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木头兵们好不容易在蛮王的哨声控制下,突然改变了方向,绕过那块空地……晟青的队伍却又灵活地转了个圈,引着那些木头兵到了另一边,而且此时宋晓、王忠义和王熙的三方人马都分开了,不停地撩拨那些木头兵,就是不让他们追上,四方最后僵持不下,这一局棋,成了死局。
就在这个时候,只停从双虹桥的方向,传来了一个声音,“蛮王!”
尽管隔着那么远,但是,声音依然清晰,可见喊话之人内力之高,而蒋青惊喜地发现,那个声音是敖晟!
多日没有听到那个声音了,蒋青觉得自己和怀中的喵呜似的,竖起耳朵,努力地听着,生怕错过每一个字。
敖晟此时站在双虹桥上,司徒和秦望天一左一右双掌贴着他的背部,给他送内力,因此才能将声音传出如此之远,几乎整个沙漠都听到了。
“投降吧!”敖晟喊道,“你必输无疑!”
而同时,敖晟身后百万大军,也一起喊了起来,“投降!投降!”
蛮王看着远方僵持不下的士兵们,突然哈哈大笑了起来。
他仰脸看着头顶的天空,长叹一声,怅然道,“为何?为何你就是对云狠心?你没有眼睛么?为什么不看!”
蒋青就在蛮王的身后,心中一阵酸楚,蛮王就好像一只断翅的孤鸟,何其无助,何其悲伤。
而就在这个时候,突然,从蛮国的古堡里面传来了一阵尖锐的哨声。
蒋青猛地一愣……
只见那些木头兵们突然都停住了脚步,随后,一起往回转,向蛮国的城堡,喊杀着,冲了回来。
“糟了!”蒋青立刻醒悟了过来,“是辕岢在搞鬼!”蒋青后悔不已,刚刚就应该马上杀了他!
“这个法子,其实也不错。”蛮王突然笑了起来,回头看蒋青,“这十万大军冲杀回来,若是挡不住,必然危急你的性命,敖晟不会坐视不理!”
蒋青双眼睁大……胸中烦乱,但还保留最后一丝希望——夏鲁盟,你要快啊!
而同时,就见敖晟站在双虹桥头,对三军下令,“追杀蛮国兵将!不能让他们冲进蛮国城堡!”
宋晓、王忠义和王熙都一举令箭,骑兵们一马当先,追着那些蛮国的兵将们便去了,绝不让他们冲进蛮国的城堡去。
蛮王一把将城楼上插着的长刀拔了起来……对蒋青道,“别下来,去看着你爹!”
“等等!”蒋青一把抓住了蛮王,但是蛮王只是挥手摆脱他,“别忘了我们的约定!”说完,跃下城楼,独自举刀,杀向那些往回冲的木头兵们。
蒋青在城头叫他,但他不听,情势急转直下。
蒋青慌乱中告诫自己要冷静……晟儿和殷寂离一定会猜到辕岢的计划的,还有他在!晟儿一定会相信自己!一切都还有一线生机!想罢,蒋青回身跳下了城楼,匆匆往回跑。
第146章 乐土
王忠义带着他的数十万人马,追截那些木头兵去了。原本他就不是很想要用殷寂离的战术,怎么说呢?打胜仗是一回事,出气是另一回事,人为了打胜仗而活着,也为了一口气而活着,在他看来,就算赢了,窝窝囊囊的,也没意思。
对于这次的战役,他问过宋晓,那蛮王老小子是哪根筋不对,非要害那么多性命打这一场输定了毫无意义的仗。
宋晓只是短短回了他一句,“他心爱的人死了。”
王忠义直到刚刚还都想不通,他觉得蛮王抽风了。
然而就在刚才,那些木头兵们凶神恶煞地往回冲了,蛮王拿着刀,独自跃下城楼,杀向那群木头兵的时候,王忠义哭了。
王忠义这辈子就他娘死的时候哭过一回,他觉得一个老爷们,有什么好哭的呢?大概也是因为长久没有哭了,所以眼泪比较多。
王忠义骑在马上,往前冲的时候,眼睛糊了,满脸都是眼泪和鼻涕,他觉得蛮王就像是一片枯萎了从树上落下来的叶子,飘向那汹涌的江水,总之,就是叫人看了心里堵得慌。
王忠义举着刀,喊着“杀”,反正打仗的时候大家都在喊,不算丢人,也没人会看见,他可以尽情地喊,将心中的郁结喊出来。
蛮王内力深厚,武艺不凡,冲入人海之中便是抡刀御敌,好一番厮杀。只是,那些木头兵们都完全没有意识,他们只会厮杀,没有情感,更不觉得疼。同样的,刀剑砍在身上,蛮王也不觉得疼,不知道为什么,他眼前只有蒋云的脸,越来越清晰,从来没有如此清晰过。
司徒和秦望天杀入大军,看到了蛮王的样子,都皱起了眉头,实在是不忍。
双方交上手之后,后方殷寂离可是急坏了。
他想的最坏情况发生了,果然辕岢有异心。
而正这时侯,却听木凌的大帐里头,突然传来木凌的喊叫声,“啊!有火药!火药!”
殷寂离一愣,不解地回头看他,就见木凌拿着那块司徒捡来的砖头跑了出来,道,“这蛮国里头弄了大量的火药,这砖头有味儿……”
木凌的话没说完,就见殷寂离突然对着将士们大喊,“鸣金收兵!快!”
将士们也不知道殷寂离这是怎么了,一般这个时候应该擂鼓助威的吧?不过也没办法,全部改成了敲锣……收兵!
敖晟架着战车在前方,就见辕冽突然一闪落到了他的身边,道,“收兵!”
敖晟睁大了眼睛看他,道,“可是万一冲进蛮国。”
“寂离让收兵一定有理由!”辕冽一把抓住他的肩膀,道,“你要信蒋青!”
敖晟一愣,对赶车的侍卫道,“收兵!”
那些侍卫立刻停住了马车,调转马头往回跑。
三军将士自然是令行禁止的,宋晓、王熙、王忠义都举起令旗——收兵!司徒和秦望天对视了一眼,一个纵身退出了敌群。
此时……所有的木头兵都像潮水一样往蛮国的城堡涌去,蛮王还在抵抗,却听到半空中惊雷一般的一个声音炸开,“蛮王!”
蛮王一愣,叫他的,是秦望天。
蛮王瞬间清醒了过来,发现晟青退兵了……他微微皱眉觉得蹊跷,一个纵身跃起,往蛮国的城墙掠去。
而此时,在战场外围的一处暗河入口处,万戈焦急地看着,一看到晟青军队退去,鸣金锣大响,立刻对着洞里喊,“夏鲁盟!收兵啦!”
随后,坑道内响起了“咝咝……”的声音。
万戈知道夏鲁盟将引火的火药点着了,赶紧喊,“快跑啊!快啊!”
与此同时,大量木头兵已经涌到了蛮国的城门附近,就在要往城里冲的时候……突然,“轰”的一声。
木头兵们脚下的地面往下陷了进去……大量的泥沙从四周涌入,那些木头兵们连喊都没来得及喊一声,就全部掉进了洞里。
随后,整个蛮国城堡前的地面开始下陷崩塌。
那些木头兵都掉了进去,沙子埋住了,一个个动弹不得,只得在原地挣扎。
蛮王此时已经落到了蛮国的城楼顶部,低头望下去,再望向远方,敖晟他们都站在那里……
蛮王淡淡地笑了,敖晟赢了,赢得很漂亮。
此时,他感觉到了身上有些发冷,口内也有一些腥甜,再低头,就看到自己的衣服已然满是鲜血……也不知道鲜血是谁的。
他只是觉得,大概已经差不多了,不能找回蒋云,那就就此结束吧……一切总会有个结束的时候,他已经太累,希望死后,还能和云相见,到时候,云不知道会不会嫌他老。
蛮王转身,跃下了城楼……落地时脚一软……低头,却看到满地的鲜血,不知道是从哪儿来的,他站起来,往回走。
……
“夏鲁盟!”万戈在洞口喊着,就感觉地面不停地震颤,远处,沙漠一点点地塌方过来,但是夏鲁盟却没有出来。
“傻子!”万戈在洞口大喊,“你出来啊!”
随着他的大喊,就看到有一个人影远远从黑暗的洞穴里跑出来。
“夏鲁盟!”万戈高兴得大叫起来……然而就在他的声音落下,又一阵剧烈的震颤,沙地往下崩塌,地往下陷落。
“啊!”万戈赶紧伸手去抓……但是沙地陷落得太快,瞬间,夏鲁盟就被沙子卷了下去。
眼看着只剩下一只手,万戈惊慌地大叫大哭起来,也跟着跳了下去。
就在这时,却听身后风声一响……
一个黑影从上方跃下……先越过万戈,一把抓住了夏鲁盟剩在外面的手,往上一拉腾身而起,另一只手一把抓住了万戈的脖领子……往上一甩……
万戈被扔出了沙坑,再看,就见一个黑衣人带着夏鲁盟飞了上来,落到了他的面前。
夏鲁盟被放到了地上,也没受伤,就是吃了满嘴的沙子,咳嗽了起来。
“啊!”万戈高兴得扑上去搂住他,“傻子,傻子!”
夏鲁盟轻轻拍了拍怀中又哭又笑的万戈,叹了口气,抬头,就看到身后站着的人,是司徒。
司徒看了看身后的流沙坑,道,“谢了。”
夏鲁盟摇摇头,道,“彼此彼此。”
万戈也抬起头来,本来想跟司徒道个谢,却见司徒突然伸手一点夏鲁盟的后颈……
夏鲁盟一皱眉,晕了过去。
“你干嘛?”万戈有些着急,搂着夏鲁盟问。
司徒无奈地笑了笑,伸手指了指他身后,示意他看。
万戈有些疑惑,回过头,就看见后面停着一辆马车,黑色的,很大。
“这个给你们。”司徒将一个包给了万戈,道,“这是能治你俩身上剧毒的药,木凌做的,吃完了估计就好了,再有什么不适,就到修罗堡找他治吧。”
万戈接过来,有些傻眼,抬眼看司徒,不明白地问,“为什么……”
“蒋青让我这么做的。”司徒道,“走吧,找个远点的地方,重新开始。”
万戈看了司徒一会儿,将药袋子背在身上,扛起夏鲁盟,发足狂奔上了那辆马车,回头看了司徒一眼。
司徒转身离去。
万戈又看了看远处的蛮国城堡,长叹一口气,转回头,打开车帘子看了看,夏鲁盟还躺在里面,车子里有大量的水和食物,还有一箱子钱财。
万戈想了想,扯下袖子来,扯成布条子,系成了一根长绳子,一头系住了夏鲁盟的手腕子,另一头系住自己,随后转回头,抬手一甩马的缰绳,喊了一声,“驾!”
马儿们发足狂奔向远方,万戈看着身后的蛮国一点点地变小,突然大笑了起来,又狠狠地抽了两下马儿,道,“快跑啊!快!我们去很远的地方,永远都不要再回来了!”
……
蒋青自然听到了外面巨大的响动声,就知道夏鲁盟已经点燃了火药,果然,敖晟懂了!这次,晟青赢了!
他兴匆匆地跑到了蒋云所在的后院,想跟他爹道别一声,还没进院子,就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
“哈哈,我把你扔到沙漠里面去,晒干你,晒干你,看蛮王怎么再见你,哈哈!”
蒋青就觉得脑袋嗡嗡直响,他走入了院子,就见辕岢单手,托着蒋云的冰棺往外拽,因为冰棺的盖子被锁上了,因此他大概打不开,所以就只好连冰棺都拖了出来。
经过磕碰,冰棺上面已经出现了损坏,大漠里头热……冰棺也变得湿润润,似乎是正在融化。
蒋青就觉得瞬间,自己的血都冷了。
“辕 岢”蒋青一字一句地念着辕岢的名字,咬牙切齿。
辕岢一愣,回过头,看到蒋青,吃惊地睁大了眼睛,“你……你怎么……”
蒋青微微地笑了起来,缓缓走过去,道,“你没听到么?火药已经响了,你还没点火呢,怎么就响了呢?”
辕岢的眼睛睁得老大,眼珠子像是要掉下来了一般,看着蒋青。
“我告诉你,一个人都没死!谁都不会死!除了你!”
说完,蒋青抽出司徒给他的那条黑金九节鞭,狠狠地抽向辕岢。
辕岢只剩下单臂,而且此时他已经疯癫,被抽的时候只知道发狂,蒋青毫不留情地抽打着这个险些让他失去一切的人,将所有的恨,所有的不甘,对敖晟的思念,还有为爹和蛮王的悲伤都发泄在了这个疯子的身上,直抽到辕岢已经血肉模糊,不成人形,瘫软在地面上,气绝身亡。
蒋青提着挂血的鞭子,呆呆站在那里,看着地上的尸体,听到了身后踉跄的脚步声。
他回过头,就见蛮王扶着墙壁走了进来,满身的血,嘴角也都是血……脸色比纸还要白。
蛮王进来后,先是愣了愣,随后看到了蒋青和地上已经变成尸体的辕岢,似乎是了然
他跌跌撞撞跑到了蒋云的冰棺旁边,道,“云,我带你去乐土,我们永远不分开。”
蒋青突然一下子清醒了过来,他去牵来了马车,将蒋云的冰棺搬了上去,又将蛮王抬上去,从怀中拿出木凌给他的丹药,那是木凌让他随身带的,可以治伤续命。
蒋青上了马车,就听到“喵呜”一声,蒋青一愣。
他轻轻地,将喵呜从衣服里抱了出来,将那块敖晟给他的玉佩挂在了喵呜的脖子上面,将喵呜放到地上, “你帮我等晟儿来,让他等着我,我一定会回来的。”说完,上了马车,一抽马……马儿狂奔出了蛮国的北城门。
城门外,蒋青就看到满目的黄沙和呼啸的风沙,以及在那风沙之中,遥遥可见的黑曜石山。
蒋青咬牙,一鞭子抽到了马背上,马车往前狂奔而去,朝着那遥远的乐土跑去。
……
蛮国的城门前炸出了一个大坑,再加上塌方,掉下去好大一块,敖晟他们退出了很远,才终于是没有被卷进沙地里去。
敖晟急得不行,早就架着战车,往远处绕道,赶往蛮国去了。
殷寂离和几位大将指挥着众将撤离,等塌方结束了,木凌拿出了解药来,分给三军将士,去挖那些被埋在沙里的木头兵,挖出来之后,喂上药。
秦望天带着兵马,赶往蛮国城堡,去找敖晟……和蒋青。
……
敖晟的马车到了蛮国,却没有看到蒋青,这时候,嗷呜突然从车上跃下,往前跑去。
敖晟也下车,快步跟上。
嗷呜带着敖晟来到了蛮国后院,属于蛮王的小屋……率先入眼的,是辕岢的尸体。
敖晟看到一具尸体就觉得心提到嗓子眼,冲过去看,才发现是辕岢,再看……就见地上有一道马车的车轮印子。
敖晟微微皱眉,听到脚边,“喵呜”一声
低头,就看到喵呜已经被嗷呜扑住,边蹭边舔,喵呜也亲昵地跟嗷呜蹭来蹭去,敖晟一眼就看到了喵呜脖子上的玉佩。
伸手过去拿过来,敖晟就觉得心里一阵慌乱,青上哪儿去了?为什么留下这玉佩?
“嗷呜。”这时候,嗷呜将喵呜一丢,甩倒了脑袋上面,对敖晟叫了一声,甩甩头,示意敖晟……跟它走!
敖晟看了看嗷呜,点头,跟着嗷呜一起往前走,走出了蛮国的城堡,走入了茫茫的沙漠。
……
蒋青也不知道自己在沙漠里面走了多久,久到他分不清楚时辰,分不清方向,但是远处的黑色乐土,还是那么远。
他回头,掀开马车的帘子,就看到蒋云的冰棺已经化了一多半,而蛮王正坐在一边,盯着蒋云的脸看着,从他微微起伏的胸膛看得出来,他活着。
蒋青松了口气,他抬头看向远处的乐土,为什么始终走不到……四面除了风沙还是风沙,什么都看不见,他突然觉得很是无助。
……
就在蒋青感觉自己要绝望了的时候,耳边,在那呼啸作响的风声之中,突然响起了一阵清脆的,银铃声……
蒋青微微一愣,抬头,就看到前方,有一辆小车朝他的方向驶过来。
那是一辆山羊车,两只山羊拉着,车身红色,车顶上挂着两枚银铃,一个少年驾着车,晃晃悠悠地过来了。
蒋青愣住,他甩甩头,觉得是不是产生了什么幻觉,却看到那车越来越近。
“三小子。”这时候,车里传来了一个清脆的声音,“干嘛慢下来?”
“小姐,前面有人。”
“啊?”里头的人问,“什么人啊?”
“你梦中情人。”那叫三小子的少年张大了嘴巴看着蒋青。
“哗啦”一把,红马车的车帘子被拉开,一个十五六岁的丫头探出头来,皮肤雪白,高眉深目,大眼睛,一看就是个西域的丫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