,封了两代,到我时只是挂了个虚衔,兵权都收得差不多了。我性子不好,不善于人打交道,说话间得罪人也不自知。往年只想着报效家国,朝廷的事也懒得想了,自请去戍边,保得一方太平也就心安了。”
“所以听说两边打起来的时候我还是有些不太信的,以为只是小小摩擦。却没有想到不久以后就接到了调令和兵符,不过当时能调动的不多,一万骑兵。”
任极脑筋动得快,一忽儿就明白了,“原来是有人想你死。”他的眉毛拧起来,听莫纪寒“啊”了一声算是应答,“我那时没有想那么多,接到兵符的时候心里还是很激动。男儿志在沙场,何况我世代兵家。现在有机会博一番功业,当然不想放过。”
说到这里停了一停,“说起来,至于兵将,我记得当初也收了不少,虽说没有什么经天纬地的大材,打打流匪之类还是可以的啊。”
任极轻哼一声,“现在还是有些猜忌,不是那么好调动,与刚才想的兵员调动还要有些商议。而且这事儿一时半会儿也急不起来,算了,现在要解决的是另一件急事。”
第37章 第 37 章
论说耍牛氓,不说放眼天下,若只放眼这宫中,是无人敢出任极其右的。莫纪寒还在心里琢磨着布兵布将,听任极说话也没有留意话里的调戏意味,呆呆问一句:“还有急事?”皱着眉头开始思索,完全没注意到旁边的人早换了一副急、色模样在他腰间上上下下的摸来摸去。
如此迟钝不解风情的反应,真是让任极又恨又爱。心里跟被猫抓似的发痒,只想把人弄过来好好咬上两口方才解气,却不想爪子跟伸出去还没碰到呢,莫纪寒就猛地转过头来:“能让你现在还感觉棘手的,是不是东北长梁深山里的冉阿大?”
任极恨不得把爪子转回来狠狠给自己两耳刮子,叫你嘴贱!
莫纪寒喃喃道:“看来就是他了,想不到短短数年,居然已经发展到让你感到头疼,可见规模已经相当之大。想必两国数年交战,有不少流民逃兵往那处奔逃了。想他区区一个流匪,扯旗时不过数十人,竟能有如今光景,不简单了。”
他又抬头问一遍,“是他吗?想你应不会任其坐大,必派过兵了,战果如何?”
任极面无表情的看着他。
“输了?”
任极依旧面无表情。
“看来是输了。”
“喂,就不能说得含蓄一点吗?好歹给我留点面子!”
“哦。之前派的谁去?”
……
这还能好好说话吗?
面对莫纪寒认真看他的眼睛,任极叹气让步,将那些上不了台面的小心思暂且压下,肃容答道:“庞贺和凌靖用,本来最开始是想让韩奕这个老将去的,结果这个老东西,不念我当年机缘下救他一命,居然在我还没搬师的时候就上了折子请求告老还乡。当时我刚刚赢,乐得有点找不着北,大笔一挥就给批了,可坑死我了。”说着火气上来,“啪”的一拍桌子,鸡翅木的桌面上登时凹下去个巴掌印,可见积怨颇深。
“派那两人去打了两场,第一个轻敌冒劲,情况都没搞清楚直接冲进了山,结果在山里摸爬滚打小半年,连人是圆是扁都没瞧见,反而总是被出其不意的袭营。那家伙还算厚道,每每总是抢了粮草辎重就跑,倒没多伤人。开始庞贺嫌丢人还想着瞒我,最后被抢得不行了,灰头土脸滚回来,被我大骂一通踢去守城门了。幸亏是在山里,总能刨出些吃食,不然照那么个抢法全得饿死在山里。唯一的收获就是挨了不少揍,把对面人数摸了个八九不离十。”
“那凌将军呢?”
“他倒是见着人了,只是靠着地图远没有他们长年生活在深山中的熟悉沟壑,眼见着快胜了却栽了跟头。他当时心头火起,下令放火烧山,想把人逼出来,却不料山中风云于外不同,他不肯听向导的劝,结果半夜风向突变把自己燎得火烧屁股,这回不用我骂,自贬去关外沙山吃沙子去了。”
自爆黑历史这种事真是字字血泪丢人丢份啊。堂堂一国之君,连个小小山贼都拿捏不住,当得可不窝囊憋屈。若是再故技重施一回,却又是个大大的把柄和笑料送到人手里去,不光不能大振军威,恐怕还会让士气一落千丈,才并吞一国大胜却打不下区区土匪,这消息若传出去,胡虏之流岂会放过这个机会?
虽说现下围了山,封了消息,却不是长久之策。
边境新划,大军不能妄动,勇将谋士更不能轻易调离,若让胡虏嗅出可趁之机,将是灭顶之灾。
然而现下四海初平,处处都需镇压趁战乱四起的流寇山匪,还要安抚流民,官员兵将调度亦是吃紧,实在是捉襟见肘的窘迫了。
这些莫纪寒只稍稍一想便已明了大半,事情确实是拖无可拖,封山已有三月,前后竟已逾一年,于这初建的江山成了一颗已然开始腐烂流脓毒瘤。
“你肯让我去吗?”
任极初初一怔,继而暴起掀了桌子,杯碟叮叮咣咣的碎了一地:“想都不要想!”他顿时如困兽似的在屋里团团乱转,“做梦!老子就是把这江山全他妈的拱手送人都行,你休想又跑得远远的!”
莫纪寒抿着嘴,看任极暴跳如雷,狂风过境似的砸了一地东西,直到砸无可砸,站在那儿直喷粗气,才道:“你知道的。”
任极没有理他,大步走到门口,猛地拉开大喊:“来人!”
新调来的小宫女哪里见过这个阵仗,浑身抖如筛糠,被任极一瞪立刻两腿一软出溜下去,连话都不会说了,只一个劲磕头。
任极瞪了半天眼,哑声道:“收拾了!”头也不回的大步离开。
莫纪寒踱出屋子,看那丫头抖得可怜,伸手扶她起来,“不用怕,他那火发过就好了。你叫什么?不舒服就先回去吧,这里没什么事,不用管。”
小宫女终于哭了出来,“我……我奴婢叫、叫清…清欢,这就去收、收拾,呜呜呜呜呜……”
作者有话要说:
哪能只当贤内助呢,太天真啦你们!!
PS:亲你出现了哦,高不高兴啊
第38章 第 38 章
那叫清欢的小宫女哭哭啼啼的尽职尽责的收拾一地狼藉,莫纪寒看她哭得可怜,叫她去6 文库(danmeiwenku.com)是完全免费的,要充钱请别相信,关闭即可,微信dmwk520大家务必都加上、有腐利。没有关注微信dmwk520的请尽快关注~避免网址河蟹换网址找不到我们~ 休息,却不想她落下的泪珠子比任极砸的满地瓷碎片还多,听得莫纪寒又好笑又无奈,这种别扭执着的性子倒真是跟他的主子颇有些相似之处。
于是也只好让她慢慢收拾,莫纪寒站到窗边,窗外那一方天空弯月皎皎星子闪烁,“原来也已经看习惯了啊。”他叹口气,喃喃的说给自己听。
人心是一个奇妙的物件,休说他人,有时连自己都难以掌控自己的。莫继寒下意识的摸摸心口,自己怎么就将心放到这样的一个人身上了?唇角弯起一个自己也没有察觉的弧度,轻轻笑起来。
他也挂心那个小小的奶娃娃,看这屋子里一时收拾不完,自己一直待在这儿,那个哭哭啼啼的小丫头只怕也停不住,便索性去了隔间。
小东西刚吃饱喝足,正是精神的时候。刚才他们那屋里砸东西的动静不可谓不大,这边自然也听到了,两个奶娘和伺候的小宫女都有些惴惴,莫继寒进来的时候都吓得满脸苍白的行礼,唯有那个小东西裹着小包被张着嘴,眼睛滴溜溜的转。
示意她们不必拘礼,莫继寒凑过去看他睁着黑葡萄似的眼睛咧着没牙的小嘴,忍不住就伸手去摸摸他嫩藕节一般的小手,却被那小胖手软软的拎住了手指头摇了摇,嘴咧得更大了。
感觉心里有个地方都被笑软了,莫继寒没有把手抽出来,只轻轻的问:“他多大了?”
奶娘小心地抱着当今的小太子,恭敬的答:“回公子,还小呢,刚刚满七天。”她看莫继寒盯着小太子那双乌溜溜的眼睛瞧,又加上一句:“小太子的眼睛可漂亮,将来必定俊逸非凡。不过啊,他四天前才刚刚睁眼,可别看这双眼睛又大又黑又亮,其实还没长好,远点儿的都看不清的,得要慢慢养。”
莫继寒这才知道小孩子原来竟是这样的,不由“啊”了一声,又瞧着那还软软圈着自己的小手,“那也会一直这么软软的?”
奶妈笑起来,“哪儿能呀,小孩子长得可快了,满月以后就会开始长劲儿,等到了四个来月,可就会自己翻身了,到时会到处滚着玩。再大一点就会学着爬,可有意思。到那会儿得时刻盯着,可不能磕着碰着。”这公子面善,气质温和,看着就让人喜欢亲近,便忍不住与他多说些话。
莫继寒便与奶妈这样断断续续聊着,总也管不住自己的目光直往小东西身上瞟,竟也在不知不觉中颇收获了一些“育儿经”。小东西刚开始精神头挺足,过了一会儿便不行了,眼皮子直往下坠的想睡觉,可是抱着自己的人一点儿反应都没有。他不高兴的动了动,嘴巴一撇,“哇”的嚎起来。
嗓子一出,莫继寒被唬了一跳,紧张问:“怎么了?饿了?”
奶妈摇头道:“哪里,才刚吃过。”抱起来看看,笑说:“还没哭呢,是要睡了,若是没人哄等会就真哭出来了。”
她告了个罪,嘴里轻轻哼着一首音色柔软的小调,轻轻抚着小身子,没一会儿,小东西就合上眼睛睡了过去。
莫继寒在奶妈哄孩子的时候就轻声离开了,盘算着屋子里应该也收拾得差不多了,便慢慢踱回去,进去一看,果然人已经走了,一地的狼籍也已收拾整齐,桌子上还搁着新泡的香片,空气里隐隐浮动着轻浅的茶香。
他走过去倒了一杯捧着手里,也没有喝,只轻轻嗅着,默默道:“任极,不要让我失望。”
房门被人“砰”的一声粗鲁打开,当今天子阴沉着似乎能结出冰碴子似的脸,紧紧的盯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