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中人心的确难定。”齐亦点头,“尤其文人,说的和做的往往不一样。”
“可是这能说话的,又大多是朝中的文人。”雀尾摇了摇扇子,道,“你是忠臣良将,还是忤逆叛贼,不都是那些文官在说、在写、在流传么?”
众人对视了一眼,都觉得有理。
“且说了,同样是造反,你辕冽得那些文臣的心,他们就会多说说陈家那些王子王孙的不是,百姓日子不好过,自然希望出现明主。相反的,若是那些文臣说得你穷凶极恶,心存反心不说,还暗示你日后会比陈氏王朝对百姓更坏,那你造反必然招到百姓排斥,到时候名不正言不顺,事情就不美了。”
众人面面相觑,的确是这么回事。
“哎呀,大哥。”辕珞道,“那些文臣应该都不太喜欢你吧,你平时对文人都不怎么可气,就对季相好些。”
辕冽摸了摸鼻子,道,“那是因为我觉着好些文臣都救凭着一张嘴,没什么真能耐。”
“越是这种人越要拉拢。”雀尾道,“宁得罪君子,莫得罪小人啊,这种人通常走到哪儿都招人烦,你对他好些,他们会为你说话的!
辕冽点了点头,看殷寂离。
殷寂离靠在桌边,单手支着下巴听着,眼睛微合,手上拿着那个拨浪鼓,正在盯着鼓面发呆。
雀尾瞅瞅他,问,“你那知府做得怎么样了?”
殷寂离挑眉,“还行。”
“你得抢抢风头才行啊。”老头突然道,“不然辕冽就是出头的椽子先烂了。”
“呵呵。”殷寂离似乎早就料到老头会这么说,笑了笑,“我不是想法子呢么?”
“出风头?”辕冽似乎不太明白。
“陈氏王朝现在一致认为你是最大的对头。”雀尾道,“连我这个不在朝野的平头百姓都知道四大家族功高震主,特别是你辕冽……陈氏当然是对你特别的忌惮。”
“那也没办法啊。”萧洛淡淡道,“陈氏王朝人才凋零不是一天两天的事儿了,陈孟昏庸无为,当今圣上又暗弱,贪生怕死享受安逸,照他们这样下去,四大家族都得覆灭不说,这南景王朝也未必能超出十年去!到时候还不是会被外族侵吞?”
“那是啊!”齐亦也点头。
“所以说了!”雀尾道,“我也赞成有能者取而代之啊,可现在毕竟还不是时候,人家也毕竟是皇帝大权在握,小心阴沟翻船啊!”
殷寂离琢磨了一下,道,“老爷子,我明白你的意思,如今辕冽势大,皇室难免视他为眼中钉。如果这个时候我能造出一番声势来,最好还能跟辕冽对着来,必然得到陈氏垂青。
“聪明!”雀尾笑着点点头,道,“特别是这杀伐屠戮的事儿,毕竟扰民,得谨慎!不是你能打赢就能随便开战的!你们这些个将军武士是过瘾了,可倒霉的是百姓。百姓是宁可要一个给太平盛世的昏君,也不要一个常年征战的明主的!因此啊,要尽量避免打仗,用脑袋想办法,平平稳稳不显山不露水的,就取而代之,那才是高明!我别的没什么要求,唯一一点就是——你要对百姓好,因为你勤政爱民我才收你做徒弟教你法子,你可别仗着自己有本事,就大开杀戒大打出手搞得江山打乱,那时候我可不饶你!”
辕冽点头称是,心说好险!他之前一直眼高于顶,觉得兵权在握,大不了来一场大战,将异己都排除,直接登基,幸好拜师雀尾了!
“那我们要怎么做?”齐亦不解。
“仗要打,但是,必须要打那看起来不威胁朝政,甚至是有些昏的会丧失掉权利的仗,然而对百姓有利,很得民心的仗!”雀尾摸了摸胡子,看殷寂离,“你小子知道法子吧?”
殷寂离一笑,道,“嗯!”
众人都看他,殷寂离开口,“剿匪么。”
众人都一愣。
“剿匪?”辕冽微微皱眉。
“东南一带有海寇、西北有胡匪、中部有山贼、南面有蛮子”雀尾道,“杀这些人,一来可以树立爱民如子的形象,二来可以在不知不觉之中,笼络人马,收得民心!”雀尾笑道,“虽然看起来,你离开了朝中去了边关,朝中大势拱手让人,甚至被剥夺了一些皇城君的管辖权利。可是你放弃这几万皇城军,却可以大规模地壮大你的辕家军,到时候,你根本不用攻打京城,随便咳嗽一声,他皇城军兵包括陈氏,都得吓趴下!”
辕冽听后,连连点头,“老人家言之有理!”
“而这皇城之中,你也不用太担心,没了外斗,就该私斗了。”
“老爷子是说那学皇子皇孙?”辕珞问。
“没错。”雀尾摇头,“陈孟和皇帝原本肯定是想借着你来和那些对头斗,来个两败俱伤他们好渔翁得利。可没想到你走了……这下子陈孟就被推倒风头上了。陈孟人蠢笨无为,不可能斗得过他皇弟,到时候皇上必然干预,而皇朝之中的两派势力也必然争斗,正好杀个两败俱伤。”
“好!”辕冽一拍手,“老爷子设想周到!”
“可这具体该如何做呢?”辕珞问。
“我都说到这儿了,具体怎么安排,就让小殷子来吧,这得一步步走,不能刻意强求,凡事讲究个顺水推舟,才不会惹人怀疑!”雀尾话说到这儿,就不再往下说了。毕竟他年纪也不小了,众人怕他累,殷寂离索性接了他,回府衙里头住着,每天好酒好菜供着,老头随时随地给他出个主意什么的吗,辕冽也每天来向他讨教。
三天后,一大早,辕冽又来听雀尾讲课了。
刚进门,就看到殷寂离在院子里来回转,手上拿着个拨浪鼓,咯噔噔摇着,抬眼看着上方天空,似乎是在想什么注意。
“寂离。”辕冽过去问,“想什么呢?”
殷寂离摇着鼓回头看了他一眼,道,“今日有变数。”
“什么变数?”辕冽不解。
“不知道。”殷寂离一笑,“只知道变数来自西南。”
“西南?”辕冽皱眉,“什么意思?”
“卦象上就是那么说的。”殷寂离收起鼓,问,“今天其他人呢?”
“萧洛刚刚跟我一块儿来的,跑去后头找贺羽了,辕珞前两日风寒了,今天爬不起来。”
“要不要紧?”殷寂离关切。
“没事。”辕冽摇头,“他也许久未生病了,发发汗有好处,本来身体也一般。”
殷寂离点了点头,又问,“齐灵和齐亦呢?”
辕冽微微皱眉,“齐夫人带着两兄妹去庙里拜神了,这是她家习惯,每月必然要去,这次可能是给灵儿求姻缘去的吧,她这阵子整日芳心大动的样子。”
“哦。”殷寂离似乎没听出辕冽的话外音来,只是点点头。
辕冽见他呆,就道,“辕珞说齐灵这几天整天念叨你,还亲手编了护身的手环儿给你,就你有,咱们都没。”
殷寂离挑挑眉,笑呵呵道,“是啊?”
辕冽见他还笑,就道,“你不喜欢她别招惹人家,那是辕珞未来的媳妇儿!”
殷寂离含笑看辕冽,道,“唉,也怪我,英俊潇洒俊朗不凡,你让辕珞放心,我拿齐灵当妹子,不会乱来的啊!”
辕冽见他嬉皮笑脸的,也没法子,不过听了他拿齐灵当妹子,心里头稍微舒服了一些。
正想进去找雀尾,突然就见门口急匆匆跑来了一个丞相府的家人,道,“贺神医!贺神医在么?!”
辕冽惊了一跳,上去扶他,问,“怎么了?季相出事了?”
“不是不是。”那家人赶紧道,“说不清楚!总之快请贺神医去趟丞相府,救命啊!”
第30章 名动天下
贺羽提着药箱子匆匆从药房里出来,后头跟着萧洛,殷寂离和辕冽也跟上,四人一起去了季思的丞相府。
一路上,那家人跟众人讲了经过,说是今天一大早,守门的门倌就听到门口“咚咚”两声,像是有什么东西重重砸在门上了,开门一看,差点没吓死,是个满身鲜血的女人倒在那儿了。
“满身是血?”辕冽不解。
“嗯,那姑娘伤得真重啊!”家人摇摇头,“丞相一看,就让先抬进去,叫我立刻来请贺神医,不过抬进去的时候,那姑娘的样子像是快断气了一样!”
贺羽皱眉,问,“那姑娘多大年纪?”
“很年轻啊!”家人道,“看起来不过二十来岁,还挺好看的,就是穿着很古怪。”
“是不是穿着外族的衣裳?”殷寂离问。
“嗯!”这丞相家里的下人,也都是有些见识的,点头回答,“我看着,她穿着的像是苗人的衣裳。”
辕冽看了殷寂离一眼——西南来的?
殷寂离微微一笑,不说话。
众人赶到了季思的丞相府,首先看到的就是地上滴滴答答走了老远的血迹。
辕冽皱起眉头,流了那么多血,还有可能活着么?
贺羽也是皱眉不语,加快了脚步。
“寂离!”
这时候,季思急匆匆地跑了出来,对众人招手,“贺神医,人在里头!”
贺羽进了屋子一看,就一皱眉,让人端了热水进来,走到门口,对殷寂离道,“进来帮忙!”
“哦。”殷寂离就跑进去了,随后,大门一关,里头立刻没了声响。
众人在外头等着,辕冽问季思,“相爷,那是谁?”
季思皱眉想了想,从怀中拿出了一样东西来递给他,“你看看。”
辕冽接过来一看,就见是一块铜制的令牌,上头一个“南”字……
“南国的人?”辕冽问,“铜牌上头还有一只鸢,这是王位的象征……莫非是南王?”
“我不久之前得到消息,说是老南王刚刚去世,如今换了新南王叫苏敏,也是这个年纪,不知道是不是她……”季思道。
“不太可能吧?”萧洛问,“如果是南王,那也是地位尊贵的,怎么会沦落至此?而且还身受重伤?”
“这个只能等她醒了才问了。”季思道,“不过她会到我门前,也有些可疑。”
“对啊。”辕冽点头,“为何偏偏就倒在季相门前了?是巧合么?”
“我与那老南王,算起来也是有些渊源。”季思道,“老南王……那是我娘子的一个亲戚。”
“亲戚?”辕冽吃惊,感情季夫人还有外族的血统啊。
季思点了点头,道,“娘子的确有些外族血统,所以好看呐。”
辕冽和萧洛见季思讲起自家娘子就美滋滋一脸开怀,都有些无奈,果然么,嫁人当家季相爷。
殷寂离和贺羽在房间里救人,辕冽他们就在外头等,一转眼……天都黑了。
辕冽看了看萧洛,问,“多少时辰了?
萧洛看了看天色,“呵……至少四个时辰了,没见天都黑了么。““那么久了?”辕冽觉得不可思议,“他俩在里头干嘛呢?把人姑娘拆开再拼上这点儿功夫也够了。”
“咳咳。”萧洛咳嗽了一声,道,“你别说得那么恶心行不行?”
“你不是不喜欢女人么?”辕冽挑眉,“怎么恶心了?”
萧洛摇摇头,继续托着腮帮在在桌边坐着等。
之后,齐亦带着齐灵来了,他们刚刚上香回来,齐灵给大家都买了佛珠,到了府衙,却得知殷寂离他们都上丞相府救命来了,两人觉得纳闷,就赶来了。辕珞烧也退了,在床上躺着没劲就也跑来了,众人在院子里等到股打三更,殷寂离和贺羽还没出来。
“怎么还没出来啊?”齐灵困得直点头,跑去季夫人那儿一块儿睡了。
留下季思和辕冽他们,直等到鸡鸣报晓日出东方……才看到门一开。
“哎呀,要死了!”殷寂离晃悠出来的时候脸都白了,满手血,招呼辕冽,“给我弄坛酒来。”
辕冽赶紧吩咐下人去拿,齐亦给殷寂离打了水来,殷寂离洗洗洗,将手洗了一遍又一遍,闻着还有味儿呢,就道,“贺羽越来越不正常了,还有这种治人的法子呢,完了完了,晚上要做恶梦了!”
“贺羽呢?”萧洛问
“哦,还有最后几针,等他缝上了就出来了。”殷寂离回答。
众人惊得汗毛直竖,辕冽问,“真的拆开了?然后再缝上?”
“唔。”殷寂离点点头,道,“不过姑娘命保住了,不知道谁跟他那么深仇大恨,砍了她几十刀,肠子都出来了!贺羽说这丫头也是个狠茬儿,将自己用纱布绑了,熬了三天楞没死!”
季思皱眉,问殷寂离,“她没说她自己是谁?”
“这倒没有,昏昏沉沉一直没醒。”殷寂离道,“不过她好像做梦呢,说的梦话都老吓人了,这种女人千万别沾惹啊!”
“她说的什么梦话?”辕冽问。
“咳咳。”殷寂离学着恶狠狠的样子说,“她说……逆贼,我不会死的,我要将你碎尸万段!”
众人听着殷寂离咬牙切齿说话,都觉得脊背发毛。
“这女人会功夫的吧?”辕珞问。
“嗯!”殷寂离点头,“贺羽说,就是因为这个还有那种极度仇恨的求生心,才让她撑到现在,一般人三天前就死了!”
众人都皱眉。
“咳咳。”
殷寂离说着,又咳嗽了一声。
众人不解看他,“还有什么没说的?”
殷寂离看看左右,压低声音说,“唔,她胸口有个纹身,一只很漂亮的鸢。”
“呵……”季思一惊,“她是南国的王室继承人?!”
殷寂离眨眨眼,道,“不晓得。”
“你怎么看到她胸口的?”辕冽问。
殷寂离望别处,“她身上都是伤么,贺羽给她缝针,所以碰巧看到了,贺羽也看到了!不是只有我一个人。”
“你除了看到人家胸口的纹身,还看到什么了?”辕冽继续问。
殷寂离笑了笑,看一旁,没说话。
辕冽皱眉,“你说你一天不招惹个人你会死是不是?“
“关我什么事啊?”殷寂离不满,“贺羽也看到了!”
正说话间,就见贺羽也从房里走了出来,到井边洗手。
“贺神医,如何了?”季思过去问。
“相爷你叫我贺羽就成,什么神医不神医的。”贺羽洗着手,道,“人是救回来了,估计要下午才能醒过来,还好都是硬伤,受了不少苦,但是死不了。”
季思点点头,殷寂离对他道,“季相,要不然你派人去南边儿打听打听,看有没有出大事情?”
“已经派人去了。”季思回答,“这两天就能有消息。”
“嗯。”殷寂离点点头,想了想,看看天色,问,“该上朝了吧?”
“哟!”季思也是一蹦,“把上朝忘了!”说着,赶紧换衣服。
辕冽见殷寂眼珠子微转,就知道他又要打什么注意了,赶紧问,“你又想干嘛?”
殷寂离一笑,“出风头啊!”
辕冽不明白,殷寂离则是拍拍他肩膀,道,“你一会儿,记得跟我唱反调!”
“唱反调?”辕冽皱眉不明白殷寂离了的用意,不过还是点了点头。
……
众臣上朝,陈靖今日似乎身体不舒服,懒洋洋的,还在咳嗽。
大太监让众臣有事早奏,众臣就等着退朝了,毕竟,如今是太平盛世,连个天灾都没有,有什么好奏的。
陈靖也想要挥袖退朝了,去见殷寂离出班,对陈靖行礼,“皇上,臣有事奏。““哦。”陈靖点有些意外,“寂离啊……你这知府最近做得怎么样了?我是听不少人夸你能干啊……咳咳。”
“谢皇上和各为大人赞美。”殷寂离笑了笑,显得很是谦和,边道,“皇上,臣希望能调拨人马,防洪和防旱。”
众人都一愣。
陈靖也不解地看殷寂离,“寂离,你说什么防洪防旱?有洪和旱么?”
殷寂离一笑,道,“这个月就有,西南必然大涝。中部大旱,持续三个月,如今正是播种时节,如不及早做准备,必然天下大乱。”
殷寂离此言一出,群臣哗然。
陈靖让众臣安静,问,“寂离,你的意思是……这事情还没发生?”
殷寂离点头,“嗯,确切地说,应该是这个月中下旬到下个月上旬会发生的事情,当然,这洪涝和干旱,会持续三个月之久。”
“殷大人从何得知的?”好些臣子都问。
殷寂离微微一笑,道,“算命。”
“噗……”
殷寂离算命两个字意出口,有好些臣子都忍不住笑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