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奕辰皱眉道:“阎叔叔可以不必查了。”
阎言惊诧地问:“为什么?”
“我觉得陆云白最大的可能是已经死了。”
“死了?怎么可能?”阎言大惊失色,脸上唯一的一点血色顷刻间退得干干净净。
“再换回身体之时我正中了红眼金蟾的毒,又身在一个荒山野岭,就算是当时他的灵魂换了回去,恐怕也没有人能够救得了他了。”叶奕辰咬了咬下唇,心中有一点伤心。
“是、是吗?”阎言整个人脸白如纸,呆愣愣地半天没有说话。
“阎叔叔?”
“啊,没、没什么事了,你先回去休息吧。”阎言摆了摆手,又呆愣愣地坐下一动不动。
叶奕辰见阎言脸色不好,不敢多说,从他的书房退了出来。
无论温子浩是否愿意,他都被叶奕辰强留了下来。
祀晔山的山顶上有一个小木屋,山腰到山顶之间没有通路,只靠一根又粗又长的麻绳垂到山腰,来人要靠轻功才能到达。
寒澜教中连松若长老陈晨、广泽长老沈萧然的轻功都没有办法通过这根长绳上到山顶,更别说其他的堂主舵主了。
叶奕辰不想每天锁着温子浩的经脉,点着他的穴道,就把温子皓安顿在那里。
从到了山顶木屋之后,温子皓就没有见过寒澜教的其他人,每日的饭食,换洗衣服,洗漱用水,都是由叶奕辰亲自拿上来的。
温子皓心中恼怒,从叶奕辰背着他到了山顶小屋之后,一句话也不肯与叶奕辰说。
叶奕辰则又恢复了最初和他相处时的模样,看起来又温和又沉静,再也没有半点癫狂的样子。
除了每天只在寒澜教里呆上几个时辰,叶奕辰其余的时间就一直陪着温子浩,他的话少,跟温子皓在一起时多是看看书或者练习内力,跟温子皓说话时更是柔和。
刚开始几天,温子浩心里生气不肯吃东西。
叶奕辰每天都很着急,跟在他身后劝慰,变着法给温子浩做些他爱吃的菜,可是温子皓根本不给他好脸色。
后来有一天夜里,温子浩睡得半梦半醒之间,听见隐隐的、压抑的哽咽声。紧接着,几滴温热的液体落在温子浩的颈边。
听着那压低的抽泣声音,温子皓觉得心里也隐隐作疼。
他心里如何不明白,叶奕辰这样把他拘在这里,只是因为他爱他。
这晚,温子浩看起来睡的很实,其实他一直是醒着的。
他将二人从认识以来所经过的事情从头至尾想了一遍,只记得见面的第一天叶奕辰就为了救他从吕梁山的断壁上跳了下来,却始终也想不明白叶奕辰为什么会爱上他,为什么会陷得这样深。
耳畔低低的抽泣声又响起,温子浩闭紧双眼,也觉得他的眼睛里也又酸又涩。
他只是生气,生气叶奕辰不顾他的意愿把他强留在祀晔山,可是他并不恨他。
叶奕辰从来没有做过伤害他的事情,反而多次舍命救他,就算此时把他困在这里,也没有半分伤害他的意思。
温子浩感觉到那些热烫的眼泪浸湿了枕头,似乎把他的心也浸湿了。
第二天一早,温子皓开始吃饭了。
当他捧起饭碗时,看见叶奕辰那又惊又喜的表情,突然觉得心里有一根弦被碰到了,微微颤抖着,留下他自己也说不清的回音。
叶奕辰平素只是会在屋内坐着,也不打扰他,温子皓也能与他和平相处。
木屋里有一个小书架,里面放着很多书,有杂谈有游记,还有几本武功秘籍,有寒澜教内部的,还有别的门派的,也不知这些在其他门派中视若珍宝的书籍怎么会就这么随意的放在这里。
温子皓常常会拿本书翻开看看,叶奕辰从来也不会拦着他,就算是寒澜教的武功秘籍他也可以随时翻看。
叶奕辰在时温,子皓就看看木屋里的书籍,叶奕辰不在时他就抓紧时间练习内力。
祀晔山的顶峰处地形险峻,以温子浩现在的功力根本不可能逃脱。
一晃儿已经过了近一个月,由于没人打扰,温子浩专注地修炼内功,觉得他的山居决又提高了一层,已达八层的境界。
温子浩又一次来到了崖边,顺着山顶绑好的绳索向下试探。
他双手抓住麻绳,身轻如燕地下滑,长满青苔的岩石上几乎停不住脚,只能靠麻绳来稳住身形。
此刻温子浩已觉得以他的武功,从顶峰沿着麻绳下到山腰平台可以保证性命无忧,可是无论他走几个角度都会触动寒澜教的岗哨。
寒澜教的总教人才济济,若是触动了岗哨,他就逃走无望了。
温子浩犹豫了一下,只好又顺着绳索回到小木屋,打算再继续修养内力,并且想着怎样找到一个守备最松懈的时间躲过哨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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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山腰的演武场上,寒澜教右护法陈曦右手握剑,左手摆了个剑决,一招雨霁虹销随手使来,显得潇洒又飘逸。
一招舞完,他转过头对叶奕辰说:“今天哨岗回报,你那个宝贝儿又从山顶上向下尝试了,看样子以他的内力现在从山顶上下来已经不成问题了,你打算怎么办?”
叶奕辰露出一丝苦笑:“我能怎么办?他一心想要离开,就算是我怎样留也留不住的。
刚开始他不肯进食的时候,我几乎就心软放他下山了。”
陈曦凑近了叶奕辰,一脸玩世不恭地说:“这可就不对了,你可是我寒澜教的教主啊,怎么如此心慈手软。
而且你说你下山去找媳妇,怎么能不带着我呢?带个孔雀一样的桐珏,在他眼里,除了他,世界上就没有能看的人了。还有沈萧然那个怪胎,他就知道哪种药能救人,哪种药能杀人,找他能有什么用?”
叶奕辰瞥了一眼陈曦道:“你那时不是刚好去了京城看小王爷龙展如了。”
“所以呀,你就等等我嘛!”陈曦满脸的不以为然。
叶奕辰咬了咬下唇,面色微红地问道:“如果是你的话,喜欢的人不喜欢你,你怎么办?”
陈曦将手中的长剑“嗖”的一下插回剑鞘中,露出一个痞痞的笑容道:“废掉武功,打断腿,实在不行找惟刃堂的弟兄打一条玄铁的链子,使了内力也不能斩断,把他往那里一绑,嘿嘿嘿,还不是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
叶奕辰脸色一白,随即又一红,冷着脸道:“还有没有点正经的,你想出来的都是些什么烂主意。”
“我说的都是真的啊,哪里不正经了?”陈曦把叶奕辰的脸色看在眼里,突然反应过来,惊讶地大声叫出来:“不、是、吧!你还……”
见叶奕辰的一双漂亮卧蚕眼瞪过来,陈曦忙收住了声音,四下扫了一看,凑到叶奕辰的耳边轻声说道:“不是吧,我的教主大人,你还没得手啊!”
叶奕辰的脸上更染一抹绯红,他不好意思地别过脸去,不去看这个痞子一样的男人。
陈曦搂住叶奕辰的肩膀,笑嘻嘻地说道:“怎么说我也认识你快有十年了,从来没见你对这方面的事感兴趣,我的大教主,你该不会还是个雏吧。”
叶奕辰的胳膊往陈曦的胸前一顶,身子脱离出来,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陈曦对叶奕辰的尴尬恍若未觉,又笑嘻嘻地凑过去:“别害羞嘛,说真的,是不是因为他是个男人所以你不会呀?
是了,以阎叔叔那样清冷的性格,根本不可能教你这种事情的,你又从小学的跟阎叔叔一样,整天一本正经的,现在到需要经验的时候犯难的吧。
没关系,这点小事包在我身上,怎么说我也比你虚长了几岁,这方面的见识可比你多多了。
就咱们祀晔山下的番阳镇,就有一个叫南松馆的小倌馆,里面的可人儿可多了,又娇又媚,保你流连忘返,哪里还记得什么天一门还是地一门里的男人?”
叶奕辰板起一张脸说道:“你老是胡闹!还敢在祀晔山的脚下乱来,小心阎叔叔罚你去寒冰床上睡十天还不准吃饭。”
陈曦看着叶奕辰烧红的耳根,笑嘻嘻地说道:“阎叔叔才不会去那种地方呢,要是他知道了,也一定是你去告密的。”
叶奕辰道:“哪有你这样当右护法的,一点正经的样子也没有,还是陈晨的哥哥呢,小心把陈晨也带坏了!”
陈曦满不在乎地说:“那个小丫头,精着呐!哪里会跟着我到处走了?从小到大她最爱缠着的人就是你了,要学坏也是跟你学的。”
叶奕辰也想到陈晨小时候迈着短短的小腿跟在他身后的样子,也忍不住笑起来。
陈曦瞥道远处走过来请示叶奕辰的黑卫,突然说道:“你既然心疼你那个宝贝,就小心看牢点,他这样屡次从山顶上向下试探,不只是我们会收到消息的。
我不知道阎叔叔是怎么答应你留着他的,但是阎叔叔的忍耐是有限度的,可别让他出界太多次,到时候连你也保不了他。”
叶奕辰的笑容僵在脸上,也看到了走过来的黑卫,低声说道:“我知道了。”
第72章 第七十二章
黑卫走到叶奕辰面前俯首行礼道:“参见教主,祀晔山脚下的守卫拦住了一个要上山的人,他口口声声说是来找您的。”
陈曦露出一个痞痞的笑容道:“我说教主,你这次下山,到底招惹了多少人呀,这还有找上门的。”
叶奕辰懒得搭理陈曦的坏笑,对黑卫说道:“来人是谁?”
“那人说他名叫陆云白,说他只想见你一个人。他还说,只要您听到他的名字就一定会见他的。”
叶奕辰惊愕道:“你说他是谁?”
黑卫垂首答道:“他说他叫陆云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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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云白走在寒澜教内他熟悉的小路上,觉得泪水慢慢地模糊了眼睛。他赶忙摇摇头,将不应该有的情绪都忘掉,今天他可是有事情要办的。
他沿着青色的石板路向前走,对为他引路的寒澜教弟子笑了笑,轻车熟路地走进云砚轩叶奕辰的书房,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敲了敲门。
半响没有人答话。
犹豫了一会,陆云白推开门走了进去。
室内的一切对陆云白来说都是那么的熟悉,一桌一椅的布置都是烂熟于心,砚台笔洗的位置也与他的记忆中分毫不差。
同样挥之不去的,还有记忆里那个不能忘记的人。
陆云白闭了一下眼睛,稍稍平复了一下情绪,走到正在发愣的叶奕辰面前。
“叶教主,我知道你一定会见我的。”他鼓起勇气,抬起头看着对面那张曾经属于他的面孔。
叶奕辰吃惊地看着面前这个熟悉的娃娃脸,表情从惊讶到平静,最后自嘲的苦笑了一下,说道:“原来真的是你。”
“叶教主,我……我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会跑到你的身体里去的,我不是故意的……”陆云白说到一半说不下去了。
叶奕辰勾了一下嘴角,他对这个从没真正相处过的陆云白并没有什么恶感,尽管他是温子浩喜欢的人。
况且他也不知道是怎么跑到陆云白的身体里去的。
他抬头问道:“当时在桑林乡中,我昏迷之前看到一个人影,是他救了你?”
陆云白点头道:“那个人是云舒哥哥。哦,他名叫秋云舒,他说我本来中了剧毒已经快要死了,后来多亏乔菲姐姐赶到了,才救了我。”
听到秋云舒的名字,叶奕辰的眼瞳缩了缩,低声道:“居然是他吗?”
陆云白继续说了下去:“后来云舒哥哥送我回到天一门,我听二师兄说大师兄带着你,嗯,不对,就是带着我的这个身体一起出来了,几次遇险,到了晋城之后就再也没有消息。
我就想到,大师兄可能是跟你在一起,所以瞒着二师兄和三师兄跑出来找他。”
叶奕辰沉默不语,半晌才垂下眼睑,轻声说道:“你是来带他走的?”
陆云白点了点头。
叶奕辰的心脏如同被撕裂般的疼痛,让他几乎喘不过气来。
沉默了良久,他才下定决心道:“我会把他还给你,你能不能等我一天?”
陆云白有些困惑,他挠了挠脑袋,问道:“大师兄还有什么事没做完吗?”
叶奕辰闭了一下眼睛,将眼中酸涩的泪水压下,也将所有柔弱的情绪都摒弃,声音平静地说道:“今晚你先下山,住在山下番阳镇的青云客栈里,明天温大侠会下山去那里找你。”
陆云白见叶奕辰神色惨然,想要说什么,但最终却只是压低声音说了一句:“叶教主,那我先告辞了。”
离别,本来就是最难以割舍的,无论是对真正的叶奕辰还是他来说,都是一样的。
当陆云白将手放到书房的门口时,身后突然响起叶奕辰的声音:“小……陆云白,你在寒澜教期间,教中的人对你好吗?”
陆云白低着头看他的手,惊觉有水滴从脸上滑下,最后,低声说了一句:“很、很好。他们……每个人都对我很好。”
说完,陆云白推开门走了。
陆云白出了云砚轩,擦干了脸上的眼泪,对负责给他带路的黑卫灿烂一笑,说道:“这位大哥,叶教主说祀晔山中的月夕居的竹子最是好看,我想去看看行吗?”
黑卫为难地说道:“月夕居是左护法的院子,恐怕不太方便……”
陆云白道:“可是叶教主说我可以过去看看啊!侍卫大哥,你就带我去吧,我就在门口看看,一步也不迈进去,好不好?”
黑卫听闻是教主吩咐的,只好说:“那好吧,我带你去,不过你可千万不能进去,要是被左护法发现了,我会被罚的,知道吗?”
陆云白忙乖巧地说道:“知道了,我一定不会给侍卫大哥惹麻烦的。”
二人转到月夕居的院落门前,黑卫道:“就是这里了,你在外面看看就好了,快点啊!”
陆云白胡乱的点点头,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那个院门打开的院落,带着树荫的连廊,院中的大片翠竹,漆成黑色的房屋大门……
院内的所有一切,陆云白都目不转睛地看着,像是要把这些都装在脑子里带着一样。
漆黑的大门突然打开,一个身穿白衣的身影从门中走出。
“不好,左护法出来了。”黑卫急得满头大汗,一把拉过那个还在发呆的小子,把他拽到一个转弯处的墙角躲起来。
陆云白近乎贪婪地看着从黑漆大门里走出来的那个身影,想把那个白衣人的模样深深印在心里。
阎言似有所感地?7 文库(danmeiwenku.com)是完全免费的,要充钱请别相信,关闭即可,微信dmwk520大家务必都加上、有腐利。没有关注微信dmwk520的请尽快关注~避免网址河蟹换网址找不到我们~ 他转身穿过石板路,向寒澜教的大殿走去。
等阎言的身影再也看不见了,陆云白才跟着黑卫走出来,他脸色苍白,精神有点萎靡,轻声说道:“侍卫大哥,我们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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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云白从书房云砚轩的书房出去之后,叶奕辰一直呆呆地待在书房里。
明天他就要放温子浩下山了。
当初把温子浩强掳上山来,是因为他以为陆云白已经死了,让温子浩再去找他,只会找到失望和伤心而已。
可是现在陆云白根本没有死,他来找他的大师兄了。
那他还有什么理由要留着温子浩呢?
他们二人两情相悦,就算是他叶奕辰再付出多少真心又有什么用?
他怎么会不知道,温子浩每天都去山顶那根长绳那里试探?
他怎么会不知道,温子皓每天都会偷偷练习内力想以确保能够离开?
每次他走到山顶小木屋时都会特意重重的踩出脚步声,防止温子皓听不到他回来,被突如其来的声音惊扰了心神,使内力受损。
自从温子浩上了山顶,就没有同他说过一句话。
他觉得心脏变成一棵砍不断的木头,每天看到一向温柔的温子皓都对他不理不睬,他的心就会被狠狠的劈上一刀,疼的鲜血淋漓。
他忍着痛承受,以为血已流得干净了,就会不疼了,可是第二天他又要面对温子皓的冷漠时,他依旧会被伤得鲜血淋漓。
真疼啊!
他还以为很快就会麻木,习惯这样的疼痛,只要温子皓还呆在身边就好了,这样他可以慢慢付出,总有一天温子皓会接受他的爱。
可是原来不能,在一次次的刺伤下,他也会脆弱,也会疼的无法忍耐,疼得想要找个壳子钻进里头再也不要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