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搞飞机,是搞基!路响心里学着宋澜的调调自嘲。又想着这不是想和你正正经经约会吗?知道这话没法说出口,怕把这小子吓坏了,于是只是回答他之前的问题,
“等以后有机会了我再给你做牛排,今天我们先来试试这里的。我查了,这家店的主厨是米其林三星餐厅出来的,上海滩最好吃的牛排就在这了。”
路响眼神里流露出来的是那种笑意满满的真心诚意,宋澜斜着小脸蛋看他,心脏竟然不自觉地快跳了一下。
其实他也纳闷过,不知道什么时候起自己竟然开始关注起他来。会想着他的样子,也会因为他不经意流露出来的表情失神、心悸。
他没谈过恋爱,连那种懵懂的初恋期也未曾有过,根本拿捏不准自己的感情,可此时他却明明白白知道,路响对于他自己已经变得不同了,那是一种特殊的吸引,是一种他自己无法控制的情愫。那东西不知不觉中已经在他心里扎了根,并且开始有了慢慢往外头蔓延的势头。
他想他或许真的有一点喜欢他,或许比有一点更多……
一顿晚饭吃得很写意,为了保持那种轻松又愉悦的气氛,路响没再做“过分”的事。
两个人吃完五道菜后去露台上吹晚风、看夜景。路响又给宋澜拿了杯香槟。
宋澜一晚心情都不错,拿过香槟指着外滩这一带给路响讲故事。
“七哥,你看这边上那幢,你看到吗?那以前叫东风饭店,上海第一家肯德基就开在那,那时候要吃上得排两小时的队。队伍啊一直从里面排到外面。上海人喜欢轧闹猛(凑热闹),一排到街上看到的人还以为什么要不得的好东西呢也跟着排,我听我爸说最后排队排到了和平饭店。”
他边说边指手画脚,路响看着觉得有趣,问他,“你排了吗?”
宋澜转过头,一脸正经,“排了!那时候得考双百我爸才带我来。”
“你以前读书不错?”
“嗯,说出来你大概不信,我们学校是市重点,年级四百多人,我排在四十以内。你呢?你以前怎样?”
宋澜觉得路响就一混世魔王,看样子就是那种高中里只会抽烟打架逃学的叛逆份子,想着难得可以压过他一头了,在那故意找事。
因为晚上在里头吃牛排的时候有喝了红酒,这会儿又喝香槟,气氛好,他就有些本性外露,翘着嘴角和孩子似的在那沾沾自喜,等着路响出糗。
想不到路响神情淡然,喝过一口香槟后随意在他身侧的扶栏那一靠,看着外滩那一湾霓虹说,“还行,全北京前五十。”
他说的很从容淡定,不像假话,宋澜有些不得趣,也不恭维他,撇撇嘴,不说话了。
路响有意靠过去,双手撑在他身侧,面对着他把他圈在怀里。笑着问他,“你后来呢?大学读得哪?”
他只是想多了解他而已,话就说出口了,没多余的意思。
宋澜抬头和他的眼神一撞,觉得他不是故意的,才在那说,“没读大学,我家出了点事。”
这下子有些尴尬,怕说下去破坏了之前的气氛,路响连连说了几句抱歉。
他那个样子宋澜反而轻松了许多,因为知道这个人是自己应该喜欢着的,不想对他隐瞒什么,告诉他,“没什么,你只是让我说出了事实。七哥,我爸爸在坐牢,我要挑家里的梁,所以后来没读书。”
宋澜越是把那事描得风轻云淡,路响心里就越心疼他,跟着眼神也不对了,看他的时候总有那种怜惜的情绪在。
宋澜用手戳了戳他,让他别这样看他。他反过来把他往怀里一抱,然后絮絮叨叨说,“以后都不要紧了,有我在。”
那晚他们在露台上又聊了许多,宋澜给他讲自己父母离婚的事,还说了自己在董家渡布料市场智斗老外的事,他们说了很多很多。
后来很久以后的某一天,宋澜又站在这里想起了那晚,他独自看着黄浦江上熙熙往来的船只,听着过往游船的笛鸣,看着对岸震旦大楼闪烁变化不停的我爱上海的标语,有一瞬多想再一次回到当时。
他一直记得,那时的那晚,清风徐徐,灯光熠熠,霓虹亮了整一片外滩,也亮到他和路响的心里。他们在晚风中轻笑,看着彼此,就像看到黑夜里最璀璨的光一样闪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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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场三楼,许昌东黑着脸从王征的办公室出来。
他一走,另一道身影就闪进了那道门。
王征背着门坐在大班桌后,可能刚才才发了通火,此时他脸色已经冷到极致。
俞俊彦走过去,不清不淡说了句,“早提醒你了别和许昌东合作,怎么,翻船了?”
他的语气实在是有些嘲讽,王征抬眼看他,眼神狠戾。
“你来做什么?听说你七哥今天约了我,来打听情况?”
俞俊彦前段时间吃过他的亏,因为被他怀疑是通风报信的人在床上没少挨他的惩治,这会儿见他真动气了,知道他又被路响将了一军不敢再继续调侃,于是闭着嘴没说话。
王征往他跟前丢了几张照片,然后身体往椅背后一靠,看他反应。
俞俊彦没说话,去拿照片,然后他看到了许久未在路响脸上见到过的笑容,还有隔着照片都能捕捉出来的那种浓浓爱意。
王征见他脸色略有变动,在那说,“我就是要看看,把他最喜欢的东西摧毁,他会怎样。”
见俞俊彦仍没说话,也不知道是不是出于讨好,他又说,
“你放心,你不喜欢的,我也不喜欢。”
第62章
隔天一早, 路响接了市局的一个电话, 和宋澜一起匆匆吃过早饭后就离开了。
小洋楼里只剩了宋澜和玉姐两人。玉姐白天事多,要打扫又要做饭没功夫和宋澜聊天, 撇了宋澜一人在大客厅里打游戏,看电影。
石清来的时候宋澜刚过了两局, 游戏正玩得投入,人就没起, 连门都是玉姐去开的。石清进来见他赤着脚,穿着家居服窝在沙发里,直接嘲他, “澜哥,你现在这样子, 都赶上被包养的金丝雀了。”
宋澜把游戏遥杆往沙发里一丢,升了个懒腰,没回嘴。石清说得挺对的, 自己现在的确有被包养的嫌疑,吃喝住都是路响来, 还有人洗衣做饭伺候着, 和那些金丝雀比就差养条小狗或者鹦鹉了。
不过这事不怪他。他要命, 特怕死, 许昌东还没抓进去呢,他被路响再三叮嘱哪都不能去,于是只能在家待着。这和被囚养在深闺有什么区别?唯一的区别估计就是他在这屋里还算是有人权有尊严的,不需要真的提供什么特殊的服务。
石清见他没跳脚, 也没炸毛,有点讶异,“真被包养啦?”他紧着问了句,在宋澜边上的沙发上坐下,然后对着他从头到脚仔仔细细地看了看。
“他打你了?”石清看到宋澜脸上还留着的淤青,语调提得老高,“他大爷的,他这样虐待你,你还跟他……?”
“瞎说什么呢,少在那里瞎猜了。”大概还是要点面子的,看了看玉姐不在,宋澜凑过去对着石清的耳朵轻声说,“那孙子把我房子烧了,我这脸上也是因为他间接挂得彩,我不吃他用他不是便宜了这孙子。”
“哎呀,那你早说啊,怎么也不叫上我一起。”石清听他说完放了心,顺手拿了茶几上一串进口的红提,摘了四五颗同时往嘴里塞。不一下,他嘴就鼓得和塞了两个圆球一样,边嚼边说,“早说了我早来了,能帮着一起花掉他一点。”
宋澜看他的样子,没忍心告诉他昨天自己和路响一起去了外滩,那一顿饭俩人吃了万来块。
石清吐了提子核,又摘了一颗给宋澜,在那自言自语,“我还以为你是卖了身,被软禁了!刚还想着怎么救你出水深火热呢,他大爷的,吓死我了,原来你在这享福呢。”
宋澜看他,心想其实和软禁也差不多,不过他还是说,“没软禁,是保护!我不是和你说了吗?我得罪了许昌东还有你老板,最近还有人因为这事死了,怕他们找我事,他让我呆这里别出去走动。”
“怪不得我进来时外头有好几个黑衣人!我他妈还以为在拍戏呢。那些是保镖吧?”石清一手指着门外,问他。
宋澜看了眼窗外,那里的确站着人,他还以为保镖早撤了,这样一看全他妈在,怪不得石清说自己被软禁,这架势还真像。他面上没什么动静,只对着石清点点头。
一会儿石清又在那说,“死的人是不是叫金毛?”
宋澜看他,“你知道了?”
“我前几天跟着王老板在外头,他接电话喜欢免提。我听见了,说金毛吃里扒外,被剁了!我老板当时脸直接黑了,骂对方事多,让对方自己把破事弄干净。你一说我还想起来了,打电话的应该是许昌东,金毛的死应该和我老板没关系,他和许昌东最近也闹得不愉快。”
石清这人敦厚,跟谁就忠谁。宋澜知道他性格没再往死里说王征的不好,也没告诉他之后七哥要和他老板斗董家渡那块地,毕竟董家渡那块地的动迁是目前各方最终的目的,这事敏感,所以少一人知道最好。尤其是石清,他心善,人也憨,知道越多对他就越不利。想到此于是只让他在王征那小心做事,别让人知道了他和自己的关系。
一起在小洋楼里用了午餐,离开前宋澜让石清去看吴迪,石清答应后拿了一大袋子玉姐准备的吃的就去医院了。
宋澜在家里无聊,给路响打电话,可惜打了几通都是无法接通,他想着或许市局那信号不好,也没追着。
下午又玩了几局游戏,没想接到了御马会光头强的电话。
宋澜以前有过不接电话后来被吊着的教训,这会儿一看到是光头强,直接按了接通。光头强也挺直接的,在电话里问他,“我说宋少爷,您这是要休息到哪年哪月啊?”
“再几天,我再请几天假。”宋澜回他,语气挺真诚的。
不过光头不怎么卖帐,继续在电话那边策,“您这是做月子呢?我告诉你宋澜,你今天必须给我来次御马会,晚上七点,有重要的客户。”
宋澜正想回绝,光头强出了杀手锏,“今晚你和迅哥搭班一起。”
宋澜正在家闷得慌呢,听说和迅哥一起有点蠢蠢欲动,他捂住话筒对着窗口那叫了一声,把保镖叫到跟前问,“哎,我能出去吗?”
见保镖点点头,他立刻答应了光头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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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十点,市局审讯大楼二楼监控室。
路响从审讯室里出来,才进入到监控室,刑侦科的警员递给了他今天的第四杯咖啡。
路响喝了一口,把杯子往控台那一放,切了监视器出来。他双眼盯着监控屏幕不放,脑里不知道在思索什么,神态严谨。
一旁的张处看他的神色,开口问:“怎么?还没开口?”
路响没出声,跟着他一起出来的小警察替他回答,“没说,嘴巴比上一个还紧,很有意志力,根本没法用心理战。”
“其他方法没试?”张处皱紧眉又问了一句,他的意思大家都懂,就是问有没有硬着来。
小警察看了看路响,声音不怎么实当,在那支支吾吾的,回他:“响哥……动过手了,那人骨头也硬,我看他冷汗都冒了一脸了,还是合着嘴一言不发,什么都不肯说。别说指认许昌东了,他连自己的罪都不认。简直和石头一样,老卵的一塌糊涂。”
最后那句的意思是那人牛性,不怕任何事,任着那你们搞花样。张处听他说完,满额头瞬间爬满了皱纹,两条眉毛揪在一起和打了结似的。因为担心明天之前问不出什么话来,背着手在房间里来回踱起了步子。
“不用担心,我保证他明天之前能把所有事说出来。”路响说了句,他两眼仍看着监视器屏幕。从张处那个角度看过去,他的眼神透露出来的是那种十足的笃定与自信。
“小李,你去电话一下问问你同事到哪了?”
路响对着其中一名警察说了句。监控室里信号差,那警察听他一说,也不知会自己的领导,蹭一下就窜出去打电话了。
张处又看看路响,佩服他的领导力和聚众力。张处有一定年纪了,会看人,知道路响有十足的号召力,没把刚才自己手下对自己的忽视放在心里。反而因为自己的这群小崽子在短时间内能服从于路响的领导,对路响又多了份赏识。
“这段时间有需求尽管说,我们积极配合。”这算是张处给予路响最大的支持了,路响懂得官场上的那套,转过头谢过他。
不一会儿出去的警察又跑了回来,脸上露着笑对他们说,“快到黔县了。大概还有三十公里。”
张处一脸雾水,不知道怎么又说到了黔县,在那看看小李又看看路响。
“张处,不用等到明天了,一小时后,应该能开口。”路响说完取出裤子口袋里的烟盒,抽出烟发给张处和小李,他自己又给自己点了一根,眼神意味深长。
张处仍不知所以,接过烟看往自己的手下。
小李有点小得意,好像在那摽榜自己的偶像一样对着张处说,“响哥做了调查,那家伙是黔县人,家里有个老母和一个跛脚的儿子,他出来打工说的是做正当的事,没和家里人说是做打手混黑道。”“他是孝子。”
张处顿然。
半小时后,路响又进了那间审讯室。
审讯室四周无窗,四面白墙围着个封闭的空间,上头一盏白炽灯吊着,简单的桌椅上还有个高瓦数的探照灯。
刀疤低垂着头没理会进来的人,坐在那僵着局面。
路响往他对桌一坐,也有些随心。
小李关了门也坐了过来。等坐下了,他扭过探照灯对着对桌的人,啪一下,按了开关。
探照灯光线十足,直接照在了刀疤的脸上。
出于反射,刀疤簌地闭起了双眼,那一刹那,是唯一能在他脸上捕捉到表情的时刻。痛苦,狰狞,被迫着,无奈着。但那所有仅限于一秒之间。一秒过后,他就又恢复了平淡无畏的表情,把头垂的更低。
这样的审讯已经维持了将近二十四小时。因为对方不配合、审讯难度大市局才不得已又找了路响过来帮忙。路响早上十点到的市局,一轮接触后就知道这不是好办的事,于是让警局调了刀疤的资料出来,又让师爷从安排在许昌东身边的线人那儿得了点消息,这才让市局派人去了安徽的黔县。
刀疤是黔县人,出来到上海打工四年,一直跟着许昌东混。他从最初的打手开始往上爬,慢慢熬成了许昌东的心腹,是近年许昌东最为器重的下手之一。这些资料都是阿达他们提供的,应该没错。
路响让小李拿出抵达黔县那边的同事发回的照片往刀疤跟前一放,示意刀疤看。
刀疤硬性,在高亮灯光的照射下,只睨过路响一眼,根本不屑小李手里拿的东西。
“不看看你儿子的近况吗?”路响淡淡问了句,同时从小李手上收回了那部展示照片的手机。
刀疤一听,动作迅速,起了半身去握路响的手腕。一旁小李动作也快,以为他要袭击,立即不要命地扑过去抱住几乎发狂的刀疤。
一时之间,审讯室里叮铃咣当的闹得很大动静。
路响手腕被他握得紧,他眉头轻蹙,没反手,却是把手机又往刀疤跟前一放。
见到手机的屏幕上立即出现的是一副警察和自己老母以及儿子的合影,刀疤终于开口,问,“你们把他们怎么样了?”
路响看过他,嘴皮子往上一翘,露出难得的痞笑,说:
“没什么,只是和他们说说他们儿子、父亲的近况。”“至于近况要怎么说,就看你现在……怎么做了。”
第63章
警方提出要刀疤坦白, 转而做污点证人。
刀疤的要求很简单, 在自己老妈和儿子面前别提他这几年在上海做的事,只要警方缄口, 他就答应警方的要求。
其实本来就没想过要搞那些事,不过就是想着法子要让他开口, 警方对于他的要求一口答应了。
因为他是许昌东的心腹,是他最得力的左右手之一, 许昌东很多生意都经过他手,于是审讯的结果一下子收获颇丰。
路响这一招说实话真心不错,才两个小时, 审讯室里记下的笔录就摞了一叠了。
这几年警方加大了扫黑力度,有机会拔除许昌东这方势力, 简直亟不可待。
在警察一层层剥皮似的审问下,刀疤果然配合,不仅交代了许昌东暗中派人杀了金毛的事, 还说出了纵火案里的一些重要细节。只不过纵火案牵涉的问题比较敏感,立在那些案件中不怎么适合。于是路响让张处帮忙将那份笔录暂时分开罗列, 他自己那里留了份备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