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奕辰压下心口的阵阵疼痛,努力让自己能够以寒澜教教主的身份来看待这件事。
殷银阁对寒澜教来说,如果放任其发展下去,也勉强算得上是一个小小的威胁。更何况刘景纪是遵从他的命令,不但费心抓捕,还千里迢迢地将人押送至此。
叶奕辰的脸色苍白,淡淡地说道:“将那名杀手押上来。”
刘景纪一摆手,就有几个手下出去提人。
阎言见叶奕辰面色不好,也不见有多欢喜的样子,只好为他收拢人心道:“刘舵主做事细心,别具手眼,汴梁分舵一直经营良好,此次又为教主立功,教主与我一直都心中有数。”
刘景纪听得出阎言话中的赞许之意,忙行礼道:“多谢左护法,这本是属下应尽之责,确是当不起左护法的夸奖。”
接下来阎言更是详细地询问了汴梁分舵的收支、舵中的人数、与官府的关系等教务,还夸赞了刘景纪手下的几个堂主。
刘景纪半点不敢马虎,应答有理有据。
说话间,那殷银阁的杀手已被押解至书房,用铁链束了双手、双脚,直挺挺地站着。
叶奕辰一看到那名被押上来的杀手,微微皱了皱眉头:这个人他一定在哪里见过,可是却又一时想不起来。
阎言看了眼堂下手脚都带着镣铐的人,问道:“他就是殷银阁的杀手?”
也不怪阎言问询,堂下站着一个约有十四五岁的少年。
那少年衣着华丽,深紫色的绸缎衣衫上绣着暗红色的花纹,头戴纯金发冠,腰系珍珠腰带,皮肤白嫩,容貌艳丽非常,又有些没长开的稚气,活脱脱一个出来游玩、涉世未深的富家公子。
只是他的衣服略显脏乱,一看就是被人抓了好几天了。
刘景纪回禀道:“左护法可不要看他年轻,一副温和无害的样子,其实此人手段毒辣得很,属下折了十几个兄弟才抓住了他。
殷银阁这笔杀人生意要杀掉咸平的一个吴姓富商,碰巧这位吴员外与我汴梁分舵有些交情,请我们来帮忙保护他。
当晚,属下带人埋伏在吴员外的府上,他正好半夜前来。如果不是属下亲眼见到那么多弟兄都不幸死在他的手下,属下也会被这杀手的外貌给骗了过去。”
阎言看了一眼仿佛陷入沉思的叶奕辰,又问道:“那他的武功如何?在殷银阁的杀手排名中可占名次?”
“回左护法,此人武功甚是高强,随身武器是一细丝。
夜晚根本看不见这细丝的踪影,又削铁如泥,好几个弟兄都吃了那东西的亏,属下才发现了他的兵器。
但是属下将他抓住之时,并未找到那根细丝。据属下查得,殷银阁内有一名杀手以细丝为兵器,名叫……”
“千离。”阎言不免也有些动容,直接脱口而出。谁也想不到殷银阁中排名第二的杀手竟然是这样一个年轻的少年。
“如果他真的是千离,那他的兵器应该是天蚕丝,在殷银阁的杀手中排名第二。”
“左护法所言正是,属下也查得这个消息。但殷银阁向来神秘莫测,属下也不能确定他是不是千离。”
“这位大人……”堂下站着的少年突然开口说话,声音清脆圆润如同摇荡的金铃。
叶奕辰的身体突然一震。
听到这人的声音,他突然想起了这个人是谁:当初在天一门时,他因出入赌场被温子浩罚去天崛峰关禁闭,其实却是被陆一刀领到山后的一个几乎与世隔绝的山村,住在一个叫池大叔的人家里。
有一天晚上,他被一阵铃声吵醒,出去查看时正遇到一个自称迷路的少年,那个少年就是眼前堂下站着的人,说话的声音也如同金铃一样,让他的印象很深刻。他还记得当时那个少年说他名叫雪尘,傅雪尘。
难怪他觉得眼熟却想不起来,当时的那个雪尘衣衫不整,身上还有好多被人虐待的痕迹,整个人显得怯懦孱弱。
而如今的这个少年却衣饰贵重,神色淡然,身上带着一股贵族的气势。
二人的气质神态实在是相差甚远,所以一时之间叶奕辰才没有想起来。
然而这个少年的声音独特,听到他说话,叶奕辰一下子就想了起来。
“大人,”少年一脸急切地看向阎言说道:“请大人给我主持公道!我去咸平与友人游玩,这个老匹夫突然无缘无故抓住我,非说我是什么什么的杀手!
大人,我真的不是什么杀手!还请大人放我回家吧,我外出这么久连个消息也没有传回去,我娘一定担心极了。”
刘景纪大怒道:“你胡说,那天老夫亲眼看到你一招一个,杀了我十几个弟兄!当时你自己都承认你是殷银阁的杀手了!”
那少年语气渐弱,黑亮的眼睛渐渐泛起一层雾气,可怜巴巴地说道:“我被你们抓住,自然是你们说什么就是什么了。我自小体弱,受不得皮肉之苦,所以才不敢当面违逆你们,好免去严刑拷问。
大人,请您一定要为我做主啊!”
“你……”刘景纪气得胡子都颤抖了,在这明光堂上又不能动手,突然转向叶奕辰和阎言的方向单膝跪下,言之凿凿地说道:“教主、左护法、二位长老,属下绝对不敢因为邀功而欺上瞒下,属下舵中的几个弟兄都是亲眼见到这个少年去吴员外府中杀人,他们可以作证。”
那少年娇叱道:“你的手下,当然都听你的。”
“你……”
“这位小兄弟,既然你说你不是殷银阁的杀手,也不叫千离。那我倒是想问问你,你叫什么名字?家住在何处?家中还有那些人?”叶奕辰打断刘景纪的话,看着下面站着的少年,面色淡淡地说道。
“教主……”刘景纪不敢置信地看向叶奕辰,见他并不理睬,心中不由得一寒,求助似的看向阎言。
阎言不明白叶奕辰到底是什么意思,又不好当着寒澜教的弟子面前拂了他教主面子,见刘景纪一脸焦急,只得安抚地摆了摆手。
那少年洋洋得意地瞪了刘景纪一眼,脆生生地答道:“这位教主大人,我名叫傅雪尘,本是汴梁城外杞县人,家中有父母,还有一个哥哥。
十几天我与朋友约好去咸平游玩,谁知也不知怎么招惹到了这个老匹夫了,就被他抓了起来。
他几次想要侮辱我,我只得用咬舌自尽来威胁,他就把我绑着放到一辆马车上。结果今天拉我爬了半天的山,又派人把我带到这个屋里来,就跟你们说我是什么殷银阁的杀手?
殷银阁是哪里的楼台,我连听都没听过那个名字。我怎么会是杀手呢!”
“哦?你说你叫雪尘?傅雪尘?”叶奕辰又连声问道。
“正是。”那少年朗声说道:“如果是按这个老匹夫所说,我是什么杀手,他抓住我怎么会不严加拷问?
明明是他想要欺辱我却不成,不如拉我来冒充个什么杀手的,还能换些奖励,还请教主大人明察。”
刘景纪跪在一旁气的火冒三丈,恨不得一剑劈死这个满口胡言的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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属下自从接到教主命令,要细查殷银阁的事情,半点不敢怠慢,殚精竭力只求能完成教主的命令。
属下抓住这个妖人不审问,是害怕很多杀手都有自杀的工具,恐怕到时会坏了教主的大事,只得将他的手脚拴上玄铁锁链,在每日的饭菜里加些化功散,以防有失。
至于他说属下侮辱他更是无稽之谈,属下从抓捕到他当天即开始押送他,因害怕杀手狡猾平时连话都不怎么跟他说,又怎么侮辱他?”
作者有话要说:
为毛觉得写着写着,感觉就像在写红孩儿呢?
86版西游记里面的红孩儿,骑在孙悟空的肩膀上,一脸伶俐地对唐僧说道:“师父师父,我是好人家的孩子,不是妖怪。”
雪尘一脸伶俐地对叶奕辰说道:“教主教主,我是好人家的孩子,不是杀手。”
_(:з」∠)_
第101章 第一百零一章
叶奕辰看到刘景纪跪在下面被气得吹胡子瞪眼,急得一张老脸通红的模样,终于想起来作为教主最起码的笼络人心,安抚他道:“刘舵主请勿心急,我知道你向来做事一丝不苟,胆大心细,对我教更是忠心耿耿,我对你自然十分信任。
至于这位名叫雪尘的少年,他说的话漏洞百出,自己已经露出了马脚,我是不会相信的。”
傅雪尘奇道:“教主大人为什么说我的话里有漏洞?”
叶奕辰道:“你既然说你自小体弱,不能受皮肉之苦,你又说刘舵主想要侮辱你,那只要他随便抽你几个鞭子,你也就从了他了。
就算是你抵死不从,刘舵主只需点住你的穴道,你又能怎么反抗呢?再不济还有些什么迷药啊,软骨散之类的,你人既然都已经落入他的手中,当然是他想怎样都行。
更何况你说刘舵主是因为觊觎你的美色才没有对你拷打,又拉你来冒充殷银阁的人来邀功。
刘舵主对我教素来披肝沥胆,这种事肯定是做不出来的。退一万步讲,就算是今天押送你来的不是刘舵主,而是随便哪个别的人,那他既然他知道他送来的人,不是真正的殷银阁杀手,那他要做的最起码的事情是什么?
肯定是切断了这个人的舌头,斩断了这个人的手指,装作严刑拷打或者打斗时意外伤到了,再不然弄得半死不活或者喂些破坏脑子变成痴呆的药,免得被我和几位护法、长老问出什么真相来。
你既然能好端端地站在这里,还能口齿伶俐地诬陷他,就可见刘舵主说的才是真相。”
傅雪尘被噎得一滞,半天说不出话来。
刘景纪则暗暗松了一口气,心中对这个年轻教主有些敬佩起来。
他是教中的老部下了,他的父辈就是寒澜教的一个堂主,当年他一直跟着前任教主叶晟展,后来被叶晟展提拔才当上了舵主。虽然他对寒澜教也一直是忠心耿耿,但对这个才上任一年多,连教中的诸多事务都交给左护法阎言处理的年轻教主,其实不太看得上。
所以他刚才在叶奕辰对傅雪尘仔细问询才有些心惊,生怕这个年轻教主不分青红皂白,听信了奸人的胡言污蔑。
现在看来,叶奕辰虽然年轻,教中事务也还未完全接手,但也是明辨是非之人,将来总有一天能将整个寒澜教控制于手心。
沈萧然和桐珏一向对叶奕辰甚是尊敬,对这件事倒是没什么看法。
阎言坐在叶奕辰旁边,面上虽不表,心中却很满意:奕辰总算是学会了一些御下之道,他平时没白教他。
叶奕辰见众人都不说话,就又开口对傅雪尘说道:“我这样询问你,其实是想问你一件事。今年五月,你是否去过晋阳的向阳镇?”
傅雪尘闻言略微愣了一下,随后脸色微变,呼吸也跟着变得有些粗重,厉声问道:“你怎么知道的?”
在座的都是耳聪目明之人,见状都知道堂下的那个少年不再镇定自若,恐怕是教主知道他当时做了什么。
叶奕辰淡淡道:“既然如此,我想你应该是承认当时在那里了。那么不管你是千离也好,雪尘也罢,总归都是殷银阁的人。来人,带下去交给刑堂审问吧。”
一旁默不出声的桐珏突然站起来对叶奕辰行礼道:“教主,能不能等一下?”
叶奕辰道:“仁圣长老请讲。”
桐珏转身朝着傅雪尘慢慢走过去,说道:“这位小兄弟头上的发冠甚是精美,不知道可不可以借我看看?”
傅雪尘的呼吸一滞,随后笑着说:“我头上的发冠只是家中祖母留下的旧物,不如这位兄台的白玉发冠精致,没什么可看的。”
桐珏微微一笑,俊美的脸上带着无限的风华。他不再说话,几步走到傅雪尘身前。
傅雪尘一见他过来,就开始不停地挣动玄铁锁链,却被周围的几个黑卫紧紧按住,动弹不得。
傅雪尘看起来是个只有十四五岁的少年,桐珏比他高出不少,一低头正好看到他的发冠。
傅雪尘身体动弹不得,只好来回晃动脑袋,想躲过桐珏的视线,口中喊道:“你走开,不要碰我的头发。”
桐珏见他挣扎的厉害,用手按住他的脑袋,细细看着他头上的发冠,又伸手去摸索了一会儿,果然从他的发冠中掏出一卷细细的丝线来。
“你……”傅雪尘见桐珏发现了他头上的细丝,顿时往旁边一躲,牙龈也紧跟着咬下来,却被桐珏一把点住穴道,半点动弹不得。
“杀手多在牙中藏毒,你是想自尽?”桐珏狭长的眼睛一凛,更显得美如冠玉。
他随手打开手中晶莹剔透的丝线,只用力往旁边的水曲柳桌角上一划,桌角就如豆腐般被切下来,断面光滑。
沈萧然顿时动容道:“果然是天蚕丝,据说能斩金截玉,锋利无比。”
桐珏把那细丝拿给叶奕辰和阎言看,却惊见两只手上都有割痕,血正慢慢渗出来。
他赶忙几步跳到沈萧然的旁边:“沈萧然!沈萧然!快点快点!我的手被刮伤了,给我搽药,不然会留疤的!啊啊啊!我完美的手啊!”
他这样几个动作,刚刚从他身上透出的那股无所不在的高贵与优雅的气势,顿时荡然无存。
叶奕辰和阎言早已见怪不怪。
刘景纪和他带来的人,平时并未与这位仁圣长老有过接触,此时想笑又不敢笑,只能低着头默默抖肩膀。
沈萧然没好气地从衣袖中掏出一个褐色瓷瓶,从中挖出些药膏重重抹在桐珏的手上。
“哎呀,你轻点,”桐珏疼得直跳脚,嚷嚷道:“我的手金贵着呢,这么漂亮的玉手要是留疤就不好看了!”
阎言瞥了一眼堂下站着忍笑的一干教众,咳嗽了一声,正色道:“桐珏是怎么看出这个傅雪尘的头冠有问题的?”
“是呀”,一旁的刘景纪也大惑不解地问道:“属下抓住他时,曾派人搜过他的身,并没有查到他的天蚕丝。仁圣长老是如何发现天蚕丝藏在他头冠中的?”
桐珏还在细看他双手上的伤口,听到阎言和刘景纪的问话,眉骨微微一挑,狭长的眼睛似笑非笑,嘴角冷冷一勾,带上点嘲讽的弧度,那种矜贵优雅的气质又瞬间回到他身上。
只听他开口道:“此人衣着华丽精致,无论是衣摆上的花纹还是袖口装饰用的盘扣都非常考究,腰带这种配饰就更不用说了。
可是此人头上的头冠虽是黄金所制,但样式老气,与他的年纪和气质都不搭配,一个十分讲究衣衫外貌的人怎么会给自己带这样一顶头冠?
况且天蚕丝锋利无比,连宝剑都能削断,又怎么会藏在衣袖或怀中?他落在你们手中,一个挣扎说不定就会割伤了自己。
所以这根天蚕丝一定是藏在一个略坚硬、平时不会碰到的地方。如果他的头冠里找不到,我就会搜他的鞋底,如果鞋底再找不到,我就会把他腰带上的珍珠拆下来,一颗一颗地查看。”
众人恍然大悟。
刘景纪拱手道:“仁圣长老果然聪慧过人,察人所不察,属下佩服。”
傅雪尘的天蚕丝已经被搜了出来,叶奕辰又对底下的黑卫一招手,说道:“把他带下去,送往刑堂审问。告诉刑堂的人,他牙中藏有毒-药。另外,让他们再搜搜其他容易藏毒的地方。
此人善于花言巧语,需要昼夜换班看守,一班至少要两人以上。殷银阁的所有事情都给我仔细查清楚了!”
“是。”堂下的两名黑卫出列行礼,架起不能动的傅雪尘出去了。
阎言又对刘景纪夸了几句忠心耿耿、鞠躬尽瘁之类的,随后又屏退了左右,问起了汴梁城内官府、其他教派与寒澜教的势力划分关系,刘景纪与他细细讨论起来。
叶奕辰知道阎言是特意在他面前跟一个舵主讨论这些事,为的是让他掌握各地不同势力的划分及与其共处的方法。
可是他有些心不在焉,觉得有什么念头在脑中一闪而过,他直觉这个念头非常重要,在以前他也有个这样的时刻。
到底是什么呢?