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应该不会再等下去,走投无路之下,必然反击。”陆沉答道。
“与其等他们先下手,不如我们先发制人。”
“你是说我们现在先攻?”陆沉似有不同意。
“不。”沈清笑,“你不是正有了主意吗?”
陆沉也一并笑了。
“且看今晚这雪能不能下下来吧。”
傍晚时分,天空仿佛盖了一层黑雾。来来往往都行色匆匆。马舍紧急做了避风围栏,马匹的保暖措施全部做到位。战场上的马匹,可金贵着,容不得闪失。
夜里,温度忽然骤降,沈清醒过来。
“怎么了?”沈清一动,挨着他的陆沉便感觉到了。
“我下去看看。你别动,小心着凉。”沈清披了外衣,举了油灯,掀开厚厚的帘幕,探头出去,一片苍茫雪白。
校场中央燃着的火盆,已经被雪打湿熄灭。狂风卷着鹅毛般的雪花漫天飞舞,雪将高高的旗帜冻住,四野无声,一只只营帐被雪覆盖,宛若冰堡。夜里巡逻的士兵正好从他面前经过,沈清叫住他们。
“参见夫人。”领头队长答着,却不正眼看沈清。夫人只穿着内衫,他们还真不敢多看。
“不必多礼。”沈清回答,“你们要值多久的班?”
“一个时辰换一次班,我们这次刚出来没一会儿。先前的兄弟先回去暖和去了,这下雪天,可真冷。”
“雪下多久了?”
“两个多时辰了吧。”队长回答,他是听先前那队的人说的。
“是嘛。那看来挺久了。”沈清提着灯照了照他们,“衣服都多穿点,这晚上风大。值完班,回去多喝点热汤,暖和一下,兄弟们可都没冻着了。”
队长呵呵笑一声:“没事儿。夫人,您送来的加厚的衣服裤子,我们都穿起来了。还有这鞋,厚实又防雪,可好着呢。”队长说着,抬了抬脚,展示了一下他的新鞋子。
跟着陆将军的兵就是比其他地儿待遇好。饭吃得饱,衣服穿得好,也从不克扣奉银。苦是苦了点儿,但当兵既是服役,也是为了他们自己。
“行了,那你们继续,我就不打扰你们了。”沈清挥挥手。
一队兵崽子连忙齐声喊:“夫人慢走!”
“小点儿声,都在睡觉呢。”沈清笑,这一个个嗓门大的,要把整个军营给喊醒咯。
“那夫人您慢走。”队长又小声补了一句,生怕吵醒里面的将军。沈清虽指的整个军营的人,队长却下意识觉得就是说将军呢。
沈清微笑着转身回去。他放下油灯,到火盆子前烤了烤,等身上暖和了些,才回到床上。
“冷不冷?”沈清抱了抱陆沉,“哎,你别起来了。躺着,别动。外面凉气重着呢。”
“哦。”陆沉闭着眼胡乱答应了一声。陆沉睡意正浓,沈清在的时候,他的警戒心也比平常低了很多。他大约还没彻底清醒,无意识地双手双脚缠了上去,只是小心避开了沈清还没愈合的伤口。
“小宝一定都是和你学的。”沈清忽然没来由说了一句。
“什么意思?”陆沉突然睁开眼,看他。
“一样黏人啊。”沈清坏笑,“小宝就喜欢让人这样抱那样抱,不都是和你学的。你看看我才刚爬上来,就缠住我。要怎么了得?”
“我……”陆沉被他说的涨红了脸,瞬间想起自己可是人前威风的将军,人后……就是人后,他以前也从来不这样,他可是从不怕苦不怕冷也不怕疼,即便是天寒地冻,操练起来,也是铁骨铮铮汉子!
可是……陆沉想到自己无意识的动作,一羞恼,就要松手。
沈清连忙抓住他,“别动弹,风都灌进来了。”
“下雪天,抱在一起可最暖和了。”沈清贴着他耳边说。
陆沉问:“你从前住的地方,也下雪吗?”
“当然了。”
“那你下雪天和其他人抱过吗?”
沈清低下头看陆沉,只见问完这个问题的陆沉往被窝缩了缩,正把脸埋在他胸前。大约也觉出不好意思来了。真是的,自己一定是中邪了,不然怎么会问这种问题呢。
沈清逗他:“这个嘛……当然有咯。”
“什么!”陆沉猛地掀掉被子,和他怒目而视。
“哎哎,你别掀被子啊。”沈清连忙又把被子给陆沉盖上,“我是有啊。”
陆沉半是委屈半是羞愤道:“你混蛋!”
“小的时候,老爹老妈不就是这么抱我的吗?”沈清亲亲他的耳朵,“好了,好了。都是我的错,不该逗你。除了老爸老妈,可没别人了。”
“你你你混蛋。”
陆沉对上他的眼,半天还是骂他这么一句。陆沉小时候管教的严,从没学过粗话骂人,后来到了军营,虽听惯了各种荤话粗话,从他的嘴里却始终冒不出半句粗话来。所以翻来覆去,也就只有这么一句骂沈清的。
“嗯。是我混蛋,给你赔罪。”沈清亲一口陆沉瞪他的眼睛,忽然想到若干年前,他收到一封只写混蛋二字信的时候。没想到过了这么些年,他还是只会这一句啊。
“你以前就混蛋,那个时候你怎么能……那样呢?”陆沉总算提起当年的事情,当年他身上中了药不能动,就让这混蛋趁火打劫了。
沈清当年也是中了药,才不得不为。现在,他都不知道是不是要感谢老天的造化了。也不知当年下药的究竟是哪方的人,要来谋害的究竟是原身还是陆沉?是想要他们的命,还是只是想让原身犯了陆沉的忌讳?
沈清心里想的是这番事,但和陆沉说话,却丝毫不提这些,仍旧是高高兴兴的语调:“哪样?”
“你还问?如果不是你当时摸我那下,我能那样吗?指不定,现在躺下面的就是你了!”不过,也许小宝就没有了。陆沉想。
沈清坦荡荡回答:“现在也可以啊。”
“真的?”陆沉不信。
沈清小声地凑到他面前道:“我们可以这样……对不对?”
饶是陆沉早听惯了那些兵崽子的荤话,可也没人敢在他的床上讲这些啊。沈清怎么这么混蛋,他以前怎么没发现他会这么不正经。
“你怎么这么烦?”陆沉对着沈清肩膀咬了一口。
逗媳妇可不能逗太过,沈清看陆沉已经羞得身上都发烫了,马上便举手投降。
“好了,不闹你了。离天明还早着呢,来来,我们继续睡。”沈清抱紧陆沉,陆沉却翻个身,背对着他。
行,这么睡也行。沈清从背后抱住陆沉。不一会儿,重又陷入梦乡当中。
正从帐外经过的一队巡逻兵,相互看了一眼。
“将军和夫人可真有情趣。”
“就是声音大了点儿。”
“没听见,我们都没听见啊。”队长小声招呼着众人,“你们可别说出去,让将军知道了,非揍我们不可!”
不小心听到了床脚怎么办?还能咋办呢,憋着呗。说出去,就等着将军给你来一顿竹鞭炒肉吧。
队长边走便想,不知道将军和夫人谁上谁下?听刚才的声音感觉夫人在上,可将军多彪悍他们可都是知道的。
那还不得宰了夫人呐!
第55章
热酒溅在雪地上, 肉香肆意地侵占着鼻息。赵庄美滋滋地灌上一大口,搓搓手心, 这雪可下了一整天了,这得下到什么时候?
“你少喝点。”沈清提醒道, “军纪可有一条酗酒该罚二十板子。”
“我就只喝二两酒,暖暖身子,夫人您莫与将军说去。”赵庄笑嘻嘻地说。他这是偷偷溜到伙房, 求着大厨热了一点儿酒,现在这天气实在太冷了。不过,他没想到夫人竟然也等在这里, 恰好就撞见了他。
沈清吞吞吐吐答道:“我不说倒不是不可以,只是……”
“只是什么?”赵庄被吊起兴趣。
沈清扶额,往赵庄身后指了指。
赵庄不明所以, 一回头, 忽然就看见将军的罗刹面具, 吓得差点把碗给摔了。
“将将将军……天气冷,我就喝了一小杯, 就一小杯……我这不是!”赵庄当时便放下了酒瓶子, 挺直了身姿。
陆沉看着他, 赵庄即使不知道陆沉什么表情,依旧觉得战战兢兢, 亲娘哩,他上次的二十板子还没好全呢,那还是打板子的兄弟放了水。他这屁股哟, 可不想再来第二轮了。
陆沉足足盯了他三分钟,
一旁瞧的沈清差点没笑出声,这跟见了猫的老鼠似的,他只好开口解围:“将军,怎么到伙房来了?”他可难得会往这里跑。
陆沉这才放过赵庄,看向沈清:“找你,顺便有点事吩咐伙房。”他本来是没准备亲自过来的,不过吩咐命令时,顺口问了句夫人到哪儿去了,结果小兵回答去了伙房。陆沉心里好奇,才干脆亲自走一趟。
“什么事?”沈清问。
“我是来叫大厨今天多炖点羊肉汤。”
听到羊肉汤,赵庄眼睛都亮了,顿时忘记了挨板子的事情。这感情好啊,下雪天来一碗热乎乎的羊肉汤,滋味不要太美。要是再来壶酒就更美了。赵庄插话道:“要多放些辣椒,越辣越好!”
“我去吧。”沈清迅速接了话。
“行。”陆沉打量一眼沈清,觉得他神神秘秘的,“还有,让大厨明天都热几缸子,全军都有,喝完热酒,就是出兵的时候了。”到了,明天这雪也就停了吧。
沈清抬头望远方,视线被漫天纷飞的雪遮住,分不出天和地。能见度太低了,确实只能等到雪停太阳出来之后。只是不知,匈奴他们等不等得了这么久。
毕竟,现在最该着急的是他们。
沈清进了伙房,把事情吩咐了下去,却并不马上出去。
“大师傅,我这锅里弄的,您受累,待会来个人,端到我那里去行吗?”沈清向来礼貌询问。
大师傅笑呵呵:“行行。夫人,您快出去吧,我们这儿到处油烟的,您可别弄脏了衣服。”
沈清摆摆手,表示没什么:“那我可就先出去了。吩咐的事,大师傅你可记住了。”
“记住了,待会就送过去。”
沈清无奈一笑:“我是说让你多加点菜,犒劳犒劳这些兵!”
“哦哦!”大师傅摸摸胡子,他想岔了。
沈清出去之后,那两人还一左一右站的笔直笔直,肩上已经都落了一层薄雪。
沈清不插嘴,只是小心地帮陆沉身上的雪全拍干净。对面同样落了满身雪的汉子,很是羡慕。什么时候他家娘子也能这么贴心,呸,他根本没媳妇。
“今日私自饮酒之事,我就不再追究,若有再犯……”
赵庄急忙接话:“若有再犯,按军法处置!”
“行了,你走吧。”陆沉也懒得与他多计较,抬抬手,还是轻轻放过了。
得到释放,赵庄欢天喜地地溜远了,走之前,还把那剩下的一口酒给咣当喝完。
沈清笑,对他道:“你就这一口馋成这样,打赢了之后,保管让你喝酒喝到饱。”16 文库(danmeiwenku.com)是完全免费的,要充钱请别相信,关闭即可,微信dmwk520大家务必都加上、有腐利。没有关注微信dmwk520的请尽快关注~避免网址河蟹换网址找不到我们~ 赵庄嘻嘻笑一声,早跑了。
赵庄走后,沈清对陆沉说道:“走吧,我们也回去。”他可还等着伙房把他准备的东西送过来叫陆沉“惊喜”一下。
可惜沈清到底没机会展示他的“惊喜”。还没走到两人的营帐,便见一小将匆匆走来。
“何事匆忙?”刚才还不时与沈清答话,言语间柔软的陆沉,瞬间换了语气。
“是送粮的监军到了!”小将答道。
监军?就是那贵妃的表亲姓刘的运粮官?沈清后一步,才赶上他们的步伐。他先回了一趟房间,把布置的东西全收了起来,心道,看来还是要想个合适的时间补上更好。此时,果然不适合。
沈清再赶到时,正见那叫刘世仁的监军很是嚣张地坐在椅子上,他面前正站着陆沉,边上站了一群看热闹的将士。唔,这个看热闹,看得当然是刘世仁如何自找死路,竟然对将军这么嚣张。
沈清摸了摸下巴,看来这刘世仁和那刘大少果然是血亲,这蹦跶嚣张的方式如此熟悉,啧啧,两人长得也有点相似。
刘世仁二郎腿一翘:“这位是陆将军吧,本官这厢有礼。”
刘世仁嘴里说着有礼,可连站都没站起来,他又念叨:“本官从京城远道而来,劳心劳累,你们这些人都怎么回事,连壶茶都来上一壶。”这外面的雪可真大,他走了这老半天赶到军营,可就指着现在舒坦来了。
刘世仁随后点了点边上站的大小将士。
当然,这时,可没有人动一下,将军脾气不好,这么和他说话的,通常下一刻就会被踹翻。不过,这次他们等了很久,将军都没吱声。难道,这次将军也准备忍了。不对呀,将军可不怕什么钦差不钦差,他就是拿着皇帝的玉玺,将军都不一定会乖乖听话。
只不过大家都没想到,陆沉盯了刘世仁半天却只问了一句:“你和刘少阳什么关系?”
“将军是说世子?哦不对,应该是前世子了。他是我表亲,将军难道与他有交情?”刘世仁笑嘻嘻,完全没想过会出事。
“呵呵,这样嘛。”陆沉得到答复,忽然冷冷笑了一声。刘世仁或许不知道这笑是什么意思,陆沉手下的人,可都了解。他们悄悄地往后退了一步,将军平时不会笑,一旦发出冷笑……
说时迟那时快,众人还什么都没看到,突然就见陆沉一个扫堂腿过去,把连人带椅子踢飞,刘世仁还没反应过来,就趴在了地上。
“你大胆!”刘世仁从京城一路过来,路过诸多府县,哪个不是巴结。他他可是钦差,有圣上亲自给的圣旨!
陆沉不冷不淡:“哦,大胆?”他转过身,坐在了案桌前,对着地上趴着的刘世仁说完,有意无意看沈清一眼。他可还记着那刘大少呢。这刘世仁和那刘大少,颇有几分相似,若不是此时人多,陆沉早就撸袖子上去揍一顿了。
沈清也想起那事了,他也是惊讶,陆沉竟然还记着那件事,而且还生气着。他低头看地上那货,难得同情起来。
“我可是钦差,我我我有圣旨!”刘世仁爬起来,从身上左掏又掏,掏出一份明黄色的圣旨。
“圣旨在此,所有人跪下,如见吾皇!”刘世仁得意洋洋。他拿着这圣旨招摇撞市多时,无论多大的官,见了它可都得跪下。
刘世仁左右环顾,见没一个人跪下来,又高喊一声:“你们还不跪下,是要抗旨吗?”
帐内的将士互看一眼,却没一个人敢轻易跪下。将军可都还看着呢,看将军那样子,要是他们现在敢跪下打他的脸,晚上,就得让他们喝不上羊肉汤。为了羊肉汤,他们就是想跪,也得硬着脾气不跪!将军有底气,他们小的怕什么。
“你们都大胆!”刘世仁这还是第一次见到有人敢无视他的圣旨,“本官回去,要上告皇上,通通砍了你们这些抗旨不遵不敬尊上的逆臣。”
沈清揉了揉耳朵,这人嗓子太尖利,听多他讲话,可真难受。他叫来边上的守卫,“去,守住大门,别让任何人进来。”
“你又是哪个?”这房间里都是穿着军装的汉子,突然冒出一个儒生打扮的白嫩男人,刘世仁疑惑问道。那刘世仁也是个白脸的儒生模样,只不过站在身形挺立的沈清面前,就像山鸡和凤凰。
沈清说话向来温和轻柔却掷地有声,哪怕此时是来拷问这刘世仁:“你不用管我哪个,我只问你,你运来的粮呢?”
“本官带来的那些不就是吗?”提到粮,刘世仁心虚回答。
“哦,那就怪了。”沈清忽然从刘世仁手中夺了圣旨,刘世仁措手不及,想再抢回,就被人拦下。
“我看看啊,哦,原来拨了十万两白银呢。”沈清扫上一眼,把圣旨递给陆沉。
“你们快把本官放开,要不然本官砍了你们!”刘世仁虚张声势,十万两白银是拨了下来,只是他只花了不到三成银子,买了粮食。
刘世仁本来没准备马上就赶到军营,他还想再拖上一拖,只是到了附近,天气却越来越恶劣,才不得不早点赶到军营,否则此等天气,在荒郊野外度过,非要了他老命不可。刘世仁打的算盘可好了,到了军营里,就有吃有喝,还能安安稳稳睡大觉,要是有人质疑粮食数量不对,他就拿圣旨吓唬他们。外面这鬼天气,他都受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