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神一凛,莫纪寒慢慢起身,小心的挪着步子慢慢靠过去,不让脚上的锁链发出丝毫声响,指尖蓄了二成的内力,待到走到她们身前时,运指快速点上她们的睡穴。
两个小宫女没有武功底子,二成内力很快让她们睡了过去,莫纪寒这才伸手小心地将那枚发簪取了下来,没有碰乱莫言的发髻。
拿到发簪后莫纪寒迅速坐回原位,刚刚取发簪用了不少时间。他用的内力不强,也是为了不让她们起疑,莫言和柳莺很快就会醒。
果然,就在他刚刚倒杯冷掉的茶水呷了一口,旁边就传来小小的一声轻呼,接着莫言先跳了起来,伸了推推神色还有些迷茫的柳莺,脸上胀得通红:“奴婢真该死,居然睡着了,这就去准备午膳去。”
奔跑间动作大了点,失去发簪固定的发丝有些松动,莫纪寒看得有些紧张,莫言情急下却没注意,只拉着柳莺往厨房跑:“莫将军稍等,奴婢一会就将午膳送过来。”
待到她们都跑了出去,莫纪寒才吐出一口气,抽出了袖中那枚小小的发簪。发簪果然是银制的,顶端为花苞状,包着一粒小小的珍珠,然后便是发针,莫纪寒在锁扣上试了试长短,倒是刚刚好,只是不知第二层锁簧会不会比第一层还难解开,他没有太多时间能耗下去了。
廊外传来一阵奔跑声,莫纪寒赶紧将发簪收到袖子里,闭眼假寐。门被推开,莫言端着一盘点心放到他面前小声道:“莫将军,先用些点心吧。”
莫纪寒睁眼,见莫言正低着头看地面,目光游移似是在找什么东西,只是这房里摆设不多,一眼就可瞧个清楚,哪里又有她想找的。
见莫纪寒看她,莫言笑笑,伸手拢拢松开的发丝:“那将军你慢用,我去帮柳姐姐的忙去了。”
看莫言又跑出去,莫纪寒摸着发簪有些不忍起来,他没忘记若是自己逃了她们会有下场,只是,现在的他顾及不了这么多,只能以自己的私心为重了。
亲征的大军在容城修整了五日后继续上路,这五天里莫纪寒每晚都握着那枚小发簪摸索着想要解开第二层锁扣。
如他所料,第二层果然比第一层要复杂些,但锁扣只那么点大,做得再精细也有限,凭着开第一层锁扣得来的经验,莫纪寒在大军刚刚离开容城的第二天晚上,终于听到了那一声轻微却如天籁般的“咔”的一声。
锁扣应声而开,他的心跳顿时快起来,伸手轻轻一掰,嵌在地上的锁链便断开,软软的摊在了地上。
莫纪寒深吸一口气,只觉得心跳剧烈撞击的胸膛隐隐作痛,动作迅速的将锁链绕在腿上扎紧,站起身倾听片刻便打算逃出去。他日日在军中,对于近卫的巡逻路线早已烂熟,任极还没回来,大批的近卫都不在中帐,正是逃走的好时机。
刚准备揭起一处的帐角钻出去,手却摸到了那枚发簪,莫纪寒先是将它放在帐帘边,想了想又拿回来,卸掉那粒珍珠后以指力将发簪拗断成数截,花了点时间在帐中挖了数个小坑分开埋了。
他知道这样的做法不可能让那个小宫女好过点,但若是不做,他心里总是会梗着一根刺,时时刻刻扎在那里。
此时三更已过,外面是夜深人静,莫纪寒屏息倾听,确定巡逻的两队交错无人之时,当即敏捷的从已经揭开的帐角钻出了帐外,一刻也不停的扑进离得最近的军帐的阴影下,算好时刻避开巡逻的队伍和照亮用的火盆摸向军营外围。
外围的防备比起内里来要松得多,莫纪寒不由松口气,急剧的心跳也有些缓下来,很快,他就能出去了。
岂知就在离军营边缘几步之遥的地方,刚刚避过一队巡逻的士兵就忽然觉得自己的腿绊到了什么东西。
那种触感很轻微,带着些许的粘滞,莫纪寒直觉不好,也不确定那究竟是什么腾起身形就准备跃出去。
身形甫动间背后掌风已至,一个他最不愿意听见的声音响起来:“莫将军,朕不得不说你的运气实在是不好。”
第 34 章
莫纪寒顿时觉得一股寒意从头冷到脚,往前跃出的身形被迫改招横移,就地一个翻滚,险险避开了那道掌风,也不回招,仍旧朝前扑出去。只是身上的那种粘滞感似是又多了几分,连身形都不那么灵活了。
只是因为被阻了一阻,已经有为数不少的近卫包抄过来,能跑出去的空隙越缩越小,莫纪寒顾不上背后,直冲向只剩一点的突破口。
背后的杀气陡然大盛,掌风愈发凌厉,比起刚刚速度似是快了一倍,莫纪寒刚刚跃起出一步,那一掌就已经到了背后。
莫纪寒此刻背后空门大露,也不打算回护,只将所有内力凝在后心护住心脉,拼着受任极一掌也要赶在合围之前突出去。
他内力回复不多,也打算借他这一掌的劲力突出包围,这处的地形他早前就已经熟记于心,只要能出得了包围圈,便是他有自信不被再抓到。
只是没想到,他凝聚所有内力打算受的那一掌却在触及他的背时改掌为爪,直接一抓扣住了他的后领,硬生生的阻住了他前扑的冲势,另一手随即扣上他肩上的“肩井穴”,酸麻涌上,莫纪寒顿时动弹不得,愤恨不已的被任极抓在了手里。
任极将他抓到身前,伸手在他身上拈出几根滑腻得比发丝还要细得多的细丝来,举起放到他眼前,狠笑道:“莫将军,你运气太差,没想到刚刚朕就在附近。而这‘玉蛛丝’,朕本是为了防刺客才用上的,想不到也能用来防俘虏外逃。”
莫纪寒看着任极手上那几根微微飘荡的细丝有些发怔,他没听说过什么“玉蜘丝”,但忆起前不久确有刺客探营暴露了行踪,以为被发现是人多眼杂之故,原来竟是因为这‘玉蜘丝”,想不到自己一月多来辛辛苦苦才找到的机会也是毁在这么几根细丝上,心中更加愤恨不甘。
任极只觉得胸中怒火中烧,燃得又猛又烈,让他自己都有些吃惊,有些搞不清楚对着一个俘虏,他怎么会有这么大的怒火。
有火发出来也就算了,结果他居然屏退了所有近卫,亲自将莫纪寒抓回了中帐,然后“砰”的摔到了地上,也没说出一个字,只是脸色眼神前所未有的阴沉。
半晌后,他才看着刚刚那一摔从莫纪寒脚踝处散开的锁链问道:“这锁链的锁扣用的双簧,是谁给你解开的?”
莫纪寒与他对视,嘴角紧闭,显然是不想回答他的话。
任极等了会不见回答,反而笑起来,脸上的阴沉神色已经不见,眼神闪烁的光芒却更加狠绝:“平日里这王帐中没什么闲杂人等,顶多两个小宫女而已。莫将军不说没关系,那两个小宫女总会说的。”
莫纪寒脸色顿时变了。
任极看他的脸色,高声道:“把那两个小宫女带进来!”
莫纪寒身躯一震:“任极!”
任极侧头,目光冰冷,面上却笑道:“莫将军,只有你一个敢这样直呼朕的名讳。也罢,朕也不是小气之人,不计较这些细枝未节。莫将军是有什么话说?”
“不关她们的事!”
“莫将军,谁会信。”
莫纪寒咬牙道:“任极,我说了不关她们的事!”
任极的眼睛眯起来,紧紧盯着莫纪寒,许久后才道:“好,既然莫将军这样说,我就相信。不过莫将军除了兵法纯熟,竟然还有自行打开双簧锁的本事,实在是个人才。朕,可是求才若渴,你要是真走了,朕会可惜。”话中的讽刺之意格外明显。
莫纪寒还未回话,帐外忽然传来人声,任极皱眉明显不悦,接着一人走到帐外,禀道:“皇上,臣越宁有急报求见,还请恕罪。”
一听是越宁,任极脸色缓和下来,走出帐外对越宁道:“平身吧,起来回话。”接着转头吩咐外围的近卫道:“把中帐围起来,不要放任何人进去,那两个小宫女也不例外。”
一阵队形变动后中帐立时里三层外三层被围得针插不进,任极这才带着越宁挨着中帐的另一个小帐,问道:“查出来了?”
越宁再次跪倒:“是查出来些端倪,只是任据少得很,多半都是猜测,实在是臣办事不力。臣请罪。”
“怎么回事?”
“回皇上,符离那边的大臣要员还有隽文帝那里都有我们派去的人监视着,平日的文书折子、早朝的议事都逃不过我们的耳目,可是我们忽略了一个人。”
任极微微皱眉,见越宁停了下来,示意道:“继续,有人我们忽略了?是谁?”
越宁续道:“皇上,那人就是莫纪寒莫将军的夫人——阮轻裳。”
这个名字显然大出任极意料之外:“她?!”
“正是,”说起这个女人,越宁脸上也不禁露出钦佩的神情:“自越公公上次领我们将莫将军带回来后,便将那里的人都撤了,只余下两人轮流监视日常动向而已。因为她是一品诰命夫人,每月都会有一两次进宫与符离的皇后说话,所以他们没怎么在意。“
“直到这件事后查起,方知大意了。虽然没有直接的证据,但想来她是借着皇后的传话与隽文帝秘谋筹划了这件事。“
“还有,两月余前她曾在宫中住过五日,臣很怀疑,于是派人去查了几个杀手组织的地界近期都有些什么生人往来过。果然,在陵城有人看到过一个白衣女子,据形容与莫夫人十分接近,而陵城附近,据臣所知,就是最大的杀手组织“无月门”的总坛。”
“莫夫人看来确与那些普通的女人不同,无怪乎在符离上下声名远播,与莫将军几乎不相上下了。”
“对了,你刚刚提到的杀手,是‘无月门’?”
“正是。”
任极思索了会,从袖中取出块小玉牌递过去:“你看是不是这个?”
越宁接过玉牌只瞄一眼就大惊道:“这是无月门的信物,这制式臣要没看错当是坛主及以上才会有的。难道说,他们来过了?”
“来过了,而且性急得很,一月前就跑过来探营,不过撞上了布下的‘玉蜘丝’。他们逃得倒快,鸣枭只伤了其中一个,但人没截下来,只摸回来这面牌子。如今听你的汇报,倒是都对得上了。”
越宁叩首:“臣办事不力,让皇上受惊了。”
“起来吧,你知道朕不兴乱怪罪那套,说责任不在你便不在你。”
越宁谢恩却没起身,问道:“皇上,臣还有一事。”
“说。”
“臣派人去查那些杀手组织时,发现莫夫人都与他们接触过,但没人肯接她的生意,他们没把握善后的生意就算利润再大都是不接的,反正他们也不愁没钱赚,所以不会给自己找麻烦。”
“按规矩,就算“无月门”是江湖中最大的,这桩生意也不该接,可他们却接了下来。臣不得不怀疑,这里面还有什么臣无法打听到的内情。“
任极却觉听得有趣,:“看来刺杀的主意多半是那位了不起的莫夫人想出来的,符离自是有钱出钱,近几年虽然国库空耗,但宫里的宝贝还是应该不少的。”
说着居然还摇摇头:“但没想到朕的命虽然值钱,却没人肯要去,真是可惜了。”
越宁闻言一时哭笑不得:“皇上……”
“不过有感而发,不谈这个了。你刚刚从符离回来,说说符离现在的情况,有多少人知道他们的国君花钱买了朕的命?”
越宁咧咧嘴:“符离现在还没多少人知道要刺杀我启梁国君事,应该是为了保密,怕是准备等皇上……之后才会公布此消息。”
“不过我军大将接连被杀的消息已是传得沸沸扬扬,符离还未被占领的地方民心提振不少。刺杀皇上的消息还未公布,但已经有不少人在议论了……”
“但据臣一路行来观察,被我军占领的符离城镇各处里,倒是没什么这样的流言,还有不少人觉得可惜。”
任极微微一笑:“控制民心向背从来都是个复杂深奥的问题,自古都说‘得民心者得天下’,虽然我还没全得,但看来攻下符离也不是什么难事。”
“越宁,你回来得刚好。,既然是御驾亲征也不能总坐在这里,朕打算几日后开战。但阵前无将,不如就你、鸣枭再加几个身手好的,上去锉锉他们的锐气。”
越宁一愣,犹豫道:“皇上,可臣从未上过战场,于沙场厮杀调兵一套都不熟悉,臣怕会有负所托。”
任极挑眉,目中冷光重现:“没有什么难的,你平日的工作就是杀人,上战场也是杀人,不过由暗转明罢了。它符离既然能出暗杀,那我们的手段就能使得光明正大,让他们好好尝尝。至于调兵遣将,既然朕来了那就是朕的事,你做好你自己的就行。”
越宁恍然而悟,立刻叩首领命:“臣遵旨。”
第 35 章
任极一边计划着出征的事情,一边往中帐走,刚挑帘就看到莫纪寒站在帐中,身形挺直如标枪,正背对着他。
帐中没有点灯,只能瞧见一个大略的挺拔背影,有些出神的抬头看着帐顶,像是这样看着他就能出去,连他进来也没有发觉。
背影看上去说不出的落寞,越宁刚刚说的话顿时又回到他的脑中来,阮轻裳想要他的命,恐怕就只有一个目的,便是想为她的夫君报仇吧。
这样一想,不知为何,突然就觉得心里似乎缺了一块,而且缺了很久,空落落的从未有什么能填满它。
“莫将军,朕刚说你是个人才,想不到你的夫人也不差。”
黑暗中的身影霍的转过身来,眼睛亮得吓人,里面充满了愤怒,还有一丝丝的恐惧担忧,声音也冷得结成了冰:“任极,你到底想怎样?”
任极反而呆了一呆,这才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话,顿时懊恼,他说这个干什么?!而且那种语气感觉,自己从未有过,简直就是说不出的怪异。
只是话已出口,想后悔是来不及了,只好强行拗过去:“我想怎样,只要你不总想着逃,我自然不会想怎样。”
莫纪寒却不是傻子,从任极刚刚的话里已经听出的端倪断不会就此放过,紧紧逼问道:“你刚刚说轻裳怎么样?”
一边说,一边往前走近了几步,盯着任极的目光中几乎快喷出火来。心里暗暗发誓,要是任极敢对轻裳不利,他现在就和他拼命!
任极陡然觉得自己快被那目光吸了过去,只是心里缺的那块空得更大,让他连呼吸都有些困难起来,急需什么东西来填满他。
莫纪寒心系轻裳,暗中也看不清任极的表情,见任极不答心里越发的焦急起来,又走近几步,两人之间的距离只有一步之遥:“任极,你把轻裳怎么样了?!”
说话间气息拂过了任极的脸,大概是因为焦急愤怒,带着比往常略高些的温度,任极猛的就觉得空的那块似乎被这股气息填了起来,只是太少,还不够。
莫纪寒一开始没有注意,现在离得近了,任极浑身的戾气直冲他而来,里面更有一种令他胆战心惊的东西,让他想转身就逃。
晚了一步
还没转身,腰就已经被紧紧扣住,头发被拉住,头被强迫性的抬起,如同岩浆般的气息封住了他的口鼻,一个软热又韧性十足的东西撬开他来不及紧闭的牙关直捣进去,缠住了他的舌头。
莫纪寒脑子直发懵,就感觉那个东西扫过了他的上颚,激得他浑身颤抖。恍恍惚惚不过片刻的事,下一瞬他就猛的醒悟过来,顿时气得气血翻涌。
还自由的双手聚起内力几乎用尽所有的力气直往任极的两侧腰眼处袭去,同时提膝直撞要害,他已经愤恨到极点,顾不得招式下作不下作了。甚至巴不得这一下正中目标,好叫他断子绝孙!
任极头脑发热猛的就吻上去,喉间发出一声舒服的呻吟,果然就是这个感觉。但虽然得到了短暂的满足,随之而来的却是更深的空虚,想要更多的东西来填满。
他虽头脑发热,机变还在,莫纪寒一发招就立刻惊觉,虽然有些舍不得,还是将紧扣在他腰间手松了,却没退开,扣在腰间的手顺势斩向莫纪寒左手,以绝对的内力迫得他变招,趁着这短短的空隙半转身避过袭来的右拳右膝,反手在莫纪寒的腰侧劈了一掌。
腰眼被袭,莫纪寒半身立刻酸软,被任极抓着摔向了布置在帐后方的那张由毛皮锦缎铺就的软榻,发出一声不大不小的闷响。
守在帐外的近卫被声音惊动正想过来查看,却被任极的大吼震到了三丈外:“统统给我退开,不许靠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