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想到这隔了十几年,竟然让潭痕给他破了这口戒。
“不好吃?”潭痕看妄尘一脸纠结的表情。
妄尘摇摇头有些敷衍的回答:“好吃好吃,又酸又甜。你吃着注意,别让签子戳了嘴。”
听到妄尘说好吃,潭痕皱着的眉头一下就解开了。他舔了舔自己沾了糖的手指,鲜少单纯的笑了出来。
“那再吃一颗?”说着潭痕又取下一颗往妄尘嘴边递去。
这次妄尘学聪明了,他抬手截下那颗看了就让他牙疼的糖衣红果,转了个弯将那枚红果塞进了潭痕嘴里。
“给你买的你自己吃,别老往我嘴里塞,什么毛病?”
潭痕这是第一次吃这种糖果零食,他先舔掉了果子外的一层蜜糖,然后才咬开那酸的让人牙倒的山楂。
“啧,忒酸!反倒是看着你吃觉得更甜些。”
妄尘听到潭痕的话后一愣,一脸怪异的转过脸去看他。那眼神看的潭痕都觉得奇怪起来。
“你看我做什么?我脸上长蝴蝶了?”
妄尘也不知道自己今天哪根筋不对了,脱口便说:“你今天说话的调调怎么和余清似的……”
“怎得?许他花言巧语的哄你,就不许我说两句好听的?”潭痕脸一僵,只觉得嘴里的糖葫芦更酸了。
妄尘暗道一声要糟,却是已经来不及哄潭痕这个大醋坛子了。
潭痕冷哼一声,自顾自的把手里的糖葫芦全啃了,只把那金灿灿脆生生的糖衣咬的嘎巴嘎巴的响,仿佛他正嚼的不是蜜糖而是江余清的骨头一般。
妄尘无法,耷拉着肩膀叹了口气。
不知江余清其实暗自联系了黑子白的妄尘和潭痕一路出来,先是去了城主府带了话,然后又去四大家分别转了一圈,确定四个噬魂阵暂时没有异变后就准备回老庙了。
只是潭痕到底是第一次见识到白日的临仙城,回来的路上老被街边那些小摊小贩吸引去目光。他虽然一直装着一副不在意的模样,可和他相处多日的妄尘怎么可能没注意到那双总是忍不住往旁边飘的眼睛?
如此,妄尘虽有犹豫却还是陪着潭痕一同逛起了街。他担心潭痕身上鬼气过重惊扰到旁人,还特意将自己从不离身的佛珠绕在了潭痕手上,用那几分佛气稍微掩一掩潭痕身上的气息。
只是没想到两人还没逛多久,潭痕这脾气就不小心给妄尘激起来了。妄尘叹气,正想着怎么哄好身边这人时,忽然看见了街边一个正在做糖画的老汉。
妄尘三两步赶过去,掏出几文钱递给那老汉后转身指了指正生闷气的潭痕,低声不知说了些什么。那老汉眯着眼看了潭痕一眼,呵呵笑开后热了蜜糖。老汉手巧,三两下就用糖浇出个模样来,没一会就粘了根竹签交给了妄尘。
妄尘拿着手中的糖画走回潭痕身边,拽了拽他的衣袖将手上的糖画伸了过去。
“这个不酸,你尝尝?”
潭痕心里还有气,可他看到妄尘特意买给他的糖画是,心里那点别扭就散去不少。
“这是什么?”潭痕拿着糖画上上下下看了半天后,忍不住问。
妄尘眨眨眼笑道:“糖画啊。”
“我当然知道这是糖画,但这糖画画了什么?我怎么看不出来?”只看他手中的糖画像是一朵莲花,又像是一捧水草,可偏偏在底下有两块突出的浑圆,叫人半天看不出是个什么玩意。
“金鱼啊,”妄尘双手一背下巴一扬,摇头晃脑的走在前面偷笑,“一只眼睛瞪得老大,气鼓鼓的金鱼。”
潭痕嘎巴一声咬碎了金鱼突出的一只眼,又气又好笑的赶上前面的妄尘,非逼着妄尘把另外半个糖金鱼吃了才算完。
就这样两人一路吵吵闹闹的回到了城南,一路上看见有趣的小摊时还时不时买点小东西带上。得亏妄尘身上还有些给人看诊写方换来的小钱,否则他那点盘缠可经不起潭痕这么乱买。
只是妄尘没料到,他们回庙里时天都快黑了,江余清却还在庙里等着他们,倒是紫玉不见了身影。
“我叫人带紫玉去落脚的地方了,妄尘不用担心。”江余清的面色依旧苍白,这让和潭痕玩闹了一路的妄尘心里不禁浮上一层愧疚感。
“那你怎么不叫他们接你回城主府啊?”
妄尘看着江余清背后又一次崩裂渗血的伤口自责,他早上出门时候明明伤口止血也包扎好了,怎么这阵就又是崩裂又是冒血的?想来是江余清自己在庙里没人照顾,动的不小心就扯到了伤口吧?
“比起冷冰冰的城主府,我更愿意在妄尘的小庙里等你回来啊。若妄尘不忍心,那随我回城主府可好?”
“忍心!怎么会不忍心?”潭痕强硬的将妄尘从江余清身边拉开搂在怀里,像是示威又像是挑衅的斜睨着江余清,“你要是觉得委屈自己了就回你的城主府去,这小庙里我和他住的可舒坦的很。”
江余清心里早就吧潭痕戳成了筛子,只是他面上还是一片落寞的浅笑,在那苍白面色的衬托下更是让人心生怜惜。
潭痕一直都看不过江余清这副装可怜的模样,可妄尘偏偏死吃江余清这一套。再加上江余清这身伤都是为了保护自己才受的,他心里就更加动摇了。
“若妄尘不愿便罢了,我也不想叫你因我为难,我这便回去了……”说完江余清草草套上那身染血的白衣,扶着墙晃晃悠悠的站起身来。
只是他步履踉跄,叫人看的心里实再是不踏实。
“余清!我……我与你一道回去吧。”
潭痕听妄尘这么一说心里顿时急了:“妄尘!我也有伤!你为什么不陪我住在这?”
扶着江余清的妄尘挑了挑眉说:“今天四大家里噬魂阵的怨气你还没补够?”
潭痕是鬼修,凭怨气而生,也因怨气而盛。所以去四大家的噬魂阵转了一圈对潭痕而言,就像是去进补一样。
看见妄尘对江余清这么维护关心,潭痕在街上的那股醋意又升了起来。他冷哼一声一甩红袖,消失在了妄尘面前。
妄尘苦笑一声也是无奈,只有收拾了几样随身的东西后同江余清一起回到了城主府。
起初妄尘还担心老城主知道他去后会叫人将他赶出去,只不过他们回去半天都不见几个仆从。妄尘想老城主可能是不屑管他,便跟着江余清去了上次他休息的那个小院。
“上次来还没觉得,余清家还真是冷清呢。”妄尘一边为江余清换药一边说道。
余清背对着妄尘坐在床榻上说:“我从小自己动手惯了,没什么事不喜欢有人在旁边伺候。人一多,反而觉得碍手碍脚。”
“是吗……”想起当年那个瘦弱可怜的江余清,妄尘直觉觉得原因并非他说的那么简单。
“妄尘就和我住一个院吧?这小院里还有三两间空屋,我都吩咐人扫干净了,屋里也备了几身僧衣方便妄尘替换。”
妄尘不好意思的道谢:“麻烦余清了。”
江余清转过身握住妄尘的手如往常一样眉眼含笑温柔低语:“从不麻烦,妄尘不要忘了,若全是为你,我甘之若饴。”
作者有话说:
☆、以心换心
潭痕知道自己在嫉妒,他嫉妒妄尘对那个叫江余清的男人百般照顾,嫉妒妄尘在自己面前对江余清的种种维护,更嫉妒妄尘与江余清那一段他所不能插足的过往。
他就想不通了,明明那个江余清左脸写着“奸诈”右脸写着“狡猾”脑门上还大大刻了个“黑”字,妄尘怎么就是看不见呢?那江余清稍微白一下小脸皱皱眉头,妄尘就像个笨蛋一样被牵着鼻子走。
偏偏一面对自己,妄尘对江余清的那副温柔劲全没了,还动不动就横眉冷眼明嘲暗讽。
潭痕越想越气,这街也逛不下去了,只想找个地方发泄一下心里的暗火。
“哎呦,这位公子可巧。”
潭痕正准备离开这热闹的街市时,一旁一个苍老的声音忽然叫住了他。潭痕循声看过去,发现和自己说话的正是白天那个做糖画的老汉。
那老汉的小摊前插着一排栩栩如生的糖画,老汉坐在小摊后叼着烟管笑眯眯的说:“白日里和公子一起的那小师傅呢?”
“那蠢货给一条狐狸拐走了!”
潭痕心想这老汉真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可随即又想起白天妄尘用那金鱼嘲笑自己的事情,脑子里忽然有了个主意。
“喂,老头儿,你会画狐狸不?”
老汉呵呵一笑,放下烟管在一旁磕了磕后,利落的做起糖画来。眨眼功夫就做出一只大尾巴狐狸,那细细的眼睛一看就一副奸诈相。
潭痕这是第一次看人摆弄着糖画,白天那次光顾着生气没注意,现在一看只觉得这老汉手艺真巧。
他脑袋灵光一闪,忽然对老汉说:“老头儿,你教我做个兔子吧。”
蠢呼呼的兔子,一不留神就给狐狸骗了叼走,和那蠢和尚简直不能再配。
那老汉眯眯眼睛笑道:“公子,我可不做白功夫。再说你这生手,我教你做糖画肯定要浪费不少糖汁儿,你得先给我银子啊。”
“嘿,我还能少了你这点糖钱?”潭痕说着就扯下腰间一块金镶玉佩放在老汉面前,“这都够买你几百个摊子了,如何?”
那老汉拿起玉佩细细看了看,一张老脸瞬间乐开了花:“公子真是个痛快人。”
说着老汉就往旁边挪了挪让出个位子给潭痕,好教他怎么摆弄眼前这些蜜糖。老汉教的好,潭痕也不是什么愚笨之流,不一会功夫便学得有模有样,只是离那老汉出神入化的技艺还差的好多。
老汉看潭痕从头到尾都在画兔子,不禁笑道:“公子你这兔子画的可真蠢。”
潭痕瞪了老汉一眼说:“兔子本来就蠢,越蠢越好,越蠢越像。”
“唉,这可就不对了。”老汉叼着烟袋笑说,“这兔子看着笨,却也是个机灵的小畜生。公子可知道?若一只兔子在某处遇见过危险,那这兔子之后就再也不会轻易踏足遇见过危险的地方。聪明,但是又死倔。所以啊,捉兔子要足够狡猾才行。”
潭痕听到老汉的话后心里有些不快,总觉得这老汉的话简直就是在形容妄尘和那江余清。
“说来公子喜欢白日里那个小师傅的吧?”
潭痕手上的糖兔子咔嚓一声断成两半,老汉看过去果不其然的看到他黑着的脸上露出的那份别扭。
“以老汉我看啊,那位小师傅也并非对公子无意。若他不在乎公子,白日何必叫我做那糖金鱼儿哄公子开心呢?”老汉看着毁在潭痕手上的糖画,心疼的捡起一块碎渣含在嘴里,“这人哪,到底和畜生不一样。捉兔子靠的是狡猾和经验,可若是捉一人的心,那只有拿自己的心去换。曲曲绕绕的能得一时好处,可终究只能滋生谎言和误会。公子,你说是不是?”
潭痕听到老汉的话想了好一会,这才地笑一声回答:“你这老儿说话倒是有意思,只是这心我愿意给,他愿意跟我换吗?”说完,又埋头在案上用蜜糖画起了兔子。
“你不试,怎么知道人愿不愿意?我看那小师傅还只是个俗家弟子,人又心善,就算他不愿和你好,也不会伤你害你不是?再说,老汉我倒是觉得他不是对公子无心的模样。”老汉漫不经心的瞥了眼潭痕袖中露出的佛珠,然后吸了口烟管后抬头看向升起的月亮,语气中隐隐有丝无奈,“说不准就和那兔子似的,聪明,又死倔。”
潭痕奇怪的看了一眼身边的老汉,隐约觉得他的语气有些奇怪,那说话的感觉仿佛认识妄尘似的。
不过看着时辰也不早了,就算潭痕心里有气也不打算把晚上的时间白白让给江余清。妄尘不知道,但他可清楚那串铜铃上有什么猫腻。
“老头儿,我先走了,明儿有空了我再来找你。”说着潭痕就拿起自己刚刚做好的糖兔子离开。
潭痕悄悄溜进城主府没花多少工夫就找到了妄尘所住的客房。
好巧不巧,他才刚到院里就看见江余清推开房门,径直往有着妄尘气息的那间客房走去。
潭痕看到这一幕简直要气炸了,他想幸好自己回来的时候,否则给江余清这死狐狸占了便宜他可得气死。
“少城主你可真是好雅兴啊,半夜不睡觉在院子里闲逛?是不是接下来就要逛进客房了?这城主府的待客之道可真是有意思。”
潭痕翻入小院挡在客房门前,生生截了江余清的路。
江余清一看潭痕出现,脸色立马变的危险起来,他正想反击几句时却看见对方手中正拿着一只糖画,江余清表情一下变得诡异起来。
“我不过是觉得夜里闷热难眠,想看看妄尘是不是睡得舒服罢了。倒是你这兴趣……真是颇为别致。”江余清偷挪的看着潭痕手中那只糖兔子,嘴角露出意思意味不明的笑容。
感觉自己被深深鄙视了一顿的潭痕把糖兔子往背后一收,冷哼道:“你管我?我告诉你姓江的,只要有我在你就别想对他出手!我早晚找机会把你那破铃铛给捏碎了!”
江余清轻笑一声眼中满是挑衅:“哦?我的铃铛?你可能不知道吧,那铜铃可是当年妄尘与我离别时送我的信物,如今我不过是将其作为信物与妄尘送我的绳结交换罢了。”
说着江余清像是炫耀一般,故意露出了自己腰间的那条红色万字流苏。
“哼!不就是个破绳子!他可把他的佛珠送我了!”潭痕口快,气不过妄尘送了江余清信物,张口就说自己手上的佛珠是妄尘送他的。可他心里清楚的很,妄尘不过是将佛珠借他遮掩身上的鬼气防止吓到人而已。
不过江余清对此并不知情,他看到潭痕手腕上的佛珠后脸色一僵。他知道妄尘对潭痕并不简单,可他没料到妄尘竟然会将那串佛珠送给潭痕。江余清曾听妄尘提过,说他这串佛珠是师傅送给他的,妄尘从小带到大从不离身,日日养在身边几乎都养出几分灵性了。
潭痕看到江余清神色中的那分晦暗,心知自己刚才的话起了作用,正想乘胜追击再多打击一下江余清的时候,他身后的门突然被人从里打开。
“潭痕!你给我进来!”
潭痕转身,只见妄尘面色微怒眼中带着一丝困乏。潭痕带着一脸胜利的神色听话的走进了屋里,耀武耀威的对院里的江余清扬起了下巴。
江余清一脸受伤的看着妄尘,眼神中透着不少委屈,若不是刚刚妄尘将他们两的话听了个全,他简直要以为江余清被潭痕欺负了。
妄尘其实一直都清楚,江余清从来没有他在自己面前表现的那么无害,只是每当他看见江余清对示弱的模样,他便什么都不愿意多说了。
无奈的叹了口气,妄尘披着走到江余清身边为他披上自己的外衣:“余清早些睡吧,这件外衫上我留了个清凉诀,你披着睡也该舒服一些。”
“多谢妄尘了,妄尘也早些休息,我不打扰了。”
“惺惺作态。”站在屋里的潭痕看着江余清装模作样,暗自嘀咕了一句。
那两人没听见他说什么,稍聊了两句后便各自回了屋里。
回到客房的妄尘揉了揉自己酸涩的眼角说:“我说我怎么不记得把佛珠送你了?”
谎言被戳穿的潭痕并不在意,他脱下手上的佛珠套给妄尘后笑呵呵的说道:“没送没送,不过你送过我别的东西啊,那可比这佛珠还好千倍万倍。”
妄尘不解,潭痕见状将手里的糖兔子塞进他手里说:“你送给我的名字,可比什么都好。”
听到潭痕的话后妄尘微微一愣,他从未想过自己一时兴起给潭痕取得名字会被他这么重视。可是见到对方这么喜欢,他又说不出别的扫了兴,只好无声的应了下来。
“对了,我又碰见白天做糖画那老头儿了。这兔子是他教我做的,你尝尝?”
妄尘看着手里的糖兔子摇头:“这都睡觉了还吃什么糖,也不怕牙坏……唔!”
潭痕不等妄尘说完便一口咬下糖兔子的耳朵含在嘴里,随后他拉住妄尘的脖子朝着对方的唇迎了上去,将口中化了一半的蜜糖送进了妄尘嘴里。
甜腻而湿热的吻让妄尘的睡意顿时烟消云散,可随即而来的燥热与情动又让他的脑袋变得糊涂起来。
潭痕将舌尖化开的蜜糖涂满了妄尘口中每一处角落,这才满足的放开了那双甜蜜的唇。
“甜不甜?”
妄尘看着眼前这双鲜红的眼眸,下意识的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