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看那以为自己要死于鬼口的妄尘,正傻呆呆的站在屋顶看着自己发着金光的肚子。妄尘伸手一探,突然想起自己怀里揣着的正是当初离寺时偷偷从师父房中拿走的莲纹紫金钵。
妄尘看着被震开几丈远有面带痛苦的厉鬼,这才后知后觉的意识到原来自己怀里一直揣了个宝贝,只是自己一直都不会用。现在这宝贝主动为自己护身,想来是因为主人遇险才不得不做出反应。
可妄尘心知自己不会用这法器,撑得住一时撑不住一世。所以瞅准时机趁着那厉鬼受伤的空档跳下屋顶,抱起那昏迷不醒的白衣男子随手掐了个隐匿身形的法诀便撒开了腿往别处逃。
那被紫金钵震伤,半天动弹不得的厉鬼见妄尘带着白衣男人逃的和兔子一样快,不禁气的呕出一口黑血,心里早把妄尘当破布一样撕碎成一地残渣。
“该死的假和尚!”
作者有话说:
☆、师傅,我想当美男!
那厢的厉鬼被紫金钵震伤,捂着胸口在屋顶上气的吐血。
这厢的妄尘正带着劫后余生的侥幸,抱着昏迷不醒的白衣男人一路狂奔回了自己暂住的那家小客栈里。
妄尘虽然在和厉鬼对峙时慌了神,可这阵一脱离险境没了那种浓郁杀意的威慑,他很快就恢复了平时的冷静。一路上妄尘一次次的加强着自己和怀中男子身上隐匿身形的法术,就连回到客栈时妄尘都是带着怀中的男子从窗户翻入。又细心的在房间四周布置下禁制,免得惊扰到客栈里其他人平白闹出动静引来厉鬼的注意。
收拾好一切后妄尘这才将怀中的男子安放在床上,他这才注意到这昏迷的男子竟然也有一张世间少有的清俊面容。
不同于那厉鬼充满戾气和攻击性的张狂俊美,这男子面容温润眉目清秀,堪称霞姿月韵之姿。而眼角坠着的那枚泪痣,更是为这张清俊的面容描上一抹温柔多情的味道。这妄尘忍不住去想若是这男子笑起来,该是有多少姑娘愿意溺死在他深情款款的眼中。
这临仙城可真是神仙庇佑啊,莫说那城中公子的姣姣之姿,就连城中厉鬼都生的比别处漂亮许多。
妄尘暗自感叹,眼角却无意瞟见床上男子腰间挂了一枚小巧精致的铜铃。
想来自己先前听到的那一缕铃音是这男子身上的吧?妄尘这样想着,却莫名觉得这枚铜铃有些眼熟。他不禁努力回想自己是在哪里见过这种样子的铃铛,并下意识的伸出手想要拿起来细瞧。
可就在妄尘刚拿起那枚铜铃凑到眼前看的时候,那一直昏迷的男子却忽然醒来了。发现自己不知不觉中正拽着人家腰上的饰物,妄尘尴尬的清了清嗓子不动声色的放下了手里的铜铃。
“施主你醒了?可有哪里觉得不舒服?”妄尘关切的问着床上的男子,正想为他诊脉,却发现自己现在满手都是血污。而床上男子的那身白衣,也被他的血染得到处都是血渍。
那白衣男子从床上坐起身来,一手撩开挡在面前散乱的头发,皱着眉头盯着自己满身的血迹不知在想些什么。
妄尘见状以为那男子正在寻找自己身上的伤口,连忙解释到:“施主不必担心,施主身上的血迹是小僧带施主逃走时不慎沾上的,施主身体并未受伤。”
说着妄尘对那男子亮了亮自己早就疼的麻木的手臂,拉过屋中老旧的木椅坐下,用完好的那只手从包袱中翻出些救急的伤药来。
“我这是在哪?”那男子在床上盯着为自己疗伤的妄尘看了许久,眼中露出一丝怀疑之色。
“施主且放下心,这是在临仙城内一处客栈。”妄尘对男子露出一个无害的笑容,“方才小僧恰巧遇见施主被一厉鬼掳走,与那厉鬼一番缠斗后侥幸将施主救出。小僧见施主昏迷不醒,又不知施主所居何处,便只能将施主带回小僧暂住的客栈。此时出门实再不安全,小僧在此房外设下禁制。还请施主忍耐一夜,待天明之后再走也不迟。”
那男子听到妄尘的解释后低声道了句谢,一双幽深的眸子盯了妄尘许久后,渐渐浮出一抹隐晦的怀念之色。
“这位小师傅看着颇为眼生,想来不是临仙城中之人,是外来客吧?”
正用单手笨拙的开着药盒的妄尘听到男子的询问后,放下好不容易扳开的药盒对着男子行了一个佛礼。
“阿弥陀佛,小僧是法莲寺方丈座下亲徒,受师父之命下山历练。”只是还没被师傅允许出家罢了,如此说来那厉鬼一句“假和尚”还真是不假。
“法莲寺?”那男子看着妄尘的目光变得奇怪起来,他随手将乱发揽到肩侧用头上摇摇欲坠的玉簪粗粗一绾,走下床来坐到妄尘对面帮他从药盒中挑选伤药。
妄尘接过那男子递来的伤药,却在看到自己被血浸透的左臂后露出一抹尴尬之色。那男子见状,那双姣好的薄唇微微勾起一抹柔和的笑容。他坐的离妄尘近了些后,轻轻拉过他受伤的手臂,小心翼翼的帮他将黏在伤口上的衣袖揭开。
果然如妄尘之前所想,这人不笑则已,一笑起来可不比勾魂夺魄的妖鬼差多少。
“多、多谢施嘶……”妄尘正欲道谢,却被伤口处传来的疼痛逼得倒吸一口凉气。低头看去,妄尘发现果然是袖子上的布料被干涸的血迹黏在了伤口,就算身侧的男子再怎么小心,也难免牵动伤处。
“有什么好谢的?倒是小师傅救我一命,就算道谢也该是我来才对。”那男子浅笑一声,看着妄尘伤口的目光却是变得严肃了许多。他看着妄尘苍白的面色,稍一迟疑后在指尖以灵气聚出一抹柔光覆上了妄尘的伤口。
只见那灵光所及之处的布料像是浸了水的雪一般融化,不消一会妄尘手上的手臂就整个暴露在了空气中。当然,好好一件僧袍也就这么没了一条袖子,包括底下里衣。
而那男子这才看清妄尘手臂伤得多重。
只见妄尘左臂从手肘到手腕处赫然一道深可见骨的割伤,也许是之前带他逃走时太过匆忙,又或是一路抱着他顾不上注意,这切口整齐的伤口此时几乎向两侧翻开,只用肉眼都能看到伤口下的骨肉,尽管妄尘做了止血,也仍有鲜红的血液从伤口下汩汩的流出。
男子见状毫不犹豫的掐了一个治愈伤口的法诀,却在刚准备施展时被妄尘拦了下来。
“多谢施主费心了,这伤口是被厉鬼附着鬼气的武器所伤,寻常术法并无大用。我等修者体魄强健,只需敷些伤药等待自愈便可。”
那男子低叹一声后微微垂头,叫妄尘看不清他的神色。妄尘还以为他在愧疚,正想说些什么的时候那男子率先起身,拿起一块软帕走到墙边的水盆中打湿后,回来帮妄尘擦洗伤口。
敷药时那男子像是忽然想起什么一样,抬头看着妄尘因为失血而显得有些苍白的脸问:“多谢小师傅出手相救,说来还未请教小师傅法号?”
“施主叫小僧妄尘便可。”
听到“妄尘”这两个字,男子手上动作一顿,脸上的表情出现了短暂的空白。
“说来惭愧,小僧还未遁入空门就因执念犯下过错,这才被师傅驱下山历练。这妄尘一名虽是师傅取的,却还算不得法号。”大概是觉得自己说谎不好,妄尘有些尴尬的别开眼补了句实话,却正巧错过了男子脸上那短暂的失态。
那清俊儒雅的男子不动声色的深深吸了口气缓缓呼出,他小心的藏起心中的激动和眼里少有的炙热,重新带上了那抹让妄尘为之赞叹的笑容。
“在下江余清,小师傅既然还未出家,那我便叫小师傅妄尘可好?”
妄尘脸上一红,为对方突然间亲昵的叫法而脸红。要知道在寺里其他人都只称他小师弟或是小师侄,妄尘一名只有师傅才偶尔叫的。
也不等妄尘拒绝,江余清倒是抢了先机接着说道:“如此,妄尘也不必叫我施主,直接唤余清便可。妄尘与我有救命之恩,你我之间不该如此生疏。”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妄尘在拒绝下去也就显得太不近人情。他从来心软,见江余清如此执着,便就这么应下了。
江余清见他答应,一双眼中笑意盈盈,连着眼角那颗泪痣都显得温柔许多。等他为妄尘处理好伤口敷好伤药,这才又一次唤起妄尘的名。只有江余清自己知道,这两个字在他心中藏了所少年,又在他舌尖流过多少次。
“妄尘。”
听对方这么唤他,妄尘拂开心中一抹淡淡的别扭点头应声。见江余清一脸满足的笑意,妄尘一时间觉得这比自己还高出半头的男人笑的竟像个孩子一样单纯。
作者有话说:
☆、师傅,我想学报恩!
妄尘强打着精神撑过了后半夜,尽管江余清数次劝他休息养伤,可妄尘都因为担心那厉鬼再寻上门来而拒绝他的提议。
妄尘在屋里念了一夜的经,江余清就这么一言不发的在一旁听他念了一整夜。两人谁都没有先闭眼,直到窗外远远传来鸡鸣,天边的光亮透过窗纸,妄尘高悬一夜的心才终于放下。他揉揉自己酸困的眼角,忽然觉得疲惫不堪,就连伤口上的疼痛都明显了几分。
“天也亮了,江公子你可以放下心回家去了。你一夜未归,想必家里人也该担心了才是?”妄尘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对身边的江余清说道。
只是江余清并没有回答妄尘的话,也没有动身离开。他静静坐在一旁,像是在等待着什么一样将自己温柔的目光锁在妄尘身上。
妄尘见江余清半天不做声,只得无奈的笑叹一声改了口:“余清,该回家去了。”
听到了自己想要的称呼,江余清这才开始回应妄尘的话。
“妄尘也随我一同回去吧?”江余清对妄尘提议道,“你身上有伤,住在这种嘈杂的客栈可休息不好。”
妄尘本想拒绝的,但一看到对方热情又真挚的目光时,他想好了的拒绝话语却不知该如何说出口。再者妄尘身上有伤又整夜没有休息确实有些疲惫,而他也没有多余的盘缠继续住店。
当下这种情况来看,在寻到新的住处之前去江余清那休息片刻,也许是对妄尘最好的选择。
“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妄尘承了这份好意,真要收拾行李,却被江余清抢先了。
看着眼前这帮自己收拾包裹的翩翩公子,妄尘只觉得江余清这人温文有礼又恩义分明。再加上他身上那股浑然天成的清雅矜贵之感,妄尘不猜都知道,这江余清绝非寻常人家子弟。
出身不凡非但没有纨绔子弟的那种飞扬跋扈,反而一表人才性情温雅,实属难得。这样一人,无论是放在那里都会成为众人位置瞩目的焦点吧?
妄尘心里暗暗赞叹,随后便和江余清并肩下了楼去找老板退房。那客栈老板像是还没睡醒,一脸的困倦满眼的迷糊。见妄尘将房牌放在柜上,草草画了一笔后就接着在柜台边上打盹。
直到江余清和妄尘并肩离开客栈,那半醒的客栈老板才后知后觉的想,刚刚跟着那小和尚一起走的人,怎么那么像他们的少城主来着。
妄尘虽然一开始就猜那江余清绝对出身不凡,可他却没猜到这人竟然是临仙城的少城主。
看着府门前的一双侍卫对着江余清告了一句“少城主早”,妄尘这才发现自己不知不觉中竟然跟着人家来到了城主府里。
“余清是临仙城的少城主?”妄尘看着江余清有些意外,却也有种意料之中的感觉。因为妄尘觉得,江余清这种风姿修为,就算是一般修真世家也是少有。在这大半都是凡世家族的临仙城中,也只有城主府能教养出这样的人才了。
江余清听到妄尘叫自己少城主时脸上笑意更浓,可眼中却多了一丝妄尘来不及注意的冷意。
“我还是喜欢听妄尘叫我余清。那什么少城主不过是别人随便那么叫的,我修为低浅,父亲尚在,这‘城主’之称怎么都还落不到我头上。”
江余清这番话说的合情合理,可妄尘却从里面听出一丝低落。
也许是不想看到对方温柔的笑容覆上阴霾,妄尘下意识的就想开口安慰。
“怎会?余清风姿傲人不说,又深谙驾驭灵气之门,这些我可都看在眼中。只是余清年纪尚轻,假以时日必能担以重任。”
江余清听妄尘这么说也只是笑笑,又走了好一截路才低声说道:“话虽如此,但妄尘可知,比起当什么城主,我更愿做个……”
“少城主!你可回来了!”忽然一个中年男子急急忙忙的跑了过来,“少城主你整夜未归!城主知道后大发雷霆,你快去劝劝吧!天啊……少城主你受伤了?!怎么浑身都是血!”
像是不高兴自己的话被打断,江余清脸上浮出一丝不悦。他是和妄尘说完刚才的话,可碍于身边还有旁人,也只能留着下次再说了。
“吴管事你带这位小师傅去我院中休息,我这就去见父亲。”
妄尘却摇头说:“不必劳烦吴管事了,若不介意还请余清带我一同去拜见城主,我也好向城主解释昨夜之事。再来这城中厉鬼一事,我也想和城主探探情况。这厉鬼不除只会有更多人受其危害,我怎能坐视不管?”
江余清见妄尘这么执着,先前的怀疑又一次涌现,他挥退吴管事后一脸忧色的问:“妄尘,你可还有事瞒我?”
“并非瞒你,只是之前没提到罢了。”说着妄尘将自己来到临仙城前做的那根梦告诉了江余清。
江余清听后低叹一声,兀自低声喃喃到:“修者之梦多是预凶兆吉,看来妄尘和我确实缘分不浅……”
“余清说什么?”妄尘没听清江余清的话,奇怪的问道。
“没什么,妄尘既然想见我父亲,那就随我一同走吧。”江余清摇头,脸上的笑容带了几丝尴尬和无奈,“只是我父亲他前些时间突破失败修为大损,受了些打击。所以脾气有些暴躁,还请妄尘不要见怪。”
“怎么会?若城主不嫌弃,我兴许还能为他诊上一脉。我虽然修为不如你们,但我这医术可是得师傅真传。”想起往日里师傅的夸赞,妄尘忍不住露出几分骄傲。
“看来妄尘还是个小神医了?”江余清看着妄尘带着几分骄傲的小眼神,忍不住笑出了声,“不过不劳你费心了,我父亲他是心病,药石无医。”
妄尘奇怪的看了江余清一眼,只觉得他话里有些别的意思,虽然自己说不上来到底是什么。
“到了。”江余清领着妄尘到了前厅,脸上的笑容也随之消失。
妄尘不敢自城主面前太过散漫,只得重新整了整仪容后,收起了在江余清面前那份随意,规规矩矩的跟着进了城主府的会客前厅。
江余清才带着妄尘走进前厅,面前就传来一声瓷器砸在地上的碎响。
妄尘皱着眉头往前看去,发现一盏茶杯正摔碎在了江余清面前。滚烫的茶水和茶杯的碎片溅的到处都是,连着建于清的衣角都被打湿了不少。
“昨夜去哪了!”
上座是一个看上去约么花甲之年的老者,那老者一身衰败之气,须发皆是枯白,肌肤干瘦面容枯槁,只是身上还残留着几分高位者的威慑。他气势汹汹拍着桌子厉声质问江余清,眼中竟无半点亲子之情。
江余清微微低头,半垂眼帘目光冷然,“孩儿昨夜遇见鬼了,满身血腥的红衣厉鬼。”
“荒谬!!!”那老者狠狠拍了一把扶手,直把那扶手拍断在掌下,“我临仙城得仙人之庇佑!何来厉鬼!定是邪魔外道混入城中作乱!你这个无能的东西!自己不敌就说有什么狗屁厉鬼!丢尽我江家的脸!”
江余清不答,只是静静在那站着,任由那老者训斥自己。
妄尘听那老者骂得越发难听,忍不住站出身来为江余清辩解:“请城主大人不要责怪少城主,小僧可以作证,昨夜少城主确实被厉鬼所掳。那眼里鬼红衣白发,浑身一股血腥之气狠戾非常。小僧侥幸才得以与少城主逃过一劫!还请城主明察!”
那老者看向妄尘,目光阴鸷,“你又是何人?”
妄尘双手合十行一佛礼后答:“小僧是法莲寺方丈座下亲徒,受师父之命下山历练。途经此处,见有异象。遂借少城主之便前来拜访城主,想向城主问询一二……”
“法莲寺……法莲寺?!!”那老者盯着妄尘的目光变得愈发狠毒起来,“法莲寺那老秃驴是让自己徒弟来这里看我笑话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